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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篇只有不到百字的澄清稿清晰地映入他的眼中。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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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滑落,直直地跌在他的拖鞋旁边。

他单手扶额,不安地揉了几下。

客厅里闭塞的空气没有一丝流动的迹象,压在殷染的周围,让他觉得窒息无比。

他无措地把手搭上腿,将平整的衣料抓出几道难以忽视的褶皱。

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低声念道:“怀孕……”

殷染将双肘架在腿上,崩溃地将指尖插进发丝间。

就在这时,客厅里一直沉寂的液晶电视突然打开:“已为您找到‘怀孕’相关节目,60秒后将为您顺次播放。”

殷染抬起头,呆滞地看向电视,脑中一片空白,甚至都没注意到津行止下楼的声音。

“在干什么?”

猛然有人在身后说话,殷染一惊,背脊不由自主地微颤。

津行止绕到他面前,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哪里不舒服?”

殷染不吱声,只是暗暗捏紧了指尖。

见人迟迟不肯说话,津行止担忧地把红枣往沙发上一扔,从裤兜里拿出手机。

“我这就给司夜打电话。”

只不过隔了几分钟,刚被他挂断电话的司夜却已经占线了。

津行止挂断电话,不间歇地再次打过去。

“已为您自动选择节目《孕期Omega必知36问》——”

静谧到只有津行止踱步声音的客厅里,电视机忽然开始工作,传出一阵花鸟鱼虫的白噪音。

紧接着,一段正经而隆重的科普正式开始。

“孕期,是一个Omega一生最为脆弱的时刻,需要补充多种营养。怀孕初期……”

津行止两耳一麻,像是被人对称地扇了两个耳光。

他缓缓放下手机,一脸迷茫地看向殷染:“你,你在看什么?”

电视里的解说将殷染的闹心感推至巅峰,他微微侧身,还没张口,电视机里又传来一句:“红枣,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殷染的余光瞥见袋子上鲜红的“红枣”两字,再受重击。

津行止向左走了几步,抓起茶几上的遥控器,一把关掉电视。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地坐在殷染旁边的沙发上,舔了下嘴唇:“你在搞什么?”

殷染用力剜了一眼津行止,却一句话也不肯说。

那眼神忽然让津行止觉得自己是个出轨劈腿的渣男,还被抓了个现行。

他拿起茶壶,倒了一杯水,猛地给自己灌下去。

他双手交叠,沉默地回顾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忽然,一道无形的线穿过津行止的大脑,让他将所有事情全部串联在一处。

他往殷染身边挪了挪:“你不会是,觉得自己会……怀孕吧?”

说完,津行止猛地撤开身体,移动到距离殷染两个身位外的位置上。

殷染性格刚强,与Alpha无异。

换位思考一下,要是有人这么问自己,自己大概率会想打人。

但事实上,殷染没动手,甚至连嘴上都没反驳一句,这让津行止瞬间明白了什么。

他重新靠过去,说道:“你之前不是看了很多书吗?Omega在非发.情.期时,生.殖腔闭锁,你就是再给我十天,我也搞不出来个孩子。”

明明是正经解释,可话从他嘴里讲出来,却像是火上浇油。

殷染恼火地捏起桌上的杯子,用力到手抖:“不是你以前亲口说的吗?还有,我为什么要看‘一个Omega怎么才会怀孕’这种章节?我难道不是在找……”

在找上了一个Alpha的可能性吗?

殷染把杯子往桌上一磕,瓷杯的釉面被磕掉了一小块,露出内里并不光滑的纹理。

津行止心虚地按了按眉梢,想起了自己以前信口胡诌的威胁言论。

殷染又指了指沙发上横躺着的红枣袋子,声音里带着几分愤懑:“你还给我吃红枣……”

“啊?”津行止苦恼地皱紧眉头,“我打个枣泥给自己啊。昨晚你咬了我20口,我失血失得比献血还多,我不能给自己补补血吗?”

“你,”殷染呼吸一滞,“你吃的?”

津行止顺了口气:“不然呢?给你补补,好让你把我的孩子生出来?”

“你——”殷染灵巧的舌头打了结,憋了半天也说不出下一句话。

他实在受不住这种程度的丢人,径直走上楼,把津行止丢在了一楼客厅。

“去哪儿?”

津行止问了一声,但殷染显然不想理他,甚至没有停留。

看着殷染的背影,津行止心头舒展开来。

这样的殷染,既没有躲在令人看不清的层层情绪后,也没有戴着时刻保持绅士和优雅的枷锁,显得格外真实,又格外……惹人怜爱。

殷染捏紧眉心,刚一进屋就锁上了房门,向卫生间里走去。

活了几百年,他从没有像现在这么丢人过。

他打开水龙头,将清澈的冷水捧于掌心,用力拍了几下脸,在活水的流动中缓慢找回正常的情绪。

冰冷的水流顺着脸颊滑下,又流回水池。

殷染垂眸,看着水龙头上的金属光泽,忽然想起那枚他在地下室里找到的钥匙。

他拨弄了下额间沾湿的碎发,取出藏在衣服里的钥匙。

这里既然是“殷染”的房间,或许会有概率藏着这把钥匙对应的锁。

他将那些令他难堪的情绪强制压下,开始在房间里寻找起来。

他找了些平时他没接触过的位置,终于在柜子里的某个角落,发现了一个深藏的锁孔。

锁是固定在柜内的,不能取出。

殷染刚试图将钥匙插.进锁眼,门外就传来了津行止的脚步声。

片刻后,津行止敲了敲门:“开下门,早上来不及,你的伤口得处理一下。”

殷染转动钥匙,发现钥匙和锁芯刚好匹配,于是扬声道:“没关系,我自己处理。”

津行止叹了口气:“别闹脾气了,我错了,我不该胡说,也不该嘲笑你。那个位置你自己不方便处理,让我进来好不好?”

56.“这么好看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殷染忽然有种不想让津行止知道自己在寻找回去方式的想法。

但无论津行止知不知道,他始终还是要回去的。

等到那时候,他会不舍得津行止吗?

在殷染的字典里,从来只有“做”与“不做”,他处事干脆利落,没有对任何一件事产生过迟疑。

但面对这个问题,他是真的犹豫了。

门外,津行止用指尖来回点着门板。在他看来,就像是楚楚可怜扒门求进的小动物。

殷染松开手,把柜门关上,向门口走去。

他把门开了个缝,津行止为了阻止他关门,立刻把手搭了进来:“我真的错了。”

隔着开了大半的门,津行止清楚地看见,殷染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姿态,像是重新披上了他那层坚不可摧的情绪盔甲,俨然看不出因为之前的事件存留的一丝窘态。

殷染不想回忆之前自己的窘状,也没有对那件事秋后算账的打算。

他抬起眉梢,把门缝拉大了些,毫无征兆地揪住津行止的衣领,用力将人扯进来。关门上锁一条龙下来,才附在津行止耳边道:“这种道歉,真的一点儿都不适合你。”

说着,殷染用下嘴唇蹭了一下津行止的,在一呼一吸间将舌尖强行塞进了他的口中。

津行止双手端着约莫两掌宽的塑料盘,里面盛着准备好的各种外用药。

被殷染一扯,手上的药“叮叮咣咣”地磕碰在一起,险些滚落一地。

他好不容易才稳住手上的东西,又被殷染怼在墙上。后脊骨和墙面碰撞,传来一声闷响。

津行止在心底叹了口气,任殷染吻着。他暗自将塑料盘腾到一只手上,倾斜盘体,把归拢到同一角上的东西捏住。

总算空出一只手,津行止一把揽过殷染的腰,一边回吻一边将他向后推。

力量的优势令津行止很快掌握主动,衣领也被殷染拉得凌乱。

殷染被迫靠在桌角上,两人动作因为撞击而暂时停下。

津行止将捏在掌心的东西放在殷染身后的桌子上,用指尖勾了一下殷染的下巴:“所以,你喜欢身体力行式的道歉方式?”

殷染捏住津行止的手指,将那指尖从自己的下巴带到胸口,眯起他的狐狸眼:“道歉是这世上最没用的行为,我比较喜欢在对方身上,取回同等价值的东西。”

在津行止的轻笑声中,殷染兀的发现他的胸口处有一块凸起。他抬起手,掌心贴了上去,好奇道:“怀里放了什么?”

津行止松开手,从怀里拿出一个晶红色的瓶子,递到殷染手里:“打开,闻闻。”

红色的瓶体在耀眼的阳光下折射.出光彩,映照在殷染的手指间。

殷染接过瓶子,取下磨砂瓶塞,将逸出的气体往鼻尖处扇了扇,一股浓郁而富有攻击性的红酒气息扑面而来。他蹙眉问道:“酒?”

津行止摇头,拿起之前被他放在桌子上的医药用品道:“仿信息素香水,是以‘殷染’原有的Alpha信息素气味分子制作的。我们四人的数据早就被录入过,只不过你的香水没有现货。这是我月余前定制的,我们不在的时间里刚好被送了过来。”

“‘殷染’的易感期就在近期,出去做活动的时候不可能一点信息素都透不出来。虽然和原本的信息素还差一截,但在粉丝面前遮掩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

殷染重复了一下“易感期”这个词,将香水的盖子重新合上:“是个不善的味道。”

津行止哂笑。

虽然这味道和殷染身上的有浓淡和种性的差别,但归根结底都是同一种气味,而这还是津行止第一次听到别人给自身的气味评价为“不善”。

他拉起殷染,把人往床上一带:“闹也闹够了,该上药了。”

津行止拿着药,走到床边,发现殷染身上居然还整整齐齐地穿着裤子。

“……”津行止转了转手里的棉棒,“还不脱,是在等我动手?”

殷染显然没听进去:“伤总是会好,我没有上药的习惯。”

“必须上药。”津行止沉声,不容拒绝地说道。

看着津行止分外认真的模样,殷染自知拗不过,勉强应了下来。

他去浴室换了一件浴袍,以方便上药。

津行止取来一把椅子,让殷染把脚搭在上面,自己半蹲在他身前,开始小心上药。

殷染双腿的线条流畅笔直,却不似一般Omega那样看上去纤细。即便是以现在这种姿势坐在床边,也丝毫没有娘气的感觉。

殷染对自己下手半点也不留情,一道道累积的伤痕触目惊心,让津行止有些不敢下手触碰。

今早匆匆一眼,津行止只是觉得震惊,还以为那伤痕周围大多都是血迹,现在仔细一看,觉得还是找专业人士处理一下比较稳妥。

但医生大多下手没轻重,这个位置又不方便,殷染肯定不会好好配合。

津行止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先帮殷染清理一下伤口周围的血渍。

他边涂边观察着殷染的微表情,但殷染却像是重新缩进了壳子,令人窥探不到半点异常。

就在津行止换过棉签,蹲在床边时,殷染忽然夺过他手里的棉签,小幅度地拉开了他的衣领。

津行止抬起头,不明就里地看向殷染,就瞧见他手法生疏地在自己肩膀上的齿印上涂了一层淡黄的碘伏。

轻微的疼痛从伤口传来,却向他心口注入一丝温暖。

“一动不动地盯着我。”殷染拉上他的衣服,把沾上污血的棉棒在他眼前晃了晃,“这么好看吗?”

津行止撤开视线,无言地拿回殷染手里的棉棒,向旁边的垃圾桶一掷。

棉棒轻声跌入垃圾桶,津行止却不自觉地深深望过去一眼。

涂好药,殷染自行移到床头,刚坐稳就被津行止按进了被窝里。

津行止替他掖好被角、盖好被子,才嘱咐道:“躺着歇一会儿,我叫个午饭,饭到了再叫你。”

殷染没多说什么,只是象征性地点点头,便看着津行止离开。

事实上,津行止刚回到房间,殷染就从被子里起了身。

他轻手轻脚地打开柜子,拨开遮在锁孔前的衣服,再次转动钥匙。

钥匙旋转伴随着轻微的声响,也将细小的粉尘带落。

光线从掩盖锁孔的衣服间穿过那道金属门,照在了其中摆放的一册书本上。

殷染伸出手,将手搭在书本上,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从他的指尖处蔓延而上,如同电击治疗的仪器,给予他疼痛的同时,让他脑海中快速闪过几个声音。

“我讨厌他们,我不属于这里。”

“滚开,我不需要。”

“离我远点,别碰我。”

那是他自己的声音,或者说,这是以前的“殷染”的声音。

殷染抓住那暗褐色的书脊,将那书册从锁背后的空间里抽出。

迎着光线,他将那个本子打开,浓重的油墨味从书页里传来。

与其说那是书,倒不如说,那是一本日记。

“殷染”的字迹倾泻其上,每一笔都在描述着他不如意的生活。

殷染勉强辨认着那些情绪失控时记录下的文字,竟发现“殷染”每次做梦,几乎都会梦见一个和他长着同一张脸的人,每日生活在逃亡和苦难之中。

而那些被“殷染”记录下的文字,无一不是他找回的记忆。

这其中,竟还有他完全没印象的记忆。

比如,对于他刚刚想起来的那一段禁术的描述。

由于三代出灾星的预言,他所在的家族一直被其他家族忌惮。但他们都不知道,所谓的灾星,其实是被创造出来的。

这种近乎失传的禁术,可以将个体中所有需要摒弃的“腌臜”全部抽离本体,同时获得超出高等血族近百倍的战力。

千年前,他们家族就创造过一个这样的怪物。

那怪物却因为失了神志,大肆杀戮,其所到之处,只余死物。

如果不是那怪物最后爆体而亡,整个种族大概都会因此覆灭。

危机解除的往后千年里,这件事都是族人缄口不言的禁忌。

越往下看,殷染的头痛感就越强烈。

殷染勉强支撑精神翻到最后一页时,却只看到了一行字。

那字迹飘逸、笔锋婉转,和他的行笔方式完全一致。

「我会不会,就是他。」

看到这句话,殷染的疼痛感瞬间被推至巅峰。

日记本从他手中掉落,割开沉重的空气,落在冷硬的地板上。

殷染用力按压头骨,脸上泄出难以忍受的痛苦。

记忆像是无数电影片段,劈开殷染的脑海,强行将“殷染”过去那些混乱不堪的争吵,毫无逻辑的冲突塞进他的脑中。

殷染后靠在墙面上,扒在墙上的指甲缝间灌进花白的墙灰。

平整的墙面上被留下几道深长的印记,也在殷染的心里划下几道血淋淋的伤口。

那些被唤起的记忆里,“殷染”的确是个病态的存在。

他讨厌所有人的靠近,也同所有人格格不入。

而这个被所有人反感、厌弃、憎恶,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和津行止针锋相对的人。

居然就是他自己。

是那个被他从身体里割离出去,被称之为“腌臜”的部分。

真是荒唐,又可笑。

57.“后果我来承担。”

殷染靠在墙面上,缓缓滑下。

凌乱的发丝挡住他狭长的眼眸,也遮住他正在流下的汗珠。

寒意从背后干冷的墙面上传来,也渗透进他的骨骼。

脑海中挣扎的记忆片段还在作祟,迫切地想将两份记忆缝合成一个。

违和的割裂感撕扯着殷染,夹杂着情绪碎片的记忆像是细小的薄刃,不断旋入殷染的心底,在他心底翻起一阵血腥。

那种迫切很快带来了恶果,大脑过载的殷染直接昏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殷染见到了他和津行止过去的时光。

他旁观着津行止对他的关怀和叮嘱,看着自己每一次反馈给他的都是反感。

于是,津行止眼神里的热切很快冷却下来。

关心变成了冷漠,冷漠变成了厌烦,到最后,津行止甚至都不愿多看他一眼。

殷染心口一凛,声音压在喉口,却难言一字。

“咚咚咚。”梦外,敲门声响沿着墙体传来,试图唤醒殷染。

清醒梦的最后,是津行止极尽凉薄的眼神。

“是睡了吗?”

门口,津行止的声音再次传来,将殷染彻底拉回现实。

细微的响动告诉殷染,津行止即将推门而入。

他单手扶住墙面,借力将自己猛地从地板上撑起。

虽然头疼感仍在持续,但勉强还可以支撑。

津行止推门而入,向床边走去。他蓦地转过头,眼中掠过一闪而过的担忧。

殷染凝视着他的双眸。

那双略带侵略性的眼里,此刻正充斥着柔和的神色,像是汹涌的江水行至平缓区,试图将温柔传递给堤岸。

津行止走过来,拉住殷染的手。

殷染却兀的说了一句:“你以前是不是很讨厌我?”

落在殷染手上的力气小了一些。

“你就在屋里待了这么一会儿,脑子就憋坏了?又胡言乱语些什么呢?”

殷染佯装镇定,淡然一笑。

津行止隐约觉得殷染哪里不对,顺了一下他的背脊,牵住他的手:“疼就一直抓着我的手,信息素会让你好受一点。吃完饭我带你去找医生,下午我再陪你去试个镜。不管你想不想接这个戏,瞿导的面子总要给的。”

信息素顺着掌心传递过来,紧紧缠住殷染的指尖,带着无尽缱绻。

“我的伤,真的不用看。”

直到被津行止拉进自己的房间,殷染才终于说出话。

他被津行止按在一个绑了好几层垫子的座椅上,头顶才又传来一句不悦的话:“怎么又不去了?”

殷染坦然道:“我不想伤好得那么快。”

伤好了,就会给他一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错觉。

那些亲密无间的接触,都会化作梦幻泡影。那些耳鬓厮磨的情话,也会退至最初的冷漠。

听着殷染的话,津行止一怔,脑海里忽然闪过禁术实施时的那十二刀。

他不是滋味地后退了半步,双手搭上餐盒,退步道:“好,不去看。但你总得让我每天给你上药,只要伤口不恶化,我就不逼你去看医生。”

半晌,殷染才淡淡地回了一句“好”,轻到很快融进空气中,消散一空。

·

晌午一过,天色忽然阴沉下来,浓重的颜色低低压下,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和胡姐打过招呼,津行止便带着殷染赶去瞿导那里。

一小时的车程,殷染都在小憩,津行止只当他是太累了,中途停下给他披了件衣服,便继续前行。

快到的时候,津行止叫醒了殷染,防止他刚醒就下车,再添病痛。

其实殷染一直都没睡,他只是一时不知道该用哪种身份面对津行止。

头痛不断折磨着他,令他无法集中精力。

他跟着津行止再次见到了瞿导,也只是在寒暄中微笑着点头应和。

片刻后,殷染的手里被塞进一本剧本,而瞿导已经不在他和津行止所处的房间里。

“我大致给你看了这一段戏,是你饰演的反派在给女主编造她失去记忆的一年里,她所信任的人都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进而蛊惑女主犯罪。瞿导半个小时后回来,你得抓紧熟悉一下。”

说完,津行止看了眼殷染,隐约觉得他的思绪还是有些游离。

他绕到殷染正面,问道:“是不是身上哪里不舒服?我觉得你状态不是很好。”

殷染摇摇头:“还好,只是有些疲惫而已。”

说完,他眉弯眼笑地看了津行止一眼,打开了剧本。

密密麻麻的字在他眼前过了两遍,却没办法在他混乱的大脑里留下一丝痕迹。

15分钟后,津行止点了点他手上的剧本,问道:“差不多熟悉了吗?台词也不用背得很准,瞿导更看中的是演员带给他的感觉。”

殷染“嗯”了一声,长睫微抬。他避开津行止的视线,把目光落在津行止交叠的双手上:“你想让我演这个角色吗?”

“演不演是你的选择,任何人都不能逼迫你,但至少别让瞿导觉得你是在应付他。”

殷染又将视线抬高了些,却还是没与津行止的相接:“如果我……”

如果我听你的话,你就能不讨厌以前的那个我吗?

殷染没说出口,也不想将那句话问出来。

就像不窥视盒子里的猫,就永远也不知道它的生死一般存在着侥幸。

哪怕永远不知道津行止的想法,也总比当面被嫌弃要好得多。

他强行集中自己涣散的精神,透支自己的精力起身,向津行止道:“我想听你念一遍。”

津行止双唇微抿,接过他手里的剧本,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殷染应声抬头。

那一瞬间,津行止在他眼底抓住了一种无助和脆弱,像一只被吊在半空的琉璃盏,摇摇欲坠。

他抬手拉住殷染的手臂往自己身后一带。

津行止温声道:“我不知道你到底怎么了,如果只是不想演,我马上带你走。离他回来还有10分钟,即使离开也不会有被撞个正着的困扰。”

津行止的怀抱坚实而温暖,像是汹涌江水中的一条绳索,让即将溺毙的人抓住了一线生机。

“殷染,所有的后果我来承担,我只想知道你在想什么。”

58.“你能不能别走。”

殷染一哽,刚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无从开口。

他贪恋着那温暖,又在津行止的肩头蹭了蹭。

就像借来的东西终会有需要归还的一刻,殷染还是推开了津行止。

他淡然一笑,轻声道:“我没事,我会好好试镜。”

他不会有事,反正也总是这样。无论是在哪个世界,无论是怎样的他,总是从前无人傍近,往后孤独至死。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殷染转过身,向窗外眺望。

狂风席卷,将尘埃抛向更远的上空。大雨倏而落下,洗刷着城市的污浊。

低落的心情使得疼痛乘虚而入,再次侵入殷染的骨髓。

汗珠沁出背脊,沾湿了殷染薄薄的衣衫。

忽然,那温暖再度将他包围。津行止从身后抱住他,在他耳边厮磨:“你不想说,我永远也不会逼你。”

他扶起被殷染拿在手里的半散着的剧本,随意翻开了一页:“我给你读。”

淡淡的信息素包围过来,连带着津行止轻柔的声音,一同抚慰着殷染。

一段读完,津行止又耐心地往下读。

殷染咬住后槽牙,克制着情绪的波动。

片刻后,他听见有人靠近的声响,便微微挣动,提醒津行止。

津行止松开手,剧本重新回到殷染手里。

不多时,有人在隔间门口敲了敲门:“殷老师,瞿导让我来问一下,你这边可以了吗?”

殷染应声回复,那脚步声旋即远去。

这时,津行止裤兜里的手机传来一阵振动,他拿出来查看。

是照顾小舟阳的阿姨发来了消息,除了小舟阳的身体检查报告外,还有一段语音。

反正无论怎样殷染都会听到,津行止干脆点了扩音键。

那是小舟阳的声音:“行哥哥,我好想你,你有时间和我开个视频吗?”

津行止抬头看了一眼殷染,想到他现在状态很差,还是决定晚一些再和小舟阳视频。

于是便语音回复道:“等——”

他的语音还没发完,指尖就被殷染拉动着上移。

语音被取消发送,殷染随即拿过他的手机,自行发过去一条语音:“他有时间。”

那熟练的操作隐约让津行止觉得奇怪,他还没有细想,手机就被塞了回来。

而殷染的力道很轻,似乎比以往都差了一截。

“我去找瞿导,你陪他就好。”

津行止摇头,否定着他的方案。

殷染只好又补充道:“你在,我只会更紧张。”

虽然津行止并不相信殷染会紧张,但他却能从那声线里强烈地感觉到,殷染是真的不想自己陪他去试镜。

津行止没有刨根问底,只是勉强答应了他的请求。

一路把人送到试镜的房间,津行止停步在房门口。

津行止点开小舟阳的语音,他果不其然在惊叹是殷染回了他的消息。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直到殷染在导演面前站定,才准备离开。

临走时,他拿起手机,拍了一张殷染在试镜的照片,仔细打过码,确认没有泄露出什么信息后,传给了小舟阳。

小舟阳果然很开心,又开始问他什么时候可以见到“漂亮哥哥”。

津行止没带耳机,他看了眼周围的工作人员,决定找个安静没人的地方和小舟阳开视频。

他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和女演员搭上戏的殷染,下了楼。

视频那头的小舟阳几乎是秒接,他笑容灿烂地左看右看,却只看见了津行止一人。

他眨了眨因为长期生病而神色暗淡的眼睛:“漂亮哥哥不在吗?”

“他有事要忙。”津行止隔着屏幕虚摸了摸小舟阳的头,“小舟阳乖乖治病,我一定带他去看你。”

男孩用力地点点头,嘿嘿一笑:“行哥哥~我听说结婚可以让喜欢的人永远留在身边,你能不能和‘漂亮哥哥’结婚啊,这样我们三个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津行止心口闷堵异常,那句话里令他难受的不是“结婚”,而是“永远”。

他停顿了一下,又很快扬起发僵的嘴角:“大概,不会吧。”

他的答案一出,小舟阳立刻受挫地靠上床头。

看着满是失落的小舟阳,津行止没有为此开口安慰什么。

与其让他抱有希望误以为殷染会一直去探看他,还不如让他早做些心理准备。这样,等殷染真的离开了之后,他也能早点适应。

想着想着,津行止就觉得那些早做准备的劝慰更像是说给他自己的。

怔神间,一楼大厅的外围,忽然响起一阵异常的喧哗。

在那些嘈杂声中,津行止捕捉到了一个消息:有人跳楼了。

津行止回过头看了一眼。

路上,在暴雨中撑伞前行的人一部分绕过前方,一部分好奇地加快脚步凑过去,似乎是想一探真假。

津行止叹了一口气,刚转过头,就听见了其他人的对话。

“你说得多大压力,才能跳楼啊?”

“不知道,听说好像还是个明星呢。”

“哪个明星?”

“好像姓‘殷’还是‘尹’的,人挺火的,我还总能在电视里看到他的广告呢,就是听说他人品不好。”

对话中的几个信息传进津行止的耳朵,使得他的大脑像是齿轮被卡住,骤而停转。

他想起了之前看剧本时殷染看着窗口的样子,那时,殷染的眼底似乎就藏着一种难以掩盖的落寞。

津行止的理智顷刻间分崩离析,他挂断视频,直接冲出了大堂。

滂沱的大雨模糊了他的视线,也砸得他肩膀生疼。

大雨淹没吵嚷的人声,却盖不过悲凉。

津行止朝着人群围绕的位置狂奔而去,不管不顾地冲进人群。

他“哐”的一声重重跪在地上,手臂沉得几乎抬不起来。

隔着白帘般的雨水,津行止看见了那张脸。

那的确是一张他认识的脸,却不是他熟知的那个人。

津行止刚出道时在一场晚会的红毯上见过这个人,那时的他风光无限,风头正盛,所有的闪光灯都不遗余力地聚集在他身上。

而现在,他却躺在雨水都冲不散浓重颜色的血泊里,一动不动地瞪着周围的人,甚至连挣扎一下都做不到。

有那么一瞬间,津行止自私地庆幸着,躺在那里的人不是殷染。

他按捺下情绪,退出人群。

倾盆大雨和朴素的衣着给了他遮蔽,但他显然不能继续待下去。

周围已经有人拨通了求助电话,憋着一口气的津行止径直跑上楼。

腥凉的雨水和口罩难舍难分,不断将黏腻感传递给津行止。

此时的殷染已然结束了试镜,正在走廊里,望着楼下。听见津行止靠近,他半转身看了过去:“你回来——”

视野里,津行止周身湿透,雨水顺着发丝滴落,溅在走廊的地砖上。

湿润的发丝间,慌乱的神情清晰可见。

下一秒,殷染手腕一紧,被带到空无一人的走廊拐角处。

走廊的空旷容纳着津行止不平稳的呼吸和心跳,却将殷染的心脏捏紧。

他落入津行止的怀抱,迎上那像是想把他捏碎的力道。

那种力气将殷染刚刚平复下来的痛感再次唤起,但他没有多言,只是抬手搭在津行止的后背上,试探性地问道:“怎么了?是你认识跳楼的那个人吗?”

津行止不说话,任潮湿的热气和着体温散开。

沉默是最无言的哀伤。

不知过了多久,津行止才缓缓开口,声音嘶哑得像是电量耗尽前的音频播放器。

他脆弱地请求着:“殷染,你能不能别走?”

59.“你都想起来了?”

救护车已经赶到楼下,刺耳的鸣笛声顺着层层楼梯传递而上,回荡在两人耳边。

殷染没有回答,不断轻抚着津行止后背的手也随之停下来。

津行止这才猛然发觉自己愚蠢地问了一个过界的问题。

可笑的是,说帮他的是自己,说三个月即止的是自己,到头来想让他留下的还是自己。

不管那个世界于殷染而言是怎么样的,那都是他生长的地方。

在那里,他可以恣意地不受任何条框束缚,不必忍耐地屈居人下,不用沿着别人的人生轨迹前行,更无需做那些陌生而毫无意义的事。

只因为一句话,就要殷染留在这个世界,这种抉择的代价实在太大了。

而他自己,也不该因为一句所谓的“舍不得”,就自私地将人留下。

津行止无奈地在心底苦笑一声,松开殷染:“抱歉,是我失态了。”

殷染眼眸一垂,将被津行止抱得半湿不干的衣服脱下,围在津行止身上:“不是和小朋友视频了吗?怎么被雨淋了?”

津行止抓住披在他肩膀上的衣服,左右整理好。

他庆幸殷染没看到自己刚才跪在大雨里的狼狈模样,毕竟,那会让现在的他更加难堪。

他顺着殷染的理解应和道:“是,我认识刚才那个人。我曾在下榻的酒店里亲眼看见他深夜进了一个大导的房间,也在后来听说他不堪潜规则重负,一度抑郁。”

殷染温声道:“你在同情他?”

津行止抬起手,用指尖描摹着殷染的眉,低声说着,像是说给他听,却也好似在和自己确认。

“很多事情,一旦选择,就要为之付出代价。”

殷染怔住,津行止的话从他耳边穿进脑海,不断重复。

他不得不承认,当津行止对他说要他不要走的时候,他有那么一瞬间是动摇的。

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并不只是津行止认为的那个殷染,他也不可能瞒津行止很久。

到那时,津行止怕是会后悔曾说过这样的话。

他轻哂一声,低头看向一层层盘旋的楼梯:“津行止,雨好像停了。”

·

那天,殷染并没有收到试镜的结果通知。

不是因为他身体状况不好发挥失常,而是因为当天跳楼的尹离正是在参与瞿导的试镜后自杀的。

尹离虽然已经沉寂了近半年,但却也是当时红极一时的人物。他自杀的消息不胫而走,脏水很快泼到瞿导头上。他自顾不暇,自然没有闲暇去管别的事。

接下来的几天,津行止的日程还是排得很满。他仔细确认过殷染之后几天没有行程后,才放心去赶通告。

小唐又和胡姐告了假,偌大的公寓里就只剩下了殷染一个人。

头痛不分昼夜地折磨着殷染,也令他每天想起一些新的事情。

他从微博里将之前自己和津行止拍摄的双人杂志照一张张下载下来,在相册里翻看了一遍又一遍。

津行止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竟生出了几分迫切的思念感。

可当他远远地听见津行止回到公寓,却又会直接窝进被子里装睡。

他和津行止唯一的接触,是津行止来给他上药的时候。

哪怕忙到再晚,津行止也会来给他涂药。他每次都是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日复一日。

这天,殷染起床的时候,公寓又剩下他一个人。

几天下来,他已经把日记翻看了几遍,却仍没有得到其他有用的信息。

“叮咚——”

公寓的门铃响起,殷染小心地安放好手中的日记本。

公寓一般不会来其他人,即使有队友回来,也会使用指纹识别,这还是殷染第一次听见门铃声。

他缓步下楼,在门旁的监视器里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是他在这个世界里的,所谓的“二哥”,殷羽。

“殷染,我知道你在。再不开门,老子就找人把你门砸了!”

说着,殷羽开始不耐烦地拍门,恨不得当场就把门上拍出个洞钻进来。

殷染倒不是觉得他那种弱鸡发言有任何威胁性,只是如若他真的那样做,自己怕是就不得不和逃避了几天的津行止面对面了。

而且殷染深知,疯狗不解决,就只会追着人咬。

他暂时无法处理自己和津行止的关系,但先行处理掉一条疯狗,还是轻而易举的。

想到这,殷染打开了公寓门。

殷羽一掌拍空,险些打了个趔趄。

殷染睨了他一眼,眼神中充满不善:“关门。”

他如命令般低沉而不容置疑的声音传来,登时激起了殷羽的逆反心理:“你和谁说话呢?!”

殷染懒得和他在这种地方争执,为了防止有人偷拍给津行止添麻烦,他自行关上了门。

他关门的力道太大,传出的声音令殷羽一震。殷羽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说出了他此行的目的:“我要见明媚,你马上把她约出来。”

殷染漠视着向楼上走去。

殷羽却极不识趣地追了上来:“我和你说话呢,听见没有?!”

他边说还边试图拉住殷染的手臂,却直接抓了个空。

殷染原本不想用武力解决问题,可殷羽却不自量力地先动起手来。

殷羽一击不中再来一击,愚蠢且认真。

在殷染看来,那种笨拙程度和被人类圈养的牲畜也没什么区别。

他左右闪躲,逮到一个合适的角度,正准备给殷羽一脚,却蓦地想起津行止说的禁止他暴力解决问题的话。

记忆中的言语像是一道禁令,让殷染缓缓收起脚,闪身到一侧。

尽管殷染没动手,殷羽还是一头撞在墙上。他按住额头,顿时怒火中烧起来。

他的火气还没发出来,就见殷染转身进入身后的房间。

他正要追进去,殷染就又自行走了出来。

殷染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银行卡,甩在他脸上:“拿着你的东西滚,以后别来招惹我,更别去招惹明媚。”

银行卡从他脸上滑下去,“啪”地坠地,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殷羽觉得自己快被气疯了:“你个残废怎么敢这么和我说话?”

殷染伸出手,用钱包厌恶地抵住殷羽的喉咙:“今天能轮到你在我这里指手画脚,无非是我不想要殷家的东西。二十多年来,你每次的欺侮我都记忆犹新。不管从前我如何忍气吞声,但往后我睚眦必报。如果你非要一意孤行,三个月,我保证你一无所有。”

那声音极度冷淡,内含的威压却如同千斤巨石,叫人单听着就觉得喘不过气。

“你不过是被个遗弃的垃圾,你少——”

“够了——!”

一声低吼从一楼传上来,接着,有人打开了公寓的门。

听着那声不用分辨就能知晓是谁的声音,殷染呆滞地望下去,正对上那声音的主人。

津行止抬起头,望向殷羽:“你是现在滚,还是我报警叫警察来让你滚?”

眼见两人站在了同一战线上,殷羽嚣张的气焰又弱了下几分。

他快步下楼,慌张得几度蹭在墙面上。

直到绕到津行止身后,才找补似的抛下一句“你给我等着”,匆匆离开了。

隔着一层楼,两人遥相对望。

时间像是停止流动,在两人之间凝起一道无形的冰棱。

殷染清楚地知道,以这个距离,津行止肯定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果然,当他们对视到第30秒时,津行止终于吞吞吐吐地开了口:“你是不是,都想起来了?”

60.不问明天,只求当下

殷染感觉心口陷下去了一块,那一问,让他这几天来高高堆起的壁垒几乎瞬间崩塌。

他不得不承认,他在畏惧。

他害怕最后一丝侥幸的破灭,害怕再看见记忆里津行止的那种眼神。

纵然他知道,津行止不可能一直陪着他,却心心念念地想在心里留住一簇光,好让他在往后漫长的人生中有一段值得留恋的记忆,记得也曾有那么一个人,是愿意与他并肩的。

可幻灭的这天还是来得太快了。

殷染僵硬地抬起嘴角,看着楼下的津行止,尝试岔开话题:“大忙人这就回来了?我还以为要很长时间都见不到你了呢。”

津行止抬着头,将声音压得很低:“是见不到,还是不想见?”

即便他的音量很低,那句反问还是清晰地落入了殷染的耳中,无情地撕开他故意挡在两人间的纱帐。

殷染尽力调整着表情,使自己看上去和平常没什么差别:“我有什么不好见你的?”

“我也搞不明白,”津行止磨牙道,“过去的事你想起就想起了,那也都不是你做的,你到底在和我别扭些什么?”

这段话雪上加霜似的落下,让殷染本就不具暖意的心口的温度迅速下降至冰点。他压下喉口的干涩,倒吸了口气:“我的红茶好像喝完了,你有空帮我买点吧。”

“……”

自从去瞿导那试镜的那天开始,津行止就感觉到了殷染的不对劲,但他总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

直到那天晚上,津行止倏然发现殷染房间里的加湿器还在开着。

从前,津行止总是能在化妆间里看见“殷染”开加湿器,可自从殷染到来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这种行为。

那天之后,津行止开始留心殷染房间里的变化。很快,他得出了一个结论:殷染找回了一些不属于来自异世界的他的记忆,所以才会变得熟悉这个世界的各种物品的使用规则。

但他却始终没想明白殷染躲着他的原因,想抽个时间好好和殷染聊聊,碰巧早上刚出门没多久,就接到了行程取消的通知。

津行止在路上想了很久该如何措辞,却在站在门前时听见了公寓里激烈的争吵声。

两人的对话清晰地印证了他的想法——殷染想起了很多事情。

可当他想和殷染针对这个事情好好聊聊的时候,殷染却始终顾左右而言他,这让津行止几天中堆积下来的困惑直接爆发而出。

津行止将身后的门反锁上,大跨步上楼。

他分明看见殷染向后退了一小步,而这,从来不是殷染的作风。

津行止更快地走到殷染面前,没有给他任何继续退缩的机会,双手抓住他的肩膀,迫使他直视自己:“你想躲我躲到什么时候?”

那种迫切的热望压在殷染身上,令他一时无法动弹。

感受着从津行止掌心传来的体温,殷染齿尖微磨,眯起的双眼透出一丝锐利:“津行止,你非问不可吗?”

“是。”津行止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答道。

“如果我说,想知道这件事,就必须付出代价呢?”

津行止扣在他双肩上的力道骤而一松:“你想要什么?拿走就是了。”

殷染忽而发力捏住津行止的脖子,迫使他后退,靠在墙面上。

最脆弱的位置被自己捏在手心,殷染却感受不到津行止的慌张,那种交托而来的信任让殷染的手像是被烫了一下。

他上移了一下手掌,加大了力道:“我要你哪怕是对我厌恶至死,也必须待在我身边。”

视野里,津行止的眸色蓦地暗了下来,像是灌进了一层铅。

那种犹豫像是钝刀,不带一丝血迹地在殷染的心口划出伤痕。

殷染自诩不是好人,强人所难的事情也没少做,可他唯独做不到这样对津行止。

他哂笑一声,眼底的血丝开始纠集缠绕。

最终,他还是松开了手,顺势把津行止向后一推:“做不到就别再问了。”

他视线下移,落在公寓楼梯灰蒙蒙的地板上。

无论多不舍,殷染还是抽开了手。

就在他的指尖缓慢失去温暖时,他的手掌却陡然被津行止拉回了原位。

津行止微扬下巴,将自己的颈项往他手里送了送。

“做不到?”津行止说着话,脉搏顺着殷染的指腹传递过去,“你就是这么看我的?自始至终,担心对方离开的,难道不都该是我吗?如果可以,我倒是很想离开你。可是怎么办,我好像早就被你困住了。”

殷染嘴角克制不住地微颤,却说不出一句话。

“无论我知道什么,都不会改变我现在的想法。殷染,我想知道,你在想什么。”

沉默良久,殷染才把手从他的脖颈间移开。他冷声道:“津行止,我是殷染。”

津行止不明就里地对上殷染带着凉意的眼神,并不明白他的意思。

殷染又道:“我是SA4殷染,我讨厌这个世界。”

听到这,津行止不受控制地背脊一僵。

他第一次听到这句话,是SA4第一次公演的时候,主持人让他们每个人用一句话来介绍自己。当时,“殷染”说的就是这句。

而那时他的语气、表情甚至眼神,都和现在的殷染如出一辙。

“记得那个禁术吗?我被捅了12刀的那一个。”

津行止僵滞地点点头。

“那是我的成人礼,”殷染眼眸轻抬,“那种禁术可以将个体的负面情感全部抽离,进而打造出一个战力极强、不受任何感情因素影响的怪物。”

殷染不停顿地继续说,生怕下一秒和盘托出的勇气就会消失:“这种怪物,我做了几百年。而被强行抽离的我身体里的那部分,游离在外,成为了你认识的‘殷染’。

“他刻薄、偏激、消极,可事实上,他就是我。那个每次曲解你好意的,不管不顾惹事的,神经病似的在公共场合对你发疯的,每次害得你身陷窘境的,都是我。”

他的话音刚落,津行止搭在他后腰上的手霍然滑下。

看着那只手,殷染苦笑一声。

“果然。”津行止果然还是接受不了。

某种尖锐的刺痛从殷染的心口扩散开,让他瞬间将刚才对津行止的威胁抛在脑后。他落寞地转身,感觉灵魂仿佛再次缺失了一角。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在褪色,从刚才没被津行止接触到的地方开始,迅速变灰,那种感觉很快将他吞没。

蓦地,津行止重新攥住了他的手腕。

被那温度接触的位置停止了褪色。

“不是说,我必须待在你身边;不是说,血契到死才能被解开吗?”

一阵不容拒绝的力道从手腕上的相接处传来,令殷染顿失重心,撞在了津行止的怀里。

津行止借势托起殷染的下颚:“你说话不算数,但我不是。我之前说过,无论我知道什么都不会改变想法,我说到做到。”

殷染哽了哽:“哪怕你曾经那么厌恶我?哪怕你知道我迟早会离开?”

“是,哪怕如此。”

津行止不再停顿,他揽住殷染的腰,将人向上一托,吮上殷染的唇瓣。

不管还有多久,只要在这里一天,殷染就只能是他的人。

不问明天,只求当下。

61.“可以吗?”

殷染紧贴着津行止的胸膛,在那剧烈的心跳中接受他的亲吻。

那句“哪怕如此”如同精巧的画笔,一笔一画地将属于殷染的色彩描摹填充。

刹那间,所有晦暗化作齑粉,消散在苍白的天光之间。

欲盖弥彰的行为被彻底揭开,有人在他沉入泥沼前,毫不犹豫地向他伸出了手。

苦楚和酸涩交织混合,湿润了殷染的眼眶。

那种湿润很快聚集在眼角,模糊了眼角的痣,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殷染抬手,回抱住津行止,抓住那只向他伸来的手。

他被动地接受着属于津行止气息的侵略,感受着那种狂热的情感一寸寸压入血脉。

两人一路吻到卧室,呼吸凌乱。

太阳越升越高,阳光透过纱帘落在地面上,印下淡色的斑驳痕迹。

津行止顺手拉紧窗帘,将殷染压在床上。

一丝光线落在津行止的发丝间,映出一抹金色。

“可以吗?”津行止温声询问道。

殷染总觉得津行止有那么几分故意的意味,毕竟上次这样的时刻,津行止也没有这么婆婆妈妈地非要得到他的首肯。

情欲催起的答案卡在殷染的喉咙里,如同干涩的食物,不上不下。

他拽住津行止的衣领,将撑在他身上的人猛地拉下来,贴耳道:“你倒是会乘虚而入。”

说着,他偏头深吻津行止,一只手向下去扯津行止的裤腰,用行动代替着回答。

指甲划过腰带的金属扣,带起的声音钻入津行止的耳中,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他俯身吻上殷染的耳垂,咬了一口。

耳垂被轻咬的酥麻如过电般传来,连同喷在耳廓处的鼻息,将殷染的热意向上推升。

他快速解开津行止胸前的纽扣,但肌肤相贴却没有缓解殷染的饥渴,反而使他更加焦躁。

就在这时,津行止偏偏停下了手,开始在床铺上四下找寻着什么。

殷染怔了一下,缓缓睁开眼。

此时,津行止正从旁边拿起一块软毯叠了几下,靠在他的腰上比量了一下,又似乎不满意厚薄,重新摊开毯子。

殷染倍感煎熬地动了动,狐疑地看着他:“……你在干什么?”

“你伤没好,总要做点保护措施。我不想你这么漂亮的一双腿上,因为我留下伤疤。”

那句话像纯柠檬水般酸涩地淋在殷染心头。

他腿上的伤口早已结痂,甚至连自己都不甚在意,可津行止却至今都时刻谨记。

“留疤也无所谓,我不在意疼痛和伤痕。”

他试图劝说津行止,可效果却不甚明显,津行止继续不急不缓地进行着手上的动作。

“呆子,换个位置不就碰不到了?”

殷染咬咬牙,猝然翻过身,单手搭在床头,隐忍着紧咬下唇,不肯看津行止。

那暗示已经不能再明显了。

“你——”津行止震惊地看着殷染,手上雪白的绒毯径直掉在膝边。

津行止一动不动地看着殷染,脑中混乱如麻。

他从未在殷染身上肖想过如此,因为在津行止看来,这是一种极具征服意味的方式。

让殷染屈于人下都已是打破了他的心理防线,在其他方面,津行止也只敢小心试探,生怕哪一下触到了他的逆鳞,人直接消失不见。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先提出这种要求的,居然会是殷染自己。

津行止小心地靠近过去,手却在碰到殷染时陡然一滞。

见津行止还在犹豫,殷染催促道:“你要是再磨叽,我就后悔了。”

说着,殷染动了动膝盖,那动作竟直接引起了津行止的紧张。

床铺单向地晃动了一下。

哽在喉口的声音压抑地一顿,殷染倒抽一口冷气,指尖死死扣在床边。

“津行止……就算我,还你。”

那种伴随话音的收缩让津行止后背一紧,他听不清殷染在说什么,只觉得脑中嗡鸣。

深入的欢愉,让撕扯中融入温存。

光影起起伏伏,浓重的绯红染上殷染的脸颊。他闭上双眼,被迫听着那些荒唐的“咯吱”声。

墙上的阳光由西侧移到东侧,见证着时间的流逝。

再一次释放后,殷染的手腕处亮起一道岩浆般明亮的红痕。那红痕从手腕处起,向内延伸了三指,又骤而熄灭。

津行止跌躺在床上,一把捞过殷染,将人揽在怀里。

他虽然很累,却始终没有睡着,只是一直盯着殷染发呆。

想起上午殷染和他说的一切,津行止总觉得心如刀绞。

他无法想象过去的殷染是如何不完整地存活着,也不知道他到底还经历过多少自己不知道的苦痛。

只要他再深想一点,那种苦楚便如满布荆棘的牢笼,缚锁住他的心脏,让他在每一次心跳中都受尽折磨。

他心疼地吻了吻殷染的发丝,嗅着他身上的气息。

他动作虽然很轻,却还是惊动了殷染。怀里的人动了动,像蹭枕头似的蹭了蹭他的手臂。

“醒了?”津行止低声问道。

殷染本来还在浅睡,听见津行止的声音,算是彻底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他转过身来,抬手按了按津行止的喉结:“如果我以前知道你这么能折腾人,我大抵不会和你对着干。”

津行止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殷染的指尖也随之上下移动。

津行止声音轻缓,像是询问,又像是在请求:“我想和你聊聊天。”

喉结上传来的震动令殷染指尖发痒,他收回手,半抬起他勾人的眼睛:“想问什么?”

津行止在他眉间印下一吻,问道:“之前为什么要说那些话?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会为了从前的恩怨而就此背弃你的人吗?”

这个问题戳到了殷染心口,让他有些无言。

他从没有类似“信任”的体验,又长久缺乏安全感。那种宁愿先离开别人也不愿意被抛弃的思维左右着他,让他险些自行走向无尽黑暗。

殷染无法将这种情绪传达给津行止,更不想影响他,最终对他摇了摇头。

“是,我承认,我很不喜欢之前在这个世界里生活的那个你。”

这样的坦诚出乎殷染的意料,他抬起头,看向津行止眼底的波动。

津行止继续说:“但那不是你的错,没有任何一个个体没有阴暗面,个体之所以正常,是因为理智总能让正面思维战胜负面思维。在没有任何调和的情况下,做事做成你从前那样才是正常的。如果被割裂的是我,我恐怕只会比你更不招人待见。”

这话让殷染感到好奇:“为什么?”

津行止抬手,敲了一下殷染的头:“因为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很想打爆某些人的头。比如,从前的你。当然,不只是你,很多时候我都想用武力解决问题。但我知道,那样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所以我都没做。”

殷染提起一口气,靠近津行止,在他契印的位置咬下一口:“你真的很不会安慰人。”

津行止低声笑道:“是吗?没关系,你可以教教我,我很听话。”

“听话?”殷染眯起眼睛,审视地看向和“听话”怎么都搭不上边的津行止,“我们是第一天认识吗?”

津行止牵起殷染的手,放在唇边虔诚一吻:“在哄你这件事上,我可以很听话。”

这句话在殷染听来,更像是自己的台词,每个字里都充满着哄骗的意味。

可当他抬眼看见津行止眼底的纯粹和真挚,却再难把它们和“哄骗”搭上关系。

“我其实……还想问你一件事。”

津行止的声音让殷染抽回思绪,他顿了顿,隐约已经猜到津行止要说什么,于是先说道:“关于这个世界的过往的记忆,我还没有完全恢复。演唱会前一天的事,我也只能想起一些零星的片段。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一点点说给你听。”

津行止摇摇头,相比于知道当晚是谁在算计他,他更想先了解关于殷染的事。

“我是想知道,早上你和殷羽说的那些话里,他为什么说你是……”

话说到一半,津行止有些迟疑,开始搜肠刮肚地寻找合适的措辞。

“残废吗?”

殷染补全了后半句,津行止却不忍点头。

殷染反手抓住津行止的手:“如果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说我是个残废,似乎也没错。”

62.“你是特别的。”

津行止微微怔神:“你是说——”

殷染道:“殷家共有三子,殷允、殷羽、殷染。殷允的母亲被迫嫁过来,在生下殷允后因出轨离婚。殷羽又是被过继来的孩子,从小便顽劣不堪。带着满心的期待,殷家盼到了‘半个我’的降生。”

殷染生来带着残缺的记忆,可心智却不足以理解个中深意。所以在10岁之前,疯得也并没有那么明显。

可等跨过了10岁这个年龄界限,他对世界的认知便越发深入。而那个年纪的他的很多行为,已经不能再用胡闹来形容。殷家对他的失望愈积愈深,到他分化那年,已经几乎到达了忍耐极限。

“他们大概谁也没想到,我分化成了一个性征是Omega,唯独信息素是Alpha的怪胎。也是那时候,他们的最后一丝希望落空。再后来,我被殷羽引诱签下进入SA4的协议,彻底触怒了殷老爷子,自此被放任自流。”

津行止一时无言。

其实他很早之前就不明白,出身于名门的殷染明明生来矜贵,为什么会选择和他一样混迹娱乐圈。起初他将这一切归咎于理想,可后来他渐渐发现,殷染似乎志不在此。

殷染不在乎任何事,疏离和反感所有人,尤其当有人想窥视他隐藏的秘密时,便表现得尤为明显。

“印象里,我是在演唱会的那天早上第一次释放出Omega信息素。我猜,大概是因为另一半的我到来,修正了原本存在于这个身体中的畸形结构。虽然还是没弄清我为什么会突然到来,但我想,我已经在走向真相的路上了。”

津行止的喉结上下滚了滚,眼底的忧伤一闪而过。

殷染仰起头,错开津行止的视线:“说起来真是讽刺,缺失和异化,似乎是我无论如何都避不开的事。”

这句话里夹杂着无奈,像一曲色彩浓重的哀乐,每个音符都融着心酸。

津行止向殷染靠过去,缩短两人间的距离。

四目相接时,津行止碰了一下他的鼻尖:“你从来不是什么‘怪物’,你是我的人。物以类聚,如果你非要那么说自己,那么我也该是你口中的‘怪物’。”

殷染的眸光细微地闪动了一下,又很快被他纳进眼底:“哪怕我现在的灵魂接近完整,我也难以认同你现在的做法。毕竟我一无是处,还不断在利用你——”

津行止抬手捂住他的嘴,不想继续听下去:“隐瞒诱骗才是利用,而我是心甘情愿的。我无法用逻辑厘清自己的行为,我只知道,对于我来说,你是特别的。”

“特别什么?”殷染轻呼一口气,“是没见过比我还惨的,还是因为我喜欢你这种被旁人抵触的信息素?”

津行止低眉,苦涩从他的味蕾处溢开,沿着感知神经前行,蔓延至每一处神经末梢。

“你当然特别,你是我拼命挣脱,却始终舍不得放手的人。”

殷染周身一僵,战栗自听到那句话起从耳畔迅速蔓延,经掠全身。

“殷染,我好像……”爱上你了。

津行止话只说到一半,就不禁咽了下去。

那后半句无论于他还是于殷染都太重了。很多时候,有些话说出口,便是无形的压力。

他不愿将这种压力传递给殷染,更不愿殷染因为为难而做出抱憾终生的抉择。

殷染也心照不宣地没有再问下去,他向上移动了一点,吻了吻津行止眼角的那抹光。

直到殷染唇间传来的热度彻底消失,津行止才想起来看看现在的时间。

他凭借手感分辨出手机,却在打开屏幕的一刹那怔住。

那是一张他和殷染之前拍摄的双人杂志照,两人双手相叠,眼神交错间似有千言万语。

津行止脑子有点迷糊,还以为是自己之前看微博忘记关,便直接点了退出,直到看见这是系统相册里的照片,才猛然惊觉他拿的是殷染的手机。

相册里,除了系统自带的照片,就只有几张同系列的双人照。

津行止这才知道,殷染这种能将调情调出花的人,居然也会做出躲在被窝里偷看合照这种纯情的事。

为了调节气氛,津行止故意把照片放大,递到殷染眼前:“还以为你有多狠心,还不是偷偷想我?”

背地里的思念被正主当面揭穿,殷染的身体忽而一紧,但又瞬间放松下来。

殷染半支起身子,手腕放松地搭在津行止的后颈上,修长的手指似有若无地掠过津行止的腺体:“是,我很想你,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从窗帘缝隙投进的光线提醒着津行止,时间已经不早了。

津行止把手机丢在床褥上,拦腰抱起殷染,向浴室走去。

殷染仍旧不甚适应这种抱姿,但从床到浴室总共也没有几步路,他一会儿就被津行止放了下来。

他舔了一下津行止的耳垂,低声道:“在这儿?”

津行止捏住他的下巴,将人从身上拉开:“好好的人,为什么总是满脑子黄.色废料?”

殷染抓住津行止捏着他的那只手,在他食指上的痣上印下一个牙印:“我不是人。”

津行止哑口无言,毕竟论挑刺,他大抵永远敌不过殷染。

他干脆走进淋浴间,开始给殷染试水温。

身后,殷染正在缓慢靠近,抱上了他的腰:“你怎么总执着于给我洗澡?”

津行止抓住揽在腰上的手腕,把殷染往淋浴间里一带:“我还欠你那么多钱,怕卖身抵债还不起,所以要做点什么讨好你。”

温暖的水流打在身上,在殷染的皮肤上蒸腾起雾气。

“说起来,那钱也不是我的。我进圈的那个月,殷羽就看上明媚了,为了让我们俩解除婚约,他硬塞了我那张卡,还不断往里打钱,只是我从来没用过。这么算的话,上次给小舟阳用的钱,其实是那个草包的。”

津行止手上动作一顿。

似乎是感到了津行止的顾虑,殷染继续道:“用了就用了,但你要是过意不去,我把这个缺补上。”

津行止轻“嗯”一声,继续帮殷染洗澡。

两人收拾得差不多,殷染听话地喷上之前津行止给他的信息素香水。

那种熟悉又陌生的味道让津行止不禁皱了皱眉头,下意识用指尖蹭了一下鼻尖。

捕捉到津行止的小动作,殷染抬眸:“你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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