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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寒刑阵梦境(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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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城解封。

曲荆风和陈蓝玉并肩策马,骑行在王都至暮城的官道上,很快就到了暮城北门。

守门官兵即刻放行。

二人跑到北门至高处,骑在马上眺望白雾升腾,绿意围拢,青灰屋顶的暮城。

陈蓝玉转头对曲荆风笑道:“荆风大哥,我们总算回来了。”

“嗯。”曲荆风应了一声,轻声催促道,“我们走吧,家里人该等急了。”

二人复又策马前行。

路过茶铺,陈蓝玉勒马,问曲荆风要不要洗把脸,喝杯茶,歇一歇再走。

曲荆风心道,明明急的不行,还不忘嘘寒问暖,正想借机调侃他一番,看他一路疾行,满脸风尘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那样爱美和讲究的人,说不定真想洗把脸,润一润嗓子再回去呢?

曲荆风率先旋身下马。

二人把马绳往马石上一拴,径自走到水井边打水洗脸,从襟中掏出帕子擦了把脸,便坐到茶庭中喝茶。

他们并未有异于常人的举动,却引来众人的注视和探究。

一个长相普通的青年来到茶桌前,试探性地喊了一声:“蓝玉公子?”

陈蓝玉连忙起身施了个同辈礼,报以礼节性地一笑。

“还真是蓝玉公子啊!”普通青年顿时激动起来,“我就说嘛,我这过目不忘的本领,不可能认错人。”

隔桌的几个茶客也走过来打招呼,有亲切地喊“蓝玉公子”的,也要尊称“陈大将军”的,陈蓝玉一一还礼,既不生分,也不亲热。

曲荆风端坐一旁,自顾悠闲喝茶,不想话题竟引到自己身上,有人向蓝玉打听,“这位俊美无双的公子是?”

“哦,他是我的异姓兄长,此次随我一同回暮城避暑消夏。”

陈蓝玉说着向他递了个眼色,曲荆风会意,起身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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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城渐近。

一路上,能看到不少经商的外地人,既有从东边朝城过来的中原人,也有西地的牧民。

暮城的街市比以往热闹和嘈杂,骑马快速穿过闹市区已是不可能。

二人下马步行。

正在避让行人的曲荆风突然听到陈蓝玉朝前喊了一声“阿秦”,他顺着声音往街心的地方看去,见秦星亮坐在明月书局门口的长椅上,同样朝他们走来的方向张望。

秦星亮在确定那一声“阿秦”不是幻听之后,激动而炙热的目光很多穿过人群,聚焦到他们身上。

他兴奋地向他们跑来,先是一把抱住了蓝玉,在声泪俱下之前放开对方,继而将目光投向一旁的曲荆风。

“荆——啊不,皇——在暮城这样叫也不合适,蓝玉,快帮帮我。”

“除了在朝堂上,私下里,以前怎么叫,现在就怎么叫。”

陈蓝玉答得轻松,却把秦星亮弄得一头雾水,“哪个以前?”

他怎么知道前世的玉公子私下里是怎么称呼太子荆的,直呼太子?或者亲切地喊他阿荆?

“咕哝什么呢,叫一声荆风大哥不就完事了吗?”

秦星亮讪讪地喊了一声“荆风大哥”,曲荆风拍拍他的肩,三人一齐往陈蓝玉家的方向走去。

秦星亮把暮城这半年来的变化大致地说给他们听,无非是解封后,城内的人跑出去,城外的人冲进来。

双方都是为了见世面,他也在谋划着把明月书局开到王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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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星亮还没说尽兴,陈蓝玉家就到了。

三人先去正堂,陈蓝玉的阿爹、阿娘、阿姐都等在堂中。

陈蓝玉先是和阿姐抱在一起,继而又去抱阿娘,走到阿爹面前时顿住了,不知该怎么对阿爹下手,从来没抱过啊!

看到儿子跟自己不亲,陈暮云立刻板起脸,“像根木头似的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回屋洗漱去。”说完走到曲荆风面前,邀他前往书房。

被嫌弃的陈蓝玉无奈地看向阿娘和阿姐,她俩看着他笑,等到笑够了,阿娘才对他说,“傻儿子,小雨在你院里呢。”

陈蓝玉转身就跑。

秦星亮正要追去,被陈蓝诀叫住了,“阿秦,陪我练拳去——算了,还是下棋吧!”

不论是练拳还是下棋,秦星亮都觉得自己不擅长,他最擅长和蓝玉、蒙雨呆在一起,但他不敢违背蓝诀姐的指令,只能坐下来,心不在焉地下棋。

从正堂到自己的院子,不过是隔着几道回廊,陈蓝玉两杯茶的功夫就跑到了。

她果然在院里,正背对着他,去构开在高处的一簇白色澡花,想要把花柄勾下来,她往上一跳,又一跳,再一跳,每次总是差那么一点点。

陈蓝玉动作极快,等他折了澡花递到她手里,她才看清是他。

两人同时喊出对方的名字,并没有抱在一起,而是牵了手坐到花架旁的长凳子上。

她看着他的眼睛,“我思忖着你们快到了,洗澡水已经备下,就差这澡花了。”她说着把他折给她的花又递回他手里。

他对着花吸了几口气,“是暮城独有的味道,别的地方种不出这等香气的澡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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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荆风大哥被蓝玉的阿爹叫去了,蒙雨催他先去沐浴更衣。

陈蓝玉取下悬于身后的包裹,先是拿出一只由一片大叶子折成的信封包递给她,很快又掏出一根长满小红果的树枝。

“我们很早就赶路,中途休息时,天刚蒙蒙亮,看到这墨莓和火把果,心想你会喜欢,特意采了来。”

说完,陈蓝玉拿着澡花进了沐室。

等他换了黑色居家常服出来,蒙雨也刚好从厨房的方向端来藤盘,上面搁着一只白净的碗。

她把碗放到他面前的餐桌上,只见呈半透明状的浅杏色宽粉条条分明,碗边卧了一抓切得细如丝的青色姜叶。

下筷之前,他问,“这粉条是用什么做的,之前竟从未见过?”

“你还记得我家后院长出的那株旱藕吗?去年我挖了根茎,试着做成粉皮包秋芽吃。今年突发奇想,把蒸熟的粉皮切条晾晒,这样就可以等到你回来了。”

“我尝尝。”他说着低头吃起来,一边吃一边分享,“凉凉的,润润的,有淡淡的苦香。”

她坐在对面,静静地看着他吃,久不久捏一只墨莓往嘴里送。

他采的火把果,已经被她装在一只开片的老瓷瓶中,果子应是刚刚从水盆里捞起来的,上面挂着晶亮的水珠。

等到曲荆风来院里的时候,同样的情节又上演了一遍。

他先是从陈蓝玉手里接过一簇澡花去洗澡,等他换了一身白色居家常服出来时,蒙雨端来一碗一模一样的藕粉。

之后,二人坐在对面,一边吃墨莓一边为他解答“碗里装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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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荆风和陈蓝玉一路策马狂奔,风餐露宿一月有余,为的是陈蓝玉能赶在老者推算出来的,百年难遇的吉日前回到暮城完婚。

他为了能参加他们的婚礼,挑灯夜战,勤政数月。

总算赶上了,吉时在两日之后。

此时陈蓝玉正手持黑子冥思苦想,曲荆风便由着他想,刚好借机与蒙雨交流。

他问:“礼服都装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衣裳由我亲自选料定染,请了暮城最好的裁缝和绣娘。”

“那好。待到你们礼成,我即将赶回王都。”

曲荆风说完,发现对面二人一齐看着他,异口同声道,“荆风大哥,你不用等,去做未完之事。”

曲荆风不解,“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能不观了礼再走?”

陈蓝玉站起身来,强行把他带到院门口,催促道,“荆风大哥,快走!”

蒙雨也前来劝导,“这不是你该留的地方,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可是,婚礼——”

不等曲荆风说完,只见陈蓝玉和蒙雨双双掏出匕首,刺向自己的心口。

“你看,哪有什么婚礼?不过是一场葬礼罢了,你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陈蓝玉用尽最后的力气,挣扎着把他推向门外,曲荆风被推倒在地的同时,院子的门合上了,并很快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他们,就这样死了?

他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一时间,只觉得心痛到不能呼吸。

曲荆风在一座废弃的园子里醒来时,仍能感觉到胸口剧烈的刺痛。

还有什么比从噩梦中惊醒,发现只是个梦更让人惊喜和庆幸的呢?

曲荆风意识到,他脱离梦境之时,黑森林已经不存在了。

他孤身一人,站在寒刑阵法中一处死寂、空旷、荒芜的废园里。

他凭着直觉,往光感更为明亮、舒适的方向走。

等他走过一座残败的牌坊,回过头去看,牌坊上赫然写着:无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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