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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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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凌依死时的惨象顿时浮现在锦城的眼前,锦城只觉得脑袋里血水翻滚,脑浆四溢,一口气梗在喉咙里叫她喘不过气来。琉璃赶忙上前要为她通气,才在她背后拍了一拍,却见锦城喷出口鲜血,血腥子溅得满地都是。连还来不及挪来脚去的徐侍天的衣服上也溅了星星点点。

徐侍天见锦城歪歪地要倒到地上去,顾不了许多,一个横打把锦城抱在怀中,往外面冲了出去。琉璃在后面跟跑着指路。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吓得傻了眼,一时间也不知如何自处。

门外转进来了为小小的少年,年纪不大,却非常沉稳。一些人认得他是陈府唯一的小少爷,便围过来。陈镜遥微微挑眉,立马有人把他身边的人一一请开。他缓缓走到祖父的棺木前,叩,心中默念:“祖父,黄凌依已死。您且安心,欠您命的,孙儿会一一讨回来!”

扣头完毕,他站起来,对着身后乌泱泱的一大群人,缓声道:“祖父仙去,伯母操劳丧事亦跟去了。”声音渐渐低下去,最后还带几分呜咽。

黄凌依在人前可是好媳妇的标准,之前哭灵哭晕了好几次,如今这样死去人们也都没什么怀疑。只是在心中叹陈府如今只剩下这样一个小孩子,如何再在缓派做主心骨?纷纷都有些异动。陈镜遥深知陈府绝不可能像之前祖父还在时那样辉煌,于是也就没有多做动作,只是安静地为祖父守灵。

话说徐侍天把锦城抱走,一开始也是漫无目的,好在琉璃认路,把他带去了锦城在陈府里的设的小闺房。

张凛才刚刚跪下要为陈袭明烧一柱香,又被火急火燎地唤走了。

他仔细为锦城切脉,锦城虽然不至于昏迷,但也难过地说不出话。徐侍天心怀着急,话更说不清了。琉璃找到自己的用处,把锦城的症状与张凛细说。

张凛知道锦城的病根在于黄凌依之死,但对于这样两双殷殷期盼的眼睛,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好含糊地说锦城是悲伤过度,需修养些时日。把药方写下来,托付徐侍天抓药,又命琉璃出去烧水。两个人便都出去了。

张凛看着锦城,锦城微微张口似要说话,张凛立马阻止:“小公主不必开口,老臣有几句想对小公主讲。”

锦城安稳下来,斜躺在*上听张凛说话。

“小公主,您的事情老臣略知一二。老臣生为太医力单势薄,有很多事情不能之前不能和小公主说明。现在一一说清楚也是老臣的一种赎罪方式。”张凛的声音有些微颤。锦城却异样地平静下来,张凛这是要告别了。

“第一件事,当年前皇后身死,公主病重却没有愿意诊治,只有老臣前去看了。小公主把这件事当做老臣对您的救命之恩,却不知内里还有一层缘故。那时,老臣在宫外为陈阁老诊脉,阁老与老臣并不知道公主有难,是一个小伙子闯进来硬是把老臣带走了。敢问那时崔王爷是否已在公主身边?”

锦城点点头。

张凛满是褶子的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那个人便是崔王爷。”

锦城吃惊地睁大眼睛,张凛缓缓道:“公主也吃惊?一开始看见崔王爷的时候,老臣也是吃惊。他那时不过是宫中的一名小小的侍卫,如何有能耐出宫抓老臣回去?不过,后来才听阁老谈起过,为了公主的病,崔王爷擅自把他父亲埋在宫里的眼线牺牲了一大半。”

锦城灰色的脸蛋上,被抹了一层淡淡的血色。

张凛又道:“第二件事,却是关于另外一个人。老臣知道缓派一向主张太子立长,都是倾心于宜妃的养子三皇子的。可公主却不喜欢,独独对五皇子段庆然有好感,对不对?”张凛停了停,得到了锦城的赞同才继续。“公主觉得五皇子心善,却是冥冥之中的注定。五年前宜妃小产,丽妃手握证据难公主,皇上险些撤回公主锦城长公主的封号。明里是老臣调制‘雪羹’误杀丽妃,导致丽妃的齐芳宫被搜,找出了丽妃诬陷小公主的证据。实际却是五皇子现丽妃不对劲,私下动了老臣调配的药,才引得皇上怀疑。老臣对自己的药出问题一事半思不得其解,五皇子前来告知真相,却又不准老臣告诉公主。”

锦城的脸上又被细细地刷上一层血色。

张凛见锦城面色好转,又继续说第三件事。“最后一件事。老臣要告老还乡了。”

张凛一生中最佩服的人是陈袭明,甘愿为其做事。陈袭明身死,无论是锦城还是陈镜遥,他都没有这个心力来参与宫廷里的是是非非了。

“还望公主恩准。”张凛张张口,还是说了出来。

之前张凛把徐侍天和琉璃遣走时锦城就隐隐有这个感觉。张凛本是闲云野鹤之人,架不住祖父恳求,入宫做太医成为母亲的心腹。现在,外祖父不在了,他也没有什么必要留下来。谁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人冒出来再伤害他的亲人呢?

锦城觉得刚回来的勇气又全部流失了。张凛他可以走,可她自己呢?她能不能求父皇放过她,恩准她带着公主府的一群小丫头,快快乐乐地离开?这样的皇宫,纵然偶有温情,却依旧冰冷麻木,带着血腥的味道吞噬每一个的良知。

它似乎有无形的力量,逼她算计,逼她杀人。就如今天一样,她的手为什么会掐在黄凌依的脖子上?她的心烧着熊熊烈火,每一寸都在呼喊着要杀了黄凌依!

她想说几句话,为这位老太医送别,但张凛似乎不是很想听。

他一个太医,身上背负的秘密都可怕的不得了,更何况是一位身世坎坷的公主?他笑了一下,把一个玉瓶拿在手中,放在锦城的手边,等她把玉瓶拿在手中。

“公主对老臣一向尽心,老臣无以为报。这里有三颗救命药丸,可解百毒。”张凛见锦城慢慢地把玉瓶藏在袖子中,继续道:“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个玉瓶就公主自己藏着吧。”

锦城点点头,目送白苍苍的张凛离开了房间。

后来也听说过,张凛带着一家老小消失得无影无踪,广武帝看着他的请求告老还乡的奏章气的暴跳如雷,却无可奈何。

等琉璃和徐侍天回来,房中只有病歪歪的锦城。两个人手忙脚乱地喂锦城喝了药。锦城此觉得喉咙里好一些,可以说句简单的话了。

她本想再去灵前守着,但两个人无论如何也不准她下*。墨玉来了之后,她的监禁更加严密,锦城只好闭着眼睛,躺在*上天马行空地想事情。

从乾坤殿徐奉书解密织锦苑的事情开始,广武帝的情绪持续走低,他应该是恼怒死自己的女儿了吧?若那天她没有故意离开织锦苑的桃花林,宜妃就不会被抓走,徐奉书也不会再大庭广众之下解开她与父皇之间的伤疤。之后便是父皇的报复,从母后为什么死到外祖父的死亡,都是父皇在主导,对吗?

他做得如此大大咧咧,痕迹四留,怕自己的女儿不恨他吗?

也是。他根本就不稀罕他们之间的那一点点父女情。他的真爱是宜妃,只有宜妃的儿女才是他的子嗣。其他的,都是随手可抛的垃圾。她也好,段庆然也好,还有西城洛城江城……他们都是段思然走上皇位的垫脚石。他们的存在可以保护宜妃不受前朝的攻击,他们的存在可以保证段思然在政治上的一枝独秀。

多可笑!

她的母后也许死于不贞,也许死于其他,要紧吗?

父皇想让母后死啊!

如今,他也想让自己的女儿下地狱了。他慢慢地折断她身边的爱人,慢慢把原本藏着希望之光的世界从她身边推开。

不是吗?

梦里温柔却大气的母后,梦醒严厉却和蔼的外祖父。病时匆匆赶来诊脉的张凛,病愈来请帖约赏花的黄凌依。还有偶然会对自己笑的父皇。

她从小被教导皇家之中亲情寡淡,但没想到女儿和父亲亦可翻脸成仇敌!

窗外渐渐得阴沉下来,灰色的迷雾一寸寸爬上翠绿的枝干,把一切鲜活美好都龙仔自己肮脏难堪的背景之下。层层叠叠的梨花在空中煽动羽毛般的的花瓣,以其低低的絮语,抵挡这一刻的昏暗。

锦城睁眼时有一刻的不适应。

“墨玉。”

墨玉闻言立马上前,仔细观察公主。见她眼角挂了一丝泪痕,眼睛里光芒暗淡。珍珠把之前在明净堂生的事情一一说了,墨玉暗暗心惊,上一世公主在此处并没有这样的遭遇,一方面心疼知晓父皇杀害外祖父真相的锦城;另一方面又暗自高兴,公主的命运轨迹是不是从此要奔向别处!

“公主可要吃点什么?”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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