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明烟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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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曜握紧了双拳，眼里也染了一抹赤红。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在谢檀面前毫无顾忌地展现出自己的倔强，他昂着脖子定定地注视着，于他而言令他敬畏又心生惧意的人，眼前的是他生命的主宰，是他为之信奉效忠的仰望。那种敬畏感已融入他的骨血，所以当对方将那深邃幽暗的目光轻轻落在他面上时，他便下意识地低下头去跪在了地上。
“主子，属下有罪。”
“何敢直视君颜，是星曜鲁莽了。”
容秀见星曜眼里一闪而逝地恐惧，心头微动，随即看向身旁一脸淡然看出任何情绪的谢檀，一阵风来拂起他微扬的墨发，他额际那朵紫婆罗颜色似又更深了几分，隐约中透出一种诡秘妖娆的魅惑来。容秀眨了下眼，定了定神，一伸手便牵住了谢檀飘动的衣袂。
“大哥！”
谢檀驻足，回头看她，微微一笑。
“无妨。”
容秀见他眼里露出笑来，这才松了手，安下心来。末了在心下摇了摇头。
“容秀，你在想什么呢，难道你以为大哥会对星曜做什么不成。”
谢檀闲庭信步般行至星曜跟前，不发一言只看着对方，良久才淡淡道：“你与她同出一门，年岁相近，也曾朝夕而伴，情分自然是在的。如今她横死异乡，你心中愤怒难当，想要一个公道，一个真相这些都情有可原。”
星曜听到此处又紧了紧双拳，而后缓缓抬起头来望着面前伟岸冷傲的男子，当触及男子眼中毫无波澜的平静时，心不由得莫明一颤。
谢檀凤眼微眯，不带丝毫起伏地睨了身前脸色已然苍白的青年一眼，随即背过身缓步朝正看着他们的容秀走去。
“秀秀何故露出这样的表情，可是在为星曜担心。”
“秀秀，你这般还真叫大哥有些伤心了，坐下吧！”
谢檀微勾了下唇角，凤眼含笑，那专注的目光略有几分隐约的温柔，此时的他哪里还有天涯阁中飞露凌云独坐高台与世隔绝的难测与威严。
容秀闻言随谢檀一同走到之前的位置坐了下来。
“星曜，一个人的结局其实早已注定，总有些人不信命运，企图挣扎抗衡，或是欲征服它，可到了最后你会发现无论是谁都逃不开既定的命运。”
“明烟所为我一直心中有数，之所以任她施为，并不是放任，而是想看她到底能走到哪一步。想要挣脱自己的命运这没有错，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也不代表愚蠢，只是偏离了生为人的良知与道德，终究避不开自己的业报。”
“她如今的下场都归于她自己半点怨不得旁人。”
“你与她相识至今自是了解她，也心知她的所作所为，可你选择了冷眼旁观，只因她再如何也同你师出同门，与你的母族有着不算近的血缘之亲。她有今日也有你的纵容，和因她而死去的生命的漠视。”
“人总是只看得见自己在意的，而对自己无关的冷漠以待。”
“与其在我面前义愤填膺，还不如去为她打点一下身后之事。”
谢檀将星曜眼中从一开始的不忿，震惊，到懵然，所有复杂变幻的情绪看在眼里。
“你可是还有话要说。”
站在不远处的青年似大受打击，原本怒张的气势也消散了许多，他那常年挺直的背脊也低了下去，好似再无法理直气壮堂堂正正地现于人前。
“主子，属下知道这些年明烟做了一些错事，她是该死，可不该死得如此冤枉。”
“难道就这样不追究了吗……”
容秀望着眼前的青年，将他面上的窘然与挣扎悉数收进眼里。无端就生出一丝不忍来，她转过头看向身旁沉默淡然的男子，还是开了口。
“大哥，我虽与明烟姑娘只有一面之缘，但她如今死得不明不白，确实也该查明真相才是，虽不清楚她曾犯过什么错，可毕竟是一条人命，所以……”
……
“秀秀果真如此执着于一个真相，即使这真相会让你不堪承受，即使会波及到让你在意的某个人。”
谢檀侧眼看进容秀眼底，忽然就悠悠笑了起来。
“你看，你也是害怕的。”
“所以都无法回答了，所以才会退缩。”
容秀压下心中那抹不安不敢再直视谢檀那双似笑非笑，仿佛已经知晓一切前因后果的眼睛。可她又忍不住疑惑，尽管理智叫她就此打住，可她还是鼓起勇气道“我只知道真相是不能被掩盖的，总有一日会水落石出。”
“与其遮掩，还不如召白于世间。”
谢檀摩挲了几下拇指上的扳指，抬起双眸定定地看着容秀，只是这一次他的眼中一丝笑意也没有，仿佛是欣慰，又仿佛是难以决断。
一瞬间四周都安静了下来，只有从窗外传来的风声。
“这望春阁中虽少不得守卫，及晏家挑选的那些安排在暗处的隐卫，可他们无疑都不会与明烟有恩怨纠葛，再者他们也不是明烟的对手。能在望春阁中神鬼不知地取人性命，且来去自如的，除了才离去不久的某人，我不做第二人想。”
谢檀话落，容秀瞬间便恍然大悟，而后便是惊愕当场。
星曜则是从一开始的不明就里，渐渐地也捕捉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再看到容秀脸上的怔忡，他那里还有不明白的。
情势陡然急转直下，若明烟的死真与他眼前的这个女子有关，他已不知自己还能执着一个真相了，他不愿对方为难，特别是察觉到了自己心里那不受控制只能压抑在心底的情愫。他哪里不懂他眼前出尘脱俗，矜贵清冷的女子是他一生都无法靠近的，何况他的主子已经爱上了对方，对方还是天涯阁的另一个主宰，这世间唯一一个能解开婆罗万障花诅咒的人。
一边是他喜欢的女子，一边是与他同出一门的师妹，孰轻孰重他已然分不出了，所以他只好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地。
……
“想必此刻秀秀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所以真相如何还重要吗。”
“明烟的死冤不冤枉，谁都无法评判，但有今日之结果确是她罪有应得。”
“人死不能复生，既已逝去过往种种也可烟消云散。你和鸢玲二人好好为她打点身后之事才是当下最紧要的。就让留在北境，不论身体魂灵，生生世世都不得再踏足沧海城一步。这是我作为城主对她傅明烟的放逐，也是告慰那些死在她手里的无辜的生命。”
星曜微微点了点头，再未说什么，谢檀的决定在他心里已是最好的结果，就这样将傅明烟的一切前尘以她的死去作为结点也许是最好的安排。或许他之所以这么容易就接受，也是出于他自己的私心，不自禁地迅速地看了一眼那个坐在他尊贵主子身旁的女子，又不易察觉很快收回视线。
“是的，明烟活着肯定是要想尽一切办法伤害你的。”
那不是他想看到的，与其等到那一天还不如现在就杜绝那样的可能。
小心地藏好了心里的庆幸与不该有的感情，他恭敬地低下头行了一礼。
“主子，属下这就下去和鸢玲安排明烟的身后之事。”
“容姑娘，您……您也不必想太多，不必在意。”
“属下告辞。”
谢檀只是轻应了一声，并未看他。
待星曜离开后，容秀才起身，邃望着那始终气定神闲端坐在那里的谢檀。
“大哥的确料事如神，好像没有什么事能难倒你。”
“即使跟随你多年的属下死在无湘手中，你也不动声色，浑不在意。”
“大哥当真不会追究无湘杀了你的得力属下，还是说只是在等我做出决定。给你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