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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东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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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下了给众人的处罚后,祁宋氏让柳尚宫善后,便称自己头痛病犯了。赵晴若就跟着她回了盛宁宫,准备待祁宋氏睡下再离开。

可回了盛宁宫后,祁宋氏却先带着赵晴若去了书房。

进屋后,祁宋氏便要秦嬷嬷带着其他宫人都先退了下去。竹容和木锦见状,看了赵晴若一眼,但又不敢说什么,只得先跟着秦嬷嬷出去了。

待人都退了下去后,太后祁宋氏看着赵晴若,问道:“你今日想见的珍珠,可见着了?”

赵晴若在祁宋氏领自己来了书房时,便在心中猜测她今日可能看出了什么,见现在她问了话,赵晴若只得先硬着头皮答道:“今日尚宫局出了那样的乱子,臣女便没想着去看珍珠了。”

祁宋氏闻言,没有急着说话,而是定定地看着赵晴若。

赵晴若抬起眸子对上她严厉的目光,心中微微慌乱,想要躲开,却又忍住了不躲。

“你觉得,哀家今日对郑司制的处罚如何?”

赵晴若听着祁宋氏的问话,压下了心慌回答道:“郑司制素来蛮横,随意责打宫人犯了宫规,太后娘娘的处罚自是妥当的。”

祁宋氏轻轻笑了笑:“你倒是熟悉尚宫局,竟知道郑司制素来蛮横。”她的话音微顿,狠狠咬了一咬“素来”两个字。

“太后…臣女……”

赵晴若面色微变,开口想解释,但祁宋氏却打断了她的解释,道:“今儿若不是你一时兴起想去看珍珠,哀家倒也不会知道,这个尚宫局藏着郑司制这样的隐患。”

言已至此,赵晴若明白太后已经知道今天是自己在暗中筹谋,使郑司制的蛮横和她与纪司衣的矛盾暴露的。

看着祁宋氏越来越冷的眼神,赵晴若咬了咬唇,垂下了眼,却没有回话,算是默认了。

祁宋氏看着赵晴若,见状知晓自己的推测都是对了的,突然厉声道了一句。

“跪下。”

赵晴若依言跪下,但仍旧不发一言,没有解释,没有求饶。

祁宋氏看着她的发顶,看着少女默认了错却仍旧不肯低下的头,默默叹了口气,再开口又是严厉的语气。

“晴若,哀家不知道今日的事你还做了什么手脚,也不知道你筹划这些是为了什么。但是你要记住,这里是皇宫,而你,是安南王府的郡主。”

“若是以后再让哀家发现你在背地里搞这些动作,哀家定不轻饶。”

“今日,你便在这跪着吧。给哀家好好思过。”

赵晴若一直听着祁宋氏的话,不作回答,直到祁宋氏最后说了一句让她跪着思过,才开口谢了恩。

太后见她这样倔强,眼底浮起一丝不忍,却又压了回去,径自出了屋。

秦嬷嬷一直在门外候着,见太后出来,连忙上前扶了太后回寝殿。门外守着的竹容和木锦赶紧进了书房去看赵晴若。

“娘娘真的要让郡主在书房跪一天吗?”

寝殿内,秦嬷嬷一边伺候着祁宋氏脱衣上榻,一边问道。

祁宋氏道:“今日我既看出了她的谋划,就不得不罚。不然由着她,让她以后被旁人看出来了,就不是能轮得到我来罚得了。”

祁宋氏深深皱起了眉,对秦嬷嬷说道:“这郑司制,哀家记得,是原先告发李司制的那一个。上一次,好像也是她送了白瓷瓶给宋昭仪,才被皇上责罚了的。”

“梳月,你说,晴若这孩子,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秦嬷嬷回道:“郡主向来聪明,又在宫中待了许久,想来察觉到了什么也是可能的。”

“况且。”秦嬷嬷顿了顿,凑近了些道:“奴婢听说,这每每到了苏青的忌日,郡主都会吃素一天。而永安殿里苏青的屋子,到现在都没有给旁人住了,还空在那里。”

祁宋氏重重叹了口气,道:“她这样聪明细腻却又重情的性子,也不知是好是坏。”

“如今东宫局势不稳,后宫怕也会跟着受牵连。我更要好好盯着她,不能让她做出什么被旁人抓住了把柄。”

秦嬷嬷笑了笑,道:“太后到底,还是心疼郡主的。”

祁宋氏也笑了,但眉头却还皱着,道:“这些日子下来,她也可以说,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可是……”

可是,赵晴若到底不是皇家人。

祁宋氏掀开被子躺了上去,让秦嬷嬷息了烛火,摸了摸自己手腕处的那串红木佛珠,轻轻牵起了嘴角,似叹似笑地道:

“当初那个在哀家面前,都不敢抬头说话的小姑娘,如今,都会设计哀家,使那些个后宅手段了。”

……

太后的书房里挂着一幅字,写的是静心静欲四个字。

赵晴若对着那幅字,从日挂东枝跪到钩月初升,才回了永安殿。

太后特意嘱咐了底下的两个嬷嬷,不让其他人知道赵晴若在盛宁宫的书房内跪了一天。

会到永安殿时,赵晴若的两个膝盖都已经发青了,竹容一边红着眼替她上药,一边心疼地道:“郡主其实可以开口求一求太后娘娘的,不必真的跪到现在才回来。”

赵晴若一边忍着疼,一边说道:“今日太后罚我,也是我应该受着的。”

一旁的木锦道:“今日郡主本来是想让秦嬷嬷跟着去,再借秦嬷嬷的口去和太后说的。可没想到太后娘娘直接跟着去了,怕就是这样太后才看出来的。”

赵晴若看着自己乌青的双膝,嘴角却是弯着,道:“可是今日,太后直接撤了郑司制的职。”

“对了。”赵晴若看向木锦,道:“那些治淤伤的药,都给了她们吗?”

木锦点点头,道:“奴婢都悄悄给了。她们让奴婢代为答谢郡主的仁慈。”

赵晴若柔柔地道:“让她们好好养好自己的伤便好。”

“如今郑司制一走,司制之位还悬而未决,往后尚宫局可能还会有些新的变动。我又不能再插手这些事了。”

木锦接了话道:“郑司制一走,德妃肯定咽不下这口气。如今郡主,还是要低调一些。”

赵晴若点点头。竹容上好了药,帮赵晴若包好,嘱咐赵晴若好好休息,便和木锦一起退了下去。

待她们退下去后,赵晴若仰躺着,看着床顶的帐幔,思量着今日的事。

虽然将木锦从司制房调来了自己身边,但赵晴若也一直借着木锦对尚宫局的熟识,让她盯着郑司制。

原本今日她是想让秦嬷嬷撞见郑司制的蛮横,再借由秦嬷嬷的口告诉太后,到时候自己再在一旁多说几句,便能让太后狠狠罚一罚郑司制,也可以连带着打击重华宫在尚宫局的势力。

可没想到太后亲自去了尚宫局,也没想到太后直接将郑司制罚出了宫。

虽然今日之举让太后察觉到了自己暗中做的手脚,但是却也帮着她卸掉了德妃在后宫的一条胳膊。

当初,就是郑司制告发的李司制,也是她极力作证说李司制掉包了宫女的熏衣香。所以当初的事,她也一定知道。在尚宫局这些年,也不知帮重华宫得了多少的好处,今天被罚出宫去的下场,郑司制也不算无辜。

今日跪了一天,赵晴若累得连晚膳都没有用。华贵帐幔之下,她闭上越来越重的眼皮,轻轻叹了口气。

今天在祁宋氏面前漏了马脚,赵晴若本来以为她会狠狠地罚她,再禁她的足。

可是,她只是让她跪了一天,还特意帮她遮掩。

祁宋氏是心疼她,在乎她吗?

可是祁宋氏不该的。

因为她,始终不是皇家的人。

……

“太后直接让人把郑司制拉出了宫?”

重华宫里,德妃难得地怒意尽显,皱着眉喝问道。

“是。”德妃身边的阮素应道:“今日郑司制在尚宫局和纪司衣争吵,正巧被太后娘娘撞见了,而且还被司制房的其他宫人给告发了平时随意责打宫人的事,太后娘娘这才发了大脾气。”

“秦嬷嬷很快就赶她出了宫,奴婢都没有时间说上话。不过,好在她没有多说什么。”

德妃闻言,哼了一声:“怎么会这么巧?从前她责打宫人,太后都遇不上,今日就刚好遇上了?”

“还有上一次,晚送到宋昭仪那的白瓷瓶。这一切,怎么就会那么巧?”

阮素道:“娘娘是说有人暗中……”

德妃瞥了她一眼,道:“之前我专心于放儿的大业,没有分出心思来。如今都让别人动了郑司制,我怎么能还放着不管?”

阮素闻言,忙道:“那奴婢即刻就去查,到底是谁暗中做的这些手脚。”

德妃轻轻颔首,眼中冷意渐甚。

偶尔的失足,她可以当做意外,但是失足的次数多了,她就定要揪出背后那个挖坑的人,用他的骨肉,填了那些坑。

……

郑司制被废的消息没有在后宫掀起太大的波澜,不过有心关注之人倒是很快就得知了消息以及其中的原委。

暖烟阁内,施嫔听了婢女的话,先是一惊,后又起了疑惑。

“这尚宫局最近,真是不安宁。”

婢女回道:“是。尤其是这尚制司,接二连三地出事。先是杖毙了一个掌制,后又是撤了一个司制。”

施嫔撑着额头,垂眸思量。

这郑司制是当初帮着自己揭发了李司制的那一个,自己原先对她还存有几分好感和谢意。但是后来自己怀疑尚宫局,却怎么套她的话都套不到,便也就疏远了。

自从宋昭仪的事情后,施嫔也看出了些尚制司和重华宫的端倪,如今郑司制被废,她自然是开怀的。

只是,这一桩桩一件件,背后是否有推手呢……

施嫔正独自思量,却听隔壁的落芳轩传来了圣驾的声音。

“皇上,又去看王才人了?”

婢女见施嫔落寞下来的眼神,道:“王才人有孕,皇上自然是要多去看看的。但是皇上前月,也是来看过娘娘的。”

施嫔讽笑一声:“孩子……皇上只是在意孩子罢了。”

这宫里,怀了的一个接着一个。良昭仪就算去了西暮宫,她的孩子,也受着多方的照顾。

可谁还记得,她的孩子呢……

“把门窗关上吧,我想静一静。”

施嫔吩咐道,脸色渐渐阴沉下来。

她还记得那个孩子,那个还没出生便被人当做棋子的孩子。

而她,一定不会放过那个罪魁祸首。

……

十一月时,初晓晨光下的瓦顶上覆着一层薄薄的霜,待太阳再往上爬高一些,那层霜便消了,只留下些许水珠。

赵晴若罚跪之后没有休息半天,继续日日地去盛宁宫请安。既然祁宋氏已经帮她瞒了,她便再不能叫人看出些许端倪。

只是这样一天天地不得歇息,膝伤便也好得慢了些。

如今乌青已然褪去,但是走动时难免会有些轻轻的疼痛。

这一日,赵晴若在盛宁宫的前殿廊下坐着休息,想着应该再过不久,便能看见雪了,却听大门外传来了人声。

赵晴若侧头看去,见来人是七皇子祁政。

自夏家的事情发生后,听闻祁政忙着保下夏家的余子,便没怎么来盛宁宫请安。所以赵晴若也是有一段日子没见到他了。

“臣女见过七皇子。”

见人走近,赵晴若起身行礼道。

许是起身时,膝痛又发作了,赵晴若微微变了脸色。这些许的变化却被祁政瞧在了眼里。

“朝云郡主可是身体不适?”

赵晴若没想到祁政能将她看得那样仔细,连忙回道:“没有。臣女许是晚上没有睡好罢了。”

“七皇子今日怎么过来了?”

祁政道:“济州又起了匪乱,父皇命我带兵前去剿匪。明日启程,今日便来拜别皇祖母。”

赵晴若闻言蹙了蹙眉。怎么济州又起了匪乱?

但赵晴若没有往这个方向多想,她看着祁政坚毅的眉眼,想着这个和自己哥哥差不多大的皇子才刚回来不久就又要去战场,而且这一次已没了夏将军同行,心中升起了一丝怜意,便道:

“那还望七皇子多多保重,早日功成归来。”

祁政闻言轻轻一笑:“借郡主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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