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雪域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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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之境?
虚无之境?
曲荆风甩开关于“无境”的思索,继续朝前走,不知叶昀他们怎么样了。
他走着走着,听闻远处有水声,便遁声寻去,没过多久,便来到一处怒吼的瀑崖前。
他站在银练一般的瀑布前观望,总觉得可以望出点什么来。
果不其然,瀑布中央突然现出一道淡绿的影子。
不一会儿,浑身湿透的叶昀飞身至曲荆风面前。
叶昀习惯性地伸出双臂,想像以前那样撒娇式抱住先生,曲荆风也准备好了回应他的拥抱,没想到叶昀手伸到一半,转而行起君臣礼。
叶昀双膝跪地,伏身叩首,抬头之时,额头青了一片。
曲荆风见叶昀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没有强行去追问他,只是摸着他的额头关切地问道,“叩这么重,疼不疼?”
叶昀恢复先前的模样,“先生没事就好,我一点都不疼。”
二人离开瀑布,走到空阔处,曲荆风解开叶昀的束腰带,帮他抖拉糊在身上的湿衣服,之后一起坐在石头上晒太阳。
曲荆风问,“做梦了吗?”
叶昀把头靠在他的肩头,“先生,我做了一个美梦,知晓了来处,也懂得了去处。”
“我做了噩梦,但我一定不会让噩梦成真的。”
曲荆风说着,拉起叶昀,“走吧,早点找到忍叔和海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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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看到曲荆风一步步向他走来,他拼命挥手,嘴里大声喊着:“曲兄,我在这!”
曲荆风抬起头看了看卖力挥动手臂的他,不禁赞叹:“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海棠。”
之后,走了远路的曲荆风坐下来,靠在海棠身上,将身体调整到一个舒适的状态,闭目休息。
虽然海棠和曲兄感情深厚,但这种亲密程度是从未有过的,这使得海棠激动又慌乱。
海棠低头看怀里的曲兄,他睡着的样子和醒着时一样迷人。
生怕惊醒他,海棠僵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只是轻轻挥舞着手臂,只叹海棠无香。
海棠无香?
海棠意识到不对劲,先是看了看自己的手,全是摇曳的花枝,再看看自己的身体,他,他现在是一棵海棠树!
曲兄正靠在粗壮的树干上。
不论海棠怎么呼喊,曲兄都听不见,就算他四肢齐动,也不过是一棵花枝乱颤的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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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者正在专心研读,仆人敲门而入,“先生,有个武生模样的人找您,自称是您失散多年的儿子。”
儿子?
他这一生,只娶过一妻,亦只爱过她一人。
相爱容易相处难,他和慧娘在最初的浓情蜜意之后,每每想法、意见相悖,又都是不肯让步之人。
二人决意在变成怨偶之前分开,也算好聚好散。
几年之后街头再见慧娘,她已嫁作他人妇,手里牵着一个娃,粉咚咚的,俊俏又可爱。
他躲在墙后看母子俩一路有说有笑,渐渐走远,只恨那孩子不是他与慧娘的骨肉……
此时有个失散多年的儿子找上门来,忍者不免有些激动,或许当年那个“只恨”,就是他与慧娘的孩子。
他才走出门房,便见一个牛高马大、气宇轩昂的男儿立于院中,不等他看清模样,对方即行晚辈跪拜之礼。
你这孩子,倒是把手拿开啊!
忍者心里这般想着,一时忘了开口,也不去扶人。对方便一直执手跪拜。
等到忍者反应过来,对方也缓缓抬起了头。
忍者惊叹:“棠儿,怎么是你?”
忍者随即伸手去扶棠儿,棠儿起身之后,深情而激动地喊了一声“父亲”,一把把忍者控制——啊不,是紧紧地抱在怀里。
忍者也热情地回应着棠儿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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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荆风和叶昀看到忍叔抱着海棠,海棠双手乱舞,这两人怎么回事?
二人同时俯身去摇人,边摇边喊,摇了好半天,忍者和海棠才缓缓醒来。
得知自己已从黑森林中脱身,忍者和海棠都松了一口气。
等反应过来,忍者赶紧放开怀里的海棠,想着眼前的棠儿不是梦里的棠儿,不禁有些失落,起身之后四处走动,似是在观察地形。
从被箍状态切换到自由状态的海棠坐起来,“曲兄,你不要误会,我和忍叔真没什么,我梦里可全都是你——”
曲荆风顺手把人拉起来,不理会他的解释和表白。
之后三人跟随忍叔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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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边走边问,“曲兄,你知道海棠无香吗?”
“知道啊,海棠虽美,只恨无香。”
海棠又问,“有什么寓意吗?”
曲荆风想了想,“非要说的话,海棠又名相思草、断肠花,大意是喜欢一个人,而对方不为所动,比如你喜欢我,我却喜欢别人,从不把你放在心上。”
海棠听罢,言语间难掩兴奋:“曲兄,原来你都知道!”
“什么叫我都知道?”曲荆风故作吃惊地看向海棠,“海兄,莫非你,你喜欢我?”
“我当然喜欢!”海棠说着又去拉曲荆风的手臂,这次使出了不容对方反抗的力气。
“曲兄你别害怕,我的喜欢,不是男婚女嫁那种喜欢,是男儿间的情谊,患难与共,生死相携,呸呸呸,只要有我在,就绝对不会让你死。”
紧接着,海棠又说:“但是我知道,我永远走不进你心里去,你和玉公子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曲荆风逗他,“你在吃玉公子的醋?”
海棠正色道,“不可以吗?”
“在我心里——我是指男儿情谊这方面,玉公子排第一,你排第二,其他人都得排你后面。”
“这样啊,曲兄,我喜欢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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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觉排名靠前而沾沾自喜的海棠放开曲荆风,快走几步,欲与忍叔攀谈。
忍者看了梦中的儿子一眼,二话不说,只身向前飞去。
海棠也跟着飞了出去,很快追上忍叔,“咱们这样走对吗?”
“对。”
“忍叔,你就这么肯定?”
“你看前边,浓雾里是不是有幢楼?”
海棠顺着忍者的方向望去,隐约能看到一幢楼。
忍者说,“我没猜错的话,前方便是穿心鼓楼。老者跟我说过,穿心鼓楼是寒刑阵的最后一道关口,只要能闯过去,就算真正进入雪域地界了。”
“忍叔,你等曲兄和昀昀他们,我先去探探路。”
海棠话还在半路,人已经没入浓雾之中。
穿心鼓楼看着近,实则远。
海棠在浓得化不开的雾气中慢慢摸索前行。
走进楼中的那一刻,他就像一只活靶子,看不见、摸不着的冰针雪箭朝他心口齐发,伴随着可以将耳朵震碎的剧烈击鼓之声。
他单手执剑,站在楼中,动弹不得,既无法后退回去通风报信,也无法前行扫除障碍。
海棠感觉自己快要或者已经被射成筛子。
原来“穿心鼓楼”并不是什么诗意化的名字,而是明面上的警告。
这疼痛不见得会要人性命,但只要想到曲兄和叶昀挨上一箭,他就万般不忍,即使是会武功又处处看不惯自己的忍叔中箭,他也不忍心。
只要他坚持住,这箭便总有射完的时候?
海棠这般想着,放开手中的剑,缓慢而吃力地举起双臂,万箭穿心还不够,他要它们穿过他整个人,哪怕从此这世上没了他。
这世上没了他有什么要紧?
只要曲兄活着,天下百姓就有希望。
只要忍叔活着,就能为曲兄排忧解难。
只要叶昀活着,曲兄就高兴……
海棠的意识渐渐模糊,冰针雪箭似已平息,他终于支撑不住,缓缓向后倒去。
真希望这场穿心鼓雨,只为他一人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