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起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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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是真的?”
赵晴若放下手中的书,问向刚刚从尚宫局回来的木锦。
“是。”木槿回答道:“奴婢还问了几个人,她们身上也多多少少也带了点伤。”
“自从皇上因为尚制司给宋昭仪送瓷瓶那件事发了脾气,郑司制拿朱掌制顶了罪后,身边少了得力的人,如今又被柳尚宫压着,所以便常常发脾气,责打下面的人。”
赵晴若听罢,捏着书的页脚,垂眸思量。
曾司膳本分,林司仪和钟司簿默默无闻,纪司衣正直却不懂变通,柳尚宫做事则从来行中庸之道,能压就不治,皇后又对尚宫局不上心,所以才给了郑司制这蛮横的机会。
若是皇后能凭着自己的权把尚宫局握在手中,或者太后能够全部接管尚宫局,便不会给其他人暗中作祟的空隙了。
不过这样,也没有如今能让她暗中筹谋的机会了。
“明日是不是该是柳尚宫去向太后娘娘那汇报勤务的日子了?”
木锦点点头道:“是。”她抬眸看着赵晴若,道:“郡主是不是还要再和柳尚宫提一提有些闹腾的尚制司。”
赵晴若摇摇头道:“之前我多嘴那几句,已经够了,再说怕惹人起了疑心。”
“我记得昨儿听纪司衣说过,今年扬州贡来的云锻和珠州进献的珍珠都要比往年多,除了给各宫已经定下了量,还剩下些柳尚宫还没有决定好如何分配给各司,想来明天她是要去问一问太后娘娘了。”
木锦点头,又道:“郡主是有打算了?”
赵晴若看她一眼,轻轻笑了笑。
郑司制的蛮横,柳尚宫的不作为,纪司衣和郑司制的矛盾冲突,司膳司仪司簿的自扫门前雪,这些就像池底的沙土,要被搅起来,才能让人看出,这是一池子的浑水。
……
重华宫内,靖王祁放今日进了宫来给德妃请安,却没说几句便被德妃轻斥了一句。
“你也太心急了。”
此时殿内已经屏退了宫人,靖王祁放垂首站着,对座上的德妃道:“儿子和鲁王都将事情打点妥当了,夏凉父子的人头都已落地,凉军的那几个俘虏也死了。就算旁人再有疑心,也查不出来。”
德妃皱着眉道:“就算你做得再滴水不漏,但人的疑心你是压不住的。”
“这一次你举荐的人不就是被皇上给驳回来了吗?”
祁放面有不甘地道:“夏凉此前已经开始慢慢地给太子在军中铺路了。他们父子在朝中武将的声望又高,若真等夏家小姐过了门,夏家成为名正言顺的东宫姻亲,到时候就更难下手了。”
“况且,当初也是母妃您一直想要阻拦这场婚事的。”
德妃起身走到祁放面前,道:“这些母妃都知道。”
她叹了口气,道:“算了,事已至此,便只能这样了。所幸你事前准备充足,此事又起得突然让人措手不及,还有鲁王作保,如今皇上忙于清查吏治,一时间也分不出心来。”
德妃轻蹙柳眉,看着自己的儿子,看着他眉宇间那一股子不甘,道:“不过这一段时间,你要收敛着些。”
祁放点头。“儿子知道。李尚书手脚本来就不干净,这一次父皇命了儿子和六弟主事,又叫了右相监督,就算儿子不出手,那些事也会有人翻出来的。”
德妃颔首,伸手替自己的儿子整了整身上的衣裳,道:“你从小就事事比东宫的出色,你的不甘,母妃一直知道。那个你想要的位子,母妃和郭家会尽全力,替你争得。”
“但你也要记住母妃一句话。要往上爬,不能着急,步子一定要稳。”
祁放看着自己母亲的眼睛,心中深知那眸底藏着和自己一样的野心,重重地点了点头。
靖王祁放走后,德妃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夏家一事,虽然祁放做得干净,但不知会在祁谨心里留下多大的猜忌。
祁放一直是众皇子里头最优秀的那个,她也一直和自己的儿子说,他是最有能力坐上那个高位的人。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管不住儿子那颗越来越急功近利的野心了。
……
次日。
初冬的晨风微寒,吹得人想要在床上多睡一会儿。
赵晴若今天却起了个大早,梳洗用饭过后,便去了盛宁宫。
路上,她却遇到一个不常能见到的人。
“王才人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出门了?”
这便是刚刚有了身孕的王才人。平日里她都待在自己的落芳轩,足不出户,不怎么见人,所以今日见了她赵晴若才会有些惊讶。
“妾身见过郡主。”王才人规规矩矩地向赵晴若行了礼。她的眉目算是清秀,是个小家碧玉的模样,但总是缩着身子。
“王才人身子不方便,就不必多礼了。”赵晴若赶紧扶了她起来,问道:“王才人可是要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是。我想着被皇上册封了后,都没有好好地给太后娘娘请过安。前段时间,太后又病着,听说最近太后娘娘好些了,所以今日便、便过来了。”王才人低头说着,明明她还要比赵晴若高出一个头,但是赵晴若却能看见她的额顶。
“王才人有心了。”赵晴若对她笑着,随她一起去了盛宁宫。
盛宁宫里,太后祁宋氏今日起得也早些,见赵晴若和王才人一块儿过来了,笑着道:“今儿你们怎么一起过来了?”
赵晴若行完礼,道:“王才人念着太后娘娘,来给太后请安。”
之后王才人上前给祁宋氏行了大礼。待她落座后,祁宋氏笑着和她说道:“你如今是有身子的人了,保重身体为上,不必特地来看哀家。”
王才人垂着头,道:“妾身怀着皇嗣,心中惶恐,所以、所以来看看太后娘娘,希望能受到太后娘娘的福泽。”
这是来求着太后庇佑的。赵晴若听了王才人的话,想到了之前的两个皇子。这个王才人虽然看着怯懦,但也是个有自己打算的。
太后祁宋氏仍笑着,说道:“皇上已经嘱咐了太医院多多看护你的胎,哀家也会放下话去,让宫人们好好盯着你的吃穿用行。”
“你现在独自居在落芳轩,那些人自是都要听你的使唤的,有伺候不周的,尽管和哀家说。”这最后一句,祁宋氏说着,眼睛却看向了一旁跟着王才人的嬷嬷。
王才人得了太后这一番话,急忙起身谢恩。太后点点头,又留她说了些话,便让她先回去休息了。
“太后娘娘今日的气色看着好多了。”王才人走后,赵晴若接过秦嬷嬷端上来的热茶,递给祁宋氏道。
祁宋氏浅笑着接过,道:“这哀家一有头疼脑热,你便来陪着,也是辛苦你了。”
赵晴若恭敬地道:“太后照拂臣女,臣女做这些也是分内之事。”
祁宋氏看着赵晴若,眼底带着浓浓的暖意。
这一段时间她为了夏家的事发愁,又和祁谨说不上话,亏得赵晴若日日在身前陪着她。虽然她不会和她说这些个庙堂之事,但是有人陪着,总是能舒心些。
自祁诚去后,祁谨与她一直不亲近,她从未再奢望过天伦之乐。但是如今却从这个外臣的女儿身上,感受到了一丝的祖孙真情。
赵晴若陪着太后说话,说了没几句,便见柳尚宫来了。
“臣给太后娘娘请安,给朝云郡主请安。”
太后点了点头,让柳尚宫起身。
柳尚宫奉上了账册给太后过目,待祁宋氏看完后,又道:“臣今日还有一事,要请教太后娘娘。”
“是什么?”太后看完了账册,问道。
“今年扬州的云锻和珠州的珍珠的进贡都要比往年多。臣问过皇上要赏赐给各宫的量,但除却这些,还余下了不少。这些都是做衣饰物件儿的料,所以给尚衣司和尚制司的分配,臣还是想来问一问太后娘娘。”
祁宋氏道:“问过皇后了吗?”
柳尚宫回道:“一早便问过了,但皇后娘娘只问了问给各宫的量,其他的说让臣自行分配就好。”
祁宋氏低低叹了一句:“这些事她总该过问一下的。”
“这样,剩下的云锻一分为十,五份给尚衣司,三份给尚制司,剩下两份由你看着赏给各司的人。快到年节了,也给宫人们添点东西。珍珠就先都放在尚制司,让纪司衣有需要便去拿便可。”
柳尚宫低头应下。
赵晴若见状,对太后道:“听说这一次送来的珍珠个个都和铜板一样大。南域难见珍珠,如今这珍珠还没送来,臣女倒是想先去尚宫局看一看。”
话音顿了顿,赵晴若看了看秦嬷嬷,道:“不过臣女怕也不识得珍珠的成色,倒想劳请秦嬷嬷跟着我去一趟。”
太后闻言笑道:“难得你有兴趣。今日哀家觉得身子也好了许多,哀家就亲自陪你去看一看吧。”
赵晴若闻言,微微一怔,看了一眼竹容,和她身边那空了出来,本该是木锦站着的位置,低头应下。
一行人很快便从盛宁宫去了尚宫局。
珍珠暂时存放再库房,柳尚宫便一路领了祁宋氏和赵晴若去库房,可才过了前门,便听见一阵嘈杂。
“我是堂堂司制,你一个贱婢,有什么资格在我跟前说话?”
“我也是司衣,郑司制你又怎么能在我面前责打我的人?”
“这是怎么了?”太后听见争吵声便蹙起了眉,踏进了屋内,对正吵作一团的人们喝道。
只见屋内,盒子里的珍珠散落了一地,几个脸上红红的宫女跪在地上,纪司衣护着一人,站在郑司制面前,两人都鬓发微乱。而曾司膳则站在纪司衣的身边。
“臣参见太后娘娘。”
见来人是太后,纪司衣和郑司制连忙跪在地上。
“太后娘娘!”郑司制见了来人,先抢话道:“太后娘娘明鉴,臣为了年节要送给各宫的新钗环,来库房拿珍珠,可没想到纪司衣就是拦着不让臣拿。”
“你胡说!”纪司衣道:“太后娘娘,尚宫大人。这珍珠的分配还没发下来,郑司制自然是不能拿的,所以臣才拦着她。”
“可没想到郑司制却和臣吵了起来,还责打了臣的宫女。”
郑司制道:“那是因为你的宫女顶撞了我……”
“好了。”祁宋氏打断了二人的话,问向一旁的曾司膳道:“曾司膳,你说一说这是怎么回事。”
曾司膳是个本分的人,也是被太后祁宋氏一路提拔上来的,此时见太后问话,便老老实实地将自己看到的说了出来。
“今日我陪着纪司衣来看一看新进贡的珍珠,想着若是成色好,就向尚宫大人讨一些来做珍珠粉。然后郑司制身边的燕兰也来了,说是奉了郑司制的命令要来拿珍珠。纪司衣说尚宫大人的分配还没下来,就不让燕兰拿。之后郑司制来了,一时言语不和,就和纪司衣吵了几句嘴。”
郑司制道:“臣是想着反正珍珠也要分来尚制司,主子们的物件儿还要赶,便先遣了人来拿几颗。”
纪司衣道:“就算如此,也是不合规矩。曾司膳与我都没有想着先拿了再上奏,郑司制这样做就是不妥。”
祁宋氏听了她们的话,也明白了个大概。她又看了看边上几个脸上红红的宫女,问道:“那她们的脸,是谁打的?”
纪司衣道:“是郑司制打的。”
“那是因为她们对我出言不逊……”
柳尚宫看了一眼那几个捂着脸哭得小宫婢,对满脸骄横的郑司制,道:“她们说了什么?你便要这样掌她们的嘴。”
郑司制咬了咬唇,没回话。一边的曾司膳说道:“纪司衣身边的春欣说郑司制不要太得意,上面毕竟还有柳尚宫,纪司衣也和她是平起平坐的。然后郑司制便发了脾气。”
“这话倒也是不错的。郑司制难不成是觉得自己该和尚宫平起平坐?”秦嬷嬷看了看太后严肃的脸色,道。
郑司制忙摆手。“我没有,只是她说那话的语气是在是挑衅恼人,臣是依着宫规才……”
纪司衣哼了一声:“就算违了宫规,郑司制就能当着我的面责罚我的宫人了?”
“你……”
“够了。”太后出声道:“都是有品阶的人,为了几句下面人的言语便吵起来,成何体统!”
“今日纪司衣和郑司制都犯了宫规中不得重言吵闹的一条,纪司衣罚一月的俸禄。郑司制出手无礼,罚三月。至于春欣对上出言不逊,罚两月月银。”
祁宋氏简单地定了处罚,便要让她们下去,这时郑司制身边的燕兰却突然跪下来道:“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奴婢有话要说。郑司制责打宫人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我们这些奴婢也是经常被她无故责打。”说着,燕兰拉起袖子,露出一道道鞭痕。她身后的几个小宫婢也照她的做了,露出自己胳膊上的伤疤。
“太后娘娘。郑司制一天要打上奴婢们好几回,奴婢们实在是受不住啊!”
“你个贱婢!居然敢编排我!”郑司制听这话,恶狠狠地看向燕兰。
一旁的纪司衣趁机道:“太后,郑司制对自己人都下如此狠手,怪不得今日对我的人也是说打就打。这样的言行若不惩戒,难正尚宫局纲纪!”
曾司膳也早就看不惯郑司制跋扈的性子,便也跪了下来,附和纪司衣的话。
太后祁宋氏看了看那一片跪在地上露出胳膊上疤痕的小宫婢,又看了看合力弹劾郑司制的纪司衣和曾司膳,觉得额前的青筋都起了,似是没想到自己亲自命人管着的尚宫局竟然是这个样子。
柳尚宫看着祁宋氏越来越阴沉的脸色,怕自己又被迁怒说管事不当,也忙跪了下来道:“太后。臣管理下属不当,应该受罚,但是郑司制性格跋扈乖张,臣也拿她无法。还请太后定夺。”
柳尚宫这一句便是将郑司制单单推了出去,让她成了众矢之的。
赵晴若站在祁宋氏身后看着这一切,紧紧地攥着手。
如今的情况,不狠狠责罚已是不行的了。
太后看着郑司制,又想起之前李司制的事情,便发话道:“郑司制行为不端,屡犯宫规。即刻撤了她的司制之职,遣出宫去。”
“太后娘娘!”郑司制闻言大惊,连忙求饶。秦嬷嬷看着太后生气的模样,忙让人把她拉了下去。
郑司制本想喊出德妃的名字,但想了一想还是闭上了嘴,只是一个劲地哭饶,却被宫人拉走。
赵晴若看着这些,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她没想到祁宋氏能直接撤了郑司制的职。
待郑司制被拉了下去,祁宋氏又朝仍跪着的柳尚宫还有纪司衣几人说了几句警告的话。
这样一闹,她只觉得头疼,早没了心思看珍珠,就准备回盛宁宫。
但是刚转身,太后的余光便瞥到了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赵晴若身边的木锦。
她记得,方才出宫时,赵晴若身边只跟着竹容。
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