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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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玫跟安宁也是自小相识的，对于安家的事，姜玫也知道不少。安宁的父母感情深厚，偏她母亲身子病弱，成婚多年才有了安宁，安宁出生之后，便卧病在床，勉强撑到安宁周岁，就过世了。姜玫知道，安宁其实一直有些自责，总觉得是因为她的缘故才使得母亲早逝，如今安宁成了婚，是害怕生子的事吗？
安宁确实忧心着这个，总听人说女子生产是鬼门关走一遭，又听说她母亲是因为生她伤了身子才会早早过世。早年她没太将生子的事放在心上，因为她母亲的事虽心怀愧疚，但也没将两件事联系到一起，可如今却不同，安宁犹豫了片刻，低声道：“玫儿，我，好像有喜了……”
姜玫没想到安宁突然说到这个，呆了呆，按照大多数人的反应，道：“真的！恭喜你啦！”
“你也觉得这事好事吗？”安宁本就忐忑，见姜玫的反应，只觉得心里沉了沉，父亲就总是念叨着，盼着她早日生个孩子，夫君虽说着不急着生孩子，可时不时提到也是期待的样子。她知道在大多数人看来，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尤其因为安家子嗣单薄，更希望她能早生贵子、儿孙满堂，可谁也没问她的想法啊！
她知道自己的问题，她害怕，不想生孩子，可她也知道，她若说出这样的话，旁人会怎样义正言辞的告诉她，女子就该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她一面害怕着因为生孩子说不定要赔上自己的命，一面又不敢面对，因她说出这些话，而对她失望甚至怨恨的父亲丈夫。因此，自发现自己好像有了身孕，她一面小心翼翼地不敢说出来，一面日日处在担心焦虑当中。
若是在后世，安宁这就是产前忧郁的表现，可惜这年头还没人提出这个词，更有不知少女子，因为迟迟没有怀上孩子而忧心难过，这些话说出来得被人骂身在福中不知福。
姜玫虽不懂安宁的担忧和害怕，她虽还没出嫁，但李嬷嬷已经时不时会提到，要她保养身体，将来早早生养儿女。在这样的大环境中，姜玫自然而然的接受了大多数人的观点，认为这是好事，但毕竟相比安家的子嗣问题和秦向安想当爹的愿望来说，安宁才是她珍重的朋友，她看到安宁惶恐不安的表情和完全不像开心的话，自然站在安宁的角度思考。
想了想，姜玫决定跟安宁好好谈谈，道：“安宁，你有喜的事，有告诉安伯伯和姐夫吗？”
安宁喝了一些水，才平复了心情，摇摇头，道：“我不想说。”
回想安宁刚刚的话，和她母亲的事，姜玫一向聪明，多少有喜猜测，道：“安宁，你是不想要孩子，还是，害怕像安伯母一样，因为生子伤身，最后早逝？”
安宁有时候不大明白，姜玫明明比她要小，却不知为何，同姜玫说话，心情就会很快平复下来。今日也是如此，听着姜玫的话，她就顺着姜玫的话想了想，不喜欢小孩子吗？似乎也没什么讨厌的，害怕早死吗？似乎有些，她总觉得，现在的日子好好的，却因为可能添个孩子，说不定就要失去一切。
姜玫一向心细敏锐，见安宁若有所思的模样，便猜测着其中症结，道：“若是嫌小孩子烦，那不是什么问题，安伯伯不是上了奏折，请旨日后留京任职吗？你若有了孩子，安伯伯怕是巴不得替你照看，更何况咱们这样的人家，还怕没人看孩子吗？若是担心生孩子会有危险，安宁，安伯母当初是意外，是因为安伯母本来身子就不好，才会有这样的意外。你自幼就健壮，还习过武功，到时肯定也少不了请大夫守着，不会有事的！”
“真的吗？”安宁微微扬起脸，似乎等待一个肯定的答案。
姜玫不是大夫，何况这种事，便是大夫也不敢打包票，但这个时候，安宁需要的是肯定的答案，姜玫没有犹豫，点头道：“自然是真的，世上每天都有那么多孩子出生，你看，像咱们一样打小就没了娘的有多少？更何况，他是你的孩子啊，你舍得不要他吗？”
安宁反反复复想了许多，姜玫的前一句话，实在不能给安宁什么安慰，但听到后一句，安宁默然，她害怕，她不知所措，可若是真的有了孩子，她如何能真的放弃孩子呢？那是她的骨肉啊！
“所以，你就不要想那么多了。当务之急，是要请大夫看看，以后，都要好好养着，养得好，你和孩子一起好好活下来的可能性才会更大啊！”姜玫觉得自己太难了，她一个还没出嫁的姑娘啊，为什么要完成安宁母亲该做的事呢？可想到安宁孤零零一个人长大，还是接着叮嘱道：“还有，这事你要跟姐夫说啊，孩子也有他一份啊，凭什么你一个人担惊受怕啊！”
就是，安宁觉得这些天自己简直气傻了，这是她的孩子，更是秦向安那个混蛋的，凭什么她一个人受苦受累还担惊受怕的，“我这就回去跟他说！”
见安宁脸上少了些愁容，倒添了些怒火，姜玫反倒少了些担心，反正，面对安宁怒火的又不是她，见安宁往外走，姜玫看了眼呆呆的小丫鬟，道：“愣着做什么？还用我教你吗？好好护着你家姑娘回府去，赶紧找个大夫来仔细看看，还等着安宁回来接你啊！”
小丫鬟这才从惊恐当中回过神来，原来，姑娘发现自己有喜了？原来姑娘这些天担心的是这个，不是胡思乱想姑爷想纳妾？原来上官家姑娘真的是有大智慧的，没见老爷和姑爷都担心害怕又不敢戳破，竟叫上官姑娘几句话就说通了！
姜玫看着安宁主仆几个匆匆忙忙的离开，也没急着走，慢悠悠喝了一回茶，又吃了些点心，这才起身离开。原本想着怕是要同安宁一道喝茶聊天，一下午就过去了，没想到没耽搁多久，安宁便回府去了，姜玫不急着回府，出了茶楼便想着在街上四处逛逛再回去。
重阳刚过，街上还有不少卖菊花、重阳糕等物的小贩，姜玫随手买了一包南地风味的点心，突然记起那个叫一品香的小店来。
那个叫一品香的小店，姜玫还真没去过，只是听姜翡大致说过店铺的位置。左右今日没什么事，姜玫找到当日见到叶洵的地方，回忆了一下姜翡说的位置，便穿过主街右边的小巷子，走进后头一条街。
京城繁华的街市以东街和西街为主，但随着京城居住的人多了，主街两侧的小巷渐渐地也开了各色店铺，只是依然不如主街繁华罢了。小街市道路不如前面的东街宽敞，只有一丈宽，两侧除了沿街的铺面，还有许多直接用桌子撑开的小摊位，看上去更像市井的街市。
春雪看了眼面前不少泥水和杂物的路面，眉头微微皱起，道：“姑娘，这边没什么可看的，姑娘若想要什么，春雪替姑娘买来就是。”
姜玫没来过这边，却也不大在意这些，她今日出门只是会朋友的，没有穿长裙，稍微注意些，这些污水杂物也不会沾到衣裳上，闻言只摇摇头，道：“没事的，咱们走走看看。”
春雪自幼服侍姜玫，知道姜玫看着温柔好说话，可若是她想做什么，也不是轻易能说服的，何况只是在街市上逛逛这种小事。放眼一看，这边大多是平民，偶尔还有游手好闲的青年人走过，春雪朝两个仆妇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的跟在姜玫左右，随时准备挡开走近的闲人。
姜玫由着春雪安排，左右看了一眼，朝着香气传来的方向走去，没多久，就见到了姜翡提起过得点心铺子，没有大大的招牌，只在外面挂了一张酒旗，上面写着一品香的名字。
此时店铺前面围了一群人，春雪怕姜玫好奇跑去看，连忙拉住姜玫，叫络儿上前去看看揍么回事。
“春雪，我又不是阿姐，不会去人群里挤的！”姜玫由着春雪抓着自己，只好脾气的解释了一句。
“往日姑娘可不会往这巷子里走的！”春雪表示不信，手依然抓着姜玫，到这小巷子走走也就罢了，往人群里挤可不行，若是让人冲撞了姑娘，她可如何跟老爷和大公子交代。
姜玫无言以对，但她确实也没打算往人群里去挤，春雪不放她，她便原地站定了，等着络儿回来。一品香小店就在前面，点心的甜香混在浓郁的肉香里面，已经不大明显，姜玫刚才也是闻见肉香才往这边走的，便是想着先过来看看，等会儿再去找点心铺子也不着急。这会儿一看，原是一品香旁边，不知何时开了个烤鸭铺子，店里一排排挂着颜色油亮的烤鸭，吸引着过往路人的注意。
京城有好几家烤鸭铺子，东街的季朝阳是出了名的老字号，许多人家摆席还要订上一份，可姜玫总觉得，那季朝阳的烤鸭，还不如这路边小小的卢氏烤鸭香气诱人。
“姑娘想尝尝烤鸭吗？我去买一只来！”仆妇是姜玫回到上官家，才调到雅苑伺候的，寻常都是春阳等人在屋内伺候，那仆妇自然也望着能得主子青眼，就老爷和大公子对姑娘的重视，将姑娘伺候好了还担心没有好处吗？因此，见姜玫往那边多看了两眼，那仆妇就连忙讨好道。
“不用了。”姜玫摇摇头，她只是有些好奇那香味如此浓烈的缘故，但作为一向冷静的她来说，这烤鸭比季朝阳的还要香，虽有可能是这家人手艺好，但也有可能是用了什么别的法子，姜玫可不想自己去试一试。
姜玫这么说，那仆妇有些失望，但还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什么，不敢再提买东西的话，倒是络儿已经打听了消息回来。
络儿是新来的小丫鬟当中比较机灵的一个，不过片刻，就将事情打听清楚了。这一品香开在这里已经有些时候了，听说是大户人家的厨子退下来的，点心做得好，价格不高，就是人脾气暴些，也不缺人大老远跑来买。
原本人小店开得好好的，谁知这个月初，旁边就新开了卢氏烤鸭店，肉本来就比点心香味浓郁，何况烤制更让香气远飘，许多人闻香而来，天天都生意兴隆。一品香的老板倒不是眼红人家生意好，而是烤鸭油气重，那烤鸭的香气每日将他点心的香味盖过去也就罢了，满满的油香更熏得点心都一股油腥味，这叫他生意怎么做！
姜玫点点头，可不是嘛！她们茶楼做的是清雅的茶，和甜香的点心，为这，从开张到现在，连店里伙计的饭菜都在后面的院子里做，就怕染上了油腥味，茶和点心都没法看了。只可惜，做生意可谈不上先来后到的话，就算人家卖烤鸭会影响这边的点心，那位师傅也没有办法将人赶走的。
可不，两人大吵了一场，这边的点心师傅还真不能将人怎么样，被街坊邻居劝着，到底散了，憋着一股气，退回到自己的铺子里。
姜玫对这市井气十足的小巷子有些好奇，但就算没有春雪时时提醒，也不会在这里久留，见点心铺老板退了回去，虽想着这会儿去，说不定要让人迁怒，还是决定买了点心早些回去。其实姜玫想多了，就姜玫这一身装扮，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那点心师傅便是脾气再暴，也不会对姜玫发脾气，只是一面装点心，一面忍不住叹气。
因为卢氏烤鸭味道格外的香浓，姜玫也多看了对方几眼。相比这边一品香的老板，虽然一身暴脾气，但一看就耿直，对方的模样，姜玫只想到贼眉鼠眼几个字。瞧着对方小人得志又透着几分阴狠的目光，姜玫看了看手里的点心，道：“师傅手艺真好，愿不愿意换个地方做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