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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6章你帮朕做场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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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珏哥儿如此,岂非要学那前朝暴君专房之宠?”太妃情急之下口不择言。

贺珏眸『色』一暗,“太妃,还请慎言。”

太妃终究还是回过神来,想到眼前的皇帝并非自己亲手带大的,两人之间隔着一层难以逾越的隔膜,再亲近也是生疏有别,恐怕自己这个生母还比不得已故去的孝淑秦皇后。

她难掩哀伤,软了语气,“罢了,是哀家多嘴了。你年轻气盛,喜欢谁便容不下旁人,这是自然。哀家也能理解,只是你如今乃一国之君,乃天下之主,便不能为情所困,有了为他人攻讦的把柄和软肋。你不选钟氏女也罢,其他世家女也应挑上几个德才兼备的,早早填充后宫。你登位已有几年,后位空悬,前朝便会动『荡』不安,若再无子嗣……难保有心人不会趁机作『乱』。珏哥儿,哀家是为你好。”

这番话可谓是语重心长,贺珏恭顺应下,“太妃的心意朕明白,此事朕会妥善考虑的。”

言尽此,就不必再提了。

太妃还想说什么,却被贺珏那寡淡的神情堵了回来,两人一道往回走。

沿路听见蝉鸣鸟叫,只觉得愈发心烦气躁,彼此无言,将人送回了寿康宫,贺珏就紧赶着要回勤政殿。

太妃命宫人端来冰饮,“陛下不耐热,用些冰饮消消暑气。”

贺珏无法,又留下坐会儿,两人相对无言。

过了片刻,太妃忍不住发问:“近几年不见陛下与哪家女子接触,平日里走动最多的不是齐家便是赵郡主,年前又闹着改革选秀制,哀家这心里着实纳闷,究竟是谁有这般大能耐,能拴住陛下的心?”

贺珏想起齐乐之,脸上温柔了些许,可随之而来的亦是痛苦,“不提也罢。”

太妃瞧着贺珏的神『色』,便知那心上人之言不似有假,她道:“左右秋选不足两月,陛下提一提好教哀家有个准备,免得来日入了宫彼此生分。”

这是非要问出个所以然了,贺珏心下不愉,“若真有他进宫那一日,太妃还是不必过多接触的好。冰饮朕用过了,寿康宫的小厨房着实不错,朕还有事,先回勤政殿。”

站起身,径直往外走,也不搭理太妃。

伺候的宫人们行礼跪送,太妃坐在上首,茫茫然看着贺珏出了门,直到再也见不到身影。

“这孩子……”

身边的宫人扶着太妃起身,“午后该歇歇了,太妃。”

“他是与哀家不贴心吧?”

那宫人不敢答话,太妃叹息,“钟家不能在哀家这没落啊……”

贺珏回了勤政殿,中书舍送来的折子又摞成了一堆,分门别类整整齐齐,只需扫一眼便知道又是那类折子呈得多。

“拿酒来。”贺珏不痛快,吩咐道。

勤政殿的宫人们不敢有怠,御酒很快就送了过来。

贺珏独自一人饮,将宫人们都赶到了殿外。

他早该明白终有一日不得顺心如意的,哪怕是皇帝也不成。选秀的缝儿一撕开,那些个世家就千方百计在这上面使力气,为自家谋求未来几十年乃至于下一代君主的荣华富贵。

太妃不过做得急躁了些,可如今哪家不是蠢蠢欲动,便连齐乐之都来探听他的口风了。

这世上,断没有人真正在意他的心思,他心里藏着的那个人欢天喜地要成亲,他还要满脸笑容地送祝福,简直憋屈极了。

贺珏连饮几杯,愈发不痛快。

六月的天气燥热难熬,午后更是闷得紧,仿佛裹挟着人喘不过气来。

那压在心底的失恋之苦,此刻翻江倒海地捣腾出来,连带着入口的酒水都苦得舌头发疼。

要么一意孤行,得罪了天下人,可堵悠悠众口何其之难?他是天下君主,一言九鼎,亲笔提出去的旨意怎能收回?

要么就应了那些人的心思,大肆册封妃嫔,再雨『露』均沾繁衍皇嗣,就这么顺从地做个守成皇帝吧。反正天下大定,几十年晃眼而过,等到闭眼那一刻再来回顾此生论功过,也未尝不可。

然而后者,贺珏自认做不到,心不甘情不愿。

他有雄心壮志,岂能做一个碌碌无为遵从他意的皇帝?若在后宫一事上不能做主,那前朝政务又岂能令行禁止?

倘若让前朝掺杂了太多因素影响着自己,自己还能实现所谓的理想抱负吗?其实情爱一事倒是轻的,他着实不该妄想,不该以为这几年诸事安定就放松警惕。终究,世家与皇权的对立是难以消除的鸿沟,他一个人分身乏术,若要应付了权谋斗争,何来精力为国为民?

贺珏越饮越愁,恨不得此刻醉了才好。

勤政殿外,宫人们战战兢兢地守着,无人敢入内一步。

御酒送进去三坛,贺珏下了令不许人进入,更不许宣扬出去,他们只能尖着耳朵听令,然而里头却无半点动静。

“两个时辰了,师傅。”小宫人心里十分不安,“陛下素来这么饮酒的么?奴才从未没听说过啊。”

老宫人脸上的淡定神『色』多少也有些挂不住,“且等着吧。”

“可眼见着天都快黑了,陛下若是饮醉了,奴才们可得进去伺候才是,否则龙体有个好歹,几十板子都是轻的。眼下太妃回了宫,宫里自然不比往日松快了……”

一道黑影闪过,自半开的窗户翻身而进,身形利落干净得让人看不清面容。

小宫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师傅,你方才看见了什么没?”

老宫人抬了抬眉,“看见什么?”

“有刺客,快叫羽林卫护驾!”小宫人尖着嗓子叫了起来,整个人都慌了。

几乎在刹那间,老宫人扯住了他的胳膊,捂住了他的嘴,“想要脑袋就闭嘴!”

“师傅,你……”小宫人脸『色』煞白,黑眼珠子直转溜,想了无数种『逼』宫刺杀的话本故事,却在下一秒化为空白。

“那是影卫大人。”老宫人道。

“影……影卫大人?”小宫人安静下来,老宫人放开他,“不长进的东西,可别再叫我师傅!”

“不是,师傅,这这……这怎么回事,影卫大人不走寻常路?”小宫人心里有无数个问号,“陛下可下令不准任何人打扰,影卫大人胆敢违抗圣令?”

老宫人白了他一眼,“违抗多少回了,还差这一次?”

小宫人不解,“还请师傅赐教。”

老宫人示意他看看周遭其他宫人,只见他们纹丝不动,眼观鼻鼻观心,恭顺得很。

仿佛刚才那道黑影从未出现过一样。

“那圣令是对咱们的,对影卫大人可不作数。你若在这时候不长眼,大吵大闹扰了陛下,陛下一怒赏你几板子,你可冤不冤?”

小宫人一想,“可不是冤么。”

老宫人冷嗤道:“想明白了?还敢叫羽林卫,莫说羽林卫来不来,就是来了也是将你一顿好打!”

小宫人可不想挨打,连忙谄媚几句谢过。

老宫人受用地听了听,随后感慨道:“咱们盼来盼去,可不就盼影卫大人来么。如今来了,陛下再有怒火,心里再不痛快,也有影卫大人在前头顶着,咱们就自顾自等着便是。”

“这在勤政殿当差啊,可得要耐住『性』子。”

勤政殿内。

靳久夜翻进来,找了一圈,在西边角落看见毫无形象瘫坐在地上的贺珏。

贺珏已有许多年没有这般饮酒了,说不清是为着与太妃的心结,还是对齐乐之的爱不能求不得。

他饮得微醺,脑子还不算『迷』糊,看见靳久夜,率先开口:“你不好好养伤,怎的过来了?”

靳久夜道:“太医院的老头子看不住属下,属下对宫里熟得很,想进勤政殿如入无人之境。”

贺珏笑了笑,从地上起来,“呵,又是爬窗进来的?说过多少回,走正门不会么?”

靳久夜略有歉意,“习惯了。”

“谁去找你了?”贺珏问。

靳久夜道:“属下听闻太妃留主子说了许久的话,今夜便过来瞧瞧。”

“过来瞧什么?”贺珏伸脚踢了一个空酒坛,靳久夜垂目看着,约莫喝了一坛半,还算清醒。

“来陪主子喝酒。”

贺珏闻言哈哈大笑,“好得很,不要命了?”

“伤无碍。”

两人席地而坐,贺珏拆了最后一坛,又捡起地上的酒杯,满满倒了两杯,靳久夜接过一杯,二人饮下。

贺珏道:“朕当年就该随你一同走江湖去。”

靳久夜道:“那便喝不到这么好的酒了。”

“无妨,你我兄弟二人,喝什么酒都是好酒。”贺珏又倒了两杯,与靳久夜饮下。

“喏,给你看看,齐乐之亲手奉上的请帖。”贺珏捡起地上不远处的大红册子递给靳久夜,靳久夜看了看,“齐公子的书法又有精进了。”

“谁让你看这个了?”贺珏不满,“朕得不到心上人,却还要虚与委蛇地与其他女人作秀,这皇帝当得实在没意思,要不朕随你出宫吧。”

“也可。”靳久夜沉思片刻,还真想了法子,“带主子出宫不是难事,但宫里若发现主子不在,必然会『乱』上一阵,到时羽林卫禁军皆会出动,隐匿行踪得费些功夫,三年五载也不得消停……“

贺珏按住靳久夜,新奇道:“你还当真了?”

靳久夜微微挑眉,没说话。

贺珏笑了笑,“朕还是好生做个皇帝吧,逃亡的生活恐怕适应不了。”

靳久夜点点头,再看了一眼那请帖册子,“若主子心里不痛快,不若属下将齐公子绑来,主子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你是认真想过的?”贺珏貌似挺有兴趣。

靳久夜道:“属下可以保证不漏任何行迹将齐公子带走,到时谁也不知道齐公子去了哪里,主子找个合适的地方藏着便是。”

“那齐乐之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贺珏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丝笑意。

靳久夜嗯了一声,“只要主子下令。”

“你这样岂不是要朕做个昏君,走歪门邪道?”贺珏提杯,与靳久夜对饮。

靳久夜饮下一杯,“正道也好,邪路也罢,只要主子愿意,属下誓死追随。”

贺珏摇了摇头,终究是拒绝,“朕花心思做的一切,都不过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罢了,纵然心里不好受,可绑人的事却做不出来。齐家乃肱股之臣,朕对齐阁老对齐家满门,唯有敬重,再不敢言其他。”

他一口饮尽杯中酒,打了个酒嗝,忽然觉得酒意有些上头了。

“朕不愿再为此事分心,可事情已经做了,必然得善后,声势造出来,原以为只差一句话,可如今人没了,朕竟不知该如何办了。今日太妃还想让朕纳钟氏女为后,还有那满朝文武的折子……”

贺珏提着酒坛子倒酒,说到这又从地上站起来,身形略微有些摇晃。

他走到书案前,拿起一本本折子翻开给靳久夜看。

“看看,你看看,这都写的什么,这么好看的书法,却都写的什么混账话?一个个的生怕朕不临幸他家女儿,吃相之难看,朕都觉得羞耻。读了书学了艺,为何不想想如何利国利民,却专盯着皇嗣做文章?”

言罢,贺珏愤怒之余抱着酒坛子狂饮,靳久夜连忙起身拦下,“主子。”

两人面对面,站得极近,贺珏斜靠着书案,微微仰起头看着靳久夜,他的眼神有些『迷』离,但好歹认得出眼前人的模样。

“夜哥儿,你帮朕做场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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