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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泼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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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城愣住了,她下意识摸了摸颈间的玉莲,抬头看崔墨。崔墨也看见了锦城脖子里出现的这个小玩意。

“原来有人和我想得差不多。”崔墨嗤笑。他低下头,鼻子点着锦城的鼻子:“不知道我的小桃花喜欢冰冰凉的玉,还是眼前的鲜活?”

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他们都在告诉她,纵然前情不堪回,但现在的卓越靓丽,人们是看得见的。

“我都喜欢。”虽然心中的天平已经倒向崔墨,但因为不喜欢他的沾沾自喜,于是锦城如此回答。

崔墨微微夸张了脸上的难过:“我忙活了一下午,才找来这样一枝,你却更喜欢别人的。”

“我都喜欢啊。没有什么更喜欢。”锦城强调,眼睛亮亮的。

崔墨还是假装不开心:“你把他的系在颈间,而我的,只能远远看几眼,不是更喜欢他的吗?”

对于崔墨的“无理取闹”,锦城笑着回应:“我已经把它记在心里了。”边说还边拿出手来指了指池中的并蒂莲。

崔墨把她的手臂塞回去。两个人静静地看了一会,等锦城有些倦意,崔墨才把她送了回去。

最后迷迷糊糊间,锦城似乎听见一声“对不起”,接着额头上一湿,最后急巴巴地坠入梦乡。

崔墨还在*边看锦城,把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探过去,摸了摸锦城的玉莲,若有所思地出了宫门,在外面遇见了守夜的珍珠。

“玉莲是谁送的?”

珍珠愣了一下,立马回答:“是徐侍天。”

“徐侍天是什么人?”崔墨心中直皱眉,这一听就是个男人的名字!

“户部左侍郎之子,今科的探花。小的时候嫡母不善,落了口吃的毛病,口不能言,便能体察人意。”

崔墨点点头,吩咐道:“今夜你可小心些,总觉得她睡得不够安稳。”

珍珠称是。崔墨又在窗前站了会,才离开了。

果然,半夜里锦城醒过来唤墨玉,珍珠上前询问,锦城愣了一下,道:“没事。我刚刚被梦吓住了,现在已经好了。”

珍珠便重新服侍锦城睡下。

锦城闭着眼,却实在睡不着。当年母后在自己面前受刑的场景不断回放,她当现在也不明白温和善良的母后到底犯了什么错,为什么父皇非逼她自缢。关于这件事情,宫中有关的人大多死绝。等她从不谙世事的小女孩长到现在有能力查实真相。真相却被一张张大网网住,窥不见半点影子。如此思来想去,后半夜便没睡着。

第二天一早,长福亲自来传旨,要锦城上殿。一众人都欢欣鼓舞地为锦城打扮,只有墨玉和寒香两个忧心忡忡,似乎不太愿意送公主出门。

锦城坐在宫车上,腰间的铃铛随着车辆起伏颠簸时而唱两句,还是满动听的。王宽之前塞了外祖父的来信,大抵是说昨日里他带着他的几个得意门生求见了广武帝,广武帝似乎有所悔意,今日召公主上殿是为了弥补一些。陈袭明在信中再三叮嘱锦城今日需顺着广武帝的意思,一来百善孝为先,之前和自己的父皇闹得不愉快小辈该担些错;二来他是帝王,在百姓面前还是需要个台阶下。

锦城读着信,心中尤带几分雀跃。虽然疑惑广武帝态度的转变,但哪个女儿不希望和父亲感情和睦?

在百官的期盼下,锦城踏着银铃美声,再次登上了乾坤殿。行礼时偷偷看广武帝,只见他微微笑着,如沐春风。

长福看着锦城层层美衣一圈圈地涤荡开来,髻中华簪相叠,配以点点绢花,与当年皇后初入宫时的盛装别无二致,心中微叹了口气,自古有母女连心,照应到锦城公主身上,还要母女连命吗!

广武帝等锦城站起来,便换了副悲悯的表情,对朝臣道:“昨日徐爱卿之言令朕忧思难眠,朕对锦城的一片爱女之心从没有变过,只是往事难以回,有时疏忽公主,实在是朕的大谬。”

徐侍天闻言在心中冷笑,这话若是用在公主刚丧母时还有几分道理,可是之后以自己女儿的性命求丰功伟绩也是“有时疏忽”吗!

广武帝也知道这样几句难以打众人,于是继续道:“织锦苑一事,朕本让人送信给锦城商议的,昨日里一查才现含元殿的小太监疏忽,没有送到。那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已经被杖毙了。锦城受苦了。”

锦城宽大的袖中纂着陈袭明的信,面对这样可笑的解释她还是行礼道:“锦城并无受苦,只是连累了宜妃,既然罪魁祸已经伏法,也请父皇宽心。”

广武帝满意地点点头。当众又表现了一番犹豫不决,才开了口。

“只是有一件事,朕瞒了许久,今日不得不公之于众。”广武帝说到此处,还叹了一口气,“为了一个不贞的妇人,让朕与锦城父女失和,真是不值!”

锦城闻言,眼皮一跳,恐慌如蔓藤从心底爬了出来,捏着她的心脏,不断加快她的心跳。

“诶!”广武帝再叹一声,沉痛地道:“当年皇后私会男子被朕撞破,皇后自觉无望,自缢身死。朕念及旧情,又怜锦城年小,便把这件事情压了下来,只说皇后病逝。每每再见锦城,难忘当年之耻,故而时亲时疏。”

此言一出,乾坤殿就像炸开了锅。前皇后不贞,这是多大的罪名!

段锦城望着殿上的君王,只觉得天巡地转,日月无光。她母亲是不贞妇人!她母亲是被撞破*才自缢身亡的!这就是当年父皇为什么一定要逼死母后的理由吗!这就是无论自己多努力父皇都不愿真心喜爱的理由吗!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广武帝也不管下面的各种窃窃私语,继续往下说:“朕的锦城天资聪颖,秀外慧中。谢天谢地,她母亲的轻佻不堪没有教到女儿身上!朕心甚慰。朕心甚慰。”连续两个朕心甚慰不但没有平息殿中的嘈杂,反而更掀起了议论的热潮。

母亲无状,女儿又能好到那里去!公主的天资国色似乎被泼天墨水隐去了,公主腰肢间的清脆铃声似乎也哑了声。

锦城低着头,华丽的裙摆成了嘲讽。为什么自己没有晕倒呢?为什么自己还能这样站在这里呢?

广武帝还嫌不够热闹,向长福使了个眼色,长福从袖中掏出一个木匣子,端到锦城面前,锦城无措地看向广武帝。

广武帝还是那副慈父明君的模样:“这是你母亲临死的遗书,朕实在不忍读,如今交还给你。也算朕成全你的思母之心。只是望你早早忘却此事,不要和朕生分了感情。”

怎么忘?如何忘?父皇你当着全天下的面把这件事说出来,世人会让公主忘记吗?

锦城把木匣死死拿在手中,与众目睽睽中猛然一跪:“儿臣有罪。求父皇赐儿臣幽闭府内,静思己过。”

眼见的把段锦城折磨得差不多了,想着他的宝贝女儿回府还有更大的“喜讯”等着她,广武帝道:“锦城无错!锦城无错!只是今日之事关系重大,常人亦难以消化,朕特别准许你回公主府休养一年。”

锦城知道这是明晃晃的软禁,但她现在是吃不消再呆在明晃晃的众人眼前。听他们的窃窃私语,受他们的灼灼目光。于是赶紧告退出来。徐侍天三个担忧地看着锦城匆匆而去的背影,心中都如盛着巨石般难受。

广武帝看着女儿离开,心中冷笑道:朕这个大女儿自以为翅膀硬了,胆敢串通朝臣给朕没脸!别以为朕不知道,她暗中在调查皇后身死的事情。还以为那时锦城小,对那件事没什么印象,如今看来自己可是养虎为患了。好在现的及时,这颗毒瘤如今也算是拆了,后续的问题,光世人的口水她就招架不住了吧?

长翁看着广武帝有些忍不住笑意的扭曲嘴脸,连忙提醒道:“皇上,公主已经走了。早朝还要继续下去吗?”

广武帝瞥了一眼众人,这些个八卦的朝臣,哪还有心思要奏报政事,赶紧退了早朝,巴不得今日宣布的事闹得大街小巷都知道。

锦城回府的时候,寒香和墨玉都焦急地等在大厅里,锦城一进门墨玉就迎上去:“公主不好了,陈阁老重病,还请公主前去走一趟。”

外祖父病了!锦城顾不得收拾满心的凄荒,问:“可说了什么病?有什么要紧?请太医去吗?”

墨玉做事稳重,这些都一一向陈府的来人问清楚了:“大夫说是风寒,张院判已经赶过去了。陈夫人不放心,来请公主过去坐镇。”

锦城焦头烂额,把手中的匣子攒紧,复又想起外祖父的信,连忙摸进袖子里,还好还在,略略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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