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前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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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韩家。
深秋的冷风吹拂过庭院，树木枝桠轻轻晃动，仅存的几枚叶片终究难抵秋风的侵袭，纷纷然簌簌落下，裹挟在冰冷的风里，打着旋儿飘远。
喀嚓。一双绣着金线的黑靴子碾过地上的落叶，发出脆弱的响声。
“家主那边怎么说，要让他回来吗？”
靴子的主人正是韩家大房的长子韩子穆，生着一副温润如玉，端方君子的模样，听到对方的问话，便不紧不慢地笑了。
“不知道，这是祖父和宜修之间的事情。”韩子穆淡淡地说道，转过身拈着手里的鱼食喂鱼，目光落在积满绿藻的水面上，似乎在欣赏着什么。
站在他身旁的男人却率先急了，他盯着韩子穆清越的侧颜，嘴里埋怨似的念叨：“我说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喂鱼呢。”
韩子穆并没有看他，而是不甚在意地又抛了一把鱼食，慢悠悠道：“宜风，我要是没记错的话，韩宜修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应该比你我的关系更近。”
说着甩了甩手，抖掉手上沾的鱼食残渣，态度散漫而无序，仿佛真的只是纯粹来喂鱼赏花一样。
然而他的话却让韩宜风心悸了一下，的确，他与韩宜修一样，同是韩家三房的孩子。只不过韩宜修是庶长子，而他是嫡幼子。
说起这个韩宜风就来气，这位庶兄从小就被他那个受宠的生母谢姨娘教得嘴甜，靠着装乖卖笑博得了一众长辈的欢心。而大房的长子韩子穆从小由家主带大，那时恰好去了学堂读书，很少回家里来。
韩家家主倍感寂寥，十分想念有子孙陪在身旁的时光，便有意再接一个孩子养在膝下。被家主亲自培养的机会难得，以后在家中地位也会更加稳定。
所以韩宜风的母亲也想送他过去，原本都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谁知被谢姨娘抢先一步，让韩宜修写了字画送到家主眼前，一番童言妙语哄得老人心情大悦，直接以韩宜风年岁太小回绝了，转而改成接了韩宜修过来。
说来也奇怪，韩宜修和韩宜风两兄弟性格迥异，长相也毫不沾边，倒是韩宜修和韩子穆生得有几分相像，每次看到他，总会勾起韩家主对长孙的思念。最后同意养育韩宜修这个庶子，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沾了韩子穆的光。但在韩宜风看来，从小到大二十多年，他一直一厢情愿地固执认为，都是韩宜修的错，抢了祖父对他的宠爱。
“是，我知道，可我实在讨厌他。”韩宜风噎了一下，表情有几分不甘，一时嘴快质问道，“难道大哥也偏向他那样的人？”
韩子穆的身影顿了顿，转过头来看着韩宜风，双眼清冽如水，倒映着庭院树木的影子，微微含着一点笑意，没有明着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偏移到了另一个方向。
“所以呢，你是想让我替你去对付他？”
韩宜风冷不丁被戳中心事，整个人一下子蔫了，却仍然嘴硬不肯承认自己那点小心思，支支吾吾说道，“我只是替大哥觉得不值，你从小就是家里最优秀的，又有功名在身，可家里继承人的名头却落在了韩宜修头上。”
韩子穆仍然一副无所谓的姿态，好脾气地说道：“那是祖父的决定，你我无权干涉。”
他越是这样，韩宜风就越是急躁。
韩宜风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围着韩子穆不住地打转，唉声叹气了一通，险些把韩子穆耳朵都听出茧子来。
“哥，我的亲哥，可是韩宜修不这么想啊，恐怕在他看来，下一任家主的位置都已经是囊中之物了。”
作为嫡子，母亲从小就教导他要大气知礼数，将来好接手家里的生意。虽然韩家家大业大，三房手里的产业更是不少，但是比起家主那个位置能得到的东西，还是根本不够看。
他生平最鄙夷的就是韩宜修这种人，看着温柔无害，进退有度，其实惯会投机取巧，抢占起别人的资源来不择手段。
韩子穆眯了眯眼，掩去目光中的审视，低缓道：“宜风，究竟是谁唆使你跟我说这些的？”
韩宜风悚然一惊，没想到就这样被韩子穆看穿了。但他浑然不觉自己是受到了唆使，因此也不会承认。
“哪有，这本来就是我想对你说的心里话。”
这番解释，分明就是欲盖弥彰。
话音落地，有那么一瞬间，韩宜风觉得韩子穆的眼神很凉，犹如平静的潭面之下，深不可测的未知冰冷，刺得他如芒在背。
他疑心是自己看岔了，子穆哥那样清隽温和的人，怎么会露出这样的眼神？
大约是错觉吧。
好在韩子穆并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轻叹了口气：“我对家里的产业并没有兴趣，能有家族做庇护，就已经很知足了。”
他并没有对韩宜风说谎，经商从来都不是他的心愿，他想要的，是进入朝廷做官。韩家作为皇商固然富贵滔天，可是却难以触碰到真正的权利。
果然，韩宜风急忙道：“可是大哥，二伯家里只有两个已经出嫁的姐姐和刚刚开蒙的小弟，如今家里适龄的继承人除了你我，便只剩韩宜修了。”
韩子穆在心里暗自摇头，他若是祖父，也会选择韩宜修那样的聪明人。至于这个二堂弟，在他看来，有些太过急功近利了，可以说是愚钝有余，心机不足。
只不过，念着儿时的情分，他并不介意帮韩宜修一点小忙。
话到了嘴边终究还是拐了个弯，韩子穆望着韩宜风的眼睛，沉静开口：“宜风，我不愿看到你们兄弟阋墙，手足相残。”
不等韩宜风反驳，他又神情自若地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想拿我当枪使，没关系，我可以帮你这个忙。”
韩宜风仿佛一个瘪了的皮球，满面羞愧，心虚道：“大哥……”
可是当反应过来韩子穆说可以帮他这个忙时，他还是下意识眼前一亮，索性也不要面子了，硬着头皮追问道：“你能怎么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