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我要暮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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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玉将军两次出征，使得强盛一时的羌北和西域重新陷入混乱，自顾不暇，再无力与中原抗衡。在解决羌北和西域的隐患之后，玉将军又用了一整年的时间，彻底清除王都周边的大小威胁。
由东隆王族统治的东海稳固富庶，一心求财，向来厌战，素与中原王朝交好，不论江山易主谁手，每年都会主动进贡不少于三成的收入，以求自立自保。灭了东隆王族就等于自断财路，中原王朝乐享其成，故数百年来始终睦邻友好。此时亦非患也。
雪域为北境世外净土，人口不足百万，民风纯朴，修士云集，百姓安居乐业，王族、官兵、民众皆无意于战，虽未归顺，却不在征讨范围之内。
王都地处中原之心，其政治版图东至东海之西，西至西域以东，北至雪域南境，南抵暮城全境。
暮城在帝国版图的最南端，暮城以南，再无去路。
在玉将军出征的一年时间里，皇帝看时机成熟，开始推行运筹已久的封藩制度，王都仅留太子一脉，其余皇子皇孙皆在封王之后遣至藩地，无诏不得回都。
王都之内，上至皇帝、太子，下至亲王、郡王，一时间忙成一片，在一阵持续的喧嚣之后，终日车轮滚滚的王都渐渐安静下来。
太子终于腾出空，到蒙妹妹的宅子陪她吃一顿午饭。
凉风至，白露生，寒蝉鸣。
二人看着桌上的一盘肉末茄子，心下皆叹，立秋了啊，又一年过去。
太子说，皇叔和皇弟们，谁都瞧不上暮城，没有一个人愿意到南疆去。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暮城的名字，她问，“暮城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太子答，“暮城太远，我没去过。如果说雪域是最北境的一方净土，暮城便是最南边的一处桃源。也可以将暮城理解为我朝版图南端的天之涯，海之角，听说那里常年烟雨笼罩。”
听着是个好地方。
……
她问，“要怎样，才能得到暮城？”
“啊？”
太子很喜欢挑埋在整只秋茄中的肉末吃，听她这一问，不得不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你是认真的吗？”
“嗯，我想要暮城。”
她脱口而出，至于能不能要到，要到了能干什么，她还没时间和心思细想。
“眼下正值第一次封藩收官之际，真想要，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太子陷入思考，差点把筷子头的肉末喂到自己的鼻孔里。
他吃下肉末，继续说道，“我姑姑，大长公主，姑父早年战死，至今孤身一人，前阵子跟父皇要了附近的一座城，父皇竟然应允了。”
“荆哥哥的意思是，凭父亲与皇帝的交情，以及父亲昔日的功绩，我开口求皇帝，或许可以要到暮城？”
“只你一人，怕要不到，我帮你。”
太子道，“从小到大，我从来没问父皇要过东西，都是他给什么我要什么，你去求他时，我也跟着求，这样应该能要到吧。”
紧接着，他忧虑道，“你可要想好了，要了这暮城，没有皇诏，不可再回王都。我和玉公子想要见你，只能到暮城去，暮城行车至少三月，快马而行最少也要两月，以后想见面就不容易了。”
她心想，真去了暮城，除非太子当了皇帝，下诏让她回来一聚，否则，这辈子想要再见，几乎是不可能了。
王都和暮城一个来回，要用掉半年的时间，太子怎么可能抛下朝堂、政务去暮城看她？他身负天下大任，不见便不见罢。
至于玉将军，她就算呆在这王都里，也已经一年没有见着他了。如若有缘，她即便身在暮城，余生也有机会相见。
如此这般想着，她便下定了决心。
之后兄妹二人又讨论了一番，太子急速策马回宫。
到了傍晚，他派小太监送来与暮城有关的书册和图纸，并已差人做了标注。
……
暮城偏安一隅，主城人口不足二十万，仅辖四县，每县人口亦不到十万，县下辖数坞、镇，总人口约在五十万上下。
暮城政事和军务分离，近百年来，政事由陈氏主理，军务则由冷氏负责。陈氏兢兢业业，尽心理政；冷氏严于练兵，保卫边境。好在多年来，暮城并无战事。
如若她能得暮城，以郡主封藩的身份去，暮城便迎来真正的主人。
太子虽性情温雅，办事却格外利落，除了日常政务，一心扑在这个事情上。
不过几日，皇帝召见，太子与蒙妹妹共同跪在帝前，再次陈情请愿。
后，皇帝下诏书，鉴于蒙大将军对王朝的功绩，赐封其后人蒙濛为外姓郡主，一月之后赴封地暮城。
诏书一下，太子和蒙姑娘同时传书玉将军，详陈原委。
兄妹二人发现，这样一件大事，除了玉将军一人，竟无人可说，可商量，貌似也不需要再向他人说及。
此时玉将军已身在归途，他没有给太子回信，给蒙姑娘飞鸽传书之后，便策马日夜兼程。
信鸽陆续飞来几只，每只信鸽腿上都只捆了两字，“等我。”
因为无诏不得回都，蒙姑娘居住的将军府不日之后即易主，主事婢女带着一众仆人里里外外地收拾着。
蒙姑娘将情报人员分成三队，一队负责收集宫里的信息，一队负责传递玉将军的信息，一队随自己远赴暮城。
皇帝对散布于各地的藩王子嗣十分厚爱，她虽为外姓郡主，享受的待遇与同等级的藩王无异，得兵士兼护卫三千，送抵即留守封地，终身侍主。
玉将军率两百轻骑回到王都时，距离蒙姑娘出发的时间仅余两日。
他是一路纵马直接到她府上的，一年未见，此刻难得人在眼前，两两相看，竟无言语。
她长大了一点，他沧桑了不少。
……
最终，他开口说道，“我打听过了，暮城很好，我送你去。”
她说，“好。”
他只有两天时间去处理执意护送她去暮城引发的各种麻烦。
因着路途遥远，有的是时间相处，二人便都不急于说什么，他随即离开了。
第二天傍晚，太子和玉公子一起到她府中吃晚饭，算是一个小小的告别仪式。
因为三人当晚要办的事情都还不少，晚饭也吃得匆忙。
临走之前，太子对玉公子说，“你到外面等我，我有话要私下同妹妹说。”
等他走出去不远，太子对她道，“以后我不一定能见着你了，玉公子估计永远都不敢开口问你，我趁这个机会替他问一问，你真不打算嫁给他了？”
此时玉将军已经走到拱桥上，大概是猜到了太子会同她说什么，人在拱桥上踱步，目光却一直朝宅门口张望。
他应该很想知道答案吧，知道了，便能安心，或者死心了。
“我想好了，像现在这样就挺好。”
蒙姑娘目光越过太子，看着桥头的玉将军说道。
太子得了回复，向玉公子走去。
二人在桥上说着什么，她看到暮色中的他顿了片刻，随即迈开步子，和太子匆匆离开。
次日清晨，车马队伍疾出城门，太子带着护卫一路送到长亭，不得不告别了。
兄妹二人站在亭前，搜肠刮肚，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又不甘心就此别过。
她伸出双手，轻轻地环在他的腰上，把头枕在他的胸口。
“荆哥哥，还请万般珍重。”
不知为何，当她好不容易说出这句告别的话，只觉悲伤汹涌而来。
而他，对她的悲伤毫不知情，只是回应了她的亲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把她搂在怀中。
抱了好一会，太子催促道，“我一定好好的，你放心走吧。再抱下去，玉公子会不高兴的。”
太子才说完，玉将军便走到二人近前，抬起头看了看晨光，“眼看着天色渐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