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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两章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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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大早,宗府便出了事儿。

清晨空气清新,日头不冷不热,青钰站在花园里修剪花草,兴味正浓,一边听秋娥细细禀报:“刺史衙门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昨夜宗府守备醉酒,有人趁其不备混了进去,废太子虽未被劫走,后半夜有人突击检察,便抓了个正着。”

那醉酒侍卫醒酒之后,自然供出了文喆。

文喆又正好是刺史贺敏的亲信,贺敏此刻恐怕正左右为难,规矩礼法不可废,但他又何其清楚文喆人品,不是他做的事情,让他这样上去顶罪,贺敏心底也意难平。

还未商量个所以然来,大清早的,秋娥破天荒地带了些礼物,送去了刺史府,打着友好交流的幌子,又好巧不巧地听说了此事,回来禀报长宁公主。

青钰听秋娥说完,这才慢慢搁下了剪子,微微偏了偏头,与秋娥的目光隔空相撞。

面上微『露』惊讶之『色』,心底却不屑一顾。

其实她也不想害文喆,毕竟此人身上熟悉的味道还未查明,可青钰除了是个女人之外,更是个政客,所谓政客,万事都以利益为先。

青州大小官员连成一体,势力错综复杂,三年前的大换血,给了当地藩镇平西王迅速发展的机会,如今这周围三州势力非朝廷能轻易撼动,甚至有些官衔乃是藩镇私设,这样的情况下,她一个公主,要动谁实在是步步维艰。

所以,现成的棋子自然要好好利用,至于文喆,她会在明面上将他打入万劫不复,再暗中保他一命,让他换个身份,乖乖地接受她的审讯,直到查清为何他身上的气息,能让她感觉那么熟悉,甚至能让她心安。

青钰抬手正了正发间玉钗,冷淡道:“走,去衙门。”

长宁公主当日一早,再次驾临州衙门,亲自过问了宗府之事,这回她有足够的立场——她破天荒地关心起废太子这个同胞哥哥来,一边怀念着昔日的兄妹时光,一边冠冕堂皇地对废太子的近况嘘寒问暖一番,又十分愤怒地要惩处此事涉及的守卫和官员。

短短一个时辰,除了文喆以外,所有人都已被擒拿归案。

文喆不在府中,好像瞬间人家蒸发了,衙役只抓来了一个文府的家奴,青钰高坐主位,慢悠悠地呷了一口热茶,讽笑道:“怎么?这是做了事情不敢担着么?想不到文喆竟是这等没骨气的小人。”

那家奴抬手向她施礼,不卑不亢道:“禀长宁公主殿下,我家主人说了,他不能来,公主手下人刑讯手段严酷,惯于屈打成招,他若来了,便是坐实了这罪名。此外,我家主人昨夜丢了令牌,昨夜之事非我家主人所为,至于是谁趁机陷害,还望公主明察。”

那家奴微微一顿,又抬头看了看上座高贵冷淡的公主,继续道:“我家主人还说,公主殿下尊贵无双,金口玉言,想必会遵守约定。”

遵守约定?

遵守什么约定?

一边的贺敏开始沉思,他的目光在青钰和那家奴身上转了两个来回,忽然想起,昨日文喆颇为反常,又被公主殿下亲自在库房接见,两人也不知谈论了什么。

文喆不像那么鲁莽之人,难不成宗府之事,其实与公主有什么关系?如果不是的话,今日大清早的,秋娥来这么早干什么?

贺敏忽然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

青钰眯了眯眼睛,没想到文喆居然还想着午时与她见面,她昨日约在午时不过是随口一言,因为她十分清楚,他会在午时之前,就被她亲手逮捕入大牢。

可他现在跑了。

非但跑了,还想和她在午时会面,就不怕她那时将他活捉起来,还能再给他多加一个畏罪潜逃之罪,到时候别说拿回令牌、带走阿绪,便是连活命都难了。

这人难道是个傻子么?

见过找死的,还没见过这么找死的,既然如此,那她倒是想看看,这人到底还在卖什么关子。

……

好不容易送走了长宁公主,贺敏沉声下令:“所有人都退出去,无令不得入内。”待到众衙役侍卫都退下之后,贺敏才走到偏堂的屏风后,弯腰恭敬道:“世子有何指示?”

昨夜那事儿闹出来,一大清早不仅惊动了长宁公主,也不知为何,消息一路传到了章府,还惊动了在此地停留的世子殿下,世子前脚刚跨入州衙门,长宁公主便后脚来了,世子便一直在这处坐着,不动声『色』地听长宁如何料理此事。

平西王世子虽领都督之职,但都督不过是摆在明面上的官衔,实际权要还是在刺史手中,但刺史贺敏仍旧是平西王府的下属,绕来绕去,这一片的实权,还是被牢牢握在平西王府手上。

章郢端坐在屏风后,阖目小憩,闻言才睁开双眸,『露』出了一双冷淡的眼睛。

他淡淡道:“令牌是我给公主的。”

“这……”贺敏暗暗一惊,一时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章郢垂下眼,继续道:“我早该料到她行事肆无忌惮,必不会放过此次机会,今日午时,让文喆出来见她 。”

贺敏沉『吟』道:“那文喆冤屈,又该如何洗刷?”

“等。”

“等什么?”

“等到午初。”章郢轻抚黑玉扳指,颔首道:“我亲自解决她。”

解决?怎么解决?贺敏暗暗一惊,但想起眼前这位可是什么都扛得住的世子殿下,又放下心来。

青钰和章郢约定的时间就是午初,青钰戌时便布下天罗地网,暗中埋伏的侍卫都是一等一的大内高手,只等章郢一来,一网打尽。

阿绪跟在青钰身边,好奇地四处张望,仰头问她道:“美人姐姐,你带我到这里来做什么啊?”

青钰微微一笑,“你哥哥派了人来,要接你回去。”

阿绪一听,立刻打了个哆嗦,紧张道:“不可!万万不可!我回去会挨揍的,那活阎王对我从不留情!美人姐姐,你别让我回去好不好?你忍心看着阿绪被揍得下不了床吗?我若回去了,就再也见不着美人姐姐你了。”

少年仰头可怜巴巴地望着她,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里,勉强挤出几滴泪水来,不住地打着转儿,若是旁人,恐会被他蒙骗了。

青钰忍不住捏了捏这小子的脸蛋儿。

她其实喜欢极了这少年,从与他说第一句话时起,就讨厌不起来,所以,可以容忍他在小树林里的冲撞,也可以让他在她身边无忧无虑地蹭吃蹭喝,尽管他拥有一个万分难缠的哥哥。

这样的单纯可爱,甚为可贵,她只希望,阿绪能永远保持这份纯真。

这是她早就丢失的东西。

就在此时,远方渐渐出现了一个人影,待那人走近了,才对青钰抬手一礼,“臣文喆,拜见公主殿下。”

青钰凝视着这张熟悉的脸,说:“东西和人都还你,过来拿。”

文喆不疑有他,慢慢靠近,青钰冷笑,一声令下,四周所有侍卫一拥而上,将他按倒在地,麻利地捆了起来。

青钰转身坐上马车,侍卫将文喆带回州衙门,一切十分顺利。

马车才刚刚驶出路口,便忽然停了下来。

青钰扬声问道:“怎么回事?”

她掀开帘子,展目一看,却见是另一个文喆,垂袖而立,黑瞳冰凉,就这样淡淡地看着她。

她暗暗一惊,再眯眼仔细打量——眼前这人也是一张如出一辙的脸,可气质更矜贵一点,身姿更颀长一些,咋一看一模一样,看细看还是有一些差别,那么方才那人……难不成是假的?

青钰抚掌冷笑,“有意思,有意思!看来你猜得到本宫要对你做什么,才会提前去找来一个替死鬼,也没有本宫想的那么蠢。”

章郢微微一笑,“兵不厌诈。公主可拿令牌陷害臣,臣自然也能回敬公主。”

提及那事,青钰轻描淡写,毫不愧疚,“既然你敢把令牌交给本宫,那么本宫拿它做什么,后果也是你自找的。”

章郢的目光越过她,落在她身边的少年身上。

他沉默须臾,淡淡道:“那么,一码归一码,公主是想要食言吗?”

青钰挑了挑眉梢,慢慢走下马车,上下打量着他道:“你以为,你现在孤零零的一个人,可以把阿绪带走?”

章郢蓦地前进一步,青钰不料他忽然如此,整个人往后踉跄一步,背脊靠着墙,气势瞬间就被他压了下来。

章郢俯身,缓缓靠近她的脸,墨黑双瞳闪烁着冷光,凝视着她道:“我可没跟你开玩笑。”

青钰抬着下巴,重新拾起气势来,想要冷笑着回他一句威胁的话。

鼻尖却又闻到了那股味道。

一股极淡的清香隐约袭来,卷着满院花草湿润的气息,仿佛回到了故乡。

又是这种淡香,不像她闻过的任何一种香料,倒像是自制的熏香。

君延偶尔调香,青钰记得。

她面『色』微微一变,又低头在他肩头轻嗅,又绕到他身后去,在他发间闻了闻,又绕到他跟前,踮起脚尖,去闻他颈间的味道……她发现,之前令她心安的也不仅仅只是那股气味,她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是想挨得更近一点去探究,还未做什么,章郢后退一步,拉开了她与他的距离。

章郢的黑眸微微泛凉,隐约有杀意闪过,转瞬即逝。

不过须臾,他掠唇冷笑,微『露』三分寒意,“公主这是在做什么?”

青钰却怔然望着他,又后退几步,打量着他的身形,此刻一看方觉此人,身影眼睛和阿延极为相似!

她尖利指甲渐渐陷入掌心,身子竟有些微微发颤。

不可能!

她是亲手将他埋了的,她记得君延死了的。

可眼前,这个人为什么会给她熟悉的感觉?

青钰猛地伸手探向他的耳后,去扯他脸上的□□。

章郢万分警觉,极快后掠,青钰一手落空,指腹却碰上了他的脸颊。

她的手指冷得像冰,章郢骤然抬手,紧紧捏住她的手腕。

用力一拽,便将瘦弱的她一把困到自己力量范围之中。

他冷冷『逼』近她,青钰呼吸一窒,这一回,她无比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的杀意。

这个人想杀她。

为什么?

青钰方才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看看这个人有没有戴□□,想知道,会不会就有那极为渺茫的可能,君延还活着,而且就是眼前这个人。

但是章郢的动作,显然直接出乎她的意料,她心底咯噔一下……难道自己歪打正着,他真的戴着伪装?

手腕剧痛,青钰脚底几乎站不住,痛得咬紧下唇,一边冷笑道:“我明白了,方才我抓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文喆对不对?你从一开始就是在伪装,你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

此时此刻,一种可怕又荒谬的猜测在心头蔓延开来,青钰呼吸微紧,牙根咬得死紧,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男子。

会不会有可能,当年的阿延没死,他还活着?当年他的尸体,不过是旁人冒充的?

会不会有可能,眼前这个唯一能让她感到心安的人,就是她一直思念的心上人?

一边的秋娥惊呼一声,连忙扑过来,却见章郢单手上挪,扣住了青钰的颈,冷笑道:“若公主死了,则只死我一个,若公主不死,将来怕会有更多人死于公主的胡作非为之下。”

秋娥急切道:“文喆,你最好放开快快我们公主!劫持公主是什么罪名,死你一个还不够,你难不成是想要诛连九族么?”

“秋娥。”青钰蓦地开口,打断她道:“都退下。”

秋娥难以置信道:“公主?”

“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么?”

秋娥心有不甘,只好挥手令所有侍卫退后,远离了青钰和章郢。

青钰喘息片刻,只觉眼前发晕,心底那股熟悉地想要杀人的感觉又浮上心头,她微微抬眼,看着眼前的章郢,只问道:“你既然孤身在此,想必心底已有打算,说吧,你想做什么。”

章郢微微一笑,“请公主随在下走一趟了。”

他抬手劈向她后颈,青钰立刻昏『迷』过去,软软倒在了他的臂弯里。

章郢虚虚抱着她,只觉怀中温香软玉,并不让人排斥,有些困『惑』地皱了皱眉——平日他排斥碰其他人,无论男女,可此刻挨得她这么近,他居然一点也厌恶不起来。

他低眼看了一眼青钰昏『迷』的容颜,悠然转身,端得是意态从容。

他微笑道:“公主在我手中,现在,都得听我的。”

一夕之间,局势再次反转。

……

秋娥眼睁睁地看着章郢,把自家公主带走了。

其实,凭公主身边侍卫之多,秋娥是不会如此轻易就放走章郢的。

但她不敢赌,在公主身边伺候多年,秋娥万分了解自家公主的脾『性』,但凡长宁亲自下了命令的事情,无论事后发生什么,都不容下属轻易违抗,哪怕是她将自己陷于危险之中,不到生死关头,下属也不敢轻易出手,否则怎么都得蜕上一层皮。

被劫持的结果,公主自然是能料到的,但是哪怕文喆掐住了她的脖子,她也不曾让秋娥动手。

秋娥心知公主心意,不敢再轻举妄动,好在这文大人还算是个正人君子,应当不会如何为难一朝公主,秋娥只好妥协。

此外,章郢带走了章绪。

说到章绪这小子,委实不是个东西,他亲哥抱着怀中的筹码靠近马车之时,掀开帘子一瞧,这才发现这小子哪里是被人囚|禁处境危急,分明是一身新衣,打扮得花枝招展,长得比往日还要圆润了些,正咂巴着小嘴儿吃着糕点,一见帘子被掀开,便呆呆地与帘外的章郢对视着,唇边还沾着桃花糕的粉末。

过得这么逍遥,哪里是要人救的样子?

躲在远处的宗临还念着偷看洗澡的事儿,一直不敢出现,唯恐被公主认出他来,此刻见青钰晕了过去,才蒙着面灰溜溜地走了出来,拿着一截绳索,不由分说地往章绪身上缠。

“你们是什么人,还不放开小爷!你居然还敢绑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不要回去!放开我!秋娥姐姐救我——”

章绪被章郢身边的侍卫五花大绑,又被人像拎小鸡崽子一样拎了起来,还在一个劲儿地扭来扭去,哭着嚷着不要回去,好像公主才是他的亲人,而章府是什么土匪窝一般,章郢冷笑一声,反手便是一个手刀,将他劈晕了过去。

章绪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才慢悠悠地醒来,一见这周围摆设,越看越眼熟,不由得一个激灵,骂了句“我去这什么情况”,又『揉』了『揉』眼睛,发现这里果真是他家中卧房,不由得嚎哭道:“我他娘的还没玩够呢,活阎王的手伸得未免也太长了!我不想看见那个活阎王!美人姐姐你在哪啊!”

屋中侍女纷纷垂首,大气也不敢出。

章郢端坐在一边,正闲闲喝茶,话听得一字不落,便笑着重复道:“美人姐姐?”

章绪这才发现这活阎王居然也在,吓得一个哆嗦,条件反『射』地缩到了角落里,隔了许久,他咽了咽口水,怂兮兮地喊道:“哥哥。”

章郢颔首,和蔼可亲道:“还没玩够?”

章绪飞快摆手,连忙笑出一堆甜甜的酒涡来,疯狂溜须拍马,亲热道:“哥哥!我想死你了!哪里都不如在哥哥身边好,我早就想回来了!真的!”

章郢冷笑一声。

章绪立马又缩了回去。

隔了半晌,章绪才试探道:“哥哥……我,我是怎么回来的?美人姐姐呢?”

章郢搁下茶盏,冷笑道:“我亲自将你带了回来。拜你所赐,你的‘美人姐姐’,如今可算不得处境好。”

章绪“啊”了一声,急道:“哥哥!美人姐姐是个好人,你不要为难她!”

这个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东西,平西王府家风严谨,章郢更是从小谨慎克制,怎会有个如此鲁莽的弟弟?章郢彻底敛了笑意,此刻只觉得厌烦至极,拂袖起身,居高临下地睇着他道:“来人,好好伺候小公子沐浴更衣,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将他放出去。”

他说完,冷冷瞥了一眼这不成器的混小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乌泱泱的侍从紧随着出去,房门被反锁起来,门窗都关得死紧。

留下章绪哭丧着个小脸,敢怒不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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