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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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许多故事开始的时候,往往起源于某个瞬间一样。
多年后，每当宋时青回忆起他和阮黎的过往，最先跃入脑海中的，就是阮黎站在傍晚路灯下的画面。
点点橙黄光芒在她的睫毛上舞蹈。
那一刻,街道的喧嚣声静了下去,他只能听见并遵从于某种命运的暗示。
后来的一切显得顺理成章,他们开始频繁地往来。
每周日下午,他们约在市中心的书店见面,阮黎捧一本时尚杂志研究模特的穿衣打扮,宋时青做完作业后，就叫她把课本拿出来给她讲题。
阮黎通常都不喜欢学习,但如果当天她能做对宋时青出的题,那么宋时青会陪她去看一场电影作为奖励。
等到电影散场,他再尽职地送她回家。
真正决定交往,是在宋时青高考结束后。
阮黎她爸因为身体不适，缺席了学生们的谢师宴,第二天就有学生自发组织上门探病。
宋时青作为班长，自然也是探病小队的成员之一。
他出门的路上遇到堵车,比其他人晚了十几分钟到,等他被师母带进客厅时，正听见阮黎正在欢快地和其他同学聊天。
她不怕生,见了谁都是笑盈盈的。
好几个男生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连客厅里多出一个人都没有发现。
宋时青胸口生起一股无名火，他清清嗓子，带了几分强势的姿态，走到阮黎旁边的位置坐下。
那张沙发本来就窄，阮黎坐得又没什么规矩,勉强容下他们两人之后就显得更挤。
阮黎正聊到兴头上，冲他笑了笑就当作打过招呼，然后便转过头继续和人聊天。
她比大家小几岁，语气里还隐约有几分天真的意味，然而男生们一反往常高傲的姿态，争先恐后地给她当捧哏。
虽然他们并不关心阮黎在说什么，只是想借机与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攀谈。
同来探病的几个女生处境尴尬，有人悄悄翻了个白眼。
没过一会儿，阮黎她妈从厨房出来，叫女儿去楼下菜场买点鸡蛋。
“我一个人去吗？”阮黎慢吞吞地站起身，目光略过跃跃欲试的一干人等，最后落在宋时青脸上，“你陪我一起吧。”
宋时青抬起眼，见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顿时分不清她刚才的冷落究竟是有意还是无心。
两人沿着楼梯缓缓往下，阮黎这会儿反而不说话了，只是沉默地低着脑袋走路。
宋时青看着她蓬松的马尾晃来晃去，终于忍不住开口：“和我在一起就没话说了？”
阮黎在台阶上站住，侧过脸来。
她本来就比宋时青矮一个头，站在几步台阶之下，整个人显得愈发娇小。由下往上的视线将她的眼睛衬得更圆，带了点清纯的无辜感。
“你刚才干嘛不和我聊天？”她恶人先告状。
宋时青冷嘲一声：“我还以为，你不缺我这一位听众。”
“你看见我和其他男生说话，一点都不生气。”
阮黎气鼓鼓地瞪着他，卷翘的睫毛颤了几下，声音不自觉地小了下去，“我今天特意打扮得很好看的。”
夏日的阳光穿过楼道，将一切都照得太过明亮。
宋时青闻言，稍稍垂眸，看见她抓紧裙摆的指尖染了层淡淡的粉色。
他怔了怔，往下几步，抓住她纤细的手腕，放到眼前仔细看了几眼。
小姑娘皮肤白，嫩粉色的指甲油涂上去也不太明显。只有近至眼前了，才终于让他看出其中的小小心机。
一个荒谬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悄然成形。
再开口时，宋时青声音里带着笑意：“打扮给我看的？”
阮黎低头看向鞋尖，慢慢变红的耳垂出卖了她的情绪。
“从哪儿学来的这种招术？”
宋时青一手扳正她的肩，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迫使她抬起头来面对自己，“小小年纪，成天想些什么？”
“你也没比我大几岁，”阮黎闷闷地说，“别以为考完大学就了不起。”
宋时青怀疑她话里有话。
阮黎撇撇嘴角，继续说：“反正过完暑假你就要去燕城，到时候你会认识很多和你一样聪明的女孩子，然后你就会忘掉我了。”
她昨晚听见爸爸说宋时青考得很好，还说像他那样的学生今后大有前途。
不知为何，阮黎听完之后忽然慌了一下。
她感觉宋时青就像一只即将展翅的鸟，很快就要从她的世界里离开，所以今天才故意冷落他，想看他会不会因此而吃醋。
宋时青莫名其妙被指控一番，不由得愣怔许久。过了一阵，他才轻声问：“谁说我会忘掉你？”
阮黎张开嘴想要反驳，可没等她从喉咙里发出声音，耀眼的阳光就被人从高处挡住了。
她看见宋时青那张清俊的脸庞贴近，下意识想往后退，结果又被他手臂的力量带了回去。
然后下一秒，某种温软的触感碰到了她的嘴唇。
阮黎被吓了一跳，生涩地想要拒绝，却因此换来更为强势的试探。
她仿佛丢了魂一般，不再挣扎，也不会迎合，呆呆地站在楼梯里，任由宋时青慢慢吻过她嘴唇每一寸皮肤。
他的呼吸清洌而干净，把她心头那些乱糟糟的情绪都一并抚平。
当年的宋时青其实同样青涩，他不知道初吻应该把控在多少分钟以内结束，也不知道吻过嘴唇之后能不能继续往里侵略，最后只能停在她的唇边顿了几秒，才又在她额头上落下轻柔的一吻，当作结束的信号。
阮黎愣愣地望向他：“你亲我？”
颤抖的尾音带着几分惊讶，又带着几分欢喜。
宋时青错开视线，看着白色墙面上张贴的小广告缓了缓，等心跳恢复正常后才说：“阮黎，做我女朋友吧。”
·
燕城的雨下了一整天。
阮黎瘫在沙发上无所事事地玩手机，看见超话里又有几个长期的黑粉在骂她。
她早就过了会为网络评论而伤神的阶段，全程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心态很稳地看完了黑粉们陈词滥调的抨击。
反正她身上没有实打实的黑点，他们能说的，无非就是嫌她演技毫无长进，又或者嫌她只是个肤浅的花瓶。
阮黎放下手机想了想，觉得这些人还真没骂错。
她和裴初知那种适合在大银幕发展的艺人不同，在演戏这方面的天赋有限，遇上好导演能磨出一些精彩的表演，遇上水平普通的导演则最多只能做到不让人出戏。
在这一点上，阮黎深感自己是个特别有自知之明的人，因为她从小的愿望就是做大明星，而不是做好演员。
至于肤浅……
阮黎必须承认，她的确没有太多内涵。
眼看手机里刷不出什么好玩的内容，阮黎只能懒洋洋地坐起身，给裴初知打了一个电话，确认对方在家后，就对着镜子补了补妆，决定去找好朋友打发时间。
裴初知正在家里翻看品牌发来的婚纱设计图，见阮黎来了便把她拽到电脑前，让她帮忙出主意。
“左边这款比较好看呢，”阮黎指着屏幕说，“我喜欢那个低胸露背的设计，不要太性感哦。”
裴初知有些犹豫：“婚礼上穿成这样，会不会太浮夸？”
阮黎瞪大眼睛，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回道：“吱吱，不出意外的话，你一辈子就只结这一次婚。这种时候才更应该浮夸起来，秀高定秀身材把能秀的全都秀一遍呀，否则你难道还打算，等到走红毯的时候再跟那帮小妖精们争奇斗艳吗？”
裴初知哽了一下：“我好像没想那么多。”
她挽起耳边垂落的卷发，嘴边的笑容都透露出甜蜜的情绪，“我只想和刑野一起留下难忘的回忆就好了。”
阮黎一愣，意识到了她和裴初知的分歧源自哪里。
她把婚礼当作了一次搏出位的机会，而沉浸在爱河里的裴初知，却只想全心全意地做刑野的新娘。
“那选右边这款吧，感觉要浪漫点。其实你身材那么好，穿什么都好看的。”
阮黎眨眨眼，有点不好意思地问，“我刚才说那样的话，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肤浅啊？”
裴初知挑眉：“肤浅？”
“对啊，就是脑子里成天想的都是怎样才漂亮，怎样才出风头，就特别没有精神追求。”
阮黎忽然紧张了起来。
她今天之所以难得反省，可能多少还是受了评论的影响，不过更多的原因，大概是因为在电梯里遇到了宋时青。
其实这两年她偶尔也会反思，自己和宋时青走到分手那一步，到底是不是他们本质性格不合。
宋时青聪明克制，而她太过自由散漫。
裴初知沉默了一会儿，给设计师回复完邮件后，才蹬了下转椅凑近了些：“我认为你很可爱。”
“我知道，大家都夸我可爱，毕竟我是娱乐圈第一小白花嘛。”
“……不是说外表。我是指你的性格很可爱，简单又大方，也不喜欢耍心机，和你在一起会很轻松。”
阮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感觉受到了极大的鼓舞。
果然是天气的错，她想，下雨使人忧郁，所以才会导致她胡思乱想。
·
与此同时，燕城某幢公寓。
宋时青站在高层的落地窗前，俯瞰着雨幕下的广阔的城市，听着手机里母亲的问话。
“为什么对周小姐不满意？”
宋太太语带责备，忍不住数落起儿子，“你带的艺人都订婚了，你还想让妈妈等多久？每回给你介绍的女孩你都不满意，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宋时青轻抿一口白水，转过身在房内缓缓踱步。
电视里正在播放阮黎新晋出演的电视剧，他淡淡地扫了眼屏幕，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换了频道，停顿片刻又换了回来。
宋太太在那边埋怨道：“周小姐知书达理，模样也温柔，我看着挺好。要么你再跟她联系……”
“不用了。”
宋时青打断母亲的唠叨，坐在沙发里交叠双腿，翻了翻桌上看过的合同。
如果阮黎在场，她一定会惊讶于眼前这份熟悉的续约合同。
而只要再往下细看，她便又会发现，这上面的续约条件与她今天签定的那份有着细微的不同。
这份显然是法务拟定的初稿，每一页都留下了宋时青亲自修改过的字迹。
而他做出的每一处修改，都将阮黎所能享受的待遇变得更好。
“为什么不用？”电话里传来宋太太的质问，“周小姐说话轻声细语，看起来安安静静的，你不是正好喜欢这种吗？”
宋时青捡起合同，在将其扔进垃圾桶前，最后看了一眼白纸上印出的、熟悉的名字，然后淡声回了一句话。
“没有，我喜欢闹腾点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