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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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玫几个未出嫁的女孩儿坐另一桌，因为都是血缘亲戚，也没有用屏风隔开，几人都将长辈们的话听了进去。听说自己被许配给了李琦，姜翡悄悄侧头去看另一侧桌上坐着的李琦，李琦并未回头，身姿挺拔的模样看上去也不讨人厌，姜翡便收回了目光，低头捧着水喝。
姜玫倒是为姐姐高兴，女孩子家害羞，可姜玫也知道嫁人是女儿家一辈子的大事，她们母亲不会为她们操心，姐姐能定下一门好亲，她自然是高兴的。这样想着，姜玫悄悄拉了拉姜翡的手，揶揄笑道：“恭喜阿姐了！”
姜翡瞪了姜玫一眼，还没说话，就听见姜翠满眼嫉恨的冷哼了声。姜翡性格不如姜玫冷静，可也不傻，长辈们为她定了亲，她自己当面给搞砸了，不说烂摊子怎么收，日后姑姑怎么看她？当下只冲姜翠笑了一下，便接着喝自己的茶。
藩王不能久留京城，何况先魏王过世还不到一年，吃过姜家的宴席，魏王府也没有在京城宴客，便直接请辞回封地。为着姜翡的亲事，胡氏和关氏都不痛快，但正月里，两人都不敢找不痛快，但姜翠和姜碧就将不满都摆在了脸上，元宵这一日也不等姜翡两个，拽着兄长就先出了门。
本朝对女孩的限制没有那么多，但女孩子能痛快出门玩的机会也不多，元宵便是其中一个，姐妹俩都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可年轻女孩子单独出门长辈都不放心，何况上元灯会人多，每年都免不了有拐子拐了孩子走。姜励见姜翡两个失望不舍的模样，想了想，道：“阿翡、玫儿，阿爹带你们出去玩可好？”
二房没有长兄，大房的堂兄长她们好几岁，早几年不愿意带她们出去玩，也都是父亲陪她们去街上看灯。只是随着她们渐渐长大，父亲也总有事情忙，父女同游的机会是渐渐少了，一听姜励说带她们出门，姐妹俩都高兴起来。
瞧着姜玫两个这么高兴，想到再过两年，两个女儿都该陆续出嫁了，姜励突然生出些老父亲的怅然，一边笑着看丫鬟婆子拿好女儿们要用的大氅、手炉等物，一边恨不得将两个女儿藏起来养一辈子。
出门晚了些，父女三人到达朱雀大街时，灯火已经亮起来了。朱雀大街是东街的中心区域，有宽敞街面可以摆摊，也有露天的高台，这样大的盛会往往还有人请了戏班子唱戏，一眼看去十分热闹。
今年，姜玫和姜翡个头都窜高了一截，只觉得视线都好了，姜翡眼尖，才下马车就拉着姜玫的胳膊，道：“玫儿快来，那边有卖栗子糖的！”
“哎！”姜玫还没站稳，就被姜翡拉着往前走，姜励笑着摇摇头，连忙跟上去，可别带着女儿出门看花灯，将女儿给看丢了。
灯会上许多人都写了灯谜招揽客人，答上了总会送些小东西，像各色小吃食，还有各种小吃食。往年姐妹俩手里银子不多，都是姜翡负责寻找，姜玫负责答题，不花什么钱也能得许多小东西，虽不是什么奇珍，合着节日气氛却叫人欢喜得很。如今手头宽松了，姐妹俩却依然惦记着这种乐趣，又有姜励跟着，姐妹俩得了什么东西，便都塞给姜励拿着，这般一来，姜励这个老父亲追着女儿的脚步还真有些辛苦。
把手里的小灯笼、小香包递给小厮捧着，姜励再去寻两个女儿的身影，已经隔了几丈远，好在姐妹俩正站在一个卖镜糕的摊位前猜灯谜，姜励理了理袖子，正准备跟上去，突然有人走到面前，神情有些激动，道：“恩公！”
姜励虽不是个冷酷无情的人，但要说大善人也实在谈不上，因此听到有人喊恩公时，姜励压根就没觉得是在喊自己，只打算绕过眼前的人，赶紧追上女儿。却不想对方见姜励没理她，上前一步，直接拦在姜励面前，道：“恩公，你不记得我了吗？十三年前，在青云山上！”
听到这句话，姜励僵在原地，细看对方容颜，姜励记起，或者说立刻记起这件事来。
十三年前，先皇驾崩、太子被废，姜家随之被牵连。父亲病重，兄长断了腿，挣扎数月之后，兄长躲进了书斋，而父亲最终病故，那时，姜家甚至不能将父亲风光大葬。父亲百日之期，府中不能出头，母亲便命他出城寻个寺庙，为父亲做一场法事，细细思量之后，选了偏僻的青云山上的梧桐寺。
那一日，他在寺里为父亲做了法事下山，途中遇见一名尼姑打扮的妇人匆匆跑来，他以为对方遇到了危险，正犹豫是否出头，对方却将一个襁褓塞到他手中，求他带孩子走。他傻了一般抱着孩子，没反应过来离开，只看着对方捡了一块木头，装作抱着孩子的模样，踉踉跄跄的往相反的方向跑去，不多时，果然有一群人从妇人来路追来。
姜励反应过来，没慌忙逃窜，只将孩子藏在树下，自己假做费力摘果子的模样，对方看了他几眼，只问了妇人的去向，并没有怀疑。姜励回想起来，那时的姜家经不起折腾，他把孩子抱回家，既担心给家里招祸，又不忍违背那可怜妇人的恳求，煎熬了几日，家中怀着身孕的妻子突然早产，姜励也终于下了决心，将孩子抱回家去，往外只说妻子生下一对双生女儿。
他将孩子当做亲生女儿养大，十几年来，几乎要忘了女儿的身世，不想，今日再遇见孩子的生母。
“姜大人？”男子威严的声音传来，姜励回头，竟是微服出行的承明帝。
承明帝也不曾想过，当初从妻子手中带走孩子的恩人，会是自己器重的臣子，只因当初情势匆忙，未及留下姓名，那一日宫宴，也是因为一些原因错过了。既然找到了恩人，想找女儿的下落也容易了，只街上不是说话的地方，承明帝道：“没想到在此相遇，不如去醉仙楼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