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与叶其文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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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哄的几个人里江超凡最为起劲,没羞没臊的男生一副开别人的玩笑与自己无关的样子,真叫人讨厌!
“说什么呢?”叶其文玩笑着把他推到一边。
江超凡越来劲:“呦,文哥护短了,护短了!上次输五班怎么回事,打球的时候老盯着谁看呢?眼都直了,传个球都能砸人脸上……程小昭是不是你啊?”
我装作听不见一门心思去看成绩单,目光无所适从,唯独扫到王飞扬的成绩时吓了一跳,他居然考进了前二十名。
真可怕!
“你还想不想要你的东西了!”叶其文指着江超凡的鼻子压着声音说了这么一句话,江超凡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们学校是严禁带手机的,可是再怎么严禁仍旧有人铤而走险,手机多好玩啊。可是一块手机一个充电宝,如何维持两个星期?于是他们只能求助家校无阻的走读生。
挑事儿的没了,闹哄劲儿很快过去,我回到位置坐下,叶其文也回到位置上坐下,王飞扬还站在那里,拎着本子没有誊抄成绩就只是站在那里看着。我们从初一认识到现在,他好像没什么变化,又好像长高了不少。
李燕菲就站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抬头看会儿成绩单,又低头在本子上写写,可我知道她早就誊完了。
我看着他们发呆,叶其文摇了摇我的胳膊:“你想什么呢,要上课了。”
“别跟我说话!”我猛地扭头吼了他一声,声音太大,闹得周围一圈人看我。
看吧,看吧,都看吧,看的人越多越好,最好全班都知道我对他的态度,最好他现在能跟我大吵一架,也让大家知道他对我的态度,看啊我们闹得多僵……好像如此我们就清白了。
但是叶其文没有,他一句话都没说,舔了舔嘴唇开始找书,手指在书立上停了半天也没能把政治课本抽出来。
我后悔了,这又不是他的错,胡说八道的人又不是他,我却拿他出气。
班主任指着一张插图都没有的PPT讲我国的基本经济制度,讲国有经济的地位,说国有经济制控制着国民经济的命脉……舞文弄墨的惯爱指桑骂槐,讲到这里,他阴阳怪气地化用到我们身上:“某些同学啊本末倒置,私有经济搞不好还抛弃了支柱产业。期中考试的成绩已经出来了,想必大家心里都有数。我说的是谁,谁自己心里清楚!”
虽然他没有点名道姓,更没有说“私有经济”就是早恋,但成绩下降的我忍不住对号入座了。一节课下来没听进去什么,却吓出一身冷汗。
下课铃响,班主任夹着本子离开,我跟断了线的木偶人一样瘫痪在桌子上。
“啊对了,程小昭你出来下!”靠走廊的大窗户呼啦一声被拉开,冒出来一个白面团子似的脸。
窗户边上那几个同学的心脏可能是水泥做的。
我咽口唾沫又做了个深呼吸,心虚到不行。我告诉自己,我又没犯错误,只不过是没考好而已。
看见我时,班主任皱着眉头往咯吱窝里重新夹了夹本子:“你身体不舒服?”
“我……没有。”
他按亮手机看了看时间:“这样,放学之后你到学校门口去一趟,你爸妈刚才给我打电话,说今天下午要来给你送点东西。”
“我爸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我待会儿还有个会。”班主任收了手机,“你这次考得不太理想,选择题错那么多,涂错卡了还是怎么的,等有时间我再单独找你谈吧。”
“知道了,”我头皮发麻,“谢谢老师。”
下午放学我没有去食堂,跟大多数同学走相反的方向。我第一次在休息时间去校门口拿东西,本应高兴的一件事情却让我觉得惴惴不安,爸妈怎么会无缘无故来学校看我。
通往校门口的柏油路上有不少打扮怪异的艺术生,没有一个肯好好穿校服,敞着拉链露出里面图案夸张的卫衣。
我想,能把校服穿出流氓的感觉也是一种本事吧。
他们跟走读生一样出入校门畅通无阻,而且无所谓证件不证件的,因为保安室的大爷早就选择自动屏蔽他们了。那副大摇大摆的样子,有什么好骄傲的,真不懂事儿。
我抬头看了看“为振兴中华走出去”的横幅,很想把他们从画面中抹掉。
不远处叶其文推着他的黑色山地车从人群里经过,风神舒朗的少年不声不响就让周围的男男女女自动褪成灰色。他不紧不慢绕过人群,一路吸引众多目光。
亲眼目睹那些女生捂着嘴巴惊讶的样子,我心里的优越感开始泛滥,甚至很想告诉她们:知道吗,这么好看的人,他是我同桌,我是全市一中离他最近的人,不管现在他要去哪儿,晚自习上课之前他必须得老老实实回到我身边来!
真是疯狂又神经质的想法……
我喜欢他吗?被开玩笑的时候我真的问过自己这个问题,我不知道怎么才算喜欢,或许有吧,情感泛滥的青春期,喜欢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而且他对我那么好,那么多女生,他偏偏只对我好。
我爸妈和其他家长一样拎着饭盒站在校门口。见人越聚越多保安过来驱赶,我指了指西边的透明栅栏墙示意他们过去。
“你们怎么来了?”我察言观色的本事尚可,可从他们脸上读不到什么。
我妈打开饭盒盖子,先露出一份排骨米饭:“你奶奶最近老嚷嚷着难受,陪她上医院做了个检查顺道来看你。”
排骨米饭让我爸端着,饭盒第二层是一份青椒炒肉,我妈把一次性筷子拿给我:“你在学校也没什么油水,快吃吧。”
她和我爸一人端着一道菜,我隔着铁栅栏把筷子伸出去够饭盒里的肉。
我刚碰到那块精致的小排,我爸忍不住笑起来,他的手抖得很厉害,我筷子一滑什么都没夹到。
“跟探监似的,哈哈哈哈!”
“……”
虽然我也觉得很像,但是现在我想先吃饭:“爸,你能先别笑了吗,你看看人家,一看你就是新来的。”
我爸左右摆头,看了看淡定自如的其他家长轻咳两声收敛了笑意。
我终于夹到那块排骨:“奶奶哪儿不好受?”看他那样子我也知道没什么大事。
“就是心脏不好,没什么大事。”我妈说。
“本来想这个月给你奶奶修房子的,看来只能等着下个月了。”我爸说。
“考试了没?”我妈又问。
“考了,考的还行就那样。”我边吃边说,装的很若无其事,不是说情绪是会感染的吗,我希望他们能受到我的感染。
“多少啊?”
“第四……”声音随着排骨吞下。
我说的声音并不高,但是边上有好几个家长一起扭头看我。甚至有个不怯生的胖阿姨丢下女儿过来问我:“小同学你是几年级的啊,一看就是实验班的吧,成绩这么好呢,你们老师说没说尖子班什么时候分啊?”
我刚把饭咽下去却装出嘴里满满当当的样子示意她,我现在没法说话,因为她女儿的脸色明显不好看。
我妈也装的谦逊:“高一的小孩儿刚上学没几天,这成绩哪儿能算数啊。”
也许是虚荣心得到满足,一个并不理想的成绩哄得我爸妈眉飞色舞。我有种逃过一截的感觉。
吃完饭我爸把脚边装水果的袋子提起来,他们果真是没有“探监”的经验,塑料袋装的太鼓,栅栏间距太小根本塞不进来。没办法,他只能趁着没有保安巡逻踩上栅栏下面那道水泥墙把水果给我递过来。
紧接着我妈开启了啰嗦老太婆模式:“先把葡萄吃了,我今早上洗的时候看见已经烂了几个了,吃不完就跟同学们分分。对了给你买了俩木瓜,那个也坏的快。苹果不怕放,留着最后再吃……都赖你爸,给你买了箱奶,他给忘拿了。”
我爸不好意思地搓着手:“你们学校有好奶吗?要不然我明天再来……”
虽然我觉得他们平时吵吵闹闹的很烦,但是今天我忽然就哭了。
“为什么买木瓜啊?”我抽抽搭搭地问。其实我很喜欢吃木瓜,就是字面上那个喜欢。
我妈说:“昨天还三块五一斤,今天成两块八了。”
“……”
我又哭又笑,鼻涕差点喷出来。我知道他们很爱我,只是不善表达。
我爸掏了半天也没掏出来一块卫生纸,他伸出袖子给我抹着眼泪:“别哭了啊?”
他袖子上有固体清新剂的味道,他车上总放着那个,有时候是茉莉味的有时候是桂花味的,小摊儿上卖十块钱三盒。他不愿意让人闻到他身上的油烟味。
可里面的对二氯本对人体有害,我告诉过他可他不听我的。于是我说:“爸,没事儿。咱不用这些,你要是真喜欢香水什么的,等我将来挣了钱,我给你买一缸祖马龙,给你泡起来都行。”
我爸的脸色顿时煞白,也许他联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我不哭了,认真地看着我爸和我妈:“爸,以后咱有话好好说行不行,我妈就那样,她不嘟囔难受,你忍不了就躲她远点。妈以后你少说两句行不行,不要总当着外人的面数落我爸,你给他留点面子嘛,他是男的。”
我爸妈只是表示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聊这个话题。
最后我妈说:“我又给你砸了罐儿核桃,你多吃点补补脑子,我和你爸没什么本事,你可得好好争气,前三名还是得保持住吧。你良良哥哥都考上公务员了,劳动局呢,一上班就先发了一个月的工资,五险一金什么都有,过年过节还分福利,过生日都有蛋糕券……”
我点了点头,压力也是真的大。
回到教室的时候才六点十五,班里同学大概只回来了一半,汪明妤自己吃饭效率一向极高,她跑到我前面的位置上坐下回头跟我面对面聊天:“程小昭你怎么了,眼睛红红的?”
我很矫情地说:“没事,眼睛里进沙子了……”
她很不屑地嘁着:“你滚!沙子都进言情剧女主角眼睛里了,哪有功夫往你这儿钻!”
汪明妤的嘴炮工夫都是跟我学的,我也没想到有一天师傅会让徒弟气死。
不过当我拎出一串巨峰的时候,她就很自觉地向我低头认错了。
汪明妤给我听了会儿咀嚼音,见她同桌回来又跑去给她听。汪明妤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她和孙曼已经是好朋友了。我真替她们开心。
我趴在桌子上想事情,想我爸妈,想成绩,想高一下半年分文理,想现在怎么跟我同桌和好……
也许叶其文进来的时候我的眼睛上还保留着一点点红晕,眼角处还残存着一丝丝泪痕。因为他似乎是被我可怜兮兮的样子唬住了,忍不住问我:“怎么了?哭了?”
真没出息,就不能向人家美国和苏联学习学习吗,人家那冷战多像回儿事啊,一战就是四十多年。
也许是跟我爸妈那儿挑起来的情绪还没有完全平复,他关切的表情让我很心软。
“对不起。”我坐直了身子郑重向他道歉,“真对不起,我这人有时候就跟个疯狗似的,今天下午的事儿你别往心里去。”
我本来以为他会说,没关系啦,我没往心里去。
可是他说:“嗯,你对自己的定位很准确。”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对艺体生的偏见是会慢慢改变的,需要一个过程。且不代表作者三观,勿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