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人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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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昌十四年二月二十一日
妹妹伤愈上学，姐姐落水休养。
早上春桃侍候着喝过了一碗粥，道枫就在床上靠着。
其实今天道枫已经好了，只是需要点时间来理清思绪。
昨天被推下水，是有人想要自己的命。
落水的时候道枫身边只有三个人。
一个吕玥瑜。
一个熊道柳。
一个余姨娘。
吕玥瑜对自己态度异常的冷淡，甚至可以说是不加掩饰的敌意，完全不似初见的时候热情，话里话外都带着刺。道枫心想，八成是吕玥瑜怀疑自己想攀附昌利侯大公子刘珏。
昨天家里的态度也很奇怪，纵然是去上门道谢，但是也搞得太隆重了一点。闲乐伯府和昌利侯府原本没有什么交情，何况早在道柳摔伤的第二天熊老爷就已经带上重礼上门表示感谢，昨天又巴巴带上两个精心梳妆打扮了的姑娘再去一次，还主动要求两个女儿当面向昌利侯府大公子致谢。大公子明明救的是庶出二姑娘，让嫡出大姑娘也跟着去就很容易让人多想。虽然最后因为道枫落水而没有成。要不是道枫是重生的，也会怀疑家里是否有和昌利侯府攀亲的意思。
但是吕玥瑜真的会因为这个推自己下水吗？昌利侯家大公子刘珏名声在外，明里暗里肖想的，又不只一家。看昌利侯夫人的态度，昌利侯家刘珏和知明伯家吕玥瑜的婚事势在必行。就算道枫真心想插一脚，也是自取其辱。而且，要是自己真这么死了，昌利侯府多少也会有点干系。吕玥瑜除了能够出口气，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
复生以来，日子不过一天天过着。落水一场，倒像是床上睡着被泼了一盆凉水，惊醒了浑浑噩噩的自己。
复生都半年了，怎么死的还不知道。
结合这次落水，要是前世自己是死于被人所害的话，那么道柳和余姨娘的嫌疑就大了。
或者说，要是前世是道柳母女害死的，那么今天动手的就是她们。要是今天动手的就是她们，那么前世就是道柳母女害死的。
不是没有理由的。
道柳比道枫小两岁，自道枫记事起就记得家里有个姨娘，自己有个妹妹。
两世了，道枫明白了，也接受了，父亲更喜欢余姨娘，也更喜欢道柳。
熊老爷的婚事是熊老太爷亲自操办的，熊老爷少年中举，前程远大，美中不足家境贫寒，刚好娶熊老太爷旧识的女儿张夫人和她的嫁妆。
几年后熊老太爷过世了，张夫人守过了重孝，怀上了道枫，余姨娘抬进来了。
这是熊老爷不厚道。
张夫人和余姨娘，道枫和道柳早年在家的关系不过是面上过得去。倒是后来得了爵位，大家反而缓和了不少。一个原因是因为张夫人得了诰命，还有一个原因是几位姨娘抬进门后大家默认闲乐伯府迟早会添一个庶出儿子。张夫人和余姨娘都是熊老爷熊有茗发迹前跟在身边的老人，相比新人，某种程度上来讲，两人算是同盟。
但是，前世闲乐伯府八年没有新生，熊老爷年纪也大了，不大有可能再添丁。道枫道柳两姐妹就是闲乐伯熊老爷的唯二继承人。
爵位和府邸本来就要收回去，并不会有什么指望。其他的，倘若自己死了，全都是道柳的。
何况，道枫猜想着，自己是嫡出，又是长女，按照一般惯例，道柳的婚事要等自己的婚事定了以后才会定。
而自己前世年年过十九依然未定婚事。要是真的遇上有什么佳人良配，家里也会先考虑自己。
余姨娘或者道柳，或者两人都不愿意再等了。
道枫正想着，熊老爷和张夫人来了。看样子两人是要出门，先来看看道枫。
熊老爷问：“你好端端的在后面走着，怎么会掉湖里去呢？”
道枫看着父亲，沉默一会，道：“女儿不知道。”
“才说过不要惹事，又来了这一出。”熊老爷无奈叹气：“你们几个姑娘屋里侍候的，出来回话。”
卧房里只剩道枫和张夫人。
道枫拉着张夫人，轻声说：“娘，是有人把我推下去的。”
张夫人没有接话，只摸摸道枫的头说：“你今天就好好休息吧。”
也跟着出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
帘子掀开了，春桃春杏探究的脑袋伸了进来。
“春桃姐姐。”道枫刚要问，春桃急忙打断道：“姑娘快别问了，不要乱想，好好休息吧。”说着就离开了屋子。
爱说话的春杏眼中都是戏，为难的看了道枫一眼，跟着春桃逃也似的离开了卧房。
自落水，所有人的态度都是怪怪的，道枫彻底受不了。
“青蔷？”道枫喊。青蔷是一定向着自己的。
青蔷进来了，面色如常地看着道枫。
“我肩膀昨天睡扭到了，你坐我身后来，帮我揉揉。”
“好的姑娘。”
青蔷坐到道枫身后，轻轻帮道枫按肩膀。
“说吧，刚才老爷和夫人说了什么？”
“老爷和夫人先问姑娘日常的起居玩乐，又问姑娘最近再干些什么，和什么人来往，都是春桃姐姐回答的。后来老爷和夫人去了小书房看了一圈，出来后就吩咐我们说不可以再和姑娘讲昨天姑娘落水的事，也不可以再提昌利侯府。然后老爷和夫人就出去了。”
“老爷和夫人为什么这么吩咐？”
“老爷和夫人没有说。”
“昨天我落水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在湖边跟着春桃姐姐走着。”
“我是怎么落水的你可看清了？”
“我没有看到姑娘是怎么落水的。只是听到有人喊，看过去姑娘就已经掉水里了。”
“后面发生什么了，我怎么被救上来的，你都看见什么了，都说说。”
“我先跟着春桃姐姐在湖边走，后来听到有人喊，看的时候姑娘就已经掉到水里。开始大家都往桥那里跑。但是浮桥容纳不了那么多人，反而晃得厉害，所以只有几个昌利侯家的嬷嬷跑了上去捞姑娘，其他人都去喊人或者去边上摇船。我和春桃姐姐被拦着只能在岸边看着。夫人被嬷嬷和昌利侯的夫人死死地拦着，余姨娘想伸手拉姑娘，但是拉不到。柳姑娘和吕姑娘在边上哭。”
青蔷顿了一下。
“昌利侯家大公子跳下湖，救了姑娘上来。后来船也来了，姑娘被放到船上，又被送到岸边。再后来姑娘身边围着很多人被送到房里，我就在外面候着，最后跟着回府，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道枫想了想，问：“可听到什么说法？有什么传言吗？”
“有人说大姑娘是为了看昌利侯府的大公子而掉到水里去的。还有说大姑娘是故意为了引起昌利侯大公子的注意而摔到水里去的，那么多人在园里侍候，姑娘心知不会有性命之忧，所以冒险。也有人说这是我们府上定好的计划，打定主意要攀上昌利侯府。”
正说着，帘子被拉开了。春桃走了进来，板着脸道：“在和姑娘说什么呢？”
道枫忙道：“春桃姐姐，我肩膀扭着了，让青蔷给我揉揉。她力气太小了，姐姐帮我按按肩膀吧。”
春桃狐疑地的看了两人一眼，坐下帮道枫按肩膀。对站着的青蔷说：“记得老爷夫人的话，好好侍候着，出去吧。”
今天一天都没有人来瞧道枫。到了傍晚的时候，道枫独自一人在屋里吃过饭，正收拾明天上学的东西。
这时候春桃进来说外面有知义伯府的嬷嬷来看道枫，还带来了信来。
道枫展开信一看，翟沐秀听说了自己的落水，特写信来问候。只是信中的语气不似之前那般亲热，本来两人之间已经姐妹相称，今天信中又开始叫自己大姑娘。
道枫觉得自己头上的撞得地方又开始疼了。
“嬷嬷请坐坐喝茶，我这就写封回信还请带给你们家姑娘。”
道枫思索着写了一封信给翟沐秀。
干脆就在信中直说了落水是因为有人推了自己，现在很害怕之类。
道枫封好信，嘱咐嬷嬷一定要亲手交给翟沐秀。
嬷嬷拿着信和赏钱走了。
道枫看着嬷嬷离去的背影，心想：
明天去学里，可有好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