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从西夏回来,朕封你为枢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大宋仁宗皇帝本纪!
展昭是跟着刘恩飞檐走壁进宫的。
清北大学门前正忙着, 十万人的报名入学至少需要晏殊他们忙个七八个时辰。刘恩找到展昭的时候, 广场上的人比之前少了一半, 但也人山人海, 让人头皮发麻。
展昭没想到能在这里看见刘恩:“公公怎么到这里来了?”
他知道刘恩是赵受益面前的大太监,忙问:“难道是……”
刘恩略一点头:“赵老板找你有些事情。”
大庭广众, 不好把官家二字说出口, 只能用个化名。
反正跟赵受益在扬州共过事的人都知道“赵老板”是谁。
展昭回头看了看包拯那里,见他们仍在忙碌,一时半会儿大概不能结束。现场有狄青、欧阳春和禁军们保护着,包拯的安全有保障,于是悄悄跟着刘恩离开了广场。
展昭现在没有官品,只是个白身的江湖客, 赵受益不能大大咧咧地宣他进宫,只能委屈南侠和刘恩一起从天上飞过来。
赵受益远远看见展昭落在玉宸宫里的院落时, 就松开了忽然精神起来的雪球。
雪球从他腿上跳了下去, 跑到了展昭面前,拿爪子扒拉他的靴筒。
刘恩蹲下身:“小祖宗,别闹,官家找他有事情。”
展昭弯腰把雪球捞起来:“这是官家的御猫儿?”
刘恩看着他笑了笑:“对,是官家的御猫儿。”
展昭将雪球拿在手里掂了掂, 在它伸出爪子要挠人之前放开了它。
是挺可爱, 就是略凶了些。
“官家,展昭到了。”
赵受益点了点头:“展义士,别来无恙了。”
展昭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草民展昭, 拜见官家。”
赵受益暗暗撇嘴,装什么乖顺呢,刚才不是还撸朕的猫呢吗?
“请起吧。私底下不必拘礼,朕不爱看人家跪着。”
他是真不太喜欢看人家下跪,也不喜欢看人家罚站。范仲淹等人跟他混熟了之后已经学会行完礼自己找地方坐下了。
但展昭跟他还不算太熟,赵受益招呼他坐了一回,见他没坐,也就不再强迫他。
“朕此番找展义士来,是有一件事情拜托展义士。”
时间宝贵,包拯那边不一定什么时候就发现展昭不见了,赵受益直接开门见山。
展昭忙道:“草民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赵受益笑着摆了摆手:“没到肝脑涂地的份上。只是,展义士,”他斟酌了一下词句:“你每日里贴身保护包卿,是否觉得,包卿身边,缺了什么东西?”
展昭疑『惑』:“缺了什么东西?”
除了有点缺钱,包拯也不缺什么别的东西了啊?
而且随着包拯逐渐升官,钱其实也不怎么缺了。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虽然不如晏大人豪阔,但比之前是强多了。
赵受益道:“包卿的身边,缺一位贤内助。”
展昭讶然:“贤内助?”
又一想,也对,皇帝今年十五,已经娶了皇后。包拯二十七了,也该娶一个媳『妇』过门了。
只是,皇帝和他说这番话的意思是……
“难道陛下要为大人赐婚?”
赵受益轻咳一声:“非也。朕与包卿非亲非故,贸然赐婚,岂不突兀。包卿的婚姻,还是要拜托展义士多多出力了。”
展昭不解:“大人的婚姻,草民如何出力?”
赵受益道:“其实,朕已经为包卿物『色』了一门好亲,是前任吏部李侍郎的女儿。李侍郎已经致仕,如今正在隐逸村闲居。他家门风清正,门第也堪与包卿相配。”
展昭点头:“如此,倒不失为大人的良配。只是,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李侍郎同意了吗?”
赵受益笑道:“这就是需要展义士出面的事情了。”
“李侍郎赋闲在隐逸村,对外界之事丝毫不关心。他既不知包卿的人品才学,又如何能同意将女儿许配给包卿呢?因此,朕才想要展义士出手,帮忙为包卿与李小姐牵线搭桥。”
展昭问:“怎样牵线?”
赵受益道:“之前在扬州的时候,云娘的那个古今盆,你还记得吧?”、
展昭点头:“就是那盆害得大人昏『迷』,如何不记得?”
赵受益道:“那盆本是李大人家的家传宝物,被云娘抢来,这才害了包卿。如今云娘已经改悔,愿意物归原主。因此,朕欲派包卿亲自登门送回宝盆,并代云娘赔礼道歉。”
展昭不满:“为何要大人替她道歉?”
赵受益道:“你家大人刚到扬州的时候不也受了云娘的照拂,替她道一个歉也算是还了这个恩惠,从此两不相干,岂不好?而且这古今盆如此邪门,随便派一个人送去,不知还会生出多少波折,只有你家大人这样谨慎周全的人,才能将此盆妥妥当当地交到李大人手上。”
“包卿到了隐逸村,就该是展义士你出手的时候了。”
赵受益从袖中取出那缕被手帕包着的头发:“只要将此物放在李小姐枕下,李小姐就会发热、妄语,如同被狐妖上身。到时候,只要展护卫声称包卿会斩妖除魔,帮那李小姐驱除了邪祟,李侍郎自会对包卿另眼相看。”
展昭皱眉:“这是否有胁恩图报之嫌?”
假装救了人家女儿的命,以此图谋人家女儿的婚姻,怎么听都不是君子所为。
赵受益知道他会有这个顾虑:“非也。朕与深知李侍郎的为人,他并不是个会被人以恩情相威胁的人。这只不过是个市恩之法,先让李侍郎对包卿心存好感,再看到包卿的人品才华是如此的出类拔萃,自然会见猎心喜,想要将女儿嫁给他了。”
展昭犹犹豫豫地接过手帕:“那,草民遵命。”
赵受益笑道:“展护卫且去吧,晏大人那边还急需用人呢。”
展昭将手帕收进袖中:“草民告退。”
看着展昭飞檐走壁地离开的背影,赵受益沉思。
这位原本应该是个四品的御前带刀侍卫,现在连个官品都没,进出皇宫还得靠飞,这也太凄凉了一些。
而且人家尽心尽力地保护朝廷命官,却连口皇粮都吃不上,也显得朝廷太小气了。
该找个什么由头,给他封个侍卫呢……
天圣四年的九月,汴梁城里发生了三件大事。
第一件,辞官不做了的前任枢密副使晏殊,在禁军大营附近开了个清北大学。开学的那天,真是万人空巷,听说有十万人挤在大学门口的广场上,想要入学拜晏大人为师。
第二件,进宫不久的皇后寇氏,怀孕了。
一时间,人人都以微妙的目光看向寇准。
莱国公已然权倾朝野了,女儿当了皇后不说,还这么快就怀上了龙嗣。十月之后若是生了个皇子出来,寇氏一族,可真就是,贵不可言了……
就在寇党弹冠相庆之时,一个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消息从西北传来。
西夏王子李元昊受禅继位,在兴庆正式称帝了。
赵受益对李元昊的行动速度十分满意。
不早不晚,正好在寇窈娘怀孕之后称帝了。
这样,寇准就能更加放心地去西北了吧。
宋朝向来以西夏的宗主国自居,虽然人家西夏另有一个宗主国辽国,不是很人宋国为主,但宋国人还是不能接受西夏居然僭越称帝,欲与宋国分庭抗礼这件事的。
这还得了!
辽国也就算了,就西夏这么个蕞尔小邦,也想和我平起平坐?
真是岂有此理!
崇政殿里,寇准立于殿下,怒发冲冠:“……此等目无君父之举,还请陛下准许老臣亲自带兵,将那李元昊擒来京城!”
果然就如刘恩所说,寇准的『性』子就是哪有事哪到,什么热闹都想凑一脚。往好听了说是社会历史责任感强,往不好听了说就是非得到处去刷存在感,显得自己特别能。
像这种讨伐叛逆的大事,不让他去凑这个热闹,他能在自己家里憋死。
而且他这个时候出京,那才叫后顾无忧呢。
他女儿当了皇后,怀了皇嗣。只要生的是个儿子,就是皇帝嫡长子,一个太子之位是跑不了的。就算这一胎没生儿子,小夫妻俩也年轻,有的是生儿子的机会。
到时候,他身为储君的外公,还有什么惧怕的了?
因此,他才敢站在崇政殿里主动请缨,请皇帝派他去西北。
赵受益恨不得双手双脚地赞成寇准,亲自把他送去西北,但嘴上的功夫还是要做:“师父这一片赤忱为国的心,朕领会得。但师父年事已高,朕听闻禁军中有一人名狄青,深得师父的器重……”
寇准一听这话,心道,你要分我的兵权?这还得了!谁不知道那狄青是你的表弟,真叫他领兵去了西北,得胜归来,这枢密使还有我的份了吗!
因此寇准义正词严地表示,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臣虽老,但还能再为国家奉献五十年。
赵受益也假惺惺地和他打着太极,几个来回之后,寇准去平定西夏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两人都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捡了个大便宜。
这已经是寇准第三次从汴梁城领兵去边境平『乱』了。
出发前夕,寇准坐在灯火下,感慨良多。
第一次带着一个窝囊皇帝,到手的胜利果实拱手让人,还签下一条不平等条约,每年都得给人家送岁币出去。时至今日还有人用澶渊之盟丧权辱国来攻击他,若说他不委屈,那是不可能的。
但这个丧权辱国的黑锅还是得由他来背下。他不背,难道要让皇帝来背?寇准再怎么不乐意,也只能自己默默得将委屈咽下。
没办法,为人臣子的,谁不为皇帝背几口黑锅呢?
第二次,那时候小皇帝才刚登基,辽国的那位先帝就兴冲冲地南下欺负他们宋朝孤儿寡母了。
那时候他受封枢密使,领着禁军出征,却看透了禁军软弱无能的本事,根本不敢和辽军硬碰硬,只能智取,挑拨辽国内部君臣关系。
辽国枢密使哗变砍了皇帝的脑袋自立为帝,当晚就打道回府投入到无尽的内斗中去了——听说这两三年辽国已经死了四五个姓耶律的大王了,姓萧的权臣更是死得不计其数。这一切寇准看在眼里,其实也得意过自己不费一兵一卒就化解了一场危难,但仔细想想,心里也憋屈。
而这一次西夏反叛,则是正正好好地撞在寇准的枪口上了。
刚练好新军,就有人送上门来挑衅,还是个蛮夷小邦。不叫你见识见识天.朝上国的厉害,他就白当了这么多年的宰相。
寇准在家里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赵受益在南清宫里偷偷接见将要出征的狄青。
狄青是寇准的副手,寇准格外器重他,几乎已经将整个禁军大营都交给了他打理。此番出征,当然也是要带上他一起的。
有时候赵受益也会觉得寇准十分有趣——明明知道狄青是赵受益的表弟,是个铁杆的保皇党,竟然还敢把这么重要的位置给狄青。
要说他光明磊落胸无城府,又觉得他实在不是这样的一个人。唯一的解释只能是,他过于自信了,觉得哪怕你是皇帝的表弟,我也不忌惮你,我也敢重用你,因为我不怕你。
我不害怕来自属下的反叛,因为我足够强大,足够有底气。
赵受益笑着对踏月而来的狄青道:“恭喜狄指使,将要一飞冲天了。”
延州指使是狄青的官职,是为了讨伐西夏特意加封的。
狄青道:“臣有今日,全赖陛下栽培。”
若不是陛下将他从开封府大牢中救出,又让他拜寇准为师,他又怎么会得到如今的声名地位。
赵受益命刘恩给狄青斟了一杯茶水:“今年的新茶,从扬州来的,尝尝。”
狄青端起茶盏品了一口:“好茶。”
赵受益手指点着茶杯:“包拯去年下扬州治茶,一举『荡』涤江南茶市的积弊,使我朝廷今年的茶政收入涨了一倍。各方安宁,皆赖包拯。因此,他回了京城,就被授予御史知杂事一职。”
也就是说,我这个皇帝,有功则赏,绝不会亏待忠臣。
他笑对狄青:“你从西夏回来,就是『荡』寇有功的将军。想要朕赏你什么?”
狄青道:“无功不受禄,如今边境未定,青怎敢居功。”
赵受益道:“你从西夏回来,朕就封你为枢密使。”
他的话语里不再带着笑意,反而有一些严肃和冰冷。
赵受益一直致力于当个宽和的君主,很少对手下人冷言冷语。
如今以这种语气说出一句抬举嘉奖的话语,倒叫狄青狠狠一愣。
良久,狄青终于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从西夏回来后,就封他为枢密使。
现在的枢密使,可是莱国公。
封自己做枢密使,莱国公能同意吗?
赵受益道:“你武功高强,谙熟兵法。西夏并非强敌,想必你能够应对自如。”
狄青沉声道:“臣必全力以赴。”
赵受益点头,笑了:“自然,你必须全力以赴。”
他拍了拍狄青的肩膀:“你要比任何人都全力以赴,立下任何人都不能企及的功劳。这样,朕才好重重地赏你,让你成为武将之首。”
赵受益几乎是在暗示狄青与寇准争锋。
他准备趁寇准此次出征的时候在后方清理寇党,务必要让寇准回来之后在朝堂上没有立足之地。
想要处理掉这么大的一个权臣,就必须妥善安排他所留下的职位与权力。
一旦出现权力真空,轻则朝野动『荡』,重则天下大『乱』,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寇准如今身兼文武,宰相是他,枢密使也是他。他甚至还突破了枢密使的职权,直接对禁军进行了掌控。
文职方面的职位,赵受益打算留给范仲淹。
寇准一去,范仲淹就是他的宰相。
武将方面的职位,则只有狄青能够接住。
他不想再找个文人当枢密使了,也不想再搞什么统兵调兵分离了。
他需要一支能够真正扫『荡』天下的强兵,而这支军队的统领者,除了武曲星君,不做他人之想。
但狄青有一个绝大的劣势——他太年轻了。
不过十余岁的年纪,就想当枢密使?
而且是以武将之身出任枢密使?
这可是大违祖宗法度啊!
即使他是皇帝的表弟,也难以服众。
赵受益只能寄希望于狄青能在此次平定西夏的战争中立下不世之功。
这样他才可以破格提拔狄青,而不至于陷入任人唯亲的丑闻中。
作为一军主将的副手,想要立下这样天大的功劳,只有与主将争锋一条路好走。
可是……
狄青会愿意吗?
狄青是道德值满值的武曲星君,又受寇准教导器重,他会愿意与寇准争功,只为了自己能够在回京之后取代寇准的地位吗?
赵受益不知道。
他只能去赌,狄青对自己的忠诚能够盖过他心中的道德执念。
狄青跪在赵受益面前,慢慢将头叩在地上:“臣……”
他忽然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了。
从一开始,他就是效忠皇帝的。寇准只是皇帝为他安排的一个老师,甚至还是皇帝的政敌。皇帝想要打压寇准了,他身为一个忠心耿耿的保皇党臣子,理应竭尽全力地与寇准争功,帮助皇帝铲除这个政敌才对。
可是,寇准三年来的教导、重用,都不是假的。
狄青狠狠地咬牙
他身为臣子,忠于皇帝是唯一的本职。
其他人的恩惠,都是过眼云烟。唯有对皇帝的忠诚,才应该亘古不变。
尽管皇帝要他去背叛自己的恩师,他也必须服从。
他说:“臣,遵旨。”
赵受益松了口气,赌对了。
狄青果然如他一直所说的那样,是忠于皇帝的。
他看着狄青面板上满值的忠诚一阵庆幸。
但凡此人的忠诚低了一点,都不用特意去违背他的旨意,只需稍稍消极怠工,不尽全力去和寇准抢功劳,到时候班师回朝,赵受益就没法子将他捧上枢密使的位置上。
赵受益在心中默默地将“把晏殊召回朝中当枢密使”的plan b抹除了。
晏校长还是好好在清北大学教书育人吧。
他将狄青从地上扶了起来,执着他的手,微微叹了口气:“莱国公是你的老师,又何尝不是朕的老师。朕对莱国公的敬重、依恋,绝不比你少。”
这是屁话,他对寇准敬重是有,但大概赶不上狄青的一个零头。
狄青道:“陛下仁慈。”
赵受益笑道:“你也应该听说了,皇后已经怀有身孕。等你从西夏回来的时候,不知道赶不赶得上皇子的周岁?”
这是在给狄青吃定心丸:你看,虽然朕要处置寇准了,但朕可不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朕娶了寇准的女儿,还让他的女儿孕育皇嗣,即使寇准不能再当权臣了,他也依旧是储君的外公。
朕对寇准,仁至义尽。
你对朕,也不能再有怨怼了才行。
狄青微笑:“臣必当尽力。”
暗地里,他也松了口气。
皇帝毕竟是有道之君,做不出狡兔死、走狗烹的事情。
皇帝给寇准留了一条体面的后路,狄青也能够稍稍削减对于即将反叛寇准的愧疚。
他向皇帝告退,回了禁军大营。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也是他作为寇准的好徒弟、好下属的最后一夜。
明天,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敌了。
他擦拭着自己的佩剑,锋刃映照月光,一室雪亮。
将狄青送走后,赵受益抻了个懒腰,决定今晚就歇在南清宫。
南清宫里他七岁时的房间现在还保留着——自从他受封太子之时起,就已经是“君”,而八贤王一家是臣。君主曾经居住过的屋子,臣子当然不能再继续使用,而且还应该妥善封存,定期打扫。
他躺在这张床上,感慨良多。
就是在这里,他度过了今生最开始的七年,也是最无忧无虑的七年。那七年过去之后,他就进宫和寇准刘娥勾心斗角去了,从此连睡个好觉都是奢求。
也就是最近刘娥退场了,才给他留下了一个能好好睡觉的空间。
他闭上眼睛,准备进入梦乡。
却听见房顶有细细簌簌的声音。
他睡觉一向警觉,立刻翻身而起:“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