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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没把自己揪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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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途》讲述的故事,以上个世纪军阀混战、各方势力分裂割据的大混乱作背景。

寒风凛冽的冬日,河面上结着一层厚厚的冰,横七竖八的躺着尸体。

死去的人大部分都是附近村民,村里遭了劫匪,将他们赶到冰面上屠杀殆尽。

鲜血在冰面上铺开,染红了劫匪的眼,他们体内的血液沸腾,欢呼着、呐喊着,为刚才血战的成绩欢庆。

他们对刺骨的寒冷没有反应,只有鲜血能让他们兴奋。

清脆的啼哭声打断了劫匪的笑声,一个背着枪的小厮寻声而去,在桥洞下发现了一个跪趴着的女人。

那个女人颤抖着被小厮拽起来,腿抖如筛无法站立,眼神中是无尽的恐惧与绝望。

“老大,活的!还有个娃娃!”

“带把的?”

老大虎背熊腰,满脸络腮胡,横眉竖眼的凶相,说话声如洪钟。

小厮从女人手中夺过啼哭不止的孩子,掀开襁褓看了一眼。

“老大,是个带把的,没长牙呢!”

“抱过来我看看。”

襁褓中的孩子一直在哭,不知是憋得还是冻得,脸色有些发紫。小小的一团在老大手里显得那么脆弱,别人一个念头就可以结束他未曾开始的人生。他哭的睁不开眼,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别人。

老大留下了那个孩子,当自己的儿子养。

孩子的生母被老大一枪毙命,倒在冰面上与其他村民一同长眠于寒风之中。

那天是大年初一,那个孩子就叫“初一”。

那个孩子在杀戮声中长大了。

他是十恶不赦的山匪的儿子,所有人都是这么告诉他的,他不觉得满目鲜血是一件可怕的事情,甚至对于逝去的生命没有丝毫感触,但是他打心底里对这样的生活充满厌恶。

十年后,那帮劫匪里出了叛徒。

他们想利用初一干掉老大,就把初一的身世告诉了他,那个冷漠的孩子皱了皱眉,只说了一句:“知道了。”

叛徒给了初一毒药,让他下在老大的酒里。初一收下了,让那叛徒等等,再作商议。

叛徒给初一的毒药最多只能毒死一个人,就是防着初一对他们也怀恨在心一起下手。但有毒的东西山里并不少,初一把毒下在井里,提前逃走了。

后来有人路过山匪的据点,发现成堆的尸体散发着恶臭。

初一摆脱了他所厌恶的环境,却不知道今后的日子如何过下去,他沿着山路一直走,鞋都磨破了也没反应,几个脚趾鲜血淋漓。

他来到了一处河边,有一个小姑娘坐在河边的石头上,她好像在拔自己的头发,不时痛呼出声。

“你知道疼,做什么还要把头发拔下来。”

小姑娘被突然出现的初一吓了一跳。

初一衣衫褴褛,脚下走过的路都是星星点点的血迹,实在吓人。

小姑娘被吓得站起身后退几步,被碎石绊倒一屁股摔在河边大哭起来。

初一觉得烦躁,他说:“哭什么,是你自己摔得。”

小姑娘抽噎的声音渐小,她坐在地上软软的说道:“疼......”

初一没理她,自己坐到了石头上。

小姑娘眼巴巴地看了初一一会儿,这个哥哥丝毫没有扶她起来的意思。

小姑娘抹了抹泪,自己撑着站起来,凑到初一旁边问他:“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初一。”

“我叫招弟。”

初一看了她一眼,问道:“你刚才为什么拔自己的头发?”

“因为我要编手链。”

招弟从身上挂着的布包里拿出一条红绳编的手链递到初一面前:“我阿娘说让我坐在这里等她,什么时候我学会编手链了,她就来接我了。”

小姑娘纤瘦的手掌上静静躺着一条红绳编的手链,中间有几根发丝贯穿头尾。

招弟说:“这里有风,我的头发太轻太细了,风一吹我就找不到了,所以我多拔几根放到包里,就可以好好学编手链了。”

初一意味不明的盯了她一会,说道:“我跟你一起吧。”

招弟眼睛一亮:“好啊!”

初一本想在石块上给招弟让出一块地儿坐,但小姑娘干脆得很,直接盘腿坐在了地上。

河边裹着水汽的风不断吹来,岸边的两个孩子对身上的逐渐加深的粘稠感毫不在意,初一也坐到了地上,背靠着石头和招弟凑到一起,研究怎么编手链。

太阳西下,温度转凉,初一早就学会了编手链的方法,一遍又一遍的教招弟,可招弟总会出各种各样的问题,又或者编到一半突然编错,要重头再来。

又一次编错以后,天色彻底黑了,只有一轮弯月撒下些光亮,河边的大小生物能出声的都没落下,世界吵闹又寂静。

初一突然出声:“你知道自己被抛弃了。你不是不会,是不想学会。”

招弟沉默着,低头专心致志的解开手上编错的红绳。

初一说完那句话,也沉默了,盯着招弟的后脑,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个孩子在河边相互依偎着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招弟醒来,那个叫初一的小哥哥就不在了。同时消失的还有她妈妈留给她的红绳。

十五年后,北方十六城势力统一,锦城作为军阀据点,过了一段歌舞升平的日子。

最大的歌舞厅里有一倾城女子名叫苏觅,据传她身后有人,从来只接见达官显贵,也不委身与谁,有脾气更有才气。

男人们前仆后继的来,一掷千金的走,为她捧出了更大的名气。

北方的军阀首领姓阎,阎罗王的阎,名君赫,各路人见了都尊称一声君爷。

君爷杀伐果决、满身戾气,在这乱世中也是狠得称上号了,手底下的兵横冲直撞都带着一股匪气,于是北方军阀也被人戏称为“正规匪军”。

那天“匪军”包了歌舞厅的场,苏觅换好衣服登台,一眼看见那位君爷坐在正对舞台的主位上,满身的煞气。

君爷正看着苏觅。

两人视线对上,苏觅心头一颤收回目光,却在表演到一半的时候被走上台的阎君赫打横抱走。

“君爷是看上我了?”

苏觅窝在阎君赫怀里,在身后一众起哄声中柔声问道。

阎君赫低头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道:“你这头发没被你拔秃,还真是走了大运了。”

苏觅整个人都僵住了,水汪汪的眼睛盯着阎君赫的侧脸看,仿佛能看出朵花儿来。

半晌,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眼角的泪水顺着脸颊滑下。

“小哥哥没把自己溺死在河里,也真是出乎意料了。”

阎君赫没有回答,嘴角向上微微勾起。

十五年前的一场相遇,救了两条人命。十五年后的重逢,却要埋葬在万人尸海中。

“君爷不必挂怀,苏觅自愿前往吴府。”

苏觅站在阎府的庭院中,满身的锦缎珠宝衬得她倾城华贵,像玻璃后绝世的珍宝,精致却冰冷。

苏觅的一字一句,伤人伤己

阎君赫眼眸深沉,只专心的看着苏觅,什么都没说,他好像被剥夺了情绪,只是麻木地站在那里。

苏觅勾唇微笑,尽全力展现出自己最美的样子。

她取下手腕上的红绳,上前几步系在阎君赫的手腕上:“青丝红绳,祝君爷为君显赫,锦觅安宁。”

南方军统吴勉拿到了北方十六城的布防图,以电报的形式发给了阎君赫示威,他提出的唯一一个条件就是苏觅。

在苏觅到达南方之前,可以保证按兵不动。

用女人换安稳,是个真男人都会觉得耻辱,更何况是铁骨铮铮的阎君赫?那个女人是阎君赫放在心尖都宠不够的苏觅啊!

阎君赫收到电报直接砸了书房,抄起家伙就要整军进攻,副将千拦万阻才让阎君赫恢复些理智从长计议,可没等他们议出个结果,苏觅就知道了始末......

这世道又乱了……

北方十六城在半个月内集结兵力突袭攻打吴勉的军队,不过五天就占领了各处要塞。

一个月的火拼将吴勉围追堵截,所有余党截杀殆尽!

阎君赫踏着尸骸血海进了吴府,一步一步接近冰冷的苏觅。

空旷黑暗的房间里,苏觅安静的躺在地上,空气中腐败的尸体的味道是那么浓重。

阎君赫手里的枪掉了,砸在地上发出不小的声响,可苏觅躺在那里毫无反应,没有帮他捡起来,没有跟他念叨:“枪是战士的另一条命,要攥得紧紧的,不能放手!”

阎君赫僵硬的伸出手,将苏觅抱了个满怀,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心也在抖,他想和怀里的人说说话,喉咙却被死死堵住发不出一个音。

他无声的说道:“安宁,我没想好。我一直没想好,你教教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枝叶扶苏,锦觅安宁。

苏觅这名字是一位贵人取得,阎君赫不喜欢,他叫她安宁——

“乱世浮华,锦觅安宁。你是我在烟火人间找到的安宁,是独属于我的归途。”

物有归处,人有归途。

阎君赫的归途没了,他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十五年前……

那条寂静无人的山路上,初一麻木的向前,没有河边傻傻拔着自己头发的招弟,只有手腕上的青丝红绳无声地约束着他。

苏觅留下绝笔:安宁是初一的归途。安宁是千万百姓期望的归途。

阎君赫明白了。

他率兵东征,用七年的时间将安宁还给了各地百姓。

生于鲜血的孩子,用鲜血铸就太平,赠予了这个不曾善待他的世界。

所有人欢庆的那一晚,万家灯火明亮,阎君赫烧了青丝红绳,带着苏觅的骨灰跳了河,冰冷的河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挤压着他的身体。

阎君赫没有挣扎,在最后一刻打开了苏觅的骨灰盒。

一条河,埋葬了人人称颂的元帅阎君赫,埋葬了倾世佳人苏觅,也埋葬了两个不幸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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