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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对垒丹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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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现在是我铁勒和南朝交战的关键时候,你要敢从中破坏,别怪我不念情面,”从未见过哥舒竺的眼神这般凶狠过,“我们草原的男儿,本就同中原男子有异,我当初念及巴丝玛,钦佩十二郎,亦不忍让你误将贼人作恩人,这才好生抚养你,你可别不知好歹。”

哥舒竺见凌烨瞪着他,一双似乎要射出火来,遂将手搭在他的肩上,神色稍缓道:“他当日重伤成那样,医治了许多日才活过来,既失了记忆,我便当他与那个南朝再无甚瓜葛,从此,他便是我铁勒人,是我草原上的儿郎,我也不会亏他,你放心。”

凌烨甩开哥舒竺的手臂,钻进帐子中。

帐内放置一竹编摇篮,内里安静地躺着一个襁褓小女儿,凌烨蹲下,看着摇篮中的小女孩,道:“大人们若都是这般勾心斗角,那我宁愿一辈子做小孩。”

小女孩伸着嫩嫩的小肉手去摸凌烨的脸,但不太能够得到,凌烨忙弯下些身子,说:“我是你的哥哥,哥哥。”

小女孩只是咿咿呀呀,并不能发出明显的“哥哥”的声音,即便如此,凌烨看着她清澈分明的眼睛,也觉得甚是欢喜。

这小女孩是巴丝玛的孩子,唤作哥舒吉宝,凌烨常常一口一个“宝儿”地叫她,每每这么叫时,吉宝肯定会到处寻凌烨的身影,寻到时,便咧嘴大笑。

……

大火一直到晚上才完全灭掉,中途下了好一场大雨,若非是这场雨,只怕火还要继续下去。

悄悄潜入对方阵营中,只是为了把副将的尸首带回来,这是违反军纪的,但是沐青城不忍妹妹的尸首,像草芥一般遗弃在这黑炭废墟中。

他和沐青阳二人从大靖河中潜游泳过去,从这里走比较近,且草原上的人向来不善习水,便是被发现了,只消从水路中再潜回去便是。

为掩人耳目,他不再多带兵士,只有他二者,踩着夜色,悄然潜进这一潭流动的黑玉中。

那个被烧毁的草屋,如今只剩下黑压压的一片,偶尔看到一些被烧焦的手脚,沐青城小心地避开,这些焦尸被火烧得脆生,轻轻一碰便会断裂开。

“找到青阳的……没?”沐青城小声问道。

“烧得太焦,”沐青阳有些不忍查看,“尚未分辨得清。”

倏尔听得周遭响起一阵阵叫喊声,瞬间包围了将近二三十个穿着鹿皮长袍者,个个都以棉巾蒙面,这些人从四面八方围过来,口中不停呐喊着。

他们身型高大粗壮,身上穿着齐褪宽松长袍,两边开叉,腰上缠着好几层的腰带,袖口手腕处以绑带收紧,为首者肩上披着一条短毛皮质围脖,宽大的裤子一直延到脚踝处,以皮带扎得紧紧的。

这些人的腰间都系着一个弓箭袋,垂在左腿处,箭头朝着另一边。

为首者轻轻抬起右手,做了个手势,几十个手下瞬间张弓搭箭,对准沐青城和沐青阳。

沐青城反应得及,拉起沐青阳的手便往回跑!瞬间,弓箭踏着夜色,径直往二人的方向射去!

沐青城不得不松开妹妹的手,抽出手中的剑地方飞驰而来的箭雨。

沐青阳亦拔出利刃抵挡这汹涌的而来的箭矢,其间,她瞧见那为首者将覆在面上的绸巾拉下来,那张脸!

她以为自己看岔了,不免错愕,只在这一瞬间,数十只剑像是射靶子一样,将沐青阳的身体悉数射穿!

“青阳!”沐青城眼看着妹妹被射得像筛子一样,他已退到靖河畔,再不能回头了。

沐青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大喊:“快走!”

眼看着紧紧追上来的铁勒人,又见沐青阳已经倒下,口中不住道:“快,快走……”

他强忍着悲痛,将手中的剑收入刀鞘,一个猛子扎进河中,不见了踪影。

巴特尔将脸上的棉巾尽数扯下来,走到奄奄一息的沐青阳身边,仔细辨认了一番她的盔甲服饰,开口便是流利的中原话:“右副将,得罪了。”

这个女人像是看到了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般,惊愕地瞧着自己,嘴里念念有词,因着失血过多的缘故,她口中的话已吐不清楚了。

巴特尔将她手中的剑一脚踢开,这一脚用的力气极大,几乎踢碎了沐青阳的手骨,他俯看着这个南朝女子,问:“你说什么?”

沐青阳喘着大气,道:“十二……十二郎……”

话只说到这里,气息遽然中断,巴特尔以手探其鼻息——没气了。

他微微蹙眉,心内想:十二郎是谁?

属下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我们可要继续追?”

“不必,我们的人不擅水性,”巴特尔看着大靖河底,“算他运气好。”

……

沐青易带领着黑甲军到时,靺鞨人的大军已经撤到丹城,因着粮草不足,且铁勒、靺鞨人,向来更擅草原作战,这种坚城战,并不十分擅长,那日沐青城回到军营中后,难压心中怒火,两个妹妹都横死在那个叫哈丹巴特尔的人手中,岂有不悲愤!

沐青城看出他们并未有做打仗的准备,既然对方一直避免正面交战,他便偏要出兵打压,虽然人马不足,但粮草充裕,便是拼了命,也要将那个叫巴特尔的人亲自手刃!

如此以来,铁勒人便被动了,兵种粮草短缺,影响了士气,竟然出现有人临阵逃跑的情况,巴特尔倒是一丝情面不留,逃兵必得处死,这却惹怒了哥舒竺。

“你总不能让手下饿着肚子去与人搏杀吧!”哥舒竺气得将桌上的碗盏悉数扫到桌上,只听瓷器摔在地上,砸得叮咣四响。

巴特尔神色淡然,道:“战场上临阵脱逃,影响部队士气,当杀。”

哥舒竺一把抓过巴特尔的衣领,道:“我的手下,我说杀才能杀!”

巴特尔比哥舒竺要稍微高一些,他眼睛向下看去,冷冷地盯着哥舒竺,“哥舒,你难道想我们都死在这儿么?”

这边正说着,纳奴琅端着吃食送进来,看着两人有了分歧,只道:“先吃些东西,吃饱再议。”

哥舒竺松开巴特尔的衣领,“把我那份送出去,给手下的兵士们,我不饿。”

巴特尔示意纳奴琅,“都端出去。”

“胡闹!”哥舒竺立马瞪着眼睛,“你身子才好没多久,如何能受饿?”

巴特尔转身,将哥舒竺方才摔了一地的碗盏一一收拾起来,一面收拾一面说:“一两顿不吃,无甚大碍。”

哥舒竺见他如此,也稍微缓和了几分态度,“我急躁惯了,巴特尔,还请莫见怪。”

巴特尔只淡淡地说了句:“那个逃兵,必须处死。”

他将碎了的陶瓷片收拾好,走出帐外,站到城门上,眺望着黄沙一样的城外,一座座驻扎的军帐,这漫天的黄沙,倒莫名熟稔。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只知道他要为铁勒人挣出一条活路,眼下唯一能做的,便是同南朝军队耗下去,谁先支撑不住,谁就输。

“你在看什么?”哥舒竺从后面跟上来,立于巴特尔身侧。

“你看这些军帐,”巴特尔道,“像不像一座座新垒的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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