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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60章正品和赝品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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茭白等礼珏找他, 等了两天又两天,确定楮东汕没把他还活着的消息透『露』出去。

楮东汕的做法符合他的痴情男配之首人设,他可是为了礼珏, 从一个不管家族企业的纨绔公子哥主动进公司学习,头破血流地和沈而铵争,为礼珏买醉痛哭最多次,死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礼珏追着沈而铵跑的绝世惨批。一见礼珏误终生。

茭白大概也能揣测出他的想法。

对楮东汕来说, 去年这么一个有主的小玩意, 竟然敢当着主子的面勾|引他, 试图凭自己那身皮肉挑起他们老友不合, 还给自己主子气受。今年那小玩意又不知靠什么攀上了他的另一个老友。

这样私生活『乱』虚荣心强心术不正的人, 不适合待在纯洁干净的礼珏身边。

搞不好礼珏醒来的一番连哭带茫然呢喃, 更加深了楮东汕的理解。

所以,

既然礼珏以为人死了,那就死了吧。

最好两人以后都不要有交际,免得礼珏被利用, 被连累。

茭白没什么阻碍地接受了这个现状, 礼珏暂时不出现也好,反正他现在的主力是戚家主仆。

.

茭白不需要每天给老变态读书念经文, 一周就周末去兰墨府。到目前为止都没挨过戒尺,最严重的一回是全程咬着戒尺,罚抄了一本佛经。

佛经抄完,戒尺都湿了。

那佛经还是老太太的手抄本,字是真的绝,她人也是真的配得上“老不死”三字。

即便还没遭过体|罚,茭白依旧不想去。

西城的冬天很漫长, 其他城市都进入春了,西城还天寒地冻。兰墨府又在深山里,风呼啦吹过,光是听那沙沙声就能从头凉到脚。这对骨头有伤的茭白来说,很不好受。

有一次,茭白在园子里背一两句书,就抖啊抖。

戚家的保卫队长戚大被弟兄们推搡着上前,问:白少,你抖什么。

茭白鼻涕都要出来了,他勾勾手让对方过来些,神秘兮兮道:“我在把身上的冷气抖掉。”

戚大:“……”

等茭白第二个周末来的时候,进门就被一股暖风扑中,他拽下脸上的口罩围巾,拔了帽子无语凝噎。

草,兰墨府可算是有暖气了。

茭白终于不用裹成熊,穿个薄线衫就行,他把厚重的大外套脱了,整个人摆脱了小病老头状态,走路都是轻快的。

柳姨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长廊一头,她看茭白的眼神,像看一个游走于规矩之外的异类:“兰墨府世代都没装过一台空调,更别说是暖气。”

茭白咬着维c,似笑非笑,所以呢?关你屁事。

“先生器重你,是你的荣幸,希望你能多为他出力,展现你的价值,担起这份殊荣,别总是在他面前投机取巧,他工作太累,你的存在是给他解压用的,望你认清自己的身份。”柳姨拿出平时很少亮相的那副面孔,她那口吻跟架势,让茭白联想到那些年代剧里老爷少爷的『奶』妈,挺能装腔作势把自己当根葱。

茭白掏耳朵:“柳姨,你最近是不是在追什么剧啊?怎么讲话一股子,”他嬉笑,“八点档老掉牙的封建『迷』信老嬷嬷台词?”

年轻人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眼里却没笑意,只有纯粹的冷与恶。

柳姨不知怎么后背微凉,她垂下眼,又恢复成了平日的柔顺婉约:“汤在厨房,恒温,想喝自己去盛。”

茭白不想喝。

全是各种『药』汤,喝一口,接下来三天胃里翻上来的都是那味儿。

但良『药』苦口。

茭白自个去盛了半碗汤,捏鼻子一口闷掉,他不担心柳姨在汤里做文章。

柳姨要是那么做,无疑是在自爆,要跟他同归于尽。

茭白喝完汤漱了口,他琢磨柳姨警告他这事,戚以潦知不知情。毕竟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还是试探一下吧。

万一柳姨是大家族没有自我的老忠仆,身是戚家人,死是戚家鬼,一切都为戚家服务,她把他脑补成祸国妖孽,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搞死他呢?

不是没可能啊,古早狗血漫世界,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发生不了的。

茭白火速给戚以潦打电话。

戚以潦那头刚开完会,正在回办公室,他私人手机响的那一瞬,跟在后面的秘书助理们集体静止了一秒,嗖嗖嗖地挤眉弄眼。全然没了前一刻的精英白领范。

一秘目不斜视,看似十分有职业『操』守,但眼角还是瞄了一眼。

戚以潦进办公室,拿起桌上的遥控器解锁,按了一个键。他背后那面智能玻璃墙瞬间一变。

那是几个文件夹。

戚以潦点进其中一个,展现在他面前的是密密麻麻的监控,覆盖了整个兰墨府。

其中一个方位的监控被选中,窗口最大化。

青年趴在厨房左侧的食材区,塌着一把细腰,手肘压在桌前,一只手拿手机,一只手揪……

大白菜叶子。

戚以潦端起温热的清茶抿了口,发出一个低而随和的音节:“嗯?”

茭白不知道自己正在被老变态监视,他把叶子揪得细碎:“三哥,晚上你要我读哪一页?我先练习练习,省得我磕巴了影响效率。”

戚以潦道:“今晚我有应酬。”

“那你忙。”茭白秒挂。

戚以潦看监控里的人把揪下来的碎菜叶都拢了拢,没扔掉,而是抓进一个小孔的篮子里,嘴里还在嘀嘀咕咕什么,不知道又在吐槽谁,眼角眉梢都是灵动而鲜活的痕迹。

野草没有被困境摧残至死,他的生命力越发顽强,对自由的渴望也一日比一日强烈,终究有一天他会变成蒲公英,飞向天地间。

那不是能被抠掉种子,拔掉叶子,找个地方圈养的植物。

就应该飞。

翅膀张开的那一刻,才是他最美的时刻。

戚以潦仿佛是在难耐一般,松了松领带,却又整理回去,束紧,他按掉监控,开始处理繁多的公务。

当晚,茭白在兰墨府一楼的开放书架前刷题,他才刷了没多久,就被接去一个酒店,偷偷送进2602。

茭白站在低调又奢华的套房,一路上的莫名其妙到达了顶峰,有应酬就有应酬呗,不差这一晚,怎么还把他接到酒店了。

而且还偷偷『摸』『摸』的护送他进酒店,不知道的还以为……

啧。

茭白出门前只套了个『毛』睡衣,脚上也是棉拖,他跟这房间格格不入。

这不要紧,

要紧的是,他连手机都没带。

没手机就没安全感,茭白在房里这坐一下,那窝一窝,他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四处滚跳了一遍,倒在了大床上面,身体陷进柔软的白『色』被褥里。

茭白登帐号,看他的七个好友,齐子挚的活跃度快到80了。

这种不用管,丢一边让好友自我攻略的感觉真他妈好。

茭白瞧瞧四个分组:这一世的缘,此生永不负,生生世世的守护,一生难忘。他琢磨琢磨,以他的狗血经验,齐子挚不太可能去沈寄那组。

他对齐子挚而言,不会是一生难忘。

他们不是什么前任前夫系列,是亲情啊,至亲,呵呵。

床头柜上的座机诈尸了,茭白吓一跳,他凑过去接听:“哪个。”

“小白,是我。”章枕含着点嘈杂背景的声音传过来,“三哥让我来跟你说,你先睡,不用等他。”

茭白:“……”

这什么牛鬼蛇神的台词。

章枕在包房外,夹克衫上都是烟味,包厢里的几位老总在跟三哥聊事,一伙人只是烟加酒,没要年轻靓丽的小孩子伺候。

“怎么没声了?”章枕满嘴酒气。

茭白说:“有声,我知道了,你们忙。”

末了加一句:“少喝点酒。”

没给章枕感动的机会,茭白快速吧话筒丢了回去。

.

夜里不知几点,座机又响。

“小白,”戚以潦喊他,“开门。”

茭白脏话黏在嘴边,臭着一张睡眼惺忪的脸去房门口,把老子叫来干什么啊?真是服气。

门一打开,一股烟酒味就猛一下栽进茭白怀里,蹭上他的口鼻。

戚以潦一身稳重的铁灰『色』西装,他低着头,修长的手指搭在袖扣上面,慵懒地解着,穿什么都是老僧样的他在酒精之下多了一丝人烟气,就连眉间竖着的“川”字纹都带有一分『惑』人的『性』感。

“你是不是要喝那什么醒酒汤?”茭白侧身让他进来。

戚以潦将袖扣丢给他:“拿着。”

茭白下意识接住袖扣,冲着灯光打量打量,这玩意一看就很奢昂。

等他关上房门,闻声穿过客厅去厨房的时候,戚以潦已经脱了西装外套,卷起衬衣袖子,弯腰凑在水池边洗手。

戚以潦洗得很慢,很仔细,根根手指一寸寸地冲洗。

茭白打了个哈欠搓搓脸,已知沈寄喝了酒不会触发什么特殊癖好,戚以潦呢?未知。

厨房的水声持续不止。

茭白扫了眼老男人的着装,考究,得体,有质感,禁欲而优雅,很衬他的气质,腰线跟肩线都内敛而不失紧健,犹如一件随时都可以放进展览馆的尊贵物品。

观赏『性』跟收藏价值都极高。

而那位展览品还在洗手,不断地重复着。

茭白等了又等,实在是等不下去了,他走过去,关了水龙头。

水池周围的空气骤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抽空,窒息感扑向茭白的同时,他对上了戚以潦泛着异常血『色』的眼眸。

茭白对喝了酒的洁癖症患者说:“我看你的手洗得很干净,就给你把水关了。”

“干净了?”戚以潦抬起那只手。

茭白点点头,是的,对,干净了,咱能消停了吗?

眼前多了一只手,就搁在他鼻尖前面。水汽瞬间融进他的呼吸里。

先是凉的,之后又有点温热。

那是他自己的呼吸,打在戚以潦的手背上,反弹给他的温度。

戚以潦弓腰,散落下来的额发若有似无地蹭在青年眉眼上面,他的嗓音压得很低,像躲在一个透明的筒子里的悄悄话:“有没有臭味?”

“没有。”茭白后仰头,他只闻到了戚以潦皮肤的味道。

冷又硬。

.

半个多小时后,茭白用酒店的电话打给章枕:“你人在哪,三哥喝醉了,你赶紧过来。”

章枕在送一合作商女儿回家,那女孩是中途过来的,趁三哥没注意,碰了他的手。

大家都惊了。

合作商嫌丢人,也怕得罪戚家,他当场甩了自己女儿一耳光表态,更是头也不回地丢下她离开。

章枕是不想管的,但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穿着清凉地站在路边哭,要是出了什么事,一辈子就完了。

还是把人送回去吧,也不远。

章枕开着车:“不用管,三哥喝醉了比清醒的时候还好应付,给他个地方睡觉就行。”

他想起来什么:“就是……”

茭白心一提:“怎么?”别他妈是什么怪癖吧?应该不会,不然章枕也不可能放心他和戚以潦独处。

“他现在睡了,后半夜肯定就醒了,你也赶紧睡吧,作息跟着他来,到时候你给他读几页书,或者念个经。”章枕说,“白白,晚上辛苦你了,明天哥哥给你买好吃的。”

茭白叮嘱章枕开车注意安全,他挂掉电话,发觉原本躺在床上的戚以潦不知何时坐了起来,直视着一个方向。

“你在看什么?”茭白也往那瞧,除了精致的家具摆件,就没别的了。

戚以潦皱眉:“我在看什么……”他『揉』了『揉』太阳『穴』,胸膛轻震,诡谲地笑了起来。

茭白的汗『毛』刷地起立。

“小白,”戚以潦指了指床边,笑容和煦又『迷』人,“把椅子搬过来,坐这。”

茭白注意他的动向:“念书吗?”

“不念。”戚以潦阖上眼,嘶哑道,“你就坐着,看叔叔睡觉。”

茭白:“……”

于是接近零点,房里上演了诡异一幕。

西城显赫的戚家领军人物和衣平躺在床上,床前坐着个高中生,什么也没干,就看他。

茭白渐渐从懵『逼』状里出来,揣测戚以潦的行为。这酒店估计是他临时住一晚,懒得派人来按监控。

戚以潦这是,拿他当监控眼?

茭白的坐姿很快就从端正变成瘫着,他见戚以潦的眼皮在动,气息也不均匀,知道人还没睡:“三哥,我想跟你说个事。”

戚以潦放在腹部的手指轻点。

“柳姨警告了我好几次。”茭白没添油加醋,柳姨说了什么,他就转述什么。

戚以潦衬衣最上面的扣子被他滚动的喉结抵着,上下微颤:“不用管。”

“我怕她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偷偷算计我。” 茭白前倾身体,托着腮,笑呵呵,“你别觉得我是小人之心,我被老太太坑了,有心理阴影。”

戚以潦淡声道:“兰墨府不是沈家老宅,柳姨不是老夫人。”

“况且,”他不薄不厚的唇挑剔地轻挑,“吃一堑长一智,如果你还在类似的坑里摔两次,那你就要找找自身的不足。”

茭白的脸抽了抽,说的也是呢。

床上的戚以潦忽地睁开眼:“但你的诚实,叔叔很喜欢,要保持。”

茭白瞥活跃度,涨了0.3。

白猫在打呼,两只爪子垂在身前,小肚皮一下一下起伏。

茭白捏捏手指来了精神,要我的诚实是吧,那行,我就继续了,我给你点儿。

“还有个事,”茭白随意地说,“年初在船上救我的赵叔……”

戚以潦打断:“不行。”

茭白说笑:“拍个合照而已。”

戚以潦没有半分改变主意的余地:“给他开支票,数字随便填。”

茭白咂嘴,大手笔啊:“可我都答应赵叔了,他就想要跟你合照,留着当传家宝。”

戚以潦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替谁答应的?”

茭白作窘迫状。

却不知他一演戏,漏洞百出。有人看他演,就觉得是世界奇景。

戚以潦的面部线条变回往常的散漫:“合照不可能,让他来,在兰墨府拍几张。”

“好的。”茭白为他的救命恩人争取利益,“那支票……”

戚以潦嫌他话多:“照旧。”

“好的。”茭白见好就收,他把椅子搬近点,从口袋里『摸』了袋牛肉干,“三哥,去年我听姜焉夸你来着,就你这气度,他的那些夸奖你是实至名归。”

茭白顺便奉承了一把,谁知戚以潦来一句:“姜焉是谁?”

“……小辣椒,长发飘飘,肤白大长腿,穿红裙子的美人。”茭白说起姜焉的标志。

戚以潦动眉头:“名字忘了,人有印象。”

茭白撕咬着牛肉干,随口一问:“他拿了多少酬劳啊?”

“几千万还是一亿,”戚以潦曲起一条腿,睡姿从规整变得松散,“不清楚,你想知道就去问阿枕。”

茭白嘴里的牛肉干顿时就不香了。

不是,这位救世主活菩萨,你要不还是按照正常流程,给我打钱?我也不要按分钟付酬劳,按时就行。

“你想要钱?”戚以潦侧头。

茭白呵呵,这问题问的,我怕是给不了清丽脱俗的回答。

“你不缺钱。”戚以潦笑,“小孩子卡里的钱不能太多,多了容易做坏事。”

茭白没瞪戚以潦,瞪的他家猫。

那猫的尾巴来回晃了一下,睡得很香甜。

然而它身上的『毛』还是红的,脖子也依旧断了搭在一边。

“雇员是不能住在兰墨府的。”戚以潦的笑声淡下去,“你想要雇佣协议,我叫阿枕打印一份给你。”

茭白摇头:“别,我不签,现在这样挺好的。”进不了兰墨府,我还怎么搞你?

戚以潦又笑。

茭白避开他虽然带着笑意,却黑沉沉深不见底的眼眸,若无其事地啃牛肉干,费力咬的时候,腮帮子都泛了层粉『色』:“姜焉是不是跟了你最久?”

戚以潦唇边的弧度还在,语态给人一种薄凉感:“也许。”

“那你应该很满意,为什么还让他走?”茭白靠回椅背上面,今晚也不知道要坐多久,又困又无聊。牛肉干只有一袋,吃完就吃屁。

戚以潦今晚的『性』情似乎是受到了酒精的侵蚀,耐心比平常还要多,对于茭白的疑问,他几乎都回答了,譬如这个问题。

“腻了。”他说。

茭白脑壳疼,果然啊,这位身边的人换来换去,是因为新鲜感没了。就跟其他霸总的床伴同理。

姜焉跟了戚以潦几个月,茭白对自己的音『色』没信心,他肯定是破不了那记录了,只求能让戚以潦腻晚点,等他把活跃度搞过50。

“三哥,你还没对姜焉腻的时候,为什么把他给你老友啊?”茭白声音模糊。

“不是给,是他自愿。”戚以潦轻描淡写,“那晚老沈看上了他,我问他意思,他说他想多打一份工。”

茭白一愣。戚以潦没必要在这件事上撒谎,那就是真的。

他想不明白,姜焉都赚那么多钱了,为什么还一副很缺的样子?乐队主唱怎么就跟要填补无底洞似的。

姜焉去了北城,还继续搞音乐吗?

茭白嚼着牛肉干,思绪飘到了去年,他记得沈家派沈而铵来接他那回,戚以潦有让章枕将南城的局势透『露』给他,问他怎么选择,是他自己说要回南城。

这么说,姜焉对前雇主的评价没夸大其词。戚以潦是真的绅士有风度。

茭白的眼前冷不丁地展出刻了一大片“克制”二字的书桌,他咕噜咽下牛肉干,胡思『乱』想了起来。

房里不知不觉沉入静谧中。

茭白原本还能维持盯视戚以潦的举动,慢慢就困顿地耷拉了脑袋,手里的牛肉干袋子也从指间滑落在地。

戚以潦掀起眼帘,泛着血丝的眸中没丝毫浑沉之『色』,他坐起来,『揉』着额头,睨了眼脑袋往下磕的青年:“你把我问醒了,自己却打瞌睡。”

静躺的牛肉干袋子被拖鞋踩中,发出受惊的声响。

椅子上的茭白没醒。

戚以潦肩背挺直,单手拖住年轻人的下巴,微屈的手指往下,抚上他的脖颈,指腹描摹他的血管跟脉搏。

半晌,戚以潦弯腰,黑『色』鬓角擦过他苍白的耳朵,暗冷的目光盯着虚空,半抿的唇间吐出一个词:“mesonoxian。”

茭白的脸歪在他掌心里,闭着眼,无意识地翻译:“午夜。”

“乖。”戚以潦愉悦地笑着直起身,他的脑袋怪异地不断偏摆,视线扫过整个房间的边边角角,“午夜已到,新的一天来临了。”

“小白,早上好。”戚以潦拍两下青年的脸颊。

茭白“啪”地拍开。

他那一下导致自己的身子却往旁边倒,整个栽向了戚以潦。

如果茭白是醒着的,那他就是社会『性』死亡。

因为他的头刚好撞在了戚以潦的裤扣那里,脸贴着……

戚以潦微仰头看天花板,他的神情淡然温和,被打开的那只手却僵在半空,指尖神经质地发颤,关节冷硬。手背到小臂,再到整条胳膊,半边身子,上半身,下半身,全身的血『液』都冻住,冻僵。

如同一个死物,一件经上帝之手多次雕刻过的最佳工艺。

克制。

戚以潦松开渗血的牙关,低不可闻地默念。

然后,他扣住还埋在他身前的青年后颈,将人捞开,拨到椅背上面,拿着烟盒跟打火机去了客厅。

.

那晚茭白睡得很沉,他不知道自己距离戚家家主最大的秘密只差睁个眼,距离死亡也只差睁眼。

章枕找了个时间带茭白去庙里拜了拜,搞了个平安符。

下山途中,茭白的符的绳子断了,掉没了。

霉运要来的信号都这么狗血,很《断翅》。

章枕要回寺庙再给茭白求一个符,茭白没让,他不戴了。符哪有脖子上的“天星”a附件管用。

不过,项链也不是茭白的私有物。

他已经猜到这是郁家兄弟的羁绊,等见到郁响就还回去。

章枕因为符断了一事忧心忡忡,茭白该吃吃该喝喝,之后的半个月,他还了赵叔的恩情,刷戚家主仆的活跃度,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平安无事。

直到……

有一天中午,茭白从班主任那回教室,发现桌兜里治疗皮炎的『药』没了。

茭白是一个人坐的,就在靠墙的最后一组第一排。他把桌兜里的东西都拿出来,还是没找到『药』。

但他确定自己早上有带。

而且还不止『药』丢失,他妈的口罩也没了!

茭白将课桌上的所有东西一样样整理好,放回桌兜里,他将椅子往后一扯,站起来,转过身。

班里本就没什么嘈杂声,所以他的椅子腿摩擦声尤为刺耳。

做题的学生都停下来,一道道视线往茭白那挪。

茭白指了下自己的桌兜:“我放在里面的『药』跟口罩,谁拿走了?”

没人出声。

茭白没暴力倾向,他不会抡起椅子砸墙上,也不会无能咆哮。可他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吧。

那『药』是章枕给他弄的,对他的皮炎很有用,没准能只好。

茭白用起来很节省,每次都挤出黄豆大小,一点一点涂,现在才开始用的那一支没了,这不是割他的肉吗?

“转学过来当天,我就说了我有很严重的皮炎,可能大家当时都在专心学习,听过就忘。”茭白看着一中成绩上的天之骄子,以及家境上的天之骄子,用不高不低的音量说,“那我再说一次,我的皮炎非常严重,不是只有夏天才晒不了太阳,其他季节也不能直『射』多久。”

“就今天这个好天气,放学的时候太阳还没落山,我如果不涂一层『药』,不戴口罩,出去一会脸就会发痒,起泡,我再一抓,烂水……”

随着茭白往下说,女生里有『露』出恶心表情的,嘀咕道,“你可以等天黑了再走啊。”

“是啊,我能在天黑后走,那明天呢?我等天黑了上学?”茭白笑笑,“是不是又要说,『药』不会再买啊?”

那女生脸一红。

茭白没管她,眼睛往其他人那扫:“『药』很难买不说,这也不是我现在想『操』心的,我现在就想知道,谁翻了我的课桌兜,拿走了我的『药』跟口罩。”

还是没人站出来。前排的事不关己,后排的各种小动作表示不屑去拿。

茭白点了点头:“行,我知道了。”

这话是茭白的最后一句,充满了少年时代最有效的威胁力量,也算是最装『逼』的话之一。

放学的时候,茭白故意去上厕所,等他出现在教室后门,就见有个女生鬼鬼祟祟地蹲在他课桌边,往他桌兜里塞东西。

正是失踪了半天的『药』和口罩。

茭白有任务要做,来学校纯粹是想高考上大学,他不愿意花时间跟同学建交。

这会儿也没带着当场抓包的恶趣味发出声响。

茭白欲要走,却不想那女生敏感地发现了他的身影。

一阵桌椅翻倒的动静后,女生冲出来,书包往茭白身上一砸,闷头就啊啊啊啊地往楼下冲。

茭白半天感叹,这才是青春啊。

他就没有。

两辈子都没体会到。

.

茭白回教师公寓的时候,他往上走,楼上有人下来,脚步声……

怎么说呢,像是装得很轻松。

茭白继续上楼,当他走到前往三楼得台阶上时,楼道里拐出一个人影。

很高,很瘦,穿灰蓝『色』长风衣,戴黑『色』渔夫帽,帽子下面『露』出一截整齐的发尾,脸上蓄着胡须,衣服上面有墨水香。

是个讲究的,有文学气质的男人。

茭白与他站在楼梯上面,一上一下,对上了。

风衣男的目光从宽大帽檐下流了出来,他的眼神很哀伤,眼里仿佛有许多话。

茭白不躲不闪地跟他对视。

塞在肚子里,闷在心里的话,不说出来,谁知道。

我开不了口。

那我们就是陌生人。

小窗户里的余晖洒进来,搭在楼道的浮尘上面,摇摇晃晃,像儿时的秋千。

风衣男人缓慢地让开,茭白抬起一条腿踩上台阶,站在他站过的位置,没有停顿,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

茭白开门进公寓,接到了章枕的电话。

章枕在赶来的路上:“白白,戚三说有可疑人物进了公寓,照片我看了,不是齐子挚,我怀疑……”

“我碰上了,是齐蔺。”茭白把书包丢地板上。

他能说出人名,不存在什么血缘感应,也不是亲情牵扯,而是那一眼的愧痛。

能对得上号的,除了齐蔺,就不会有第二个人。

齐蔺,二十四五,搞艺术的,不依靠齐家,却因家族的没落打『乱』了生活节奏,被迫参与进来,遭齐霜连累丢了命。齐蔺是《断翅》里的印|钞|机,齐霜搞事情的钱都是找他要的。

茭白对齐蔺不了解,因为原着里他几乎都在通话中出没,和齐霜的通话,和齐子挚,和齐家二老的通话。

齐蔺冒险来看他死而复生的弟弟,一定带着说不清的情感,以惊喜跟愧疚居多,这跟茭白没有关系,他是个孤儿。

“他没对我怎么着,别抓他,让他走。”茭白说。

章枕命令都下了:“为什么?抓住齐蔺,就能知道齐子挚那畜牲……”

茭白阻止他往下说:“别问了,哥。”

章枕被那声哥叫得心软,原则全丢,他板着脸把人叫回来,语气还不舍得放重点:“那齐家老二找过来,又不做什么,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茭白不想提他这身体跟齐家的关系,没意思:“谁知道呢。”

章枕沉声说:“齐蔺放就放了,齐子挚要是敢出现,你说什么哥都要给他两枪。”

压下要犯上来的煞气,他深呼吸:“沈家还在找齐家老大老二,要对他们赶尽杀绝,后代一个不留。”

茭白一哂,那等沈寄的人查到他这个所谓的三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人生啊,总是有没完没了的狗血。

——却还是要不回头地大步往前迈,活下去。

.

章枕来了一中,让茭白换掉校服下来,带他去外面吃饭,说是有个朋友餐厅开业。

茭白在后门见到章枕时,发现他旁边还有个女生。

两人大眼瞪小眼。

“枕哥,你要等人的就是他?”女生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什么啊这是,他是你亲戚吗?”

章枕没废话,简明扼要:“他住在兰墨府。”

那女生满脸卧槽:“舅妈?”

茭白:“………”

.

女生叫周兰兰,她妈是戚家二小姐,她是小小姐,管戚以潦叫舅舅。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同班同学的关系十分尴尬。单方面的对周兰兰来说。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请你原谅我,舅妈,你要原谅我。我是看你拒绝我小姐妹的告白,让她哭了,我怒从心中起,然后就干了大逆不道的事。”

周兰兰捶胸:“真的,我该死,虽然我都把你的『药』跟口罩还给你了,可我还是大错特错,我小小年纪,如此歹毒,不配做戚家人,我决定从今天开始,一个月不减肥狂吃海喝惩罚自己……”

茭白拽习以为常的章枕,带她走,赶紧,速度。

章枕给他剥了个糖果。

“舅妈,你跟我舅舅什么时候发展起来的啊?”周兰兰单肩挎着书包,校服外套穿得飞扬洒脱,“你平时叫他哥哥还是叔叔?年龄差蛮大的诶,还好没到一轮,不然就是一轮恋……啧啧啧,难以置信,我有舅妈了……”

茭白忍无可忍,给了她一个板栗子。

“唔!”周兰兰捂住头顶,“哎哟卧槽,疼死我了!”

茭白把手机伸到周兰兰眼皮底下,找到戚以潦的号码点开,当着她的面举起手机:“三哥,你外甥女跟我一个班,就是周兰兰,你问我处得怎么样?”

周兰兰一个劲地使眼『色』:就说很好!

“不太好,她故意『乱』喊人。”茭白将手机往耳边拿开点,作势要给周兰兰,“你舅有话要跟你说。”

周兰兰撒腿就跑,她像是被妖魔鬼怪追赶一样,跑得那叫一个鬼哭狼嚎。

茭白慢悠悠地放下手机,他压根就没拨出去。

戚家竟然还有傻子。

“白白,”章枕理了理弟弟的头发,“周兰兰的母亲是科研院的院长,她要回兰墨府住几天,你这个周末就别过去了,免得碰上,又是糟心事。”

茭白把手机揣回口袋里,戚以潦在漫画里都没多少戏份,更别说戚家人了。

科研院这个地名也没在原着中出现过,茭白很确定。

现在出来了。

只有一个可能。

它跟戚家,跟戚以潦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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茭白心不在焉地跟着章枕去了他朋友那。

餐厅在西城的好地段,面朝盛西广场背对步行街,第一天开业,各种优惠,客流量很好。章枕带茭白去三楼包间。

“除了三哥的二姐,他小姑也从国外回来了,今晚兰墨府摆了饭,”章枕揽着茭白,“希望三哥少烦一点,不然今晚他可能会来学校找你。”

茭白还在琢磨科研院,没怎么听章枕所说。

章枕不知怎么突然停了下来,茭白被他揽着,也被动地停住身形:“怎么不走了?”

问完以后,茭白就有了答案。

前面过来几个人,都是年轻男女,其中一个『毛』衣男边走边看手机,似乎在等什么人的电话。他化了妆,眼尾被精心化得往下垂,带着无辜可爱的弧度。

就连他原本清晰的唇线也化模糊了,整个人都显得憨而纯。

茭白看过去时,那人的同伙也发现了他,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交头接耳起来。

那人有所察觉地抬起头,下一刻就变了脸『色』。

赝品和正品不期而遇。

茭白就觉得挺突然的,完了就没其他想法了,沈寄那老狗他去年就拜拜了,私生活咋样跟他无关。他拉着章枕往那伙人的方向走,淡定地迎了上去。

“包间是哪个?”茭白问章枕。

章枕回神:“306。”世上难免有相似的陌生人,这也只是第一眼看而已,多看一会就不像了,他家白白是独一无二的。

“先生……嗯,刚吃完饭,我知道的……有啊,有想先生……”

那人在和茭白擦肩的时候,手机响了,他立刻停在原地接通,脸上是被人宠爱的幸福。

说话时,还有意无意地看了茭白一眼。

茭白一脸吃了屎的表情,这人干嘛呢,身为一颗棋子,不就是进沈家接替齐霜的角『色』,以成为沈寄的枕边人为目的,偷取沈氏的机密给岑景末吗。

怎么看老子的眼神充满了一股子敌意跟嫉妒,戏这么足,没『毛』病吧?

作什么狗血妖?

“沈太太——”

经理越过茭白,追上那个还在打电话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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