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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 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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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地的鲜血。

有半干的,也有新鲜的。还有的,正从皇后的身体里流出来,涓涓而下像是永远流不完似的。

“九十……九十一……九十二……”面无表情的长翁口中数着数,淡然地注视着被杖打的正宫皇后,眼见她满身污血,满目苍凉,满心凄荒。

凤仪宫整宫肃静。除了长翁尖细的报数声,只剩下木棍和**沉闷碰撞的声音。

皇后的身体被两个强有力的宫人压制着,从第一下打到现在,半身早已麻木,只是涣散着眼睛,死死盯着半开宫门的一角。忍一忍,忍一忍!桃花要过来了,她还要见自己女儿最后一面!

果然,等长翁报到“九十五”的时候,殿外铃声作响,一浪高过一浪。皇后的眼中沁出一丝喜色,复而光亮沉寂。

“扶我起来。”微弱的请求。

长翁似乎没听见,仍是拖着恶心的长音:“九十六……”

皇后冷笑,吸了口气,提高声音:“扶本宫起来!”

长翁屹然不动。

“乒当——”一声巨响,长翁掀了掀眼皮,原来是皇后挣脱拿住她的宫人,滚在地上。一边原本垂眉敛目的小墨玉吓了一大跳,连忙去扶。长翁咳嗽了一声。墨玉回头看了他一眼,不予理会,对着还要行刑的太监喊道:“皇后失势,公主却没有,公主就在外面,你们这棒子胆敢落下来?”

太监们面面相觑,犹豫了一会,还是放下了木棍。

铃声越来越响,皇后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还是跌在了地上。身体在地上砸出一朵好大的血花,太监们都不忍心地转过头去。

好在铃声在门口停下了。皇后尽力想让自己显得正常一点,可鲜血流满地面,她青色的裙摆实在盖不住。长翁冷眼看着皇后的慌忙,墨玉连忙从殿内拿了件大红的斗篷罩在皇后身上,勉强映了几分颜色。

“父皇,你也来看母妃吗?”门外传来黄鹂般脆生生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却让皇后浑身一抖。桃花呀,你父皇不仁不义,要害死你母后,你可知道!

“不,父皇是来赐死你母后的。”这话说的略有笑意,含带着大梁广武帝独有的阴森森。

皇后冷笑,对着小墨玉道:“去把公主请进来。”

墨玉连忙往外面去,“死”这样的事情,她可比公主清楚多了。只是还没到门口,广武帝抱着大梁的第一位公主进来了。

广武帝进殿环视四周,见皇后人有力气瞪向自己,似乎很不满意:“怎么停了?”

底下人猜不透广武帝这一句,对着公主蓄满泪水的大眼睛怎么也下不去手,装聋作哑地站在那里。长翁却是最明白广武帝心思的,什么母仪天下的皇后,什么心头肉公主,都不过是明面上的东西,如今广武帝要杀要剐,还不是什么反抗力没有?于是提高声音:“继续行刑。”

刽子手们无法,把墨玉拉扯开去,丢了红色的斗篷,依旧把皇后压在凳子上,青色的裙摆已经染成暗红色的了。公主见此一惊,转过头去看父皇,却见广武帝似笑非笑地扯起了嘴角。

广武帝这张淬了毒的笑脸,公主最近一次见到,是翡翠死的时候。小小的年龄被自己的父亲吓得不寒而栗,直打哆嗦。想起母后的话,小公主还是故作坚强,对着自己的父亲问:“为什么要打母后?”

广武帝拍拍公主的小脸:“你母后做错了事情,却不肯承认,父皇要惩罚她。桃花,你母妃这样可怜,你不心疼吗?”

小公主连忙点头,想起以前对父皇撒娇的模样,故意拖长声音:“父皇,不要责罚母后好不好?桃花愿意替母后受罪啦……”

广武帝就是在等这句话,他抱着公主俯下身去看皇后:“皇后,你女儿要替你受罚呢!你好好想想,是认罪还是不认罪?”

禽兽!皇后怎么也没想到,皇帝这次连骨肉亲情都不顾,张口威胁的便是桃花的性命!那个宜妃的孩子是他的孩子,桃花就不是了吗?可叹可笑,她自为皇后,兢兢业业,恪守本分,如今却要替一个入宫才一年的妃子去死!她如何甘心!

“皇上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下得去手?”

广武帝摸摸惶恐的小公主,见她身上浅浅淡淡的粉红色,笑:“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温婉也一定生的出来。”公主只觉得父皇的语气实在恐怖,把脑袋缩了缩。

好个温婉!好个宜妃!她也是被这幅表象所迷惑了!看了看自己的女儿,眼泪流满了小脸,却一句话也不敢说,是她把桃花保护得太好,如今她要离开了,桃花谁来照顾呢?桃花谁来照顾呢?

似乎理解了皇后的担心,广武帝皮笑肉不笑地道:“只要你认罪,朕自然给桃花一条生路。宜妃喜欢桃花,朕不会轻易让她伤心。不过,皇后死不认罪,那就另当别论了。”

好好好!她死!她认!

广武帝太了解自己的皇后了,为了女儿真是什么都舍得下去。于是抱着公主站起来:“皇后,公主朕先抱回去了,事不宜迟,今日做个了断吧。”说着,就扯着桃花往外走。

母女连心,小桃花看着母后悲伤的眼睛,再也顾不得母后之前的教导,连声尖叫:“母后!母后!父皇!放下我,我要去母后那里!”

广武帝那里忍得了她的尖叫?一掌把她拍晕。皇后瞳孔微缩,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只听广武帝凉薄的声音响起:“庭杖先停了。朕可不想听到有人说朕屈打成招。”又随手把昏过去的小公主扔给一边的小太监:“照顾好。”自己扬长而去。

架着皇后的人一一散去。墨玉围到皇后身边,脸上显出与年龄不相匹配的成熟:“娘娘!”

皇后看看她,脸上浮出一个惨淡的微笑:“生死存亡,只有你在我身边。”墨玉猛然一惊,还是想把皇后扶起来。

“如今我死局已定,但绝不能就这样枉死,还有一些事情,请墨玉帮我一把!”说着,伏倒在墨玉面前,墨玉纳里敢受这样大的礼,跪地还礼。空旷的大殿上,一个血泪斑斑,另一个惴惴不安。

门外钟声长鸣。呜咽旷世悲哀,警醒千古迷乱。风雨忽至,天承漫水,大地磅礴。

承德七年,大梁皇后自缢,留罪己书。广武帝怒其不贞,哀其不幸,加封其父。

古有窦娥冤死,血溅白绫,六月飞雪,三年大旱。

如今,六宫桃花,一夜全落,五年未开。不知何人冤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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