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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篇只有不到百字的澄清稿清晰地映入他的眼中。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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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试探津行止,试探他的行为,试探他的想法。

即便是在经历了一场“生死”之后,殷染依旧担忧。

在殷染的世界里,所有的关系都可以被归结为狩猎与被狩猎。

他既想强制圈禁住猎物,又强烈渴望猎物心甘情愿留在牢笼里。

可现在他却忽然明白,津行止从来都不是他的猎物。

没有人能圈住津行止,除非他自己画地为牢。

隐秘的街巷中,两人交缠亲吻,像无数普通情侣一样,交换着浓烈的爱意。

夜空中,两颗流星相并滑落,一同坠入人间烟火。

良久,津行止脖子实在酸痛,才和殷染分开。

殷染替津行止抹掉嘴角的水痕,又说起了刚才的事:“其实你就算不喊我,我也不会杀了他。”

津行止拿出纸,边替殷染擦手边道:“是了,我总会忘,你已经是熟悉这个世界的人了。”

可殷染却摇了摇头,正色道:“不对,能约束我的,从来都不是规则和法度,而是你。”

殷染再度躬身,明明是同一轮明月,当那月光再从殷染眼中折射出来的时候,却没有了之前的凶狠,取而代之的,是无限温柔。

“所以,保护好自己,你是唯一保证我不失控的安全桩。”

78.“你早晚得腻死我。”

两人耽搁了一段时间才回到医院,径直走向小舟阳的隔离病房。

这个时间,小舟阳也应该快醒了。

殷染收了收手掌,触碰到自己伤口时,猛然发现自己似乎忽略了血液中的信息素会扩散到空气里的事实。

而他也不知道,刚才那些人里有没有Alpha或者Omega。

殷染喉结上下一滚,有些紧张地问道:“我的信息素——”

津行止笑出声:“现在才想起来?刚才耍帅的时候怎么没记起这回事?”

殷染顿声:“你早就想到了?”

津行止“嗯”了一声,向殷染解释起来:“被标记过的Omega,信息素会出现假性隐藏。而隐藏的时长,则是由标记的完整程度决定的。标记越深越完整,这种隐藏持续的时间就越长。”

“假性?”

“就是Omega在被标记后的一段时间里,除了标记他的Alpha外,旁人都闻不到他的信息素。”津行止抿抿嘴,“不然你以为演唱会的那天早上,我为什么要标记你?”

津行止的话让殷染想起他从之前世界刚穿越过来时的场景,一时有些尴尬。

半晌,他才顺了一口气:“你那时候是不是觉得我有毛病?”

津行止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哦,对。”殷染翻起旧账,“你当时还在浏览器里搜索‘脑子有病怎么治’来着吧?”

津行止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那你让我怎么想?火速进入你的剧本,并声情并茂地向你求饶?”

“那你大概会血溅当场。”

津行止“啧”了一声:“我们都走到这一步了,你还能说出这种话,真是狠心啊。”

殷染抽出一只手搭在津行止的肩膀上,微微加大力道:“我还有更狠心的,想见识吗?”

津行止正了正身子,叹了口气:“我好像惹了一个活祖宗回来。”

一番往事说完,殷染皱起眉头:“等会儿,你说别人闻不到我的信息素,那别人能闻到你的吗?”

津行止的沉默让殷染明白了什么,他轻哂一声,身体微屈,靠近津行止耳畔:“好不公平啊。”

殷染抬起搭在津行止肩上的手,用指尖压上他的后颈:“下次我也咬你一口,试试也把你的信息素圈禁起来。”

口罩没能遮挡住殷染言语间的暧昧,津行止隔着口罩闷闷地说:“我觉得你是想把我圈禁起来。”

殷染撩起眼皮,往津行止身上瞄了一眼:“有这么明显吗?”

津行止拉起殷染的手,隔着口罩吻了吻他的手背。

殷染的借势反拉住津行止的手,久久不松。

这两人刚一靠近隔离间,司夜就看到了他们。

看着两人有些发皱的衣物,司夜刚想调侃两句,职业的敏感性就让他看见了殷染手腕上的伤口。

联想起这两天发生的事,司夜倏地紧张道:“手腕怎么伤的?你们遇见什么人了吗?”

话音刚落,殷染便隐约察觉到津行止手臂上的肌肉一紧。

观察了这么长时间,殷染看得出来虽然这两人交情甚笃,津行止却也并不愿过多麻烦司夜。

殷染撩起眼皮,迅速切换成一副没正行的表情:“就是那种时候过分投入一时忘形,手划到了尖锐的东西。司医生这样大惊小怪,莫不是缺少这方面的经验?”

最近不分昼夜的治疗让司夜没有多余的精力理会殷染,他松了口气,向隔离间里看了眼:“小朋友的情况还好,大概5~10分钟后会醒来。一会儿你们进去,说两件让他高兴的事情,让他放松一下心情就好。”

看着司夜走进数据监控室,津行止才长吁了一口气:“今天的事不是不能和他说,我只是怕他自己都很艰难还要帮我的忙。”

殷染理解地颔首道:“所以……以后请专心致志地麻烦我一个人。”

两人默契一笑,心照不宣地把手伸进装橘子的口袋里。

望着殷染拿出的那颗橘子,津行止无奈地摇摇头,一把夺了过来:“一看你就不会挑,只会凭长相选。”

说着,他在袋子里左右扒拉了几下,最后挑出了一个卖相并不怎么样的送到殷染手里:“这个甜。”

殷染接过小橘子,仔细地剥开。

剥好了橘子,殷染取下一小瓣塞进了津行止嘴里:“我不需要知道什么样的橘子甜,往后我就有你了,只要是从你手里接过来的,就肯定是甜的。”

津行止闭了闭眼,咬了咬下嘴唇:“我看你这张嘴,早晚得腻死我。”

两人换上隔离服,走进了小舟阳的分化隔离间。

空气中飘浮着的一层信息素昭示着小舟阳已经醒来。

这是两天来津行止第一次直面小舟阳的虚弱,只一眼,就让津行止生出一种揪心的疼痛。

津行止没忘自己进来是做什么的。

他把一瓣晶莹的橘子送到小舟阳嘴边,将果肉对半弯折。

丰沛的汁水从对折处爆开,滴入小舟阳的唇缝。

小舟阳嘴唇微动,试着扬起嘴角,最后却只露出一个僵硬的笑。

见津行止说不出话,殷染绕过去蹲在了小舟阳的病床旁:“小家伙,橘子是你行哥哥亲手给你挑的,甜吗?”

殷染隔空摸了摸小舟阳的头:“你上次问我,我们三个能不能永远在一起,现在我答应了,只要你好起来,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小舟阳口不能言,眼角却蓦地流下一道泪。

殷染抽了一张纸,在眼泪落在枕头上之前替他擦掉。

一个默默承受了那么多的孩子,当时该是怀揣着怎样的希望问出那样的话的?

殷染不知道。

他捏着手心里被他揉成一团的纸巾,忽然有些庆幸自己做了留下的决定。

·

看完小舟阳,殷染送津行止回到了病房。

殷染一直没睡,等到津行止呼吸平稳得像是睡着了,殷染才起身出门。

可他的双脚刚着地,昏暗中突然传来津行止的声音:“要去哪?”

猝不及防地被津行止灵敏的“雷达”发现,殷染随口解释道:“出去走走。”

那谎言太过敷衍,以至于殷染自己都无法相信。

津行止捅破了他的谎言:“你要回殷家?”

目的被津行止直接揭穿,殷染也没有什么继续隐瞒的必要,他边穿鞋边道:“今晚的事不能再发生一次了,既然有彻底解决这件事的方法,我势必是要做的。”

上次殷染回家,还是为了解决和明媚的婚事,这一晃也有段时日了。

殷染自生下来起似乎就对家族没有任何贡献,现在又伙同旁人砸了自家的灰色生意,这次回去,怕是很难好过。

“相比其他人,我作为公众人物其实更安全些,你没有必要——”

“有必要。”殷染打断津行止的话,“殷家的事你不太知道,有空我慢慢解释给你听。你现在只需要知道,我有把握解决这件事情。”

沉默良久,津行止紧绷的嘴角才放松了下来。

他对殷染招招手道:“过来。”

殷染的脚步声缓缓靠近,俯身时衣料的摩擦声清晰可闻。

津行止借势揪住他的领子,轻轻地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我等你回来。”

79.护好津行止

临近凌晨,殷染才回到殷家。

群星隐匿在暗色的夜空,光芒难以穿透云层,只氤氲出几团厚重的冷黄色。

虽是深夜,别墅里却稀稀拉拉地亮着几盏灯。

殷染本就对这里没有特殊情感,回到这里自然也没有特别的感触。

只是身为殷家人,殷染居然连第一道门都过不去。

这一番闭门羹吃得委实让殷染不爽。

之前在津行止车祸时使用的药物到现在还对他有影响,加之晚上那一架,殷染的体力确实已经跟不上了。

现在的他充其量就只是个好看的花架子,怕是风再大些都能让他站不稳。

与此同时,一层书房位置的灯光骤然熄灭。

殷染把手中的信封往前一递:“把这个给老爷子,他自然会重新考虑今晚要不要见我。”

那人犹豫了片刻,刚接过信封,殷染便隔着信封重重地向下拍了一下,温和笑着说道:“别乱翻,否则,这大概会是你最后一次见到你这只手了。”

殷染的话音轻飘飘的,内容却令人背脊发凉。

那人抖了一下,双手捧起信封,飞快向院里跑去。

殷染不再看他,不紧不慢地倚在那道把他拦截在外的大门上,仰头看向天空。

前后不过几分钟,殷染的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

等他再次转过身时,原本熄灭的书房灯光已然重新亮起。

殷染跟着管家来到书房门口,又独自进了房间。

书房里,老爷子放下了老花镜,将信封里的信息素检测报告推上前。

“说说。”

殷染很不喜欢这种说话方式,却还是不动声色地平复心底的波澜,镇静道:“如你所见,我的信息素已经稀有到足够堵住悠悠众口了。”

老爷子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似有疑问之色。

“我没有蠢到在这种一测即知真假的事情上作假,以前的身体检测报告也没有问题,我只是找到了一个好医生,治好了之前的‘病’而已。”

老爷子一直旋转念珠的手倏而停下,书房一时安静得诡异。

少顷,转动的声音再次有规律地响起。老爷子问道:“是司家那个?”

殷染知道,他说的人是司夜。

看来他这个名义上的“便宜爹”一直都没放弃盯梢,还是知道些事的。

殷染顺势应下,把“信息素转换”这么大一口锅直接甩给了司夜。

听着念珠转速加快,殷染很快明白了他在想什么,于是说道:“司家虽势大,司夜却没把心思放在家族上,况且我们之间连着一个津行止,他怎么都不会把我的秘密说出去。”

老爷子抬眼,似乎并未明白他和司夜之间的事为什么会和津行止搭上关系。

殷染拿出手机,将相册里刚刚拍的那张和津行止的亲吻照调出,顺着宽桌面稳稳地推到了老爷子眼前。

“看来,你还是看我看得不够紧啊。”

大半夜无缘无故地受了这么一道刺激,老爷子差点当场厥过去。

“你不是向来和他合不来吗?你上次还在饭桌上护着明媚,这么胡来,婚约你还想不想要了?!”

“我对明媚无意,只是不想殷羽那样的蠢货像个苍蝇一样嗡嗡乱飞,帮她解个围罢了。”

闻言,老爷子轻哼一声:“你这样说,我就要放过姓津的小子吗?你在我这里值几斤几两,你一点数都没有吗?”

可殷染却像是根本没听到他的话,像是已经设定好了程序一般继续说着:“今天我回来,是为了两件事。一是想请你放过津行止,二是让你答应我和明媚退婚。”

“……”老爷子愠怒地看了他一眼,“这么久了还是没长进,半点人话也听不懂。”

殷染懒洋洋地双手撑桌,漫不经心地抬眼道:“我们之间,到底是谁听不懂对方的话?”

那种陌生的气场如同一张隐形的压力网,收拢在老爷子周围。

手中规律的“咔嗒”声再次停下,念珠被他放在了桌上:“什么意思?”

殷染轻笑:“从我十几岁分化到现在,差不多过去十年了,你一个私生子都没有吧?你也找了不少人,但好像——”

痛处被殷染戳到,他立刻扬声制止:“住口!”

殷染却丝毫不受影响地继续说:“我们三人,你哪个都不满意,却不得不依仗一个你到现在都不敢做亲子鉴定的殷允。但凡你有一点办法,也不会一得知我病好了就马上见了我。所以你还觉得,是我听不懂你的话吗?”

老爷子一滞,缓慢地转了转他浑浊的眼珠,扫视了一下眼前这个人。

明明和原来是同一张脸,同一双眼,他却在眼前殷染的眼底发现了一抹刻意隐匿的锋芒。

那锐利的眼神像是带着无数细小的倒刺,带着不惜代价也要达到目的的狠厉。

上次他见到这种眼神,还是年少时,而拥有这种眼神的那个人,不到35岁就拥有了他现在拥有的一切。

老爷子咬住牙关,布满皱纹的手指重新搭在桌边的念珠上。

殷染知道,他已经松动了一颗螺丝,于是乘胜追击:“我看得很真切,司夜和津行止的关系远比你想象的更加坚固。

“津行止出事,司夜不可能作壁上观,他就算不动用家里的关系,也还有多年积累下来的关系网。司家局势未定,为这么一点事开罪他,划算吗?”

眼前,老爷子松弛的眼皮一垂,像是终于做好了决定。

他起身,将报告重新放入信封,塞回了殷染手上:“明媚的事可以再商量,既然病好了,就回来吧。”

殷染拿起信封,双指并拢着捋平信封上的褶皱。

那句话中的意思不言自明——他须得离开娱乐圈回归他原本要走的商途。

从决定回殷家的那一刻开始,殷染就已经做好了这种准备。

殷染现在身处在一个被舆论包围的圈子,虽然津行止从来没提过,但他的性别和公众认知不符这件事,却一直是颗不定时炸弹。

虽然一切不是他刻意为之,但一旦引信被点燃,必然会波及津行止。

而离开圈子,是殷染目前能想到的最为稳妥的办法。等到他淡出了观众的视野,无论他的性别发生何种变化,都能保证不波及津行止。

最重要的是,他已经决定留下。

上次津行止车祸时他感受到的那种无力,他已经不想再体会一遍了。他须得手握权柄,才能护好津行止。

殷染“嗯”了一声。老爷子旋即在他手背上拍了两下,离开了书房。

人刚出门口,殷染就听见门外传来了他交代管家从现在开始跟着自己的话。

殷染走出房间,管家紧随其后。

书房的灯光再次熄灭,殷染走出了殷宅。不同的是,他身后多了个尾巴。

老管家跟在殷老爷子身边三十几年,很多时候甚至能代替他出面。

殷染知道,老家伙把这样的“老狐狸”安排在他身边,更多的是监视和考察。

但殷染并不在意,他靠在汽车后座上,缓解着身体的疲惫。

毕竟,就算是个“人精”,在殷染眼里,也不过是个不到百岁的小娃娃而已。

“少爷,我们去哪?”

管家充当了临时司机,向后排的殷染道。

殷染闭上眼睛,脑子里忽然浮现起临走时津行止的那个吻。

他抿了抿嘴唇,缓缓吐出四个字:“融城医院。”

80.“最好下辈子也还不完。”

殷染谨慎地在后车座上闭目养神,恢复着精神和体力。

快到时,管家叫了他一声,提醒他准备下车。

殷染捏了捏眉心,低声道:“我还得回去照顾津行止,你在附近找个酒店睡下吧。”

殷染故意把津行止的名字咬得很重,借以提醒着管家津行止于他的重要性。

见管家有点犹豫,殷染半抬起眼:“反正津行止的病房里一共就两张床,你要是想打地铺24小时看着我,我也没什么意见。”

说着,殷染自然地走下车,径直向医院走去。

管家识趣地没有跟过来,殷染身后只传来一声沉稳的“慢走”。

这个时间,津行止应该已经睡下了。殷染难得不用避人,便没坐电梯,独自爬起楼梯。

半夜深更,周围传来的杂音很少,刚好给殷染提供了思考的空间。

他一阶阶地向上走着,想着后面的路应该怎么走。

但疲惫让他的脑海一片混乱,直到走到了病房门口,他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他叹了口气,手搭上病房的门把手,调整好心情才轻手轻脚地走进屋子。

津行止的病床上不见人影,只有一床散乱的被褥。

殷染正要靠近看,忽然被人单手揽着肩头从后抱住。

殷染身体的反应快过理智的思考,却又在确认身后人身份时瞬间收手。

那动作一起一收后,变成了轻飘飘的一肘,怼在了津行止胸口。

津行止微微松了点力道,避免手臂上的石膏被过分挤压。

“别动,我还伤着,好了再陪你折腾。”

属于津行止的热量缓缓传来,抵消了殷染从黑夜中带进病房的凉意。

“这么晚了还不睡?”殷染问道。

“明明是你回来晚了我才没睡,反倒说教起我了,你倒打一耙的能力总是让我甘拜下风。”

津行止说着,用下巴亲昵地蹭了蹭他的发丝。

“他……没有为难你吧?”

殷染回家这一趟,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帮津行止摆平因为报警得罪人的事情,可津行止关心的,却只有他。

殷染心底一暖,反捉住津行止的手腕,转身面向他:“自然为难了,他怎么可能不为难我?所以——你欠我的东西又多了一样。”

津行止先是一怔,随后才用指腹蹭了蹭殷染的脸颊,在他眉心落下一吻:“既然已经欠了这么多,不妨多欠一点,纠葛和羁绊越深越好,最好下辈子也还不完。”

两人在昏暗的灯光下相视而笑,心照不宣的情谊以两人为中心扩散,温暖了寂寞的夜色。

·

翌日一早,生物钟就把津行止从睡梦中唤醒。

他缓缓睁开眼,正对上另一张病床上的殷染。

透过纱帘洒进来的晨光懒散地打在殷染的一侧脸颊上,将他的面部线条衬得柔和,渲染出平时他身上没有的纯情。

这个画面让津行止心头微动,他被吸引着穿上拖鞋,半瘸着走向殷染床前。

他的动作很轻,却还是吵醒了殷染。殷染撩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像是在等着他过来。

津行止刚停在殷染床前,病房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

还不待津行止有反应,殷染便毫不犹豫地扬声说了个“进”字。

随着那一声,一个约莫半百的陌生人从门口走了进来,他对着殷染半鞠一躬。

显然,这是殷家人。

昨天殷染离开的那段时间,津行止就一直在想殷染要用什么方式才能摆平这件事。

直到此刻,津行止才明白解决事件的代价是什么。

殷染没有起身的意思,顺了一口气,三言两语打发了管家,约定半小时后再见。

等人完全离开了病房周围,津行止才试探着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你要回去,是吗?”

殷染抱歉地抿了抿嘴:“是,我只是还没想好怎么和你说。”

得到了预想中的答案,津行止却反而沉默了。

从藉藉无名到家喻户晓,原来他们四个已经一起走过了两年的时光。

建立组合伊始,公司就告诉过他们,这个组合本就不会长久,等他们四个人分开的影响力之和大于四人合体的影响力时,就到了解散的时候。

津行止始终觉得那一天很远,可现在他却发现,那很可能就近在眼前。

旧日的时光像是被绘上一层朦胧的色彩,绚丽迷人,不断拉扯着他,让他生出无限不舍。

殷染支起身,拉过津行止的手:“进圈子原就不是我的本意,况且我的粉也大多是黑粉,我离开组合,或许对你们的发展更有利。”

津行止喉结微动,放空了好一会儿才道:“如果来得及,我想我们还能完整地同台一次。”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殷染应下了他的请求:“我不会一声不响地离开,无论当初的契机是什么,都应该好好告别。”

那天上午,殷染借着买早饭的名义离开了半小时,实则是带着老管家去见了一些人。

殷老爷子大概没想到,自己派去监视殷染的人,转眼就变成了他上演“狐假虎威”戏码的利器。

那些准备对津行止不利的人见到老管家,都以为殷染来传达的是殷老爷子的意思。这一番“假传圣旨”下来,转眼便荡平了那些人不安分的想法。

最重要的事尘埃落定,殷染回到病房,才猛然发觉自己好像是空着手回来的。

他尴尬地推开门,看见小唐正一份份地把早餐从口袋里取出,摆在床上的小餐桌上。

见殷染回来,小唐立刻转过身:“殷老师来得正好,快来吃早饭~”

瞧见紧随其后的老管家,她又迟疑地邀请道:“不嫌弃的话,您也来吃一点?”

殷染立刻顺着小唐的话岔开话题,全当自己从没说过要去买早餐的事情。他问小唐道:“你怎么来了?”

小唐把筷子给在场的每个人都发了一双,才诉苦说她一直都想过来,只是胡姐今天才同意而已。

就在小唐还在表达自己这两天的担惊受怕时,津行止接到了胡姐的电话。

经纪人似乎有些着急,语速都比平时快了不少。

“警方已经查封了我们举报的那个地下赌场,但你那两个极品亲戚没有被带走。他俩误食了老鼠药,现在都在医院。你婶婶还好,但你叔叔还没度过危险期。我托人打探了一下,据说你婶婶曾经购买过这种药……大概这两天警方也会来走访你。”

听到这,津行止背脊一凉,忽然想起殷染曾说过的话。

他似乎说,即便他有意愿兑现承诺,他们怕是也不会有需要的那天了……

津行止蓦地明白了殷染当时的言外之意。

一个以为自己即将解脱的人,频繁在另一个即将受难的人面前沾沾自喜地炫耀。

获救是假的,独善其身的心却是真的。

压抑和愤怒催生出畸形的不公感,使得“不幸者”向“幸运者”投毒,“不幸者”为了掩人耳目,故意吃下带毒的饭菜。

原来,当殷染说出那样的话时,他就早已经预测到了这样两败俱伤的结果。

津行止还在发愣,电话那头又传来声音:“林茜快到了,你是先去那边,还是先见林茜?”

81.“心软可不是好事。”

那两人给予津行止的亲情像是沾着一层薄薄糖霜的毒药,含在嘴里只甜了一瞬,就带给他致命的伤害。

事情发展到今天这样,津行止谁也不怨。

怨恨这种情绪实在太重,沉积在心里只会将痛苦描摹得更加清晰。

真正的释然,大概是任凭谁人提起有关的话,再听到时,也不过像是听了旁人的一则故事,心里再无波澜。

津行止嘴唇微动,手上传来了一阵力道,试图抽走他手里的手机。

津行止知道,殷染是想替他做选择。

他用另一只手在殷染手背上拍了拍,示意自己没事,简短地回复道:“叫林茜来就好。”

挂断电话,津行止从床头柜里摸出钱包递给小唐,麻烦她帮忙去缴齐那两人的治疗费用。

等小唐离开,殷染才无奈地叹了口气:“阿止啊,心软可不是什么好事。”

津行止沉默着,余光瞥见了被强风从树梢吹下的绿叶,那叶子终于重获自由,随风徜徉。

他忽然想起父母离开的那天,叔叔婶婶来接他时曾对他张开的那个怀抱,即使到后来知道那是虚情假意,却也至少在那一刻,带给过他动容。

津行止垂下眼:“我只是不想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罢了。”

十几分钟后,津行止的病房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极低的敲门声,但对于耳力极佳的津行止和殷染来说,也足够清晰了。

殷染觉得那声音不像是林茜敲的,直到人走进来有一会儿了他才想起来,这人是之前一直照顾小舟阳的保姆。

殷染侧头看向津行止,津行止并没有什么意外之色,看样子人就是他叫过来的。

妇人走到津行止面前,连声问着小舟阳的情况,看上去情真意切。

津行止却避而不答,转而叙起旧来:“我父母双亡前,我们还是邻居。”

妇人意外地抬起眼,惊异于津行止突然提起从前的事,只得不自然地应着。

“我记得几年前,我在上大学时偶然在食堂救了一个差点噎死的学弟。巧合的是,他就是您儿子。也是因为那个契机,我们重逢了。”

那妇人不知道津行止要说什么,不安让她的脸色有些难看。

“我记得我父母在世的时候,您对我也很好。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我们之间一直没什么矛盾,你为什么要那样对小舟阳呢?”

急转直下的话题让她的瞳孔猛地一缩,连反驳的话都说得不太利索:“说,说什么呢?”

“我自问给你的工资比市价只高不低,你的儿子我在尽力看顾,你的要求我也在尽量满足。我那么信任地把小舟阳交给你照顾,你哪来这么狠的心?”

她急忙否认:“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没有,我没有的。”

津行止闭上眼,压抑的声音里裹挟着沙哑,如同微风卷起地上的沙尘:“没有什么?是你的银行流水说没有,还是你的购物清单说没有?差一点小舟阳就没了。你也是有孩子的人,怎么就这么忍心?”

话说到了这份上,妇人自知瞒不过,于是急忙撇清关系:“我不知道的,我真的不知道会那样。你叔叔婶婶为了在你这多骗点钱,把我每个月的工资翻倍,只给我提了一个要求,就是不要乱说话。

“我其实一直对那孩子不错的,那个医生也是他们联系的,我不知道他能没医德到差点害死那孩子啊。我最多也就是旁观,真没对他不好过。”

“是吗?”津行止轻声问道,“那你给他剥过橘子吗?”

妇人怔神,满嘴的辩驳被这一个极简单的问题噎住。

而她片刻的迟疑已然说明了一切。

津行止沉默着,不愿再多说什么。他转而朝门口的方向看过去:“警察先生,这件事麻烦仔细调查了。”

病房门随即被推开,两三个警察向屋内人展示了证件。

原本安静的病房一下变得喧闹起来,保姆被带走调查。

津行止不想看见那种画面,干脆闭上了眼睛。

人总需要为自己的行径付出代价,只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

殷染隔着被子捏了捏津行止的手心,片刻后又放开,扬声道:“林小姐,听得差不多了就进来吧。你还想知道什么可以汇报的事情可以来问我,肯定比偷听要好得多。”

直接被揭穿,林茜有些恼羞成怒,她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谁偷听了?是你们叫我过来的,你们自己耽搁了时间,还怪我站在门口了?”

林茜看上去比上次更嚣张,底气却像是高高鼓起的气球,虚得一扎就能全盘泄气。

殷染瞟了一眼因为精力不足显得有些疲惫的津行止,重新掌握主动权,开门见山地向林茜问道:“是你指使了那两个在网上胡说八道的垃圾?”

殷染还没说完,林茜就急于撇清关系,却在不知不觉间显得欲盖弥彰。

“我为什么要联系那种人,你们自己查不明白,就红口白牙诬陷我吗?”

“是吗?”殷染不屑地哂笑道,“我都还没说清楚是什么事,也没说明白‘垃圾’是谁,你对号入座得倒是快。”

那种轻蔑而带着巨大压迫感的眼神落在林茜身上,让她心慌地错开视线。

空气中像是有什么无形的丝线吊着她的脖子,收紧的细丝勒得她有些喘不上气。

静谧的房间里,殷染不知道将手里的什么往垃圾桶里一扔,“哐”地砸响了她心底的警铃。

“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受人指使信口胡言,但你们要查的事和我没关系,我也不知道。”她努力地平稳着声线,“你们还打算严刑逼供不成吗?”

说着,她后退了一步,高跟鞋刚好踩到了站在一旁的老管家脚上。

管家只是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脚面,表情像画上去似的丝毫未变。

看着这个屋子里唯一看上去好欺负的人,林茜终于找到了情绪的宣泄口,破口大骂起来:“死老头你眼瞎吗?没看见我往后退了,是不是想趁机占我便宜?”

尖锐的嗓门让殷染发现了另一个切入口,他“啧啧”两声,边摇头边看向林茜:“眼睛不好用还是捐了吧,省得把命搭进去。”

林茜惊慌地收脚,登时察觉到自己做错了事。

殷染不疾不徐道:“你刚才骂的倒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人,只是在殷老爷子跟前待过三十几年罢了。”

林茜虽然不太了解,却也听说过殷氏的董事长有个跟着他几十年的心腹。

听明白了殷染的话,林茜心底一沉,舌尖打结到连一句道歉都说不出口。

殷染扬起眉梢:“管家想不想计较刚才的事,眼下全凭我一句话,你现在肯说了吗?”

按理说已经把林茜逼到这份上了,她也应该松口了,可她却偏偏仍嘴硬地一口咬定那些事与她无关。这只能说明,那个她背后的人,是她绝对惹不起的。

殷染洞若观火,很快捏准了她的心思,极具针对性地说道:“我想你需要知道两件事。一件是我马上会回归家族,而我一向睚眦必报;另一件,是我定然能找到那个人,而到时候,你绝对会成为弃子。”

这些话入耳,林茜的脸像是扑上了一层极白的散粉,白得厉害。

几秒后,她终于撑不住地张了口:“他——”

82.“大概永远都不会。”

“笃笃笃——”

几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打断了林茜本就犹豫迟疑的话音。

“哥,我们能进来吗?”池驰在病房门口道。

突如其来的打扰把林茜吓得一激灵,骤而从殷染渲染的紧张氛围中抽离。

问话的最佳时机已经错过,殷染闭了闭眼,只好对门口的人说了句“进”。

池驰随即和温引一同走进了病房。

“哥——”

或许是没料到病房里居然有这么多人,池驰脑子一蒙,到嘴边的话直接忘了后半句。

他扫视了一圈,迈着小碎步靠到津行止身边,用手虚掩住嘴,低声问津行止道:“哥,这咋回事啊……”

他还没等到津行止的回答,林茜便猛地冲出了病房。

与此同时,管家也识趣地退出了房间。

这一下让池驰更摸不着头脑了,他后退半步,不明所以地看向津行止。

“没事的。”津行止摇摇头,扫了眼池驰又看了看温引,“你们怎么来了,今天没有通告吗?”

温引苦笑一声,也走了过来:“放心吧,工作没耽搁,我们只是约好在通告开始前抽个空来看看你。你身体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点?”

现在的津行止满脑子都是刚才林茜的反应,根本没有听进去温引的话,最后只是象征性地应了一声。

温引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床头柜上,搬了个椅子在床边坐下。

几人的聊天没能持续多久,池驰和温引便不得不离开。

病房安静下来,两个心不静的人却惆怅地对视了一眼。

他们都深知,以林茜这种三言两语就能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智商,她一旦走出这个房间,很快就会被她没说出口的那个人重新洗脑。

这就意味着,即使他们再找一次林茜,也于事无补了。

从演唱会前被下药,到被频繁捕风捉影、恶意编派,再到平复了一年多的事突然被翻起,池驰整容事件,还有最近发生的易感期被迫提前、意外车祸。

所有事件节点相互连通,织成了一张错综复杂的巨网,似乎是想将他们困在风浪滔天的海域,再伺机给予致命一击。

可津行止想遍了这些年来认识的所有人,都找不到一个能对他怨恨至此的人。

而津行止想到的这些,殷染自然也能想到。

但他并不想让津行止思虑过重,于是用指腹扫了一下津行止的眉心,哄道:“别动不动就皱眉头,你还是笑的时候好看,我这个人很肤浅的,你得多笑笑,才能一直留住我。”

津行止知道殷染想让他开心,可这种情况下,他着实笑不太出来。他抓住殷染的手放在唇边亲吻,缓和着心头浓重的情绪。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最重要的还是先把身体养好。否则不等别人动手,你自己就先撑不住了。”

津行止点点头,在心底叹了口气。

病房门口再次传来敲门声:“少爷,殷董这边有事嘱咐。”

“进来说。”

管家端正地从门口走进来,向殷染半鞠一躬道:“殷董的意思,是要您今天去一趟公司。”

“这件事暂时不急,你先帮我查两件事。”

管家温和地笑道:“如果是想查津先生易感期提前和意外车祸这两件事的话,我想我这边的确找到了点线索。”

殷染微按眼眶,仔细看了看和他说话的这个人。

他虽一直在温和地笑,但眼角的沟壑里却像是藏着深沉的心机。

这种被提前看穿目的的感觉让殷染有些不悦,他故作轻松地撩起眼皮,言语间却丝毫不退。

“虽然我答应要回去,却没说什么时候回去。SA4的名声不小,即便那些违约金对于老爷子来说不痛不痒,但退圈的事如果处理得不好,往后只会不得安生。告诉他,等到这边的事情都处理好,我自然会回去。他又不是马上归西了,不必急于这一时。”

管家没有正面回复,只是又重复了一遍他刚才说的话,个中意味明显——殷染不服从安排去公司,就得不到这些线索。

纵然明白了管家的暗示,殷染仍旧不屑一顾。他尤为讨厌被威胁,即便对方给出的条件再优渥,他也绝不退步。

他刚要开口,余光倏而瞥见了身旁又皱起眉头的津行止。

他忽然意识到,如今他不再是一个人了。

津行止正在为这些事发愁,而他只要点头走一趟,就有可能解决这些问题。

从前无论他如何恣意妄为,都只需要顾好自己,但他现在有了津行止。如果是为了这个人,偶尔向旁人低头,好像也没什么不堪的。

他抬手扫了一下眉尾,声音里的桀骜也弱了几分:“下午我就去公司,之后你带我见我想见的人,就这么说定了。”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管家从房间里走出去,将空间还给两人。

人刚走,津行止就忍不住问道:“你现在就要去?”

殷染安抚性地笑了笑:“别担心,我猜他只是让我先去公司露个脸,还没到退圈的时候。”

津行止紧张地抓起殷染的手腕,千言万语就在嘴边,却不知从何说起。

“你怎么看上去这么担心?就算那地方吃人,一群毛都没长齐的,还能咬得到我头上吗?”

津行止一口气滞在胸口:“你说的那些毛都没长齐的人,年纪大多超过我,所以在你眼里,我也是个小毛孩?”

“嗯……”殷染犹豫着挑挑眉,“至少在床上的时候不像。”

津行止咬紧后槽牙,一把拉过站在他身旁的殷染,用指腹用力摩挲着他的腕骨。

津行止原本是想说些诸如“好了之后再收拾你”之类的话,可话到嘴边却完全变了:“你什么都不会就空降到重要岗位,任谁都不会服你。公司里没有一股势力是属于你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谁和你说我什么都不会?”殷染顺着津行止攥着他手腕的姿势,不安分地钩了一下津行止的小臂内侧,“我可能比你想象的会得多。”

说着,殷染直起身:“但对我来说,那都是其次。现在更为重要的,还是博弈。”

看着殷染侃侃而谈的模样,津行止眸光一转。

殷染读懂了那种眼神,反手拉住津行止的手,在他手心搔了搔:“你要什么时候才能放心我?”

“大概永远都不会。”津行止道,“无论何时,我心里都记挂着你。”

83.“明天…十五了?”

临近中午,阳光还是不怎么明艳,偶尔有顽强的光线穿透云层,又很快被厚积的云层压了回去。

殷染把手中的苹果削好时,津行止已经睡着了。

他默默将苹果切成块放在碗里,又盖了一层保鲜膜,才从病房里走出来。

病房外,管家一直在等着。

殷染阳奉阴违地选择在人最少的午休时间走进公司,刻意不想引起注意。

他虽然低调,却还是被几个眼尖的员工发现了。

等大家都反应过来的时候,殷染已经走进了总经理办公室。

“哥。”殷染滞涩地叫了一声。

这是殷染第一次以这个世界的血缘关系来称呼别人,而这也是上午津行止努力劝说了他108遍后的结果。

虽然知道津行止是为他好,但这种充满违和感的称呼,他大概不会叫第二次了。

殷染摘下口罩,看向一脸呆滞的殷允。

殷允的视线在管家身上停留了片刻,才缓慢移回到殷染身上。

“你怎么来了?”

殷染转头看了眼管家:“我们想单独聊两句。”

管家试图偷听两人的对话,却并未成功,他刚刚站定,殷染就走出了办公室。

前后加起来不过15分钟,殷染就离开了公司大楼,堪称“敷衍界的顶流”。

殷染到殷氏总部的消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散播得极快,殷染出来时,已经有一群粉丝围在了公司外,正被几个保安死死拦在外面。

殷染向人群聚集处瞄了一眼,匆匆上车。

他一直没忘自己来这的目的,很快询问起有关线索的事情。

管家一边开车一边回复:“少爷是想先见哪个?”

“随便,反正今天总是都要见的。”

管家没吭声,在下一个路口掉转方向,不多时便停在了一家Alpha护理院前。

这种护理院是专门为无伴侣又处于易感期的Alpha准备的,到院里护理能一定程度上减轻易感期Alpha的不适症状,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烧钱。

殷染先见到的,是那个促使津行止易感期提前的Alpha。

见他们进来,那人忙迎上来,把一份报告递给管家道:“先生,您总算来了,这是护理院给我出具的报告,我的易感期症状已经完全消除,观察期也过了。您说的工作,可以让我去试试了吗?”

看样子,是管家许给了他什么条件优渥的工作,才让他一直留在护理院,等着自己过来。

这样算起来,他回殷家的那个晚上他们应该就着手调查这些事了,随后又把这些事件的相关人员控制起来,用以牵制他。

果真不是省油的灯。

殷染拉紧口罩,压低嗓音,用伪声询问道:“关于你的易感期,我想问几个问题。”

他一说话,那人便看了过来:“您说。”

“易感期期间,你这边出了什么意外吗?”

那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叹了口气:“看来你们也知道了。是,我在易感期时外出,去了工作现场,还意外造成了混乱。”

“具体?”

男人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我真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人,那天我正值易感期,一早就告假在家自我隔离。可随后我接到了一条短信,说我母亲正在摄影棚大吵大闹。”

母亲一直不支持他的事业,之前就闹过一次,领导明确说过下不为例。接到那条短信后,他便立刻打电话联系母亲,可她却始终失联。他又联系父亲,从父亲口中得知,母亲的确去了棚里。

他打了很多电话给同事,可所有人都占线,无奈之下他才赶去现场,也因此丢了工作。

直到那件事过去,他才知道,母亲说去摄影棚只是一时气话,她其实只是和往常一样去买菜了而已。

把当时的情况详细描述了一遍,男人把短信送到殷染面前。看着对方隐藏了号码发来的那条信息,殷染陷入沉思。

片刻后,殷染先行走出护理院,留下管家对他曾经的承诺做好善后工作。

殷染拉开车门,坐在后排的座位上,单肘撑在窗沿上,手指有规律地敲击着。

在刚才的交谈间,殷染一直在观察着那人的举动。

那些很难掩饰的肢体语言告诉殷染,他没有说谎。而那个他以为是巧合的“乌龙”事件,恐怕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精密的算计。

驾驶位的车门被拉开,殷染等管家坐好,才低声道:“去见下一个吧。”

“殷董想让您帮忙签一份合同。”

话音刚落,一份文件便被递到了他手边,暗示不言自明。

突然被摆了一道,殷染难免有些不爽。

他抬起眼,锋利的眼神落在那份合同上,仿若能将那文件一划为二。

但他深知,一个人处于弱势的时候,逞凶斗狠是毫无用处的。

所以那种情绪外露了一瞬,便被他重新收回了眼底。

殷染接过合同,扫了一眼内容,便洞悉了他们的目的。

这是一份向司家购买地皮的购销合同,合同本身倒是不见得有多重要,逼迫他通过津行止建立起和司家的那条线才是他们的最终意图。

其实上次那两个垃圾在网上兴风作浪时,司夜就曾提出帮津行止出面澄清,可津行止却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津行止都不想叨扰的人,他自然不会动心思利用。

左右不过一份合同而已,倒也不是什么难题。

殷染冷笑一声,单手合上文件,言语间底气十足:“可以。”

车子再次发动,汇入川流不息的车流中,向医院驶去。

调频广播里播放起津行止的歌,舒缓的旋律配合着津行止的嗓音,化解着他的负面情绪。

殷染拿出手机,从相册里调出他和津行止的合照,心情顿时舒畅起来。

等殷染回到医院时,已经接近下午3点了。

由于药物作用,津行止才从睡梦中苏醒。

他一睁开眼就看见了殷染。

殷染身上那套换过的衣服让他知道,殷染已经去过殷氏总部了。

“怎么样?”津行止的嗓子有些干,让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殷染起身接了杯温水,插好吸管后送到津行止嘴边,回道:“算正常吧。”

他靠近津行止耳边,将声音压低,避免让门口的管家听到:“殷允是个聪明人,对我的态度不冷不热。毕竟过分热情或冷淡都是愚蠢的表现,前者过于虚伪,后者过分狭隘。我已经向他传递无意和他争夺的想法了,至于他信不信、信多少,那就是他的事了。”

津行止心不在焉地吸了口水,吞咽时水沾在了嘴角。

不知为什么,下午在车上听到的那首歌忽然在殷染脑海里响起。

他抬手擦去津行止嘴角的水痕,笑道:“这点小事不值得你放在心上,如果你时间实在富余,给我写首歌吧。”

津行止没跟上殷染切换话题的节奏,惊讶地看向他。

“写歌,给你?”

殷染嘴角下压,似有遗憾地移开手,叹惋道:“我还以为你会说你本来也有这种打算之类的话呢。”

津行止顿了一下,有些好奇:“怎么忽然想让我给你写歌?”

殷染抿了抿嘴,认真道:“我想在和你有关的一切事物里留下印记,包括你的歌。”

津行止的心口像是被这句话揪了一把,泛起一阵酸涩又温暖的感觉。

殷染浅浅一笑,温柔得像是羽毛扫在初春的湖面上。

“好。”

那温存的笑意还挂在脸上,殷染却突然应激性地抬手捂住胸口。

津行止紧张地支起身,险些让自己二次受伤。

他慌忙问道:“怎么了?”

殷染不说话,只是微微摇头。

津行止的手机恰如其分地响起,听声音是日程提醒。

这让津行止想起了什么,他看了眼手机,片刻后才怔怔道:“明天……十五了?”

84.“这什么?!”

殷染眼眸一动,缓缓松开紧揪着胸口的手,望向津行止,眼中透着毫不遮掩的欲望。

“是吗——?”

殷染故意将声音拖长,声线却在疼痛的影响下细微地颤抖着。

津行止分明感受到了那眼神中的暧昧,却根本不想被他诱导。

津行止担忧道:“之前司夜还给你做过全身检查,说你除了腺体以外,没有其他异常。仔细想想,这几个月单是被我看见你心口疼也有很多次了,到底什么原因?”

可殷染却像是没听见似的,思维完全没和他在同一个频道:“这样算起来还有一天,还有时间想想明天去哪。总不至于在医院吧?那多不好……”

津行止蹙了蹙眉头:“你都这样了,还有闲情逸致胡思乱想?”

“不耽误。”

殷染把手从胸口撤开,搭在了津行止床边:“说起来,等小舟阳和我们一起生活以后,这样的时间只会越来越少,你不想及时行乐吗?”

“殷染。”津行止叫停了殷染的胡闹,眉间也多了几分严肃。

殷染从津行止的话音里听出几分愠怒,只好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好吧,其实我也不知道。”

思忖片刻后,殷染随口打趣道:“或许是生存在这个世界的代价?”

殷染笑着抬起眼,却在津行止的神情里捕捉到一种浓重的自责。

“还有其他地方不舒服吗?之前呢?还有哪里难受过?”津行止说着,用手在他身上摸了摸。

那种突然软下来的语气很快让殷染意识到了什么。

他亲昵地靠过去,蹭了蹭津行止的肩膀,心口剧烈的疼痛也在到达顶峰后骤然消散。

“留下是我自己的选择,这代表着我愿意承受所有后果。真的没多疼,你现在这样带给我的心痛感,可比刚才强烈多了。”

津行止紧咬牙关,抬手搭上殷染的后脑勺,轻捋着他的发丝:“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温暖的相拥不过半刻,殷染撩人的呼吸又转移到他的耳后。

“明晚好好表现就好了。”

那声音分明近在咫尺,却像是隔了一层雾气,每个音节都夹杂着隐秘的吸引力。

津行止直接被从刚才的沮丧中拉出,耳垂兀自红了半边。

他偏头在殷染耳边啄了一下,无奈道:“我的伤要是没养好,肯定是因为你。”

殷染指尖微抬,沿着津行止的腺体边缘画了半圈:“没事,要是留下了什么后遗症,我包养你。”

那种细腻的触感让津行止惊起一身鸡皮疙瘩,他捏起殷染的下巴,将他的脸从自己的肩膀上抬起,认真地看向他:“包养我?你知道我有多贵吗?”

殷染垂眸看了一眼津行止的腺体,又迷离地抬起眼:“一颗真心够不够?”

津行止滞了一下,心跳声大得盖过了呼吸声。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殷染的眸子,眼眶酸涩而发紧。

他用指腹摩挲了几下殷染的下巴,颤声道:“够,足够了。”

病房里窗户紧闭,却挡不住浓烈的秋色。微风将金红色的枫叶一片片扫在窗边,诉说着无比炽烈的爱意。

床帐微动,两人在炙热中亲吻。

病房门外总有人行来往去,却无人有幸得窥一眼。

·

临近傍晚,小唐买了好几份饭回到医院,把其中两份送给了辛苦替小舟阳诊治的两位医生。

司夜沉默地看着津舟阳最近一次的信息素监测报告,心情沉重。

几日来没日没夜的辛劳让他和丁知朝都很疲惫,精神状态也很差。

但最让司夜难受的,还是不如人意的结果。

门口,殷染推着津行止走了进来,等待着对于津舟阳最后的“审判”。

司夜捏紧报告,低眉道:“对不起,我尽力了,但还是没能阻止他分化成劣等Omega。虽然说信息素的等级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基因,但如果没有之前那些伤身的治疗,他其实是有可能分化成B级的……”

在这个信息素等级至上的社会,劣等Omega生来就被歧视,社会地位甚至不如普通的Beta。

分化成劣等Omega代表着津舟阳余生都会被人戴着有色眼镜看待,连一份公正的态度都得不到。

而这种感觉津行止再熟悉不过了。

这些年来,他因为怪异的信息素所遭受的非议和白眼不计其数。

即便在经纪公司的营销和运作下,他的信息素成为了一种噱头,那种气味还是会被一部分人定义为“不祥”。

他真的不想让小舟阳也体验一遍那种苦。

津行止的手指紧扣在轮椅边缘,在皮质的把手上留下了几道清晰的印记。

他接过报告,一束阳光洒下,落在了报告上信息素的气味种类一栏上——柑橘。

看到这行字,津行止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小舟阳肯定很喜欢。”

当“喜欢”这个词被说出口后,津行止忽然被自己点醒了。

对于一个小朋友来说,有什么能比“喜欢”更重要呢?

今时不同往日,小舟阳不像当年的他一样形单影只。

他身边有自己,还有殷染,再怎么也不会重复当年的悲剧。

想到这,津行止突然觉得好像也没那么糟糕了。

他的情绪刚有好转,一旁的司夜紧接着就开了口:“今晚他就能出隔离间了,但他父母的事,还是尽量晚些告诉他吧。”

津行止无声地点了点头。

回病房的路上,津行止一直沉默着,但殷染能分辨出那种情绪不是失落。

他揣度了良久也没明白津行止的想法,干脆问道:“在想什么?”

津行止努了努嘴:“在想给他们两个准备什么礼物……司夜什么都不缺,连喜好也不甚明显,我实在是头疼。”

“是吗?”殷染眼珠转了半圈,问道,“那两个人现在什么关系,你知道吗?”

殷染偏头看向津行止,津行止没回答,但微妙的表情很快让他懂了些什么。他浅笑一声,在津行止耳边道:“礼物的事交给我吧。”

津行止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又说不上是什么,最后只“嗯”了一声。

夜幕降临,小舟阳被从隔离间转到普通病房,住在了津行止的隔壁。

分化期后需要长时间的睡眠,小舟阳从隔离间出来后就没醒过。

津行止也处在恢复期,小舟阳睡下的时候,便陪着他一起睡。

殷染趁着津行止睡着的时候出去了一趟,很快又回来了。

进医院的时候,他手里提了两个一模一样纸袋,绕远路去了一趟司夜的办公室。

他没说什么,只是把其中一个袋子当面放在了司夜和丁知朝的办公桌之间。正准备扬长而去时,他忽然意识到这样不太妥当,便又留了一句“津行止送的”,才向楼上走去。

打开房门的声音唤醒了津行止。

殷染身上带着属于夜色的气息,靠近的时候带着些许冷意微寒。

津行止睁开迷离的双眼,见殷染递过来东西,便顺手接住。

“礼物,拆开看看。”殷染道。

津行止松了松肩膀,从床上起来,费力地单手把那东西拿了出来。

而当他的视线缓慢聚焦到盒子上时,“润滑.液”三个字像是一根尖锐的刺,直接戳在津行止的感知神经上,迫使他瞬间清醒。

他炸毛般错愕地看向殷染:“这什么?!”

85.“它好碍眼。”

那音量拔得有些高,津行止向后瞥了一眼小舟阳,确认小朋友没被他吵醒才又转过头看向殷染。

殷染半倾身子,眼神挑逗地看了他一眼:“你是在问我?”

这句话伴着不怀好意的笑容,调侃着津行止的明知故问。

津行止刚要训斥,视线却恰好落在殷染松垮的衣领遮掩不住的地方。那半敞着的衣领下,胸口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

那视线只停留了几秒,便被津行止收回:“胡闹也分点时间场合。”

“不是现在,是明天用的。”

说完,殷染看着津行止微动的喉结,将几分蛊惑压进声音里:“难道你不想吗?”

津行止拉住自己即将被引入陷阱的思绪,掂量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伤,冷言拒绝道:“不想。”

“你的眼睛可比嘴诚实多了。”

津行止口是心非地错开殷染的眼神,无意识地翻动手里的东西,随手抓出一张小票,随意地扫看着。

小票上的信息扫描式地进入津行止的大脑,他消化了一会儿才猛地发现不对:“等会儿,这小票上怎么显示物品数量为2?”

殷染直起背脊,自然地耸动肩膀:“买了两份,数量自然是2。”

津行止狐疑地看向殷染:“两份?”

殷染点点头:“是啊,不是要给两位医生准备礼物吗?他们一份,我们一份,不是两全其美吗?”

“什么?!”

津行止脑子里“嗡”了一声,起身准备下楼,却在路过殷染身边时,被他一把拦下。

“你去干什么?我猜这时候他们已经把东西拆开了。你现在过去,是想当着他们俩人的面把东西拿回来?”

殷染轻笑着拉过津行止的手:“不用那么担心。”

“真要搞出来什么事,我就——”津行止想不到可以威胁殷染的话,话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

殷染插了个空,问道:“就怎么?”

津行止俯身咬了一下殷染的耳廓:“那我就把你的‘礼物’如数用在你身上,一滴不漏。”

与此同时,楼下的办公室里,司夜看了眼殷染送过来的礼品袋子。

虽说津行止不是什么善于社交的人,但最近都是自己和丁知朝两人一起忙前忙后,只准备一份礼物这种蠢事,他应该还干不出来。难道他是真把丁知朝当成自己内人了?

想到这,司夜在心里低叹了口气,起身将礼物从两人的办公桌之间拿起,送到了丁知朝手里:“就是表达感谢的小礼物,我的那份和你的一样,津行止已经给过了。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你收着吧。”

丁知朝犹豫了片刻,接过了袋子。

他没有在外面拆礼物的习惯,随手就往自己办公桌上一放。

但他似乎没放稳,纸袋翻倒,从桌边掉落,装在里面的礼物也随之掉在地上,滚了出来。

丁知朝忙蹲下去捡东西,可当那礼物被拿在手上时,他的脸色却阴沉了下来。

他半蹲着把手上的东西往桌子上一磕,对上司夜的眼睛:“你故意的?”

司夜不解地皱了皱眉头,看向桌上那份暴露在灯光下的礼物,意料之外的物品让他心里兀的一紧。

想起刚才自己还多嘴说津行止也送了他份一样的,不免有点尴尬。

但那种情绪也就短暂地在司夜脸上显现了一下,便被他一笑带过。

他向前一步,又俯身捏起丁知朝的下巴:“就算是我故意的又怎么了?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可是有合法关系的。”

·

津行止一大早就被噩梦惊醒了。

他记不清自己具体梦见了什么,只感觉自己似乎被丁知朝兴师问罪了一夜。

从梦魇中醒过来,津行止用力地闭了闭眼,长舒一口气。

今天已经是十五了,他不知道昨天殷染的意思是不是真的要搞点什么事。但他的确得找个什么地方安置殷染,否则无法解释的画面要是被旁人看见,精神病院怕是要进入几个无辜的正常人。

他惆怅地捏捏眉心,这才发现殷染已经醒了,正在翻阅着一份文件。

“看什么呢?”津行止问道。

殷染把文件夹合上,放置在床头:“老家伙送来的,随便看看,至少也得装装样子。”

他穿上拖鞋,接了杯水递给津行止:“你今天醒得倒是早。”

津行止抿了两口水,缓解着喉间的干渴。

等他喝完,殷染又把水杯重新放回了原位,全程规规矩矩,一点撩闲的言语和动作都没有。

这种和昨晚完全不同的态度让津行止有些不安,就像是海啸前的海岸,平静得吓人。

津行止刚想问点什么,查房医生的到来就打断了他。

一天下来,津行止有好几次想要开口询问,却总是被巧合地打断。

殷染就这么规矩了一整天。

临近日落的时候,小朋友今日份的药剂已经打完,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津行止左思右想,决定让小唐照看一下小舟阳,又以和殷染出门办点事为托词,低调地离开了医院。

津行止准备带殷染去那个自己易感期曾待过的小公寓。那里隐蔽又安静,是个藏身的好去处。

因为津行止的伤还没好,殷染不得不承担了开车的任务。

看着殷染的动作虽生涩却也有条不紊,津行止松了口气。

秋天的到来将白日逼得更短,车还没开多久,天已经黑了下来。

又过了一阵,月亮也在不知不觉间透出云层,开始向下散射光芒。

当月光辐射到殷染身上的时候,一种熟悉的寒意开始侵蚀他的全身。

这一次,他的体温明显下降得更快了。

他就像是被塞进了瞬时制冷机,在一刹那被抽干了属于人类的热度。

殷染四肢僵硬,总感觉在他看不见的维度上,身体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霜花。

极致的冷意让他的双手颤抖,几乎握不住方向盘。

即便他努力遮掩,津行止还是很快发现了异常。

“殷染,”津行止从后座靠向驾驶位,“你是不是不舒服?先停车。”

但殷染根本没有反应,他不是置若罔闻,是根本听不到津行止的话。

目的地即将到达,殷染死撑着把车停下,还没停稳就解开安全带冲了出去。

津行止行动不便,没能跟上他的脚步。

殷染一路疾行,暴力破除了门锁,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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