一篇只有不到百字的澄清稿清晰地映入他的眼中。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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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进了房间。
等津行止走进公寓,却完全看不见人影。
他一扇扇地打开门,焦急地叫着殷染的名字。
就在这时,门口处忽然传来一声异常的响动。
津行止顺着望过去,还没定睛细看,一个黑影便闪现在他眼前。
房间里一片昏暗,只有倾洒下的月光能让津行止勉强看清殷染的轮廓。
一阵冷风从未关上的门灌进房间,扬起殷染的发丝。
津行止忙上前半步,抬手便触碰到了殷染冰凉的脸颊:“你刚才怎么了?”
殷染微抬唇角,暗红色的眸子在月光下闪过一道血色的光芒,之前隐忍的痛苦好似完全消散。
他低声道:“只是一点不良反应而已。”
殷染抬起手,轻轻地搭在津行止的肩膀上,又缓慢下滑。
在扫到他手上的石膏时他猝然皱起眉头:“它好碍眼,我帮你拆了吧。”
津行止原以为殷染只是在说玩笑话,并没当真。
可下一秒,殷染居然真的将手指插进了他手臂和石膏之间的缝隙,轻轻向外一挑。
脆弱的石膏裂开几道缝,顷刻间被挑破,碎块散落了一地,在月光下浮起一片粉尘。
津行止震惊地看向殷染,有那么一瞬,他觉得殷染又回到了最初完全没有分寸只会发疯的状态。
津行止的嘴唇微微张开,脖颈处传来的灼烫却卡住了他的话音。
“看我。”殷染的话音极轻,却清晰地落进了津行止的耳中。
难以忍受的灼热感分散着津行止的注意力,让他没能在第一时间看向殷染。
紧接着,那热度像是霎时生出了刀锋,毫不留情地顺着津行止的血脉向上绞动起来。
津行止压抑地“呃”了一声,抬眼看向殷染,疼痛却倏而消散。
“你上次不是问我,血契有什么作用吗?”
津行止捂在颈间的手指微松,明白了什么。
他还没对殷染的话做出回复,殷染的指尖就又落在了他的下巴上。
“宝贝儿,叫声主人听听。”
86.“你的人啊。”
一种巨大的压迫感控制着津行止,将他紧紧抓住。
殷染的话像是命令,转化成某种信号,强行刺激着他的神经。
那声音哽在喉咙间,被津行止死死锁住。
他忍着颈间的疼痛,直直地盯着殷染,用眼神表达着情绪。
殷染略有遗憾地用拇指扫过津行止的下巴:“好吧,不想叫就不叫。别那样看着我,好像我在欺负你一样。”
话音落下,津行止血液中翻涌着的致痛因子便随之平静下来。
很快,津行止的手上传来一道不轻不重的牵引力,从接触部位传来的熟悉信息素让津行止不由自主地跟了过去。
他被殷染按在一把带软垫的木椅上。
殷染冰凉的指尖抚上他之前一直被石膏固定着的手臂,让他有点不舒服。
殷染垂眸看向津行止:“疼?”
津行止这才从之前的情绪里缓过劲,想起了和殷染算他打碎石膏的账。
“你不拆石膏我也不会乱动,你这么肆意妄为,是有什么喜好残废的怪癖吗?”
殷染先是怔了一下,深红的眸子里随即闪过一道浅淡的光。他避重就轻地应声:“当然喜欢,只要是你,什么样的我都喜欢。”
津行止没料到殷染会这么说,一口气不上不下地堵在胸口:“我从前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种恶趣味?”
“嗯……”殷染不但不否认,还意味深长地补充道,“以后你大概会知道得更多。”
接着,殷染以快到让他完全看不清的动作一闪,津行止的眼前就多出了一瓶润滑.液。
津行止定睛一看,正是昨晚殷染买来的那个。
“我就知道你安静了一天,肯定在憋坏。”
“别说得这么难听,我就是想给你一个终生难忘的夜晚罢了。”
月光洒在殷染半垂的眼皮上,涂上一抹冷淡的银色,和他嘴里明明正常却不知为什么处处透着淫.艳的言语形成了鲜明对比。
殷染把东西塞到津行止手里:“拿好。”
说那句话的时候,殷染没有催动血契,自然也没了强制的意味,但津行止还是照做了。
这下,本就断了一只手的津行止彻底空不出手了。
“那……我开始了。”
殷染的话音很轻,与其说是商量,倒不如说是通知。
津行止还没说什么,殷染的指尖就已经开始拨弄他的耳垂。
津行止“嘶”了一声,殷染冰凉又湿润的舌头作祟似的在他耳垂上打了一个圈。
他不由得打了个激灵,推拒殷染道:“别胡闹。”
殷染愣是被这句话逗笑了,他灵巧的舌尖一停:“我哪里像是在闹?”
那声音是紧贴着津行止的耳朵发出的,隐约带着震动,让津行止的整个后脑都有些麻。
殷染的手不知从哪里滑了上来,压上了他的颈动脉。
被按住的血管内温度蓦地上升,那是殷染又在催动血契。
他正欲出声,殷染却又道:“别动。”
伴随着那句话,尖锐而锋利的齿尖刺入了那个曾被殷染反复摩挲的契印。
血液沿着殷染的唇缝聚集滑下,落进津行止的锁骨窝里。
门口呼啸的风声偃旗息鼓,短暂地停了一会儿,这让津行止颈项上聚起的热量有点无处散发。
那热意四下乱窜,迅速抬高着他的体温。
被咬在血契的位置上的痛感比以往都要强烈。
更要命的是,津行止感觉身上所有的伤似乎都在那一咬下产生了共鸣,让他重新体会了一遍手术后麻药完全失效后的剧痛。
多重痛感同时压来,津行止宛如被缚在蚕茧里,只能反反复复咀嚼自己的疼痛。
下一瞬,他的耳边突然传来清晰的一声“咔”,如同骨头断裂时发出的闷响,和他车祸时从骨骼间传出的如出一辙。
随后,他全身的痛感像接到撤退命令似的,冰消瓦解地消失了。
殷染直起身,猝然后退了一小步。
津行止瞳孔一缩,完全忘了自己身上有伤的事实,想都没想就从椅子上站起身,一把揽住殷染。
他能从两人接触的部位感受到殷染在反常地微颤,他正欲开口询问,却发现了一件更为诡异的事情——他做了一个这么大的动作,全身上下居然没有一处在疼。
但殷染却疼得在发抖。
“置换伤痛”这种可能钻进津行止的思绪里,瞬间在他脑海中引爆了百余颗炸.弹。
津行止扒开殷染的上衣,又拉开他的袖口。
那些和他身上位置大小一模一样的伤口印证着他的猜测。
津行止颤抖着倒吸了一口气,声音断断续续的,像是风穿过破旧风琴时发出的声响。
“为什么擅作主张替我渡伤?”津行止压下自己不稳的呼吸,“渡回来,渡回给我。”
殷染微缩指尖,承受着从周身袭来的疼痛。
从知道月圆之夜即将到来开始,殷染就一直在盘算这件事。
血契又被称作主仆契约,最重要的便是“驯服”——字面意思,一方驯养,一方服从。一旦被种契者违背施契者的意愿,就会受到难以忍受的惩罚。
当然,血契还有很多辅助功能,“置换伤痛”就是其中一种。但这种能力通常被用作血族将伤痛单向转移出去,却基本不会反向使用。毕竟,需要置换的都是重伤,在那种稍有不慎就会灰飞烟灭的环境中,几乎没有施契者会不顾自己的安危冒险治疗血仆。
因为伤痛是在瞬间渡过来的,接受者感受到的痛苦,会是原有痛感的三倍左右。
可殷染却没心没肺地笑了笑:“那大概是还不回去了,我有私心,不想在束手束脚,你有什么好难过的?”
那番话并没有宽慰到津行止,反而让他心底更加酸涩:“轻如鸿毛的事喜欢拿出来反复说,现在倒是遮掩得比谁都快,你到底是个什么人……”
殷染嗤笑一声,用笑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你的人啊。”
津行止哽了哽:“是不是很疼?”
殷染轻描淡写地扬扬眉毛:“你再晚一会儿问我,我的伤就好了。”
说着,他抓住津行止的手往自己心口上一放:“心脏都不跳,怎么会疼?”
那是个轻易就会被拆穿的谎言,每个字都无法取信于津行止。
津行止环抱住殷染,抚着他的后背:“你嘴里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有句真话?”
殷染倏尔一笑,停留在他身上的伤口开始愈合,不过一分钟便全然没了痕迹。
他从津行止的怀抱里退出来,将人重新推进椅子里。
津行止的眼神明显慌乱了一下。
殷染自然明白那种慌乱里藏着怎样的担心,便对着自己的手臂敲了一下。
这样的动作也在告诉津行止,他已经痊愈了。
津行止拉起殷染的手,看着上面完全消失的伤口,兀自苦笑了一声。
他抬眸对上殷染的眼睛:“我昨天说过什么,你还记不记得?”
“嗯?”殷染歪歪头,“你说的话很多,你指哪一句?”
津行止微按眼眶,露出几分危险的神色:“我说,司夜和丁知朝要是出了点什么事……”
他提醒着,没再说下去。
殷染却满不在乎地抬眼:“他俩怎么了?纵欲过度了?”
“管他呢,”津行止扬起一侧唇角,“不过,我打算就这样认为了。”
津行止猛地揽了一下殷染的腰,迫使他站在自己两条腿之间。
“你是自己动,还是要我来?”
87.“死生都要拉着你。”
殷染视线微抬,从津行止的手腕移到他的眸子上。
“你觉得我是这个意思吗?”
那种熟悉而富有侵略性的眼神让津行止知道,殷染又想在他们的上下关系里做文章了。
“还不死心?”
殷染反问道:“为什么要死心?”
一声轻哼从津行止的鼻腔里传出,他抬手撩起殷染已经过肩的发梢:“好像又长了。”
经过津行止这么一提醒,殷染才发现自己头发的变化。
他钩起自己的发丝:“要是再长一些,大概就和来之前差不多了。”
殷染才说完,就看见津行止的眼底平白亮起一道光。
他屈膝跪压在津行止的腿上,俯身道:“你是长发控?”
“分人。”津行止利落地回答,腿上却不安分地试图挣脱殷染的压制。
但很显然,他失败了,只好继续他的调情:“比如你妖孽似的长相,就很适合长发。”
“我就当你在夸我了。”
一直在风中来回摇摆的大门终于结束了和风的拉锯,“哐”的一声砸在门框里,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打开。
津行止释放出信息素,聚集了些猛地压在殷染的腿上。
高浓度的信息素压在一小块位置上,让殷染的腿有点软。
短暂的破绽被蓄谋已久的津行止抓个正着,殷染手腕一紧,便失重般跌进了沙发里。
那沙发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生生地塞进一人一吸血鬼,就着实显得狭窄又拥挤。
“是我不该让你选,给了你遐想的空间。”
津行止手臂刚松力想吻上殷染,却在靠近他嘴唇时,脖间一热。
“脱衣服。”
那种带着血契威压的话语压在津行止身上,带着几分强制的意味。
津行止只好撤开一小段距离。
津行止觉得这种无伤大雅的“命令”服从也没什么,却在抬手时想到了什么,直接换了个方向去扒殷染的衣服。
因为言语歧义被钻了空子,殷染也没半分恼火,就任由津行止解着他的衣扣。
血腥味的信息素圈在殷染周围,瓦解着他的力气。
殷染不紧不慢地抬眼,并不急于保住自己身上正火速流失的力气。他微张嘴唇,嘴里的话才将将说出一个音,就被完全堵住。
津行止不怎么温柔地抬手穿过殷染的长发,托起他的后脑勺,用力咬在他的嘴唇上。
软滑的舌头不由分说地侵入他的口腔,强行搅碎他含在嘴里的话,没给他半点说话的机会。
殷染被迫扬起下颚,配合着津行止的动作。意识到自己无法发出任何有意义的声音,便干脆将话囫囵地咽回了肚子里。
那一吻太长,使得津行止呼吸尽乱。他短暂地抽离了一下,笑着对殷染道:“还真以为我会让你一直玩下去?”
津行止说的,是殷染用血契作弊戏弄他的事。
一吻结束让殷染的肢体终于在浓烈的情.欲中得以放松,连带着背脊的肌肉也随之一松,他懒懒地贴在有点粗糙的布艺沙发上:“你确定你能一直堵住我的嘴吗?”
津行止支起身子向下移动了一段距离:“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殷染被一口咬住,整个人都被那种温热的感觉吊了起来。
现在,他周身都是冷的,温差便显得尤为明显。柔软的舌尖挑起冷热交织的感受,令他难以抑制地颤动着。
殷染失控地抓住津行止的衣领,直接从领口到肩膀处撕下了一块布。津行止的肤色明明很正常,此刻却晃眼地扎进殷染的眼底。
殷染顾不上什么,任由那块布片耷拉着,又伸手去拽沙发。
他的感知力正处于顶峰状态,亲吻时细微的声响被无限放大,每一声都显得格外荒诞。
诚如津行止所言,他根本说不出话来。
信息素的包裹越来越紧密,抽离着殷染的力气,即便他用力撕扯着沙发,也没能再撕碎一处。
静谧的房间里突然传出清脆的开盖声,津行止毫无停顿地开始下一步骤。
手上的动作和唇上的亲吻双管齐下,杜绝了殷染开口的可能。
风依旧在呼啸,似乎是想将地面上的月光打包卷起。
树影摇摇晃晃,最终和明亮的月色一起静下来。
津行止抽身,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忽然哑声问了殷染一句:“烫吗?”
殷染先是怔了怔,随后才明白他在说什么浑话。他拉起津行止的手,贴在他颈项血契的位置上,反问道:“烫吗?”
被这么一问,津行止干脆丢掉脸皮,暧昧地贴着殷染的耳朵,低声回道:“自然是烫的。”
津行止撤开一点距离,殷染没有半丝疲惫的模样提醒着他,殷染不是和他一样的普通人。每月月圆之夜都会变回原来的模样,代表着殷染仍旧与众不同。这不由得让他生出了一个念头。
他按了按殷染眼角的痣:“你会不会永远是这个模样,不会陪我一起生老病死?”
津行止尽力压着他言语中的悲伤,却还是不可避免地泄露出些许。
那种细微的情绪很快被殷染发现,他握住津行止的手,捏了捏:“要真是那样的话,我就送一把银刀给你。要是我始终不死不灭,你就在自己死之前——”
殷染冰冷的指尖往他突突跳动的心脏上点了点:“在我这扎一刀。”
“……”
殷染收回指尖,捻了捻空气中的灰尘:“公平起见,要是我死得比你早,我也扎你一刀,反正死生都要拉着你。”
听完殷染一番公平至极的发言,津行止由衷感慨:“有够疯的。”
殷染笑着,没说话。
津行止移开压在殷染泪痣上的指尖,沿着眼眶的轮廓往里滑。
看着他猩红的眼眸,津行止蓦地出了神:“每当这时候,我总是分不清你眼里的红是原来就有的,还是被我弄出来的。”
说话间,津行止的精力已经恢复过来。
殷染“啧”了一声,视线无奈地下移:“但凡你需要缓和的时间多一点,我都决计不会让你。上楼,我们换个地方。”
两人并行上楼,殷染走进阳台,在四面都是玻璃的阳光房里环顾了一周:“就这吧。”
大概因为总有狗仔跟拍,津行止已经很久没在这种开放式的地方待过了,一时有点迈不开腿。
这里是顶层,向下看是一片茂密的林子,虽然已经是深夜,却还是有鸟不知疲倦地飞来飞去。
单看这场景,就颇能生出几分野战的情趣。
津行止顿了一下,很快想起另一件事——司夜曾经和他说过,阳光房里的玻璃都是单向的。
也就是说,他们就是在这做出花来,外面的人也看不见丝毫。
津行止抬脚迈进阳台,地面上铺了一层灰色的泡沫软垫,赤脚踩上去都没有硌脚的感觉。
他靠过去,从背后抱住殷染:“那就在这。”
殷染原本是想故意逗津行止,可津行止的反应却让他有些意外。
他还来不及深想,身后的人便紧紧贴住了他。
无限热意在相触后蒸腾而起,四周的玻璃模糊地映着两人交叠的影子。
殷染睁开他紧闭的双眼,却通过玻璃在津行止的后腰上瞥见了一簇极其微弱的光亮。
他心头震荡,仔细看过去,却在完全看清那图案时骤然僵住。
那脉络图案,正是家族里可以带给人无限厄运的诅咒印记。
殷染混沌的大脑忽然转动起来。
他想起了津行止父母的车祸,想起他不为世所容的信息素,以及由此而来的所有异样目光、诽谤争议、苦难挣扎。
那一霎,他耳边忽然响起自己曾说过的一句话。
“如果你的苦难和欢愉都来自一人,你会怎么选择?”
88.“再多一点。”
万籁俱寂。
殷染像失聪了一般,完全听不到周围的声音,麻木地看着玻璃上映着的津行止身上的印记。
一时间,殷染的脑子里涌现出无数种可能。
如果没有诅咒的话,津行止应该是父母双全,在一个充满爱意和关怀的环境下长大,不会受尽委屈地将情感寄托在他畜生一样的叔婶身上。他至少会拥有一种受这个世界认可的、相对平和的信息素,不会因此受尽白眼,也不会流落街头又险些丧命。
更重要的是,他不会遇到自己这个麻烦。
从前殷染觉得,他喜欢津行止那种被人厌恶的信息素是一种命中注定的缘分,他们合该互相拥抱,依偎取暖。
可此刻他才发现,他带给津行止的,从来不是救赎,而是灾难。
他不知道家族的诅咒是如何横跨两个世界被刻在津行止身上的,而现在的他,也根本无法冷静地思考这么复杂的问题。
所有的冲撞终止于释放。
津行止带着殷染往地上一倒,从背后环住他。
津行止的呼吸很快平稳下来,隐匿在细微的风声中。
以往的月圆之夜,殷染没有一刻不在活跃状态,就差把“你不行就我来”挂在脑门上。就算不说话,至少也会和他面对面相拥,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过。
察觉到殷染的异常,津行止向上移动了点,在他肩窝处蹭了蹭,柔声道:“伤到你了吗?”
津行止的声音像一把利剑,剖开殷染杂乱无章的思绪,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常。
他下意识将所有情绪收束起来塞回心里,在转过身前调整好自己的表情。
但在津行止看来,他的神情里还是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
他还没开口,殷染的信息素就笼在了他身上。
那甘甜的酒香浓郁,和几月前只能依稀分辨出属于Omega的寡淡信息素完全联系不到一处去。
刚才的刺激还停留在津行止的身体里并未消却,转眼间他又被殷染信息素的气味勾起一股邪火。
那些信息素干扰着津行止的思绪,让他没办法集中精力。
殷染把视线移动到玻璃中津行止的后腰上,那个依托暗淡光芒才能看见纹路的图案早已隐藏在津行止的皮肤里,根本看不出和旁边有什么不同。可殷染却清楚地知道,他没有看错。
随着Omega信息素的释放,津行止的信息素也蠢蠢欲动地散开,和殷染的相互纠缠。
那血腥味像一枚枚锋利的刀片,在殷染脆弱的心口上一道道划下。
殷染自虐似的搭上津行止的后腰,往他怀里靠去,沙哑地说着:“再多一点。”
津行止没太理解他说的是什么,直到听到他又清晰地说出“信息素”三个字时,才又释放出一些。
空气中的信息素浓度很快叠加翻倍,像透明的浓雾围绕在两人身旁,在一呼一吸间挑动着情.欲。
无形的锋刃伴着气味一刀刀捅进殷染停跳的心脏,带起的疼痛却并未削减丝毫。
殷染却贴在津行止的肩窝上,一遍遍地说着“还不够”,像是要用疼痛麻痹自己。
津行止不断将信息素送出,任由殷染的手臂从他脖颈旁绕过,搭在他肩膀上。
感受到殷染锋锐的牙尖靠近自己的腺体,津行止本能地排斥着。但他很快想起之前殷染说想咬他一口的事,便强压下那种生理反应。
但殷染却不是那么打算的,他越过津行止的后颈,用力咬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那咬合力很大,瞬间刺穿了皮肉。殷染隐忍着内心的苦楚缓慢加力,尽量不让牙齿和血肉的摩擦发出声响。
血液沿着殷染的牙齿流入口中,也顺着手腕滑向掌心,留下刺眼的鲜红。
殷染咽下口中的苦涩,手腕上的伤口迅速愈合,唯有眼角的湿润来不及蒸发。
命运太过残忍,偏要在他耗光离开的勇气后才告知他真相。
他张皇而无力,只剩下尽力补偿这一条路。
可他身无长物,还有什么能补偿给津行止的呢……
殷染紧闭双眼,在津行止的腺体上舔了一口,一字一顿道:“上我。”
津行止周身一震,不知道是因为那句话,还是因为舔在后颈上的那一下。
殷染不想让津行止看见他的狼狈,再次伸手挡住脸,用半挂在手上的袖口遮住脸上的表情。
云雨间,殷染悄悄在心里给自己上了一道枷,将自己永远锁在津行止的身前。
后半夜,月色被浅浅的云层挡住一半,染上几分半遮半掩的神秘。
津行止将殷染打横抱起,反常的没遭到任何拒绝。
浴室里,殷染坚持要帮津行止洗澡,怎么拦都拦不住。
水温调得很高,却没有温暖能透过殷染的皮肤传到身体里。
殷染根本不会伺候人,边洗着浴缸里的水边往地面上洒,在磨砂的地砖上留下一片明显的水渍。
他一边洗一边问津行止道:“你有什么愿望吗?”
突然被这么一问,津行止有点发愣。
见人不说话,殷染又换了一个问题:“那你有什么想要的?”
津行止泡在浴缸里,看着在他身上扫来扫去的手,蓦地抓在手心。
他前倾上半身,注视着殷染。
那双红色的眼眸里,似乎丢失了锐利,竟让殷红也不显得危险,透出几分违和的柔软。
津行止审视片刻后,才缓缓道:“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
殷染心里咯噔一声,大脑登时停止运转,哑然失语。
“我是不是要死了?”津行止倒吸一口气,在自己身上打量着,“不会是和你上.床会有副作用吧?比如会逐渐面黄肌瘦、形容枯槁,最后变成枯骨什么的。”
面对津行止的调笑,殷染却完全笑不出来。
他停顿了很久,滞涩的思维才勉强转了个弯,他苦笑着摇摇头:“不会。”
津行止抬起手,水花溅在浴缸边缘,留下几道水印。
“你替我做这做那,又问我这么多问题,真的每一件都像是想帮我完成遗愿,再安心把我送走。”
“我——”殷染动了动喉结,真相于他像是千斤巨石,临到嗓子眼,又坠回了原处。
殷染转而道:“我想对你好。”
津行止没有戳穿,只是温言软语地继续旁敲侧击:“我的态度还是和从前一样,无论什么事,我都想听你说,也愿意听你说。但如果你不想说,我也不会强迫。”
见殷染神色微沉,津行止安抚似的笑了笑:“不是问我有什么愿望吗?”
他向窗口望了一眼:“好像很久都没见过融城的夜景了,陪我一起看看吧。”
89.“想你亲一下。”
殷染刚从浴室里走出来,就因为津行止湿漉漉的头发又折回了浴室。
也就两三秒的工夫,整个浴室的柜子抽屉都被打开了个遍,其他东西都没挪动位置,唯独一个电吹风“失窃”了。
殷染插上电吹风,拨到热风模式,在手心试了一下温度。
确认东西没坏,他看向被电吹风声音所吸引的津行止:“外面风大,还是把头发吹干再出去吧。”
津行止点点头,往殷染的方向走。
他刚想拿起电吹风,手上的动作便扑了个空。殷染已经抬手开始给他吹头发,暖风正夹杂着嗡嗡声往他头发的缝隙里钻。
津行止缓缓放下他悬空的手,注视着镜子里的殷染。
殷染还没来得及洗头发,只有发尾处并不均匀地湿润着,也随着暖风左右摆动。
两人鲜少有这么平静安宁的时光,尤其是在月圆之夜。
津行止享受着这样的安静,视线一刻都不曾从殷染身上离开。
殷染吹头发的速度正常,大概是怕太快会把他的头发吹变形。
电吹风的声音刚止,殷染一个闪身又把外套递给了他。
那动作太快,以至于上衣内兜里的什么东西直接被他甩了出来。
殷染快速将东西抓在手心,低哑的声响从紧握的手掌里传来。那再熟悉不过的声响让殷染意识到,那是他之前送给津行止的银铃。
他缓缓摊开手掌,看着掌心的银铃,呆滞道:“你一直……随身携带吗?为什么从没听你摇过?”
津行止顿了一下。
他从没忘记过,这个银铃是殷染父亲消散时留下的。虽然殷染看上去并不在意,但津行止却不想让他因此想起伤心事。所以纵然他每天都带在身上,他也从未摇过。
津行止自然不会把这些话说给殷染听,他取过银铃,笑道:“我以前没摇过,是因为你时刻都待在我身边,往后不会摇,是我想一直这样下去。”
津行止的话让殷染心头一暖,可那暖意很快在触碰间消失,反噬着让他心口凝结成霜。
如果津行止知道他所有的痛苦根源都是自己,还能说出不愿分离这样的话吗?
殷染觉得冷,一把抱住津行止,想得到一丝温暖。
可那暖意却总是稍纵即逝,他无论如何都抓不住。
良久,殷染才想起津行止说要出去看夜景的事,连忙从津行止的怀抱里退出来,牵起了他的手。
门锁经过之前的摧残果然坏了,殷染只得再次暴力开锁。
他站在院子里望了一眼屋顶,揽上津行止的后腰。
津行止只觉身上一轻,身体刚产生失重的感觉,就和殷染一起平稳地落在了屋顶上。
月明星稀,月光洒在低矮的灌木丛间,又落在不远处镜面似的湖面上,影影绰绰,波光粼粼。
看了半晌,两人都静默无言。津行止用手肘碰了一下殷染:“夜色好像是太沉了,静得让人发慌。”
原本津行止就是想搭个话,却不承想殷染直接会错了意。
他拉着津行止起身,轻道了一声“抓紧”,就带着人从屋顶一跃而下。
“不喜欢这边,我们就去繁华点的地方。”
“哎——”
津行止的话散在风里,他被迫跟着殷染以极快的速度穿行向前。
他原本还担心向人多的地方走会不安全,可真走起来才知道他们走的根本不是“寻常路”,普通的探头拍不到他们,就算拍到了,怕也只剩下个影了。
殷染停下来的时候,津行止因为眩晕没站稳,径直跌进了殷染怀里。殷染眼疾手快地将人揽住,搭在他身上的手指却不由自主地缩了缩。
他们走得不算太远,离市中心还很远,却也是个相对繁华的小中心。
已经是凌晨,路灯不知疲倦地亮着,马路上稀稀拉拉地行驶过几辆亮着“空车”牌的出租车,没什么生意的样子。
津行止看了一会儿,揉揉太阳穴,向后倚靠在天台的栏杆上,看向殷染。
一路过来,殷染被沾湿的发梢彻底干了,风一吹便微微扬起,他像幅画似的站在那。
津行止欣赏了半天,感慨道:“这么一看,看夜景倒不如看你。”
他把手臂抬起,将手背送到殷染眼前,殷染却向他投过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津行止苦笑一声,用手背往他嘴唇上比画了一下:“真不知道是什么事糊住了你的脑子,想你亲一下我,看不出来吗?”
可殷染似乎并不只是被糊住了脑子,甚至连肢体也被糊住了,迟滞得不像话。
津行止微蹙眉头,拉住殷染刚抬起的手,将他往跟前一拽,封住他的唇。
他刻意将舌头向殷染锋利的牙尖上顶动,将自己的血往他嘴里送。
口腔里的舌尖刚转动半圈,之前的伤口便因为唾液而愈合,津行止只好继续划伤自己,循环往复。
殷染倏地睁开双眼,想推开,却不知道多大的力道合适,犹豫着不敢下手。
津行止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给殷染送了多少血才结束那个吻,一吻下来,只觉得唇舌麻木。
他动着用舌尖顶了顶上牙膛,深深地望向殷染:“以前总跟在我后面要咬我,现在送到嘴边又不碰,不馋吗?”
殷染克制地咬了下舌尖,任自己的血和刚才津行止残留的搅在一起,却始终不肯说话。
从刚才开始,津行止就在包容自己的异常。他不揭穿,不试探,只是一遍遍温柔地迎合。
若是看不清也就罢了,可殷染却心如明镜,这让他的自责又加深了一层。
他从没打算一直瞒着津行止,他只是还没有做好准备。可看现在的情形,自己再这样继续下去,只会违背最初的意愿,让津行止越来越累。
他松开牙关,艰难的决定才筑了一个地基,寂静的深夜里突然传来鼎沸的人声。
津行止转身,向声源望去。
隔着一条街的斜对面,某家医院门口正聚集着大量的人,门口警灯闪烁,场面一片混乱。
在那片嘈杂的声海中,津行止隐约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一恍神,手腕旋即被殷染拉住。
“太吵了,我们换个地方吧。”
津行止捏了一下殷染的手心:“他们是不是在这里住院?”
津行止说的“他们”,是这几天完全没消息的,小舟阳的生身父母。
殷染缄默着。
“这几天没有人和我提起案件的调查进度,谁把消息拦下来了?你还是胡姐?”
殷染没有否认,垂眸道:“是我。”
“所以,他们那边怎么了?”津行止的声音顿了一下,“我并不关心他们的死活,但我至少要给小舟阳一个交代。”
殷染回眸看了津行止一眼,带着他跃到了另一栋楼的天台上。而这个位置,刚好对医院门口。
殷染并不想给这件事的陈述增加任何多余的情绪,不咸不淡地说着:“男的抢救无效当场死亡,女的中毒治疗到现在,下毒的事板上钉钉,应该只差一个口供。”
很快,两名警察押送着那个女人从医院门口走了出来。
大概是考虑到民怨的问题,他们选择深夜押送嫌疑人,却还是没能躲过粉丝们滔天的怒火。
门口聚集的粉丝们喊着、骂着,不断往她身上扔东西、吐口水。
但这些似乎都不足以平息她们的怒火,也不足以平息殷染的。
想起津行止受过的委屈,殷染一直压抑的情绪猛然被激发。
他松开津行止的手,撑在栏杆上,一道凶光从他眼底闪过。
一种无以复加的杀意瞬间吞噬了殷染的平静。
90.“在每个日出时吻你。”
见情状不对,津行止立刻拽住殷染的手腕:“你想干什么?”
殷染垂下眼眸,用长睫遮盖住他泛着血色的眼底:“这个时候碰到我,算她倒霉。我如果现在弄死她的话,无论是亲自动手还是借助外力,都没人能查得出来。”
听着殷染坦诚的想法,津行止抓在他手腕上的力量又加强了几分:“她是应该付出代价,但不是以这种方式。”
“等判决下来,都不知道是多久以后了,她现在多活一天都是在碍我眼。”
“你觉得碍眼,只是因为你把他们放在了眼里。”津行止严肃地说道,“以上帝心态随便判定他人的生死,这和草菅人命没有区别。”
殷染从来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过,之所以愿意脏手,只不过就是想为津行止做点事情罢了。
他望着津行止紧握着自己手腕的手,松开了抓在栏杆上的手。
他妥协地叹了口气,随手捡起脚边的石块,用力向妇人的腿上掷去。
略带棱角的石块飞速划破空气,以一种刁钻的角度砸向妇人的膝弯。
妇人的哀嚎骤而穿透嘈杂的谩骂声,因双手被手铐紧锁而无法及时保持平衡,径直向旁边栽倒。
警察维持秩序的呵斥声变大,他们还没来得及搀扶她,妇人便惊恐地想自己从地上爬起来。
可下一秒,她就因为膝弯上的剧痛,以一种极度不自然的姿势向前跪倒在地。而那个方向,正对着津行止所在的天台。
“她欠你的。”
伴随着夜晚的微风,殷染的话音传入津行止的耳中。
那话音刚落,一只手就从背后伸出,遮挡住了殷染的视线:“别再为无谓的人和事浪费时间。”
感受着津行止掌心传来的薄薄热度,殷染没忍心拉开那只手,就着被遮掩的视野说:“那你还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我陪你。”
“是有一件。”津行止用另一只手从背后环住他,在他耳边呢喃道,“我想让你陪我看日出,也想在日出时吻你。”
楼下,警车的鸣笛声渐渐远去。聚集的人群也缓慢散去,将安静还给凌晨的街道。
殷染紧紧抓住挡在他眼前的手,虔诚地向心口一放,嘴角扬起一抹酸涩的微笑。
拥抱像是加速器,让时间无限缩短。
昼夜更迭,曦光穿透云层,一束光倾洒而下,照在殷染苍白的肌肤上。
两人四目相对,默契地交缠亲吻。光影明灭,气息纠缠,他们在日出的光芒里耳鬓厮磨。
悲伤的愁思似乎也识趣地在此刻隐匿,不忍打搅。
这是殷染第一次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从血族形态转换回人类。
与清冷的月光不同,初晨的阳光极为柔和,正一点点将温暖输送给他。
渐渐地,他和津行止口腔里的温差越来越小,他的心脏也重新鼓动起来。
那种如获新生的悸动敲击着殷染的心房,迫使他更加贪婪地吸吮着属于津行止的味道。
直到两个人的心跳都过载,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了那个吻。
津行止抬手抹掉两人唇齿间拉扯不断的银丝,用自己的额头抵上他的前额。
浅色的阳光混合着清晨的雾气,在两人周围笼上一层淡淡的金雾。
津行止退开一点,抬手用指腹扫过殷染的眉心,又对上他血色褪尽的眼眸:“我觉得我刚才说错了,我想做的,是在每个日出时吻你。”
殷染的心口本来像是缺了一块,他跌入一个坚实的怀抱,温暖一寸寸填满了他的心脏。
津行止摸了摸他的发丝,温和地问道:“还有件事想问你,殷家……是不是要求你做什么了?”
殷染下意识否认着:“没有。”
津行止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抱着殷染的力道松了松。
这一举动勾起了殷染的不安,他抬抬手,重新抱紧津行止,下意识说了实话:“只是让我签一份合同,我今天去一趟,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能办好。”
“是不是和司家有关?”
殷染沉默,没有回应津行止一语中的的话。
津行止只得自说自话:“以殷氏的综合实力来说,殷氏如果想在某些方面寻求和司氏合作实属高攀。回去之后那份合同也给我看看,或许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实在不行——”
殷染知道津行止接下来想说什么,便打断了他的话音:“不会不行。”
听着殷染斩钉截铁的话,津行止不再多说什么。他仰首望了一眼天空,拍了拍殷染的后背提醒性地说道:“该回医院了。”
说完,他才突然意识到,他们现在既离融城医院有段距离,也离昨晚住的公寓不近,是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尴尬位置。
他旋即想起另一个致命的问题——他的伤势。
他苦笑着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觉得他还是有必要重新打个石膏继续装病,否则他真的很难解释自己的伤为什么能在一夜间痊愈。
被逼无奈,津行止只能让公司派车接他们离开。
一回到病房,殷染就开始忙前忙后地端茶递水,过了十几分钟也没坐下来。
就在他再一次准备做些什么的时候,津行止忽然叫住了他。
“殷染。”
那一声不高不低,定住了殷染的全部动作。
半晌,津行止才讷讷道:“你现在这样,真的很不像你。”
殷染放下手中的水果刀,轻合双眼。
他这才明白,一颗失衡的心,是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求得平衡的。
他转过身,走到床头,把手里的水果刀放下,艰难地张了张嘴。
“阿止,我现在要出去办件事,回来之后,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津行止没有多问,只是把手里剥好的几瓣橘子送到殷染手里,回了一句“好”。
殷染走出病房,将橘子瓣塞进嘴里。那橘子酸得反常,可殷染还是面无表情地嚼碎咽了下去。
经过一个月圆之夜的恢复,之前注射药物的副作用彻底被消除了,他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好了很多。
殷染将就着在车里换了套正装,切换回原有的强势一面。
临走时,他不舍地望了一眼医院。
等我回来,只要不让我离开,无论你想怎样,我都可以。
91.“对不起。”
车上,殷染沉默了一会儿,目光转向正在开车的管家。
感受到来自身后的视线,管家随即问道:“您这边……真的不需要再带其他人了吗?”
那句话里带着明显的暗示意味,殷染却只是撩了撩眼皮,没做回应。
汽车停在一家酒店门口,殷染从容地下车,拒绝了管家的跟随,独自去到定好的包厢。
推开包厢门,他看见了一个人。
那人独自坐在宽大的圆桌旁边,见殷染走进来,便客套地起身迎接。
望着空空如也的主位,殷染深知,他今天要见的人不是这个。
殷染一边毫不客气地接受着对方的奉承,一边神态自若地坐在桌旁,捕捉着周围的声响。
听他讲了半天,殷染终于捕捉到了一抹细微的响动。
他打断了对方的滔滔不绝,往图纸上点了点:“不知道贵方是否知晓,这块地曾是个大型坟场?”
殷染的话一出口,对方立刻哑了火。他迟疑地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尴尬一笑:“这不可能吧。”
殷染静静地看着他,指尖一顿一顿地戳在合同上。
不多时,男人便不安地从怀里拿出手机:“麻烦您稍等片刻,这件事我需要核实一下。”
殷染双手交叠,忽然抬头对着右前方出声道:“还躲在后面偷听,你送来搪塞我的人可是招架不住了。”
刚准备离开打电话的人听见这句话,立刻折了回来,刚想说些什么,包厢内的暗门就被人推开了。
男人西装革履,眉眼与司夜有七八分相似——看上去就不是善茬。
殷染没打算把时间过多地浪费在这里,开门见山地准备谈合同。
“司夜怎么没来?”
“我们双方谈合作,和他有什么关系?”
听到这,男人干脆冷下脸来:“如果不是殷老爷子说你和司夜有交情,你今天都不可能见到我。”
“话别说得太满。”殷染摊开合同,“刚才我说的话,我再重复一遍,这块地曾是个坟场。要是这个消息传出去,你还想卖这个价,就不可能了。”
男人旋即摇头道:“这种重要的信息是不可能在调研中被遗漏的,信口胡诌总要有个限度。”
“或许它现在不是,可若是我拿着这份空合同走出这扇门,那它很快就是了。”
殷染的眼底闪过一道暗色的光芒,像黑夜里蹿过的一道阴影,充满着未知的危险。
男人很快明白了殷染的意思。
消极流言往往比正面信息传播得快,众口铄金,三人成虎。届时不管事实如何,早已有一部分人先入为主。
男人冷笑一声:“你这么做,就不怕等你把这块地买回去,我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
“我只负责签合同,至于能不能保住项目,跟我有什么关系?司总若是觉得值得,大可放开手脚。”
见殷染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男人略带威胁地说道:“你就不怕我把你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你父亲?”
“怕,很怕。”殷染有些不耐烦地把合同推到他面前,“所以司总,合同可以签了吗?”
男人把合同丢给旁边的下属,在他确认后取回,抽出西装口袋里的钢笔,流畅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目视殷染离开,陷入沉思。
他只在八卦中听过这个人,原以为就是个废物架子,却不承想这么难缠。表面上,殷染做事不瞻前也不顾后,实则却是算准了他的心思,料定他会念在其他生意还有合作的分上不会做出格的事。
他哂笑一声,把手边的合同甩给下属。
酒店楼下,管家借口买东西给殷老爷子打了通电话。
听闻殷染没通过司夜,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就拿下了合约,老爷子有点震惊。
他沉思片刻,只交代管家继续盯着殷染,就挂了电话。
管家刚回到车上,一直闭目养神的殷染忽然睁开眼,瞥了一眼被丢在副驾上的合同:“该汇报的也汇报完了,该兑现你的承诺了,那个和津行止车祸有关的司机在哪?”
·
如愿见到那个人之后,殷染却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回医院的路很长,他每前行一米都似乎离“审判”更近一步。
走进病房前,殷染将西装外套脱下,维持了一天的强势气场也从他身上散去。
病床上,津行止已经重新打好了石膏,正用另一只手在纸上画着什么。见到殷染回来,便连纸带笔地放进床头柜前的抽屉里。
殷染把外套搭在门口的挂架上,小心翼翼地坐在床头。
直到手指被他捏得发白,他才从杂乱的思绪中揪出了一个线头,轻声道:“你后腰上,是不是有个时隐时现的印记?”
听完,津行止隐隐在心头叹了口气。
他以为殷染又没能将他原本想说的话说出口,便语气轻松地回复道:“你不说我都快忘了,说起来是挺神奇的,那印记只有在我体温上升到一定程度时才会偶尔出现。你总是闭眼,它又出现得随机,你才发现也不奇怪。”
殷染垂眸,看向津行止手臂上重打的石膏:“是了,它那么‘神奇’,难道不怪吗?”
津行止呆怔了一下。
这印记对他的生活从没有过什么影响,他也就不甚在意。经殷染一提醒,他才惊觉这印记似乎不同寻常。
他好像明白了殷染的意思,回应道:“你是说,它和你有关系。”
殷染的喉结费力地滚动了一下,他哑着嗓子说道:“这种印记,是我们族系的一种诅咒。一旦被种下,厄运不断。而每个个体对应的咒印都有细微差别,你身上的那个,与我有关。”
“诅咒……”津行止重复着,眉头紧皱。
“是。”殷染艰难地说着,不敢看津行止,“诅咒纠集厄运,你的父母,你的信息素,你曾经受的困苦孤独,都由此而来。”
津行止呼吸一滞,看着身体微颤的殷染,虚抬起手。
“我一直都无法恢复全部记忆,之前我们接触引发回忆的机制似乎也失效了。我不知道诅咒是怎么到你身上的,也完全想不起来怎么解开。甚至有可能,那印记就是我亲自种下的。”
殷染用力扣住手指,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的手指掰断。
“对不起。”殷染咬紧牙关,“真的对不起。”
92.“你疯我病,天造地设。”
津行止目光板滞了片刻。
他知道能让殷染这么反常的事绝非小事,可他却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居然是这样。
想到殷染一直沉溺在这种痛苦中,一阵酸涩感顷刻间包围了津行止。
他脑中像是快速过了一场电影,将他过去二十几年来经历的所有喜怒哀乐、离合悲欢全都过了一遍。
他蓦地发出一阵苦笑,声音在凝滞的空气中划开一道缝隙。
津行止拉开被角,双腿搭在床边,深深地看向殷染:“殷染,抬头看我。”
那声音太过柔和,让殷染身形一颤。
津行止没有如他预想的那样崩溃,声音里甚至连一点怨恨的意味都听不出。
但殷染还是没抬头,说出真相已经耗尽了他的力气,最后他只干巴巴地又说了句“对不起”。
这次再说完,殷染忽然想起自己似乎说过“道歉是这世上最没用的东西”之类的话,现在听来,真是要多讽刺有多讽刺。
津行止叹了口气,只好从头解释。
“第一次发现这个印记,是我分化期结束后洗澡的时候。那个位置本来我是注意不到的,也是分化时灼热得太明显,我才刻意看了一眼。要是仔细溯源,这印记应该是和银铃一起出现的。所以,从时间上讲,我父母的车祸根本和你口中的‘诅咒’无关。”
殷染惊愕地抬起头,对上津行止仿佛蒙着一层灰蒙雾气的眸子。
“你说诅咒纠集厄运,但我不觉得。”
津行止浅笑着摸了摸殷染的发丝,继续道:“我很幸运,身边有小舟阳,有司夜,还有你。亲情、友情、爱情,每一样都得了个极致,甚至还有那么多偏爱我的粉丝,我哪里过得不如意?”
殷染眼底的血丝一瞬间被逼出,缠上他的瞳仁。
津行止用指尖抚了抚他眼角的痣:“对,我是受过点苦,而且看上去好像都和我奇怪的信息素有关。”
“但你真觉得,那和信息素有关吗?”他顿了顿,声音又低了些,“就拿小舟阳的父母来说,如果当时我分化出了正常的信息素,难道他们就会因此对我好吗?”
殷染不说话,眼底的血色中浮上了一层浅浅的水光。
津行止的劝慰仍未停止:“即使是这样,你或许还会想,我的信息素还是让我遭受了很多人的不公平对待。但你有没有想过,信息素的等级绝大部分取决于基因,我出身于普通家庭,基本没可能分化成S级Alpha。
“若是没有这种信息素,我就不会被司夜发现,那天晚上就会病死街头,更不会进SA4,成了今天的津行止。”
津行止前倾身子,抵上殷染的额头:“阿染,信息素本身不是罪过,错的是那些戴着有色眼镜的人。”
他缓缓凑近,触上殷染温软的嘴唇。
“你什么都不欠我的,也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
感受着近在咫尺的气息,殷染一直紧绷的情绪终于山倾般崩塌。
他红着眼回吻住津行止,疯狂地将人扑倒在床上。
现在的他根本说不出一句话,只想疯狂地摄取津行止的气息,那能使他感到无比安心。
他不止一次地想象过当他说出口之后会发生什么,但每次都会因为太过心痛而被自己叫停。
津行止于他,像是捧在掌心的月光,动不得、收不得、放不得。他可以对所有事淡然处之,哪怕生死也可以一笑置之,可到头来却敌不过一个津行止会远离他的可能。
他半撑着的手牢牢地抓住津行止后颈旁的床单,一寸寸收紧,呼吸也随之愈发混乱。
直到碰到了津行止手臂上的冷硬石膏,殷染才微微停滞。
纵然他知道津行止身上不是真的有伤,但下意识的停顿也足以让他回过神来。
“啪嗒”一声,一滴温热的泪珠顺着津行止的颈项滑下。
津行止一怔,从中捕捉到一种无法言说的脆弱。
他抬手按在殷染的背脊上,将人完全压了下来。清晰的心跳声从两人的胸腔里传出,相互应和。
津行止顺了顺他的后背:“要我说你什么好,藏在心里这么久,到底是在折磨自己还是折磨我?”
殷染不说话,呼吸还在打着战。
津行止笑着继续安慰:“如果你非要觉得自己欠了我的,也没关系。那你每天多陪我一会儿,就算多补偿我一点,一辈子那么长,总能还完的。”
殷染终于开了口,声线却十分不稳:“可我解不开它,如果以后它还能发挥作用怎么办?”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一个诅咒而已,以前要不了我的命,以后也不会。就算真的有什么,我现在也不是一个人了,不是吗?”
殷染闭上双眼,在津行止肩膀上咬了一口。
那力道很轻,隔着衣服传到津行止身上时,已经连留下牙印的力都没有了。
“你一定是有病。”
津行止颇为赞同地点点头:“你疯我病,我俩不正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吗?”
殷染苦笑着安静下来,无比庆幸他还在津行止身边,又宽慰地向他靠紧了些。
良久,津行止觉得身上被压得有些麻,便想引出其他话题转移殷染的注意力,好让自己有起身的机会。于是他说:“合同的事情解决了吗?”
经津行止这么一提醒,殷染才想起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和津行止核实。
“我有件事想问你。”
津行止“嗯”了一声:“那先起来再说。”
可他正欲起身,殷染却又把拥抱锁得更紧了些:“我想抱着你说。”
殷染难得有黏人的一面,津行止有些舍不得放手。他干脆放弃挣扎,无奈地叹了口气:“好,那就这么说。”
殷染移了移位置,把耳朵贴近津行止的心脏,边听着他的心跳边问道:“你对车祸时那个司机的身材长相还有印象吗?”
津行止安静下来,仔细回忆着当时的情况。只可惜他当时情绪和身体状态都很糟糕,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想了很久,他才勉强想起了一点:“他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穿着褐色的上衣,整个人很瘦削,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但我想不起来是怎么个熟悉法。”
这些特征过于笼统,殷染无法从这些形容中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只好微微松开津行止,拿出手机,从相册里调出了一张照片,遮住上半边给津行止看。
照片在津行止眼前停留了几秒钟,津行止旋即否认。
“果然……”
殷染兀自念叨着,病房门口传来了清脆的敲门声。
“是我,司夜。”
听见声音,殷染不舍地从津行止身上支起身:“我去开门。”
司夜刚想再敲门,门就开了。
他一眼就看见了殷染发红的眼睛,问道:“你眼睛怎么红得这么厉害?”
“没什么。”殷染并不在意地垂眸,“你找行止吗?”
司夜摇摇头:“我找你。”
说着,他朝津行止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把你家作精借我会儿,很快就还。”
里面一直没回应,司夜便看了殷染一眼,示意他跟着自己出去。
两人并肩前行,司夜调笑道:“看样子你魅力不足啊,津行止能这么轻易就放任你跟别的Alpha走。”
殷染无语地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这叫信任。”
病房里,津行止几次试图起身,却始终没能从针扎般的酸麻中挣脱出来。
到最后,他干脆自暴自弃地等待血流自行恢复畅通。
但他并不懊恼,要是有下次,这种罪他还愿意再遭一回。
93.“我会永远爱你。”
司夜将人带到休息室里,不待殷染坐下就开了口。
“你去见过我弟弟?”
刚才的情感波动过大,透支了殷染太多情绪,当他面对司夜时,已经做不出什么表情了。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没说其他的。
司夜只好自己继续说下去:“我听说你摆了他一道,他这个人很记仇,我建议你还是小心为妙。”
殷染没怎么听进去,余光瞄到了洗手台前的镜子,视线登时一颤。
他转过身,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他原本只是以为自己太过崩溃,才会让司夜在一进门时就发现自己双眼通红,却没想到这么夸张。
一圈殷红围在他的虹膜外侧,就像是戴了一副直径偏大的美瞳。
虽说他原本的瞳色就是暗红色,可自从来到这里之后,也就只有月圆之夜虹膜才会恢复从前的颜色。
如今却卡在将红不红的边缘,属实有些诡异。
一种莫名的不祥感涌上他的心头,让他觉得不安。
这中间,会不会出现了什么差错?
“我和你说话呢。”
司夜的话打断了殷染的思考,他压下脑中复杂的思绪,漫不经心道:“哦,随便吧。”
“……”司夜一时有些无语,“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刚才说的话?”
司夜说完才瞥见,殷染正站在镜子前,左右查看着他的眼睛。
他从椅子上站起身走过去:“我刚才就在提醒你了,你这眼睛着实有点骇人,我帮你看一眼。”
他边说边向殷染伸出手,却被他偏身躲过。
司夜悻悻地收回手:“行,毛病真不少,不要我看,你就自己下去挂眼科。”
几句话下来,殷染总算是有了点反应,他点了点头,回复道:“多谢,我会注意。”
司夜这才想起自己刚才的话题被岔了过去,刚想说点什么,殷染彻底回过神来,抢在他前面开了口。
“今天我找到了那个和行止相撞的司机,但也没找到。”
殷染矛盾的言语令司夜困恼地皱了皱眉头。
殷染紧接着解释道:“我找到的那个人,口口声声说他是那天和行止发生碰撞的司机,各种车祸的细节也描述得很清楚,但就是太清楚了,才让我生了疑。后来我把那个人的照片给行止看,行止觉得不是他。”
也就是说,有人把真正的司机藏起来了。
司夜怔神间,殷染又道:“和家族有关的事,我不想也没必要向你求助,但这次事关津行止。我现在没什么根基,若是和殷家周旋也不是拿不到结果,但这势必会耽误时间。”
听到这,司夜已经听懂殷染的意思了。
他点破了殷染的意图:“你是想要排查在津行止出事的同一时段中,全市因车祸被接诊的病人?”
“是。”殷染颔首,“虽然笨拙,却也最为有效。”
话虽如此,但若是托关系调病历,便很可能涉及患者隐私的问题。
司夜低头,手不自然地推了推眼镜。
他的心思很快被一直在旁观察的殷染所洞悉。
殷染缓缓道:“方法不是很多种吗?没必要非得是你现在想的那一种。比如,你的车停在某个医院门口的时候,巧合地被人刻意刮花,你大致知道他是谁,但你不想惊动警察,只想悄悄看一下监控。”
司夜很快跟上殷染的思路,扭转了作为医生的职业性固化思维,补充道:“而车被刮花的时段,正好是津行止出车祸之后的那一段时间。”
“嗯哼。”
司夜松了一口气,坐回自己的位置:“回去等消息吧。”
·
等到殷染回到病房时,津行止还躺在原位。分辨出殷染的声音,他支起身子朝门口查看。
只是他刚坐起身,上身就再次被殷染圈住。
那力道有点大,又是从上至下的环抱,一时让津行止有些喘不过气。
他拍了拍殷染的背脊,苦笑道:“还来?你不会还有什么事没和我说吧?”
听着津行止有些发颤的声音,殷染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抱得太紧了。
他微微松了点力气,轻声说道:“的确是有一件。”
听到这,殷染明显感到津行止的后背僵了一下。这让他立刻丢掉了开玩笑的心情,忙解释道:“我只是忽然想起来,我好像从来没有告诉过你,之前你能看到我记忆时,我也曾窥探到你的一部分记忆。”
半晌,津行止才怔怔道:“原来你已经见过他们了,那,那时候他们看我,是什么样的表情?”
殷染这才猛然惊觉,原来思念可以随着时间流逝而日益加深,而记忆却只会随着岁月消逝而日渐模糊。
纵然有照片定格下某些画面,但那种熟悉的感觉只会离人越来越远,最后被不甘地遗忘。
殷染忽然想起津行止的记忆,想起他母亲为了让他逃离爆炸所编织的谎言,心中涌起一股酸楚。
他松开津行止,摸了摸他棱角分明的下颚。
“阿止,爆炸前的最后一秒,其实你母亲曾对你说过一句话,我想你或许没听见。”
津行止整个人呆滞了,随后不可置信地望向殷染。
殷染用指腹扫了扫他的脸颊,轻柔地说:“她说,她爱你,她会永远爱你。”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津行止突然毫无征兆地垂下一滴眼泪。
很多个深夜里,津行止都在回想当年的那场车祸。他明明应该也死在那场爆炸里的,却因为一份爱意孤独地活了下来。
那些艰难的日子里,他从没想过随他们而去。因为他知道,自己好好活下去,就是父母最大的心愿。
他不憎恨那些冷言相待,也不怨怼命途多舛,因为他始终心存爱意。
多年来的坚强被一句话瞬间打破,津行止的眼泪掉了一颗后,便像是断了线一样往下坠。
他失控地像个孩子一样哭着,模糊的温情像是被画师重新描绘,填涂上如旧日般的色彩。
殷染紧紧抱住津行止,顺势在他耳边说出了那句也藏在他心里的话:“阿止,我很爱你,我会永远爱你。”
脆弱的微颤一点点被抚慰平复,两个不被命运眷顾的人互相依偎取暖。
其实,殷染所看到的记忆,都是津行止当时所看到的,或者说是被他大脑修饰过的。
因此,同津行止一样,殷染只看见了他母亲在爆炸前嘴唇微动,却根本不知道她说了什么。
但那似乎不重要了,因为如果他们能听得见,那听到的也该是这句话。
“我爱你,我会永远爱你。”
94.“要私奔吗?”
几天后,警方的调查已经得到了初步结论。
在过去的18~20个月内,津舟阳的父母、保姆,以及主治医生四人,在完全知悉后果的情况下,协同采用不合法的医疗手段对津舟阳进行治疗,涉嫌侵犯未成年人的生命安全。津舟阳母亲向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