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鲈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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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城整个人都愣住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想些什么，但是她却清楚地知道自己应该相信墨玉。墨玉是什么样的人，墨玉会做怎么样的事，不是已经很了解了吗？
她看着孙成退，斩钉截铁地说：“无论她现在在哪里，都是当年的那个墨玉。”
孙成退有些惊讶，他以为小公主会怀疑墨玉，就像以前的很多次那样，不信任简直是充满了她的生命。
可能是因为孝端皇后的早逝让这位公主受尽了世间的跟红踩白，其实她骨子里根本没有相信过任何人。在公主府的打量书信到达孙成退的手中后，他对于这位素未谋面但是闹得满城风雨的公主很是好奇。
作为一位没有节操的小老头，毅然拆完了所有的信件，仔仔细细地研究了一番和桃花素来都有不解之缘的公主。
真是很神奇。她明面上喜欢桃花，却在言辞中极力讨厌，而她的骨髓中早已流淌着桃花的香味，就算是医术如无名公子，也无法除去。她与人无害，逢迎自若，内心却非常讨厌这样的表里不一的人，可惜她也面对不了世间由坦率的形式表现出来的不堪。她似乎用人唯贤，身边尽是诸如刑训、徐侍天这样的少年英雄，但她却总是对他们若即若离，她好像不明白在爱情之外，她还能给予他们作为朋友的关怀和作为上位者的信任。
她的缺点很多，以前他不喜欢高高在上又不重用自己的锦城长公主。但是，了解之后却有点想做她的下属。能把她打造成那种闪闪光的上位者，绝对很有成就。
逼一位公主面对她人生中奇怪的矛盾，一定比吃鲈鱼有意思。
所以他第一个就拿公主最信任的墨玉试刀，当然他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墨玉一直潜藏在公主身边的动机。
没想到，公主绝不怀疑墨玉。
“公主，这个世界上的事情瞬息万变，她现在有了自己的孩子，她就算不为自己想，难道还会毁了自己孩子的幸福吗？”
锦城想到墨玉在自己生命中展现出的无数种形态，最后还是觉得带着翠玉蝴蝶朝自己微笑的墨玉最好看。
“她若背叛我，我一定会很伤心，但是守护她活下去，已经是我人生的目标。”锦城闭了闭眼，不知道为什么就看见了整个靖江府在大水中挣扎的惨状，“我招惹来的祸事，应该由我来背负。公主府活下来的三个人，只有我能死。”
孙成退笑了：“公主来错地方了。”
锦城睁眼看他。
孙成退把手中的信件一件一件地收拾在一个篮子里，手中的动作慢条斯理，嘴上的话也是慢慢悠悠地：“公主应该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修炼个九九八十一难，然后成仙了再去报仇。”
锦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着孙成退把信件一件件装好，然后怜悯地回头看她。
“还请孙先生明示。”锦城恭恭敬敬地问。
孙成退也不客气，受了礼，连连问她：“公主为什么觉得只有自己能死？在世间上，公主到底做了什么觉得自己该死？公主杀人了，还是犯法了？公主您凭什么觉得自己的命还抵不过她们两个人的命？”
锦城梳理了下语言，认真地回答：“她们受我所累，不该是我的责任？不是我识人不清？不是我引狼入室？”
“公主真是好笑，是别人犯了罪，为什么要您承担痛苦？”孙成退两眼一瞪，不开心地说，“放火的人是谁，大家心知肚明；害死公主所牵挂的一府人员的人，如今逍遥自在，这才是公主心结所在。更何况，公主还有更大仇要报，难道不是只求生不求死的吗？”言语至此，话锋一转：“应该是三个人中，只有公主不能死！”
他知道一切！知道自己对于母后死亡的耿耿于怀，知道自己对崔墨爱意，知道自己在长公主府的欢欣和纠结。锦城忽然有点后悔走进了这个房间，她看着孙成退的眼睛，明白自己所有一切已经尽数展现在这位“孙先生”的面前，无所逃遁。很难想象，这么多信件的组合，到底在他心中合成了一个怎样的长公主。
锦城下意思想逃，而且她的神色出卖了她。
孙成退嗤笑：“公主还有什么我不知道？公主最喜欢逃避问题了，以前崔王爷一次次把公主从阴暗中拖到光明下直面刺目的阳光，如今没有了他，你就走不出来了吗？”
锦城又不愿意逃了。一想到崔墨，她就疼。他抱着她，温柔地说服她看一眼桃花；她站在她的*前，告诉她，还有那么许多需要她爱的人在等她；记忆最后的他，虽然看不见了，心却依旧明亮，他知道她是错的。
因为不合自己的心意，所以这次她逃离了。
锦城想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推翻段庆然，在写下这些计划的时候，支配她的是令她讨厌的段家冷血，而不是喉咙里流淌温暖的陈家眼泪。
孙成退也不再看锦城，从容地走出去了。走到门口的时候，夕阳打在他的身板上，他叹了口气：“公主，要想清楚了再去做。不如公主先以我外甥女的身份在此坐下，公主一定没有尝过捕上来就扔进锅里的鲈鱼。等您吃过……就不会想死了。”
锦城看着他走出去，她从地上捡了一封信，是写给崔墨的，还是很早之前的一封。她每一封信里都会告诉他自己想他，会写一点细细碎碎的事情，会写自己雄心壮志。
“崔墨，我总觉得墨玉的髻上少了点什么，她的质很黑很好看，为什么总不愿带点翡翠之类的饰品呢？前几天庆然送我了一只翠玉蝴蝶，我觉得好看。不知道墨玉喜不喜欢。那个……段思然也送了我东西，可是讨厌他欸，并不想拆开来看。对了，听说你们那边大雪数日，已经有很多人冻死了。虽然知道你不会有事，但是还是担心。其他的，你有余力帮一下别人也帮一下吧。还有还有，真的有点想你，距离你上次送来的画像，已经一年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变呢？洛城说上次她喜欢的那位公子，才两个月就胖得她已经完全不想和他说话了。不过他还是想像洛城献殷勤，洛城毫不犹豫地叫人用冷水泼了他一身。真是可怜。你放心好啦，你就是变胖了，我也不会叫琉璃向你泼水的。不过，记得，我这次的生日礼物还是要一张你的画像哦！只求画的像！只求画的像！最后，愿世间安好，君与我，皆可安好。”
一看到书信，记忆就像潮水一样涌进她的心里。
崔墨的来信里有一张小小的自画像，那时所有画像中和他最不像的一张，简直是丑极了。崔墨的亭台楼阁画的不错，但是对于人物画却是一直没有天赋。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勇气，自己画自己，就不怕太丑自己不要他吗？
她怎么可能不要他？
锦城看了一封，就忍不住看下一封。书信散乱在地上，桌上，没有时间顺序，她便跳着回忆那时的人和事。
信里面有很多东西，现在看来豁然开朗。琉璃对赵涵之的小心思早早就有了，还做了许多的小动作；墨玉其实一直比较愿意自己和段思然接触，而不是段庆然；珍珠其实喜欢着崔墨，一直都没有忘记过；就连来公主府没多久又嫁出去的寒香，对于刑训的爱意，也是这样的明显……
锦城从书信里钻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大黑了。走出门，孙成退摆了张桌子在外面，自己翘着二郎腿在那儿赏月。
听到锦城的脚步，头也不抬说：“先吃鲈鱼，再说其他的。”
锦城压下喉咙里的话，在他对面坐下，孙成退打了个手势，就有人把热腾腾的鲈鱼和酒送下来了。
光凭色香两样，就引得锦城食指大动。
“孙先生，请。”话一落，筷子就下去了。
雪白的鱼肉放进嘴里，贝齿还来不及咬，就被舌头卷了过去细细地分析其中的滋味。新鲜，嫩滑，余味悠长，简直舍不得吞下去。
还好桌上还有一大盘。
锦城已经股不得其他的了，和孙成退两个人毫不客气地抢起了美食。
一顿饭吃的是宾主宜欢。
当下人来收拾掉残骸的时候，孙成退在为自己倒酒，锦城不喜欢饮酒，便叫人倒了一杯茶。孙成退瞄了她一眼，似乎在惋惜她错过了什么绝美的好东西。
“多谢孙先生。”
“谢什么？”孙成退啜了一口酒，满足地叹了一声，对着锦城道，“公主现在可还想去死？”
想想刚才入口的鲈鱼，锦城诚实地摇摇头：“靖江的鲈鱼，可是至宝！可是至宝！”
孙成退笑笑：“公主，我既然这把年纪选择了你，就不打算另外找人了。还请公主无论如何要活到我死的那一天，不然要我这老头子再换主人，岂不麻烦？”
题外话:
哈哈哈！爱你们呦~<!--dv class="cntr gt12"></d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