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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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独与庞旧山并没有察觉到身后陈难萍的目光,离开食堂便随意在青藤园中逛着。
半天的时间,足够每个人将青藤园逛个遍,只要不傻,都可以对于青藤园的布局有大体的认识。青藤园每处都会张贴告示,入住的入住,领身份玉签的领身份玉签,被分到那个园以及在何处上课、教习是谁等等问题都在各处的告示中。只要你去走,就能弄清楚你想知道的所有问题,根本不需要人来引导。
庞旧山看着青梅园墙上的告示,说道:“宁哥,陈难萍也被分到了青梅园。商冲古教习还真是强势啊,竟然将前两名都招了进来。”
宁独瞧着那个名字,笑道:“怕不是跟你针锋相对。”
庞旧山四下望了望,压低声音说道:“嘿,考四大学府的,哪个不心高气傲?宁哥你夺了陈难萍的榜首,这可是深仇大恨啊!我得赶紧跑路,不能替你背这个黑锅。”
“暂时是跑不了了。”
庞旧山看了宁独一眼,循着对方的目光转头向后望去。
曲折小路上,立着一个人。青布衣,白布鞋,高束腰,发披肩,冷横眉,嘴唇薄如刀锋,昂首看着庞旧山跟宁独。
陈难萍忽然收回了目光,踏步向着青梅园走去,从庞旧山跟宁独身边经过,目光不变,好似经过了两座石雕。
庞旧山有些被陈难萍的气势镇住,待其走过去后才小声说道:“这女人气场好大,恐怕青藤园里都没人能驾驭得了。话说,这女人是谁啊,跟商冲古似的?”
“陈难萍。”
“陈难萍?她就是陈难萍?陈难萍是个女的?”
“为什么不能呢?”
“宁哥,你认识她?”
“现在认识了。”
开学的第二天,青藤园各个分园就开始上课。
青梅园课堂极大,没有桌子凳子,只有被磨得发亮的地面,显然在这里上课都是席地而坐的。来上课的人不多,总共才二十个,使得课堂格外的空。
随着铜钟声传来,一位高冠白衣的中年男子走到了课堂前,将怀中抱着的好几卷书放在了讲桌上,声音温和道:“同学们好,我是司马峨,是青梅园的教习。今天这堂课,就由我来教授。这门课名为参竹。我们暂且不论这门课,先说说你们对青梅园的认识。同学们自由发言,不用拘束。”
庞旧山率先站起来,却又被司马峨示意坐下,他坐着说道:“虽为太平盛世,也需居安思危。是以修行只可进,不可废。当今天下,佛道儒仍为主流,青藤园为天都四大院之一,本质为儒。何为儒?不腐,是为儒。正如方肃儒总教习在开学那天所言,纵然是修行一途,我辈也当不拘于陈腐,改革创新。”
“这位同学说的不错。可改革创新基础在何处呢?先祖千万年一点点探索所得经验,是为基础;前辈用血与命换来的教训,是为基础。没有这些,不可妄谈创新。傲视前人之气可有,之心不可有。”纵使司马峨的言语中多有批评,却仍让人觉得温和可亲。
“我想问司马教习,把我们分到青梅园,就意味着我们今后一定要修行吗?”新生杨可卿发言问道。
“当然不是!把你们分到各园,是根据考试成绩来的。你们可随意去一园学习任意课程。你们可以告诉其他同学,青梅园非常欢迎任何人来学习。”
“司马教习,青梅园是教修行的,那么到底什么是修行?”杨可卿继续发问。
只根据考试成绩一项来划分各考生所属,就会出现考生对于修行认知参差不齐的情况,有的考生是冲着青杏园来的,却被分到了青梅园,自然会出现对修行一无所知的情况,杨可卿就是这种情况。
司马峨略微一思索,笑道:“这里有五名新生,十七名老生。这个问题,就由老生来回答吧。”
冰鉴率先说道:“天地有元气,杂然赋流形。我们假借这元气,犹如假借刀枪剑戟车马舟船,来行使种种事情,是为修行。”
紧接着又有老生说道:“非也!修行,强身为次,锻心为主。百年前有魔族,体魄不强于我人族?修行不强于我人族?然最后为何败也,退至极北而绝?无他,我人族心韧且坚。”
“大谬!修身与修心怎能分开?外强内弱,必走火入魔;外弱内强,必耗尽心血。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
司马峨看着诸位老生越争越烈,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商师兄曾在开学那天说过,人生处处皆修行。若是非要划出个界限来,就只能说是借用存乎于天地间的元气使自身变强,是为修行。”
“教习,我在书中见闻:修行者,飞天遁地,操三尺飞剑,杀千里之敌。是否真的如此?”
“教习,修行之后,我等该何去何从?”
“教习,修行可有日期?”
“教习,我们该如何修行?”
……
整整一上午的时间,司马峨耐心地解答了所有的疑惑,纵使老生也获益匪浅,不论新生之前如何无知,现在也对修行有了大致的概念。当然,那个在门外的杂务,也听得明明白白。不过,奇怪的是同为新生的陈难萍,正襟危坐了一上午,一言未发。
与宁独一起吃过午饭,讨论了上午所学以及陈难萍后,庞旧山说道:“宁哥,你不是爱看天都吗?今天我们去丹凤门的角楼,让你看看大半个天都。”
考入四大院的学生,是有资格在这三天的时间内登上丹凤门的角楼俯瞰天都,如此一来,这些学子心中也会增添些向往与志气。
下午,宁独回家叫上了胡然,三人一同去了丹凤门。
丹凤门为天都的正东门,开五门,巍巍如山,上建七层门楼,层层皆如振翅丹凤,两侧各设三层楼,其中左侧那座便是诸位学子可以登上游览的。
按规矩说,只有四大院的正式学生才可以登上丹凤门,但是庞旧山有钱。
经过了三层关卡后,宁独三人才如愿以偿地登上了城门楼。
“人不多呀!”胡然环视了一下振翅楼的三楼,发现不过是寥寥三两人。
“考入四大学府的有四百人,丹凤门开放三天。并不是这些人不愿意来,而是实在脱不开身。你们知道有个词叫‘榜下捉婿’吗?”
胡然边嗑瓜子边摇了摇头。
“那些真正有才华有前途的人,是会被争抢的。不论是富商还是高官,都非常愿意拉拢这样有前途的年轻人。考入四大学府的学生,大半都在讨论自己的婚事,哪有时间来这?”
宁独站在窗边,凝神向着窗外的天都望去。
庞旧山也不去跟宁独说话,顾自说道:“人们常说,天都是一家。这话其实不错,上层人士为了联姻,生个七八个女儿实在是不成问题。旧朝时期,曾有人纳妾三百,允许门客朋友随意进出后院,生子生女无数。虽说这人头顶青山草原,却拥有着半朝的亲戚,最后这人权倾朝野也就不足为奇了。”
胡然却有些听不懂,便不听了,只是嗑瓜子。
忽然间,脚下传来了隆隆的声响。
“丹凤门的正门开了,难道是哪个大人物回来了?一般情况下,除了封疆大吏,几乎不开正门的啊。”庞旧山这般说着,便探头向外望去。
整齐的马蹄成了鼓槌,沉闷有力地敲击着青石路面,让人感觉四周的房子都在轻微震颤。
“东锦宫办事,闲杂人等退让!”
喝声立刻传遍了整条街,老幼妇孺都飞快地闪到了两侧。
马队从丹凤门冲出,完全显露出来。马上人皆穿黑红飞锦服,腰配绣春刀,身背凤陌刀,面容冷峻,眼神锋利,疾驰而过,路人皆侧目而视。
在这清一色的乌骓马中间,一匹白马格外显眼。
庞旧山轻吸了一口气,说道:“我说是谁,竟然是东锦宫的二当家笛明月大人!这东锦卫向来走北门或者西门,今天却如此张扬地走了东门,还是笛大人。想来这事应该是与大真国有关了,大真国现任的圣皇陛下可真是个人物。哎呀,我怎么将今年秋的‘万国朝’给忘了?!笛大人应该就是为了这事。不过今年这‘万国朝’应该复杂多了……”
宁独的目光早已经从天都的建筑收了回来,全部凝成了一点,落在了那匹白马上。
庞旧山转头一看,这才发现宁独的目光变了,莫名感到了一丝凛意。
“怎么了,宁哥?”
宁独没有回答庞旧山,只是盯着笛明月的背影。
或许笛明月只是突发奇想,也或许是他察觉到了什么,他转头向着丹凤门的振翅楼望去,目光跟宁独交错。
喧嚣突寂!
仿佛整个世界暗下来,只剩下宁独与笛明月。
笛明月只是回头一望便收回了目光,他应该没有注意到振翅楼的某扇窗户中的一个少年的目光。
哒!哒!哒!
马蹄声又重新响起,渐远,整条街重新被喧嚣淹没。
咔!
清脆的嗑瓜子声在耳边响起,喧嚣的天都又逐渐出现在了宁独的眼前。
“宁哥,你?”
宁独松开了紧握着的手,轻呼了一口气,笑道:“没事。”
“少爷,我们走吧,这里没什么好看的。”胡然嗑完手中的瓜子,便不想在这里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