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二章合一) 亲喂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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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
掩嘴轻咳几声, 邹灵雨抱着话本,露出了为难神色。
那日淋了雨染上风寒,高热是退了, 只后续的病症却陆续浮现。
今早开始的咳嗽便是其一。
凌晔将桌上还冒着热气的茶水推到邹灵雨面前,问她:“你汤药有确实喝完的吧?”
这问题凌晔也知道自己是白问了,毕竟早上邹灵雨喝药时自己就在旁看着。
邹灵雨不喜药味是一回事, 但她人是清醒的,知道是为身体好的东西, 也会蹙着眉乖乖喝下, 不必叫人操心。
“自是喝完的, 一滴不剩呢。”
邹灵雨声音低沉沙哑, 每说一句话, 喉咙就有若要被撕裂般的烧灼痛感,喝了一口茶润过喉, 才稍稍平息些不适。
一场风寒,让她声音都变了, 不仅说话变得艰难,话音还难听得很, 邹灵雨忍不住摸着自己咽喉, 心中微叹口气。
也不知何时才能好?
除了喝药以外,她目前能做的, 也就只有多喝茶水来降低喉中不适了吧?
她喝完再倒一杯,正要喝下, 腕子却忽地被凌晔攥住。
邹灵雨纳闷地瞧了他一眼,因喉中不大舒服,非必要她不是很愿意开口说话,只以眼神表露自己疑惑。
也不知凌晔到底看没看见, 他手上一转,捏住瓷杯,邹灵雨怕水给洒了,见他要拿走便直接松手。
白润的瓷杯盛了八分满的茶水,被凌晔握在手中,转了转杯身。
他瞥了邹灵雨一眼,取笑她:“你是打算喝水喝到撑是吗?”
邹灵雨眨了眨眼,想了想,竖起两根指头,委屈地表示自己才喝到第二杯──哦,连这第二杯都还没喝上呢。
凌晔瞧懂了她的意思,只将那瓷杯放到小几上,邹灵雨走了几步正要去拿,凌晔右臂一伸,在即将圈住邹灵雨腰肢时,邹灵雨止步,往后退了退。
没揽到人凌晔也不介意,他无所谓地收回手,只淡淡抛下两个字:“等着。”
邹灵雨略侧了侧头。
等什么?
凌晔没再说话,只将目光落在手中书册上──脸上还是那副提不起兴趣的表情。
“叩、叩。”
敲门声响,随之而来的还有甜甜的淡香。
邹灵雨还嗅闻得到味道,并未被病征影响。
自打这屋里药味淡了许多后,旁的气味也就更清晰。
凌晔又翻过一页,淡淡道:“进。”
慎言端着托盘进来,上头摆了两个小碗,一进门便顺道将小几给安到榻上,再将其中一碗给送到凌晔面前去。
邹灵雨本以为送来的是汤药,可味儿闻着就不对。
待到慎言将碗盖揭开,邹灵雨才发现碗里不是黑乎乎的汤药,而是一整颗雪白的梨。
梨子上方有被剖开的痕迹,捏着梗掀开,梨肉中心被挖空,里头有切成碎块的梨飘在澄黄的梨汁当中。
慎言将桌上的另一碗端到邹灵雨前,笑笑说道:“这碗是少夫人的,小的待会儿再来收拾。”
说完便先退下,邹灵雨这会儿后知后觉意识过来,凌晔为何要阻止她继续饮茶。
茶喝多了,这会儿再上冰糖炖梨,可不就真得吃撑了吗?
她捏着勺子,在还微微冒着热气的梨子果肉当中上下轻搅了搅。
邹灵雨掩袖轻咳一声,问道:“这是小公爷早先吩咐的吗?”
否则他也不会先替她扣了杯子吧?
凌晔终于肯阖上书,轻应了声,懒洋洋瞥了她一眼,“你那声音都快哑了,就先别说话了吧?”
随手将书搁在几上,然后将散在身后的长发捞在一处,准备梳理后绑起。
发丝拢起,平日被遮掩住的后颈在乌丝中若隐若现,袖口因抬高了手,稍稍往下掉些,凌晔手臂线条毕现。
她还记得那只手环在自己身上时的力道,是再怎么尽力忽视,都无法抹灭的存在感。
强而有力,一伸手,就能扣住自己腰身。
以前,她总认为那是双杀过人的手,说不惧怕是假的。
可好像在不知不觉中,邹灵雨发觉自己对凌晔的畏惧竟是越来越减轻,连同他闹脾气都敢了。
她不禁在想,自己究竟是何时开始已能以平常心待他,不会再因他无心一个举动,吓得一惊一乍。
看见凌晔揽发,邹灵雨目光滞住,忽然想起一事。
她将视线缓缓转向自己梳妆台。
左手边的小抽屉里,收着原本要赠与凌晔的东西。
原先早就该给的,却因种种原因竟到这时还未送出。
邹灵雨想了想,炖梨现在吃正烫口,不如就稍微放放,自己起身去将那物取出。
她觉得,今日许是将它送出的好时机。
取出物品后,邹灵雨走到凌晔身后。
凌晔拢头发拢得不太耐烦,瞥见邹灵雨走到自己身侧时顺势看了过去,眉间还皱着。
——他还从未以这样不耐烦的表情看过她。
凌晔待她向来都是面带笑意,游刃有余。
就好似看着家中闹腾的小猫小狗,饱含笑意看着他们玩耍,兴致来了再伸手逗一逗,那样的态度。
邹灵雨抿唇,对自己这样的联想感到无语至极。
虽然无语又离谱,但她内心知道,兴许这想法也跟凌晔心中真正所想的差不离。
她只是从来不说,却不代表真的什么都不懂。
被人当成玩物,总是心里不大好受。
可凌晔在她为难之际,曾伸出援手也是事实。
别人对她的好,邹灵雨点滴记在心。
对她而言,只要是不会伤及长靖侯府的事,那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她扬了扬自己手中的木梳,再指了下凌晔长发,“我来帮小公爷吧?”
既然都买了,总是得送出去的。
凌晔的目光从她手上梳子转到她面上,最后又落回木梳上,没多说什么,却背向邹灵雨。
邹灵雨接过他握住的那束乌发,由上至下,轻轻梳了起来。
她的动作很轻,木梳的齿总在将要触及头皮前便往下梳去,从未刮疼了他。
凌晔半垂着眼,他能从发上传来的触感去猜邹灵雨是什么样的以什么样的姿态在为他梳发。
那姑娘做事一丝不苟,定是露出专注的神色,未免扯疼了他,轻手轻脚,耐心梳理。
只他能猜出她动作,却想象不到她面上表情。
是全神贯注地几乎面无表情呢?还是嘴角会噙着淡淡笑意?
眼前所见尽是一面墙,别说人了,连面能借反射瞧瞧身后的镜子都无,凌晔意兴阑珊。
忽然,被灵雨握在手上的发丝全数放开。
可长发却未因挪动飘至身前,凌晔伸手往后摸去。
乌发在肩下被邹灵雨以发带松松绑起,比他平日梳头时间都要来得短,只手上一触,发丝依旧平顺。
才觉疑惑,邹灵雨已将雪莲木梳递到他面前,“此物赠与小公爷。”
乍看之下不过平平无奇的梳子。
以最寻常的枣木所制,上头刻的雪莲纹理也算不得细致。
然而木梳上相邻的齿却隔得比一般梳子要来得宽些。
凌晔从邹灵雨白嫩的掌心上将梳子捞了过来,指尖擦过她娇嫩的掌,就好似按在新晒好的锦被上一般,既暖又软。
邹灵雨把手轻攥成拳,忍住手中痒意,对凌晔细声道:“此前在街上买的,那小贩同我说,雪莲若饮过它花瓣上露水,能治百病,有延年益寿的功效,我想着寓意极好,能保小公爷康健,身子快些好起来。”
说到后来嗓子已哑得再无声音,凌晔顺手舀了自己那碗炖梨,将勺子凑到微蹙起眉,正觉嗓子不适的邹灵雨唇前。
“张嘴。”
勺子都已抵上唇,好似提前说一句“张嘴”只是打声招呼,不论邹灵雨应不应,凌晔都铁了心要将这勺雪梨喂入。
他这一勺舀的不光梨肉而已,还有莹泽的汁液也一并在勺中。
邹灵雨唇上被凌晔送来的瓷勺挤压,不得已只好微张开口,将那口炖梨吃下。
温润的口感,带着水果的清甜,果肉软绵。
邹灵雨那灼烧得几欲干裂的咽喉如获甘霖,喉中疼痒舒缓不少。
凌晔手中握着那柄梳子,垂眼看了半晌,然后转头望向刚将梨咽下的邹灵雨。
他问:“你想要什么?”
邹灵雨愣住,摇头说道:“没什么特别想要的。”
还想不透凌晔怎突然问这样的问题,邹灵雨听了他下个疑问,才总算了解为何。
凌晔奇道:“既不是有所求,那为何平白无故赠物?”
国公府并不缺梳,且也能找到比这材质还要好不知多少的。
但凌晔摩娑木梳上的图样,却觉得这用料平平无奇的梳子很是顺眼。
邹灵雨轻笑了下,为了不影响嗓子,她声音极轻,缓缓说道:“哪有什么为何?我们是家人,出外瞧见适合自己家人的物事,自是会买下,返家赠他。”
她大哥哥就时常这样呢。
有时候伯父见他送的东西她们几个姐妹爱不释手,下朝时也会买些东西回来,要与邹腾辉买的拼个高下,看谁买的礼物最得她们心意。
邹腾辉无奈之际,却也每次都会奉陪自家父亲那偶有的小孩心性。
想起他们,邹灵雨笑容更是温柔了些。
凌晔却沉默不语。
家人?
这二字对他而言,可有可无,再陌生不过。
只心中烦躁不已,整天下来寡言少语,邹灵雨还担忧地问:“是否木梳不合小公爷心意?”
他给否了,邹灵雨才安心地舒口气。
夜里,邹灵雨面着自己入睡。
凌晔侧过身,在昏暗中端详她面容。
浅浅的呼吸声就在身旁,邹灵雨睡颜甜美,不知梦到何事,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模样。
看着这样的邹灵雨,凌晔心中烦躁慢慢被抚平,望了她许久,最终才情愿闭眼睡去。
……
吃过几日的冰糖炖梨后,邹灵雨那些细碎的咳嗽断了个干净,连声音都恢复成原本婉转悦耳的音调,喉咙也不再像是要撕裂般的疼。
晨间起来,洗漱过后,凌晔便会朝她招手,“说几句话试试?”
起先邹灵雨不明所以,还问:“要说些什么呀?”
嗓音恢复细甜,轻柔婉转,不再如前几日鸭啼一般。
凌晔点头,“今日再吃最后一次炖梨,也差不多了。”
表情很是满意。
邹灵雨有一瞬间怀疑,凌晔怕是受不了她那嘶哑的说话声,才特意吩咐厨房准备的炖梨吧?
无意间扫到邹灵雨像是很有话说的神色,凌晔挑眉问她:“怎么?有话想说?”
邹灵雨哪好意思直言,自是摇头否了:“小公爷想多了。”
凌晔深深看着垂首静立的少女,她面上总露出最乖巧的模样,实则心里还不知要腹诽些什么。
他叹了声:“娘子也不知怎么想的,咽喉疼时像有说不完的话,好不容易嗓子不哑了,又无话可说。”
邹灵雨脸上一僵,事实好像也确实如他所言,可绞尽脑汁想说些什么,却又觉这时开口,不就正中凌晔下怀?
她抿唇笑了下,权当自己的回应,却是默不作声。
凌晔见状,看了好半晌,最终低叹口气,摇了摇头,也没再管邹灵雨说没说话。
他知道的,那就是个倔强的姑娘,拗起来了,除非能说得动她,她又能自己想通,否则怕是都能把气给憋上一辈子,难搞得很。
邹灵雨对于自己小小的反抗成功,欣喜地将袖中的手握成拳,藉由手部使力,去控制自己面上表情,免得笑得太过,惹了凌晔的眼,又招他来消遣自己。
凌晔总爱逗她,以看她反应为乐。
那么反过来,她不做出反应,便能破了此局,让凌晔自己打消逗弄她的念头,就是她的胜利。
虽然只是小小的占了上风而已,但邹灵雨还是高兴。
心情正好之时,今日的冰糖炖梨送了上来。
炖梨能镇咳养胃,生津润燥,厨房这几日会送来她与凌晔两人份的,以供食用。
清甜的梨汁散在口中,果香盈满嘴,只要不是苦涩之物,邹灵雨都能吃得开心。
而且,她还发现了一件事。
以眼角余光瞧了凌晔,他在榻上也悠哉在尝梨。
今日他神情如常,进食的速度也与用午晚膳时相去不远。
炖梨厨房总是备了两份,她和凌晔一人一碗。
第一次吃时因为自己说话说到半途声音哑了,凌晔舀了自己那碗的梨喂她。
他总是行动优于一切,问也不问,直接舀了就凑到她嘴边,也不管自己到底吃不吃的。
邹灵雨在想,若是自己当时拒了,那凌晔还打算作罢否?
还是说……
想到凌晔话中诉说的某夜,而自己因病无半点印象的喂药情景,邹灵雨面色有一瞬的不自然。
她双颊微红,心中竟觉凌晔会以那法子再喂她一次。
等到她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瞧他时,他大抵还会两手一摊,无赖地道:“横竖都喂过一回了,再喂一次,又有何区别?”
邹灵雨咬紧下唇,越想越觉得这发展真有可能。
险些把自己想得火气升腾。
她深吸口气平静下来,又想起那之后的事。
因太过突然,加之瓷勺都已碰上她唇了,邹灵雨也只好张口吃下。
偏生凌晔喂完她之后,他竟是没打算换过勺子,就要直接使用,舀了一口梨,自己也打算尝尝味道。
邹灵雨幸亏自己眼尖看到了,这次换她上前握住凌晔手腕,阻了他的动作。
凌晔瞥向她,眸中带了几分意外。
“不能用这个!”邹灵雨迎上凌晔的眼,用嘶哑的嗓音解释着,“小公爷的炖梨和我的调换下吧?否则过了病气给小公爷可不好。”
她风寒还未好呢,凌晔身子本就弱些,若因她用过的勺子凌晔再接着用了,此举让他再染病,邹灵雨可承担不起这份罪责。
凌晔自从收下雪莲梳后,便没什么反应,话也变少了,连取笑她的心思都没,只淡淡瞟了她一眼,没什么意见,也不反抗。
邹灵雨趁势顺利得换汤碗与勺子之际,还诧异地偷觑凌晔。
换作往常,他定是会打趣地问:“有何不可?”
指不定还会再次扯起那晚他亲喂她汤药的事,笑言:“亲都亲过了,为夫用娘子用过的勺又如何?”
邹灵雨庆幸又忐忑。
庆幸的是,凌晔没有旧事重提。
忐忑的是,凌晔那日安静得不像他。
邹灵雨不明原因,而她却是再清楚不过。
凌晔不想说的事情,谁来问都没用。
她自知自己并非能让凌晔破例的例外,加上实在说了太多话,嗓子难受,最后也没能追问下去,两人各自用完炖梨。
所幸,凌晔的异常待到隔日,自己就恢复如常。
唯一的坏处便是凌晔又有心思逗弄她,弄得邹灵雨无奈又好笑,觉得自己压根就是白担心一场。
可过了那日以后再尝冰糖炖梨,邹灵雨便觉古怪。
──她后来尝的炖梨,都较那日甜上许多。
想到那回在她的坚持下,她与凌晔的碗换过后,凌晔却没有马上吃起,而是对着那颗雪梨凝视许久。
等他终于动勺,舀了一口送进嘴里,却是咀嚼得缓慢。
喝下苦涩汤药向来都不会皱一下眉的凌晔,那次吃梨的神情却是一言难尽。
邹灵雨心中有所猜测,偷偷让问枫去问过厨房,问了两碗的雪梨冰糖的量是否不同,最终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她才知道,凌晔不喜甜,却因知她口味偏甜,特意吩咐厨房将邹灵雨那碗的冰糖放得多些。
明明凌晔自己最知晓她的炖梨定是要甜些,还是没有阻止她互换的动作,一勺一勺默默咽下。
邹灵雨将前后都串了起来,才恍然大悟。
难怪她都用完了,凌晔才只用了一半呢。
知道这点后,邹灵雨又觉有些好笑。
同她说明白,或是再吩咐厨房再做一份便好,何至于要自己咽得这样艰难?
凌晔这人吧,瞧着虽是温文洒脱,但总在一些奇妙的地方拉不下脸来。
就好像要从他嘴里听到一句道歉或一句真心话,都比登天还难。
邹灵雨笑笑摇头,捧着看到一半的话本子接着看了起来。
她与凌晔两人同在房中,一人斜倚床柱,一人靠在窗前小榻,正好对着。
凌晔也不知看了邹灵雨多久,还是恰好瞧见她笑靥,挑眉问她:“话本子那样有趣?”
眼神还在封皮上打转了一下。
自打包着《女论语》的书皮鱼目混珠瞒不过去后,邹灵雨就不再给话本上做伪装。
邹灵雨原先打算实话实说,她笑起来并不是因为看了故事发笑,而是想到旁的事才觉逗趣的。
但念头一闪,忽然生出个好玩的主意。
于是邹灵雨收敛表情,以免被看出端倪。
她露出浅笑,点头应道:“是啊,这话本子当中有个特别的人,不知为何总不喜对人吐露内心话。喜欢还是讨厌,道谢或是道歉,从不直接说,闹了好多事儿出来呢。”
说完,邹灵雨意有所指地瞥了凌晔一眼,希望他自己多少能有点自觉,她叹了声:“分明只要说出来了,事情就能好生解决了呢。”
凌晔听是听了,只不过发出一声上扬的“嗯”,还拖得老长,显然相当不以为然。
邹灵雨见状,便猜他怕是根本没听懂自己在暗指他呢。
凌晔挪了一个舒适的位置躺了,不应和邹灵雨的话,却反问:“说出来,事情真就能解决?再者,又怎知那人说的是真是假?”
两个问题,便让邹灵雨愣了下,细细思索。
她迟疑地道:“可不说的话,岂不是引人误会,徒惹更多事端,越发麻烦?”
凌晔抬眸,好笑地看她,“倘若不必经过言语就能让人了解,那么说与不说,又有何差别?这天下人最爱听的,不过都是包裹着糖饴的话语,谁又知道掰开来看,里头含的是好意还是恶意?”
他半垂着眼,嘴角噙着笑意,只眼里冰冷。
凌晔将脑海浮现的幼时景象,化为言语言说:“就好像这世上,也会有一直说是爱着孩子的母亲,嘴上说着有多么珍爱,到头来离开得最潇洒的,也是她。”
他撑着颊,话音淡淡,似还夹杂着嘲意,“言语这玩意儿,最是不可信。”
邹灵雨愣愣听着。
凌晔虽未指名道姓,可邹灵雨还是隐约觉得,他许是在说闵国公夫人的事。
当年她离开国公府时,凌晔已是七岁,并非不记事的年纪。
可也正是有了过往七年与父母相处的岁月,到后来家中父母感情失和时,才会更加无法接受吧?
邹灵雨一直刻意在避开与凌晔家人相关的话题,就怕自己提了,那是往他心上扎刺。
然而每回主动提起的都是凌晔。
他会用最漫不经心的态度,似个旁观者般,讥讽地说起家中事。
邹灵雨每回听着,都像被大石压在心口。
沉,又难以呼吸。
又觉得隐隐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