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广告商找上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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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瑞秋回到自己房间，刚合上门就注意到惊蛰坐在里头，拿着一本书在看，显然等他很久了。

“你来做什么？”袁瑞秋这样问，并不是说惊蛰不可以来，而是惊蛰私下进他卧房的事情如果被谢五和谢七知道了，估计情况不太好。明明只是友人相互见面寒暄，在那两人眼里，却像他在同别人偷情似的。

“我给你接了一单生意。”惊蛰说明来意，“他们想找秋风先生，奈何联系不上你本人，就找到了我。”不然他也不会冒着吃挂落的风险前来。

“我都说了，我不画广告。”他确实是需要一些钱来保护自己，让自己随时随地逃可以跑，但袁瑞秋纳闷的是，怎么外界也轻而易举地看穿了他，老认为秋风是一个带货王，会为区区五斗米折腰？他名声还是很珍贵的，和太多商贾合作会让他的笔名沾染了铜臭气质，降低他本人的格调。

惊蛰：“一张五十块钱。”

“好吧，我画！”袁瑞秋立马反口，呜呜呜真不是他爱钱，实在是对方给的太多了。

事情就这样决定了，惊蛰吃准了袁瑞秋会答应，也不多废话，拿出了一张画和一款精致小巧的圆盒子，介绍道：“这是奉城百货背后的李老板派人送来的，说是这款美容凝膏上市一个多月，销量惨淡，再这样下去，积压在手里的货要全赔了。”至于这款美容产品背后是奉城商会通力合作，本来全部看好却惨遭滑铁卢这种事，李老板没说，惊蛰便也不清楚。

“要画的就是这款东西？”袁瑞秋忍不住好奇，打开那圆盖子，一股芬芳的清香扑面而来，散发在空气中久久不散。盒子里是质地『乳』白的凝膏，他挖了一口，抹在手上，有冰冰凉的触感。

“这是好东西啊。”袁瑞秋惊叹，他就试着抹在皮肤上，泛起珍珠般的『色』泽，可以说一看成本就挺高，香味也不廉价，不是什么便宜货。现在奉城有钱女人那么多，不愁打不开销量，卖不出去才对。

打的噱头还是清廷养护秘方，原料纯天然，香味持久不散，这放在后世都挺有吸引力的，这样一手好牌，怎么会打烂了呢？袁瑞秋攥着这个精美的小盒子，秀气的眉微蹙，表示自己很疑『惑』。

他要是不知道这款产品为什么扑街，怎么能对症下『药』呢让它销量变好呢？

“据说这款产品，月前是奉城舞厅邱小姐向上流社会积极推销的。”惊蛰一番话，让袁瑞秋恍然大悟，想起了最近邱小姐那臭不可闻的名声，敢情是代言人形象受损，让本来的好东西蒙上半层阴影。

没想到这其中竟还有如此的蝴蝶效应，袁瑞秋琢磨了一下后道：“那换个代言人不就是了。”

“你所能想到的办法，李老板全部试过了，新代言人貌似并不讨观众缘。”毕竟是花大价钱打出去的广告，李老板只要不傻，自然要积极奔走。估计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指望上“秋天的风甚是喧嚣”为产品站台。

“竟有这种事？”袁瑞秋吃惊，难道是这个代言人长得不好看？直到他徐徐展开了一幅广告纸，怔了半晌，才发现症结所在。

新代言人是一个五官极其深邃的金发女子，身子慵懒地躺在贵妃榻上，衣裳半敞，『露』出诱人的香肩和『乳』白的肌肤，场景可以用香艳来形容。无疑，这个洋人女子是美的，但不太适合。

要做就做国货之光啊，光讨好那些外国人算什么样子，指望那些外国贵『妇』们一口气买二三十个吗。袁瑞秋心里吐槽一句，慢悠悠地卷起了画。

跟着袁瑞秋第二次看了广告画卷，惊蛰还是有些脸红，他不是卫道士，但还是对女子衣衫不整的模样接受无能，他没想到袁瑞秋竟如此镇定，不惊讶也不脸红，那表情堪称毫无波澜，像极了情场老手。

“你不觉得这画……伤风败俗？”他斟酌了一下字词后才道。

袁瑞秋摇头，“还好吧，洋人会喜欢的，那边的女子习惯了低胸衣着。”西洋画里的圣母玛利亚还是全.『裸』的呢，而且袁瑞秋见过后世无数『性』感比基尼、无数八块腹肌，怎么可能会觉得这种程度的伤风败俗呢。

只是这幅画太过媚俗，明显不适应本地市场，哪怕贴着洋货的标签，奉城的姑娘们估计也不会买账。古典美讲究含蓄，衣服穿得越少，那份美感就消失了，产品的格调也落了下乘。就算是要『性』感，也不是『露』得部位越多就叫『性』感。

“我知道怎么画了。”袁瑞秋右手成拳，在左手上敲了一下。

李老板给他的是两款香型，一款茉莉浅香，一款玫瑰浓香，他就对着两款香盒凝膏，画两名气质截然不同的女子吧。

一张画五十块，画两张，正好有一百块入账。

他从抽屉里扒拉出画纸和画笔，才开始下笔。

浅香型最好的代表肯定是年轻一代，在构思时，袁瑞秋脑海里下意识浮现了那名诗社才女明钰的一颦一笑，那头又黑又亮的长发还徘徊在他脑海。于是在捏造清纯脱俗的女学生时，他下意识地杂糅进了明钰的五官，先是缎子似的乌发，再后来是两弯似蹙非蹙的柳眉，秋水般盈盈明亮的墨瞳，匀亭的身段儿……一点点画出来，再一点点修改调整，付出的时间越多，成果也越是惊艳。

到了最后，他修图修得胳膊都酸了，他敢保证哪怕是明钰本人站在面前，也根本认不出这是自己。

从头看到尾的惊蛰却已经惊呆了，奉城是时尚之都，他欣赏过无数的广告画，一开始抱着挑剔的想法，可看到眼前这幅半身画时，他脑子里无数的念头都消失了，只剩下一个字“美”。

画上是一名水莲花一般纤纤弱质的少女，她穿着这时代女学生最普通不过的衣服，蓝『色』的上衣，黑『色』的长裙，但她的眉目如烟如雾，气质清丽脱俗，最点睛之笔的是她怀里一束鲜花，瞬间点亮了整幅画，衬得如梦似幻。

此人已经极美，更难得还有才华压身，此等绝代佳人，怕不是无数读书人士心向往之的梦中女郎。

“这……这也太美了，世间不可能有这样美丽的姑娘。”惊蛰不敢置信地摇头，对上了女郎的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女郎那双水润的眼眸在注视着他，透着一分忧愁，似乎在求他，将她从这张镇压的纸里放出。

种种真实的细节都让惊蛰呼吸都为之一窒，根本移不开眼睛。这下他相信了，为什么外界的商贾都对袁瑞秋推崇备至，因为此人确实有化腐朽为神奇的魔力。冲着这幅画，该有多少青年男女掏尽自己的荷包？

见到袁瑞秋蘸了蘸画笔，还要往画上添几笔，画那个凝膏的盒子，破坏整幅画的意境，他心中一慌，连忙阻止道：“画已经够美了，盒子就不要画了吧？”

袁瑞秋被他打断，气得骂人：“你是不是疯了，我在画广告啊！”模特再美，到底是为商品服务的，哪有不让他画凝膏上去的道理？

他不仅要画商品上去，还要在右下角盖自己的专属小章呢，显示作者名叫秋风，欢迎以后广大有钱人都来找他。

“你别傻了，这美人是假的，你别打扰我画画（挣钱），我一会儿还要画下一张呢！你实在没事就去厨房给我端饭，我饿了。”袁瑞秋『揉』了『揉』自己酸疼的手，完全不解半点风情，说着，手还挥了挥，像赶苍蝇一般赶人。

这样满口铜臭的人，究竟是怎么画出那般的神仙人物？惊蛰就这样被气到了，很为心中那抹倩影叫屈。

但他到底还是不敢饿着袁瑞秋，去厨房端饭了，在路过长廊时，无意听到了新来的顾小姐和谢家两个少爷在聊天，居然也在聊画。

顾子衿口吻里带着一种压抑住矜持的炫耀：“这些年我去过很多西洋国家，走走停停，我从小学油画，还拜访过名师，我的老师曾夸我的画画水平很不错，再过两三年就能办画展了，一幅画少说可以拍个五六百银元。”她看上去是有备而来，从自己的行李箱里拿出两幅被白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画，给两位表哥欣赏自己的杰作。

恰好一幅是风景画，一幅是肖像画。

五六百是什么概念，可以在北平买半套三层楼高的西式小洋房了。惊蛰视力好，一下子就看清了全貌。

然后他吃惊了，这种画都能卖五六百千银元？这样想想，袁瑞秋一张画只值五十块，完全是亏了啊。

以后这样的广告，他还是少接为好。不对比不知道，一对比他才发现，袁瑞秋值得更好。

“挺……不错。”捧场的永远是谢五，虽然他认认真真地看了那两幅画后，也不明白这两幅画好在哪里，居然还能到办画展的地步。想来表妹身后的名师怕是一名沽名钓誉之徒，张口哄人罢了。

他嘴上说着赞美，实则一听顾小姐说自己“到处采风”，心里就已经给顾小姐判了出局，他不喜欢这种不安于室到处玩的女子。他骨子里还是有几分传统在，喜欢那种安安分分、宜室宜家的类型。也不知道瑞秋现在是不是又宅在房间里，房间里什么都没有，他到底是为什么能待那么久？这一直是个未解之谜。

就算母亲让他陪表妹，谢烟麟也完全听不进去，眼看着客厅的钟表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他到底还是坐不住了，对谢金燕道：“五哥，我肚子饿了，我先离开一下。”他也在奇怪，都到晚饭这个点了，瑞秋怎么还没下来，难道是猫在房间里睡过头了？

“你去吧。”谢金燕颔首，嘴角噙笑。显然知道七弟这只是一个借机脱身的理由，于是他多了一句，“顺便把人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