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知于伴年part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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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思年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正要说什么，却听见了外边传来的一阵骚动，紧接着便是破门而入的声音。烛火摇曳了一下，两个人抬起头，瞳孔中倒映出了木年和洛辰的身影。
温有枝见了，立刻往后缩了一下，躲到了顾思年身后。
木年皱了皱眉，打算过来扶温有枝，却引发了温有枝的尖叫。
“啊——”
木年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吓了一跳，想上前却被顾思年的眼神制止了，只能莫名其妙地站在原地，脸上是掩饰不住的迷茫和担忧。
顾思年沉声道：“你们都先出去。”
木年还要说什么，却被洛辰拉了出去。这种时候明显不是去问个明白的好时机。
顾伴在殿外看着他们两手空空地出来，有些惊诧：“没有？不应该啊，木年你感应错了？”
木年还在拧着眉思索着刚刚里面可能发生了什么，脑中不住地回放温有枝那惊恐畏惧的神情，洛辰只好代他回答：“温姑娘……刚刚可能受到了某种惊吓……”
顾伴一听立刻急了，他对顾沁没有愧疚之心不代表他不关心她：“沁儿受伤了？”
顾思年这个兔崽子居然没有护好她？
“不不不……”洛辰立刻摇头，“受伤应该没有……就是有点惊吓。”
“惊吓？”顾伴眉头没有松开，惊吓就更加不得了了，能让温有枝收到惊吓的，大概只有往事了，总不能是什么猛兽吧，那她关注的应该只有顾思年打怪有多少英姿飒爽……
就在三人相顾无言的时候，顾思年搀着吐得有些脱力的温有枝走了出来，面色凝重。
“顾伴，扶着瑟瑟，木年，跟我过来。”顾思年声音比平常还要冷上几分。
顾伴走上了前。
木年一言不发，看了温有枝一眼，连询问的勇气都没有了，径直走向了一边。
他差不多能猜得出刚刚那里面发生了什么。
能让温有枝尖叫恐惧吐成那样的，也只有他前世做的那种恶心事了。
顾思年走了过来，轻轻搭上了肩。
“你知道的，我恨不得杀了你。”顾思年用平静的语言说出这句话，许是憋了太久了，憋得都没有气了，说出来一点威胁的感觉都没有，仿佛只是问了句“你吃饭了没”般的稀松平常。
木年不搭话，等着顾思年继续说。
“之前不动你是因为你的新生是用师傅的大半身灵力换来的，他调息了将近两三年才恢复得七七八八，我不能让他这些心血白费，你当真以为我怕了那什么狗屁的不得互相残杀的规矩么？”顾思年冷笑了一声，继续道，“后来是因为你是瑟瑟的宿主，我不动你是怕伤了她。”
木年笑了一声，猜得出他要说什么：“你放心，就算……就算有枝要远离我舍弃我，我断不会有怨念，不会让她受到反噬。就算抛开她是师傅女儿的身份，她待我的好我也记在心里。”
任是谁知道他以前的那些肮脏血腥都会避之不及，他哪有资格怪温有枝呢？
顾思年微微点了点头，想了想，还是低声说了声“谢谢”。
木年不说话，面上也没有了那种傲气和自傲，眼神里又多了几分初见温有枝时的那种茫然无措和空洞。
无望，也没有什么值得望的。
从前的罪孽，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新生如何，重生如何，一身的血腥味，挡都挡不住，洗都洗不清，褪都褪不掉。
十几年的春风夏日秋雨冬雪都抹不掉。
顾思年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没有什么波澜。
如果温有枝有印象，如果她没有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场面的血腥暴力，她就会发现很多熟悉的面孔。
比如蹲在地上哭泣悼念亲人的沈甘，比如狼狈逃亡负伤的人就有最后放火的人的身影。
世上的事本来就是有因有果的，就是这果不小心让顾庭木背了去，木年倒是平安无事。
让人哀叹唏嘘，让人痛恨，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又能说什么？
木年回来时，温有枝已经稍稍恢复了平静，见到他时也不再像从前那般惊慌。
温有枝是分得清这两个人的，木年是木年，楚江开是楚江开，木年没有楚江开那般凶残，七情六欲也已恢复了正常，偶尔暴露的小脾气也不过是因为他还有楚江开的记忆。
还有楚江开的记忆……
就是因为他还有楚江开的记忆。
嗜血成性并非得了几情失了几欲便可更改的，而恰恰正是本性最难移。
温有枝面无表情地看着木年一步步地向她走过来，一言不发。
木年走到她面前停了下来，轻声说道：“你放心，我一开始就说过，我绝对不会伤你。”
木年摊开了手掌，手上是一根维形棍：“给。”
温有枝不说话，也不过去。
她是记得木年当年说过那句话的。当年只以为木年初生为人，对人间冷暖人心莫测尚且不熟，随便地就对旁人掏心掏肺，活脱脱一个二傻子，哪能想到还有背后这弯弯绕绕。
当时以为单纯天真不谙世事的人比谁都见过人心的繁复，比谁都触碰过最肮脏的污秽。
木年不是习惯于信赖别人的人，那三个月中他亲手制造的大屠杀，纵然残暴，却也将人心一层一层的剥开，红的黑的在太阳的注视下一览无余。
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有，相守相伴相寄托的有，替别人挡刀的有，拿别人挡刀的也有。
见过最深的黑暗，才更为珍惜最纯的光明。
许是太久没有感受过温暖了，碰到一点火就哆哆嗦嗦的一点点靠近了。
温有枝眼中终于有了一点波动，却尽是惊诧：“你早就知道如何能破除这禁咒？”
木年笑了笑：“你已知我有两世，若我不知如何破除，当年又是如何……如何为非作歹的？”
这事上，木年还真的没法对她坦诚，楚江开当年是强行靠灵力破开禁咒的，但后来自然而然的，这棍封锁不住，自行就破开掉落了，连楚江开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就可以自如的变换形体，而木年的知道也纯粹是因为当年破除禁咒时，顾思年忘了防那蝎子，让蝎子知道去，这才让木年知晓了这维形棍的存在。
但这事不能让温有枝知道，否则更该以为木年别有用心老谋深算了。
温有枝没有接，轻轻叹了口气：“问顾弦吧，他若要封便封。”
木年苦笑了一声，顾思年一直憋着那股怨气，不把他封了才怪。
温有枝看着一脸哀怨的木年，竟有一瞬间恍惚，这个还是那个木年吧，霹雳重生，又傻的可爱的木年。
温有枝心一动，便走上了前，接过那根小小的木签，在木年带着疑惑，又有一些慷慨就义般的目光注视下，将其收进了衣袖。
“等哪天你不乖了，这根维形棍可是会被我毫不手软地放进你的身体，记得啊，永远不许伤害我。”温有枝拼命压住心中的不安，用尽量轻松的语气说道。
轻飘飘的语气，却反而重重地压住了木年的泪腺，激得他眼眶发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两世生命，见过畏惧时，敬畏时，讨好时，咒骂时，假意称赞时的面色和语气，独独是从没有见过这样哄小孩一般的语气。
连顾庭木也没有，顾庭木只会温着声劝他，淡着脸告他，从不曾有人这样哄过他。
木年点点头，将蝎子放到了手心，心中暗暗道：“从前我护不住师傅，如今，兜兜转转，还到了她女儿身上，造化因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