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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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势甚急,天虽亮,却也阴沉,宫门缓缓打开,等了许久的顾鼎臣,在侍从手中接过一把大伞,趟着宫内的积水便入了宫。
黄锦罕见地在宫门处迎候二人,却见到只有顾鼎臣一个人在,疑惑问道:“夏阁老呢?”
顾鼎臣开口道:“龙山公,夏阁老刚刚言称有事,返回家中,稍后便到。”
黄锦别号龙山,顾鼎臣一直尊称他龙山公,而夏言却从不如此称呼,顾鼎臣又是问道:“奉天殿如何,陛下如何?”
黄锦恭敬一礼,回道:“顾阁老,皇爷在奉天殿等候二位,这夏阁老又不在,皇爷一夜未眠,就在奉天殿等着呢。”
顾鼎臣心中就是一紧,就着雨势,连忙往奉天殿快步走去。
到了殿外,便见到那雷击震塌的一角,碎石瓦砾散落在地上,进入殿内,便跪在地上连连请罪,朱厚熜坐在殿内,不知想些什么。
半晌,朱厚熜道:“平身,夏言呢?”
顾鼎臣顺势站了起来,恭敬地道:“回皇上,夏大人稍后便到。”
朱厚熜面无表情,沉默不语。
大殿内陷入沉寂,犹如这阴雨天,愁云密布,殿内的众人感觉到龙颜正在蓄势震怒。
又等了片刻,夏言才姗姗来迟,施礼道:“臣夏言,见过皇上。”
“为何来迟?”朱厚熜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夏言回道:“回皇上,老臣家中有事。”
朱厚熜震怒道:“奉天殿,仔细看看,身为阁臣,如此傲慢,眼中有没有朕?”夏言连忙跪下请罪。
朱厚熜又怒道:“顾鼎臣。”
“臣在,皇上恕罪。”顾鼎臣也慌忙跪在地上请罪。
朱厚熜用手指着那震塌的一角,怒气冲冲,大声道:“辅臣乃是朕的凭倚,若是如此恣意傲慢,何以为群臣表率?”
“皇上恕罪。”二人再次请罪。
朱厚熜带着怒意,拂袖而去。
翌日,内阁首辅夏言,次辅顾鼎臣以雷击奉先殿,上天示警为由,请求致仕。
朱厚熜批示道:“夏言、顾鼎臣乃朕的左右重臣,倚重有素,勉其秉忠经国,不允致仕,但为群臣表率,却甚为傲慢,罚俸半年。”
其后,群臣跟着上疏,纷纷以雷击奉先殿为由,请求致仕,朱厚熜俱是驳回不允。
却说这一日,京城外,一队人马卷起地上的泥土,在健马飞奔下入了城。
一路风尘仆仆,陆良等人终于返回京城。
来到南镇抚司驻地,却没有多少人在,陆炳和郑壁俱是不在,只有少数几个校尉在院里,陆良便对着众人说道:“先各自归家吧。”
陆奇本等人施礼之后,将马匹放在镇抚司中,就各自返回家中。
陆良便也想要回家,只是刚迈步出了镇抚司的大门,便有一个人躲在外面,一直往镇抚司里观望,见陆良出来,四处留意一下,跟着陆良走出一段路,待到了一处僻静的所在,便叫住陆良说道:“陆大人,借一步说话。”
陆良见他神秘兮兮,刚刚就留意到他一直跟着自己,便停住脚步,左右无人,陆良问道:“可是有事?”
那人说道:“陆大人,我叫成同,还请救救张大哥!”
陆良奇怪道:“张大哥?哪个张大哥?”
“就是张鹏张大哥。”成同回道。
陆良又是问道:“张大哥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成同看着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穿的倒是有些寒酸,见他凑上前来说道:“张大哥被东厂的番子抓走了,被打的体无完肤,惨不忍睹,已经关了好几天了。”
陆良大惊,连忙问道:“张大哥怎么会被东厂抓走,你快和我仔细说说。”
成同便说道:“陆大人,自皇上南巡后,京城里的气氛便有些古怪,谣言四起,说有人要在途中行刺皇上,又有人说要扶立太子登基,所以留在京城的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就被派了出去,四下打探消息。”
陆良问道:“既然如此,和张大哥有什么关系,你又和张大哥什么关系?”
成同左右看了看,低声说道:“我本是张大哥的眼线,平日里打听一些街头巷尾的消息,都是和张大哥回禀,后来张大哥让我在京城打探谣言,追到一个叫蒋赖子的人的头上,只是张大哥在追捕的时候,碰到了东厂的人,起了冲突,结果蒋赖子趁势跑了,和东厂的番子冲突之后,不知道是谁先动了手,然后便混在一起撕打,后来五城兵马司的人都招惹来了。”
“后来呢,张大哥如何被抓到东厂去的?”陆良接着问道。
成同说道:“后来双方的人都被劝住了,而后便各自散了,只是第二天,张大哥就不见了。”
“那你怎么知道张大哥是被东厂的人抓去了?”陆良好奇问道。
“张大哥消失了两日,不见人影,也没人留意,只当他是去了外面查探,只是过了两天,我寻他不到,便留了心,私下里四处打探,在春香楼的店小二嘴里打探到,说东厂拿了一个人,没押在东厂的诏狱里,而是悄悄押在城北的一处别院里,我也去那里查看过,张大哥就被关在那里。”成同低声说道,然后又四处观望。
“可知道谁抓的张大哥么?”陆良问道,对这个成同,陆良始终半信半疑。
成同靠近了一些,回道:“东厂钱六。”
陆良听完,心中的疑惑便消散了,东厂钱六,如此说来,就说的通了。
陆良看了一眼成同,然后说道:“我刚回京城,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先跟我回家。”
成同却谢绝道:“陆大人,我知道您住在石碑胡同,反正消息我已经探听清楚了,咱们是不是先去救张大哥?”
陆良思考片刻,只是这成同出来的凑巧,他又刚刚回到京城,一时之间难以区分事情的真假,而且就他和成同两个人,如何能将张鹏从钱六手里抢出来。
突然,陆良心中一动,便说道:“这样,京城之中,想必你比我熟悉,刑部有个捕快叫马秋风,你可知道?”
“‘快刀’马秋风,我自然知道。”成同回道。
陆良又说道:“你先去刑部找到此人,就说锦衣卫陆良有事找他有事商议,我先回趟家,稍后到刑部去找你们。”
成同说道:“大人可是想借助马秋风的手将张大哥救出来?”
“先去寻他,我先回趟家。”陆良没有多说,只是让成同去刑部找马秋风。
成同见陆良如此安排,只好应声离去,往西城刑部所在而去。
陆良心中有事,便脚下不停往石碑胡同赶去,到了院外,便听见院子中有人说话。
“余姐姐,你说我哥他什么时候能回来?”陆贞娘说道。
陆良又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却是那新安堂的大小姐余四姐,只听见她说道:“算算时日,应该快赶回来了。”
“我都想他了,余姐姐,你也想我哥哥么?”陆贞娘问道。
陆良便收住了想要叩门的手,想要听听余四姐怎么回答。
“想你哥?你这小脑袋里面都想些什么。”余四姐说道。
“那你天天跑到这里来做什么?”陆贞娘又问道。
余四姐笑了笑道:“当然是找贞娘说话啊。”
陆良听了片刻,都是些没营养的对话,只好伸出手想要叩打门环,只是,还未敲响,便见院门打开,一张俏脸出现在陆良面前,却是新安堂余四姐。
“哥,你回来了。”陆贞娘乳燕投林般飞扑上前,冲进了陆良怀中。
抱住陆贞娘,陆良笑道:“我回来了。”
余四姐见陆良归来,也是开口道:“陆大人。”
陆良点头致意,然后松开陆贞娘,对着余四姐说道:“我不在这段时日,贞娘有你照看,我倒是安心多了。”
余四姐笑道:“大人哪里的话,收到大人的书信,我便每日都过来看贞娘。”
陆贞娘也抬着头说道:“余姐姐还给贞娘买了许多好吃的。”
陆良进了院子,这时,刘金喜的老娘听见动静,也从屋子中走了出来,看见陆良便笑道:“这娃子回来了。”
陆良说道:“婆婆,我回来了,刘大哥可曾归家?”
老婆婆摇头说道:“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连个音讯都没有,唉,老婆子整日担心。”
陆良说道:“婆婆放心,刘大哥再过段时日想必就会回来的,不用担心。”
余四姐这时道:“大人回来,小女子便先告退,贞娘,姐姐先回家了,明天再来看你。”
“姐姐,记得带酥饼。”陆贞娘说道。
余四姐笑着应承下来,便转身离去了。
陆良进了屋,将自己的行囊放下,长出一口气,便看见陆贞娘垮着一张脸看着他,小嘴撅着,满脸不高兴。
陆良笑道:“怎么了,见我回来,不高兴?”
陆贞娘撅嘴道:“都没给贞娘带好吃的回来。”
陆良一拍脑袋,说道:“忘了,忘了,光顾着赶回家,想要见贞娘。”
“不和你好了。”陆贞娘不开心道。
陆良又站起身,将腰刀拿着,说道:“贞娘,哥哥有事还要外出一趟,晚上回来就给贞娘带好吃的。”
“真的么?”陆贞娘问道。
“这回哥哥忘不了。”陆良走到院子里,对着正屋喊道:“婆婆,我有事要外出,晚点回来。”
老婆婆掀开门帘,咳了两声,说道:“这怎么刚到家又要走?”
陆良说道:“有事情,我晚会儿就回家。”
陆良出了家门,一路到了刑部,只是还未进到里面,便被躲在角落里的成同拉住了。
“可找到马秋风了?”陆良问道。
成同说道:“大人,马应捕刚刚进去了,我已经和他说过了。”
陆良见刑部衙门人来人往,便说道:“你先在这候着,我进去找他。”
成同用手指着刑部大门,说道:“大人,马应捕出来了。”
陆良见许久未见的刑部应捕马秋风大步流星走了过来,连忙上前见礼,说道:“马捕头,可曾记得在下?”
“哈哈,怎么,又想到我刑部大牢做客?”马秋风爽朗一笑,看着眼前的少年,满是感叹。
陆良说道:“马大哥说笑了,今次前来,是有事相求。”
马秋风眉头一皱,看了看陆良,又看了一眼一旁的成同,开口说道:“刚刚这位小兄弟已经将事情和我讲了,只怕你们是找错人了,我一个小小的刑部应捕,如何与你救人,再说,既然东厂之人敢公然行凶,只怕是找到了什么把柄。”
陆良说道:“马大哥,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如何?”
成同说道:“我知道有个好去处。”
“带路。”陆良不等马秋风说话,便让成同带路,马秋风无奈,只好跟着二人一同走了。
成同带着陆良和马秋风左拐右拐,到了一处院落外面,推开虚掩着的木门,进了院子,陆良环视一周,只见一间破败的屋舍杵在那里。
成同说道:“两位大人,这是寒舍,还请入内一叙。”
陆良看了眼这破败的房屋,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院子中对马秋风深施一礼,说道:“马大哥,陆良初到京城,便只结识了你这等英雄豪杰,东厂抓了张鹏大哥,应该是钱六私人所为,还请马大哥帮我这个忙,只是趁着夜色闯进去,将人救出来便可,日后定有重谢。”
马秋风思索片刻,见陆良情真意切,憋了半天才说道:“好,我就帮你这个忙,只是救人。”
“马大哥放心,只是救人。”陆良说道。
成同插嘴道:“有马捕头出手,那五六个东厂的番子,必定不是对手。”
马秋风看了看天色,便对着陆良说道:“还有一事,得麻烦你了。”
陆良说道:“马大哥尽管吩咐。”
马秋风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然后说道:“马某饿了,准备些饭食吧。”
陆良笑道:“我当何事,小事一桩。”说完,摸向自己的怀中,想要摸出点银子,让成同买些饭食。
只是摸来摸去,也没有摸出钱财来,陆良这才想起来,银子刚刚都放在了家中。
陆良尴尬看向成同,说道:“先借些银子呗?”
成同一抖衣袖,两袖清风,然后小脸像是苦瓜一样,说道:“我也没钱啊,要不二位大人稍等片刻,我这就出去,讨几个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