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大结局(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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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大结局(2)
纤漠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黑到了尽头,窗户紧紧的关着,将黑暗挡在了窗外,看不见一抹,只有屋子里点点的晕黄弥漫。离儿趴在纤漠床前,大眼睛眨巴着,当纤漠睁开眼的时候,他眼中的泪到底忍耐不住的落了下来。
纤漠伸出手,离儿的泪落进她的手心,是一股炙热的错觉。她想扯出一个笑,可是面上的肌肉却早已经不听使唤,到最后,那笑比哭还难看,惹得离儿又是一阵眼泪汪汪。
心里牵挂着惭洛,纤漠顾不上身子的虚弱便往惭洛的房间走,她的房间和惭洛不过一墙之隔,几步之内,她便能将惭洛抱在怀中。纤漠这样想着,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脚下的步子更是快上了很多。
离儿和屋子里守着的宫女太监都是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纤漠奔到门边将门拉开。
风,在开门的时候趁机涌了进来,桌上点着的蜡烛险些吹灭。连整个世界也曾暗淡了一瞬,零星的烛光在快要熄灭的时候,又重新燃了起来,只不过,晕黄的烛光下,纤漠的脸色已经成了彻底的惨白。
借着月光,纤漠将院子里的情形都看了个清楚,一双眼睛睁到最大,瞳孔里映出的哪里是皇宫大内,完全是修罗的炼狱场。地上,残肢断臂数不胜数,鲜血还没有干涸,从地面一直延伸到墙上。死去的,有宫廷里的侍卫,有暗魂,还有一些蒙面的黑衣人。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纤漠的手握在门棂上,渐渐收紧,指甲险些嵌入那极品的红木。正在院子中收拾残局的是几名太监,见纤漠愣在门口面色铁青,众人都被吓到不少,悻悻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尽皆露出惊恐的表情,可是那惊恐却又禁不住的逐渐演变成一种哀伤和同情。
这样的哀伤和同情,让纤漠觉得好恐怖,心里更是隐约的透着一股子不安。
她咬紧牙,撑着身子向惭洛的房间走去,每走一步,心,便剧痛一瞬。
“洛……洛……你不会有事的……”纤漠走到惭洛的房门,口中呢喃着这句话,手反复的抬起又落下,就是没有勇气推开那扇门。她是怕了,真的怕了,怕心中那股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的不安。
许是天意,猛的一阵夜风袭来,猖獗的将门吹开,将屋子里的一切都毫无遮掩的呈现在纤漠的面前。现实得让她没有丝毫逃避的机会。
泪水模糊了视线,纤漠握紧手,抽泣着咬牙不哭出声,可是耸动的肩膀在风中却飘零得让人心痛。
屋内,烛光摇曳着暗淡,两名宫女正将一方白娟盖在了惭洛的面上,被灌进的冷风吹得一个激灵,回过头便看见悲绝的倾城容颜,手生生的停住,两个人互看了一眼,赶紧退开一旁。
在迈进大门的一瞬间,纤漠的泪干涸了,连面上的悲绝都消失不见。她拖着一具躯壳走到床前,手颤抖着抬起,握住白娟的一角,僵硬了许久却猛的掀开。
惭洛安静的躺着,真的好安静,连一贯皱着的眉头都不在了。面上没了冷酷的惭洛,纤漠险些要认不得了,她合衣躺倒了床上,双手楼主了惭洛的身体。
“洛……洛……你说过不会离开的……你说过……”纤漠低低的哽咽,想哭,泪却干涸。惭洛的身体还是温热的,他不会死,不会死!
那时的纤漠不知道,当时的自己宛若一个妖女一般守着惭洛的尸体诉说,眼中没有泪。
“娘娘……”黑牙出现在纤漠的身后,声音有些隐约。那种有些刺鼻的檀香还在,可是空气里漂浮着的血腥味已经将那种味道掩盖,黑牙不禁扫了一眼那香炉,眼里闪过一抹异样,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纤漠没有问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只是痛苦的缩在惭洛的身旁而已,她想,只要她的身子贴上他的,那他便永远都不会冰冷了吧。
“似乎,是银决不甘失败派来的杀手……已经派人通知岳丞相了。”黑牙叹一口气,停顿了许久才哽咽着继续说道:“皇上离开的时候还未完全清晰,所以……他走的时候,没有痛苦……”
纤漠闭上了眼睛,眼角的泪摇摇欲坠,洛,你竟然真的这么狠,狠到将她一个人留在这世间。募的,纤漠睁开眼笑了,笑得猖狂。
刚进门的离儿被纤漠的笑声吓得一阵阵抖,小小的他知道,纤漠的笑有多猖狂便有多痛苦。离儿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急急的便往纤漠的方向走,他好怕……
谁都没有注意到纤漠的白色绸衣里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匕,唯有黑牙,黑牙似乎知道纤漠要做傻事一般,在刀光闪过,众人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黑牙已经飞速的将纤漠的匕夺了过来。
好险!要不是她手快,纤漠已然为惭洛殉情了去。直到稳稳的将匕夺在手中,黑牙才舒了一口气,忍不住看向惭洛的面,目光里的异样更深了很多。
“娘,娘,你也要丢下离儿吗?”离儿飞扑到纤漠怀中,被刚才那一幕吓到了,整个人都在瑟瑟的抖。
纤漠精神恍惚了一下,缓缓的转过头来看着离儿,目光有些呆滞,那模样让黑牙和离儿都生出一种恐怖的感觉。
黑牙眸子一沉,唯恐这样下去纤漠会再出什么有意外,一咬牙,抬起手猛的一拳拍在纤漠的后颈。纤漠眼眸闪烁一瞬终于彻底的晕了过去。
那天夜里,纤漠觉得特别的冷,就好像坠入了千年的冰河,只要一瞬便将灵魂冻灭了去。在寒烈的河水最深处,纤漠看见了惭洛的脸,她想开口叫,可是刚一开口,一阵激流便卷了过来,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惭洛被河水吞没。
“洛!”纤漠尖叫一声,挣扎着从床上坐起,白色的绸衣已经被冷汗湿透,黏在身上更是冰冷,可是她却浑然不觉。
屋子里一片明亮,已经是午后的时分,周围却惊得可怕。这屋子是纤漠一直住着的屋子,所以一切对纤漠来说都是异常熟悉的,就好像这只不过是一个她平时小憩后醒来的午后而已。
可是纤漠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似乎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她忘记了一般。
纤漠起身,顾不上绸衣的粘滞便拉开门走了出去。院子里也很安静,阳光更是明媚了几分。可是不知怎么的,这样的安静却让纤漠有些害怕了起来,她焦急的将整个院子找了一遍,却连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皇宫里的人都去了哪里?纤漠心中疑惑,隐隐的有些东西像是要从脑袋里挤出来,可是刚触碰到一角,头便一阵剧痛,不得已她只能将那些隐约的东西摔出脑海了去。
院子的门开着,从门外渐渐传来了丝竹之声,那声音哀伤至极,飘进纤漠的耳中,让她整颗心都阵阵的抽痛。抬头望,阳光是越的灿烂了,和那种哀伤的丝竹之乐显得格格不入,不知不觉便生出一种诡异的气氛。
纤漠拧紧了眉,向门外走去,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迈着步子。越往前走,那丝竹之乐便越清晰,而给人感官带来的冲击也越强烈。
纤漠有些疑惑,那声音似乎是从正殿上传出的。正殿是云翳国处理政事的地方,怎么会允许这种哀伤的乐声从那里传出呢?
除非……除非是云翳国的帝王驾崩的时候……
驾崩!
这两个字在纤漠的脑海中一瞬间炸开,头,仿佛爆裂了开来,脑海中顿时挤出了一段段的残影。那些残影里,有惭洛苍白的脸,有离儿痛苦的哭,有黑牙冷酷却弥漫的哀伤……
一切的一切,被压抑到了极点之后肆无忌惮的爆了。
纤漠以为现在的她已经痛到麻木了吧,可是明明已经麻木了,却为何还会痛呢?
她终于想起了一切,她的洛,死了!
纤漠疯了一般的奔跑起来,穿过皇宫里的大道小巷,一口气跑到了正殿的门口。通往正殿的白玉阶梯两旁,站着的是满朝文武百官,众人脸上都是一副沉重的表情,见纤漠匆匆跑来,沉重的表情更夹杂了几分同情的意味。
纤漠顿了顿,才鼓起勇气往上走,阳光虽然灿烂,可是整个世界对她来说却是灰蒙蒙的一片。
大殿上的哀乐越的沉重了,可是当纤漠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大殿的门口前时,所有的乐师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在大殿的正中间,摆着的是一口棺木,棺木的棺盖还未盖上,棺木前,跪着一身孝服的离儿,他的身旁站着满脸哀伤的黑牙。离儿和黑牙同时望向门口,两个人脸上的哀伤又浓郁了许多。
纤漠直直的走过去,白绫被风吹动,飘荡在空气中,将纤漠的面容遮掩着隐约。她站在棺木前,丝飘零,落在惭洛苍白的面上。
“娘……”离儿哽咽着站起身扑到了纤漠的怀里,两只小手紧紧的抱着纤漠的腰,“离儿也舍不得爹……”
纤漠痛苦的闭上了眼,将周围的一切都忘却,只是反手紧紧的将离儿抱在了怀里而已。
所有人都以为,纤漠既然咬紧了牙便会坚强下去,可是……
纤漠哭了,在大殿上毫无尊严、毫无顾及的放声大哭了,那时的她,不是脱俗的仙女,只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真真实实的一个为爱而痛苦的女人。
那哭声,是歇斯底里的,也许比大街上的怨妇还要难听几分,没有人会想到这样的哭声会出自于纤漠这种超凡脱俗的女子口中,可是,听见那哭声的人,却都跟着悲痛着。
岳然没有想到,将边关的事物部署好赶回来的时候,竟然看见的会是这么一幕。
在大殿上痛哭的纤漠,是他从未见过的纤漠,现在的她好真实。也许以前,纤漠在他的心中是一个完美的女神,而现在的纤漠,只是一个女人而已,一个他就算失去生命也想要将她拥进怀中的女人。
阳光从大殿门口射入,将岳然的影子拉长,投影在纤漠的面上,是一种锥心的痛。
纤漠怔怔的抬起头,被泪痕抹花了的脸不再倾城,可是却绝对动人。看见岳然,纤漠心中某一处的脆弱似乎更盛了,眼泪不争气的掉落得更多。
很久很久,大殿上一片寂静,只有纤漠和离儿的哭声而已。岳然忍住上前拥住她们母子的冲动,只是静静站了很久,对棺木中的惭洛投去充满怒火的目光。
突然,岳然一拳挥到了那棺木上,出“嘭”的一声巨响,可是棺木只摇晃了几下,到底还是稳稳的停放在木架之上。
那巨响将大殿上所有的人都怔住,连纤漠也停住了哭声。只听岳然怒吼道:“洛!你答应过会给纤儿幸福的,没想到你竟然就这么不负责任的走了。早知如此,当初我岳然拼死也不会放开纤儿的手。”
岳然的话让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尽管岳然对纤漠的感情也许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是却没有想到,岳然会在惭洛的灵堂上大声的说出来。惭洛毕竟是帝王,岳然做为臣子,这样的话,说了,便是大逆不道。
场面一瞬间诡异开了,大殿上除了沉重的喘气声便再也听不到其他。惭洛死了,太子还未继位,这朝廷之上,权利最大的莫过于岳然,现在的他公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大臣们心中都有些忐忑,竟是低着头不敢多说半句。
“岳丞相!”
在众人沉默的时候,黑牙站了出来,声音里没有一点温度,面上也看不出丝毫的表情,她走到岳然的面前,与岳然的目光碰撞着,沉声道:“岳丞相倒是胆识过人啊。”
“黑统领的胆识恐怕也不比岳然差。”岳然冷冷的开口,眸子里闪烁着冷酷的阴柔。
岳然和黑牙对视着,这一幕更是让众人捏了一把冷汗,如果岳然真有异心,那黑牙便定是他第一个要除去的人。
连跪在地上的纤漠也忘记了哭,抬头关切的注视着两人。黑牙对洛来说,绝对不止是一个下属而已。纤漠想,她应该要护住黑牙的吧。
纤漠拥着离儿站了起来,刚迈出步子准备向两人走去,可是步子还未落下,黑牙却突然从怀中掏出了一抹金黄的卷轴。金色的卷轴被阳光映得灿烂,险些让大殿里的人尽皆睁不开眼,谁都没有想到,黑牙竟然会突然掏出一面圣旨来。
“岳然接旨!”
黑牙一声低吼,岳然愣了一下,扫了一眼她手中的灿烂后才缓缓的跪了下去。岳然刚跪下,大臣们便跟着跪了下来。
黑牙冷冷的扫了一眼那些见风使舵的大臣们,嘴角冷笑,却不动声色,只将举高的圣旨慢慢的展开了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孤继位以来,岳丞相辅佐左右,劳天下之忧,累天下之苦,为我云翳国鞠躬尽瘁,若孤有朝一日不幸辞世,岳丞相可堪大用,既为天下君王也未尝不可。”
黑牙的话声刚落,整个世界就变天了。那一纸诏书,改变的会是多少人的命运。
沉寂,肆无忌惮。
所有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抬起头来,额头上全都浸出豆大的汗水,一时之间,大殿上汗珠滴落地上的声音不断的交错着。
站着的人,只有纤漠,她瞪大了眼,抬起的脚缓缓的落下,脚步声将大殿里的诡异气氛打破,她走到黑牙的面前,指着黑牙手中的圣旨,整张脸已经成了铁青的模样。
“住口!”纤漠的手是颤抖着的,音调提高到了极点,冲黑牙咆哮道:“惭洛对你不薄,对他来说,你不只是暗魂的领,也许,他一直以来都把你当做了亲人!惭洛尸骨未寒,你竟然用一纸圣旨将他的江山交了出去!”
纤漠的怒火在燃烧,让整个大殿的温度都徒然的上升了许多,众人满头大汗,可是却透着诡异的安静。
只可惜,黑牙的表情没有因为纤漠的怒吼而改变过一分,她的脸上仍旧只是冷酷而已。纤漠的手还没有放下,黑牙的下一步动作却让整个大殿上的诡异更加疯狂了。
黑牙的手放在了腰间的弯刀上,那弯刀上的宝石不知什么时候绽放着更加璀璨的光彩。她扬起头,鼻尖险些撞上纤漠颤抖着的手指,“皇上驾崩前,还下了口谕,他说……他这辈子,爱的女人,只有一个,即使死,也要带上她。而他爱着的女人……”
黑牙顿了顿,风大的时候,接着开了口。“而他爱的女人,我想漠妃娘娘知道是谁。”
“你……”纤漠的脸,白到了极致,生生的显出一种不真实的错觉,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才吐出声来,“你是说,洛,要我陪葬?”
陪葬!
纤漠笑了,眼角的泪随着笑一滴滴往下掉,身子似乎瘫软了,纤漠踉跄着后退两步,却狼狈的摔在了地上,她的手撑在地面上,那指节,纤长,白皙。
“哈哈……哈哈……”纤漠的笑声,好苦。
岳然的眼眸深寒,拳头慢慢的收紧,眼睛里的怒火能让世间的一切燃烧至尽。他大步上前,狠狠的攫住黑牙的领口,强怕黑牙仰头看他,他咬牙吼道:“你说什么?洛要让纤儿殉情?这决不可能!你敢动纤儿一根寒毛,我岳然,定让你碎尸万段!”
“岳丞相!”黑牙不愧为暗魂的统领,面对岳然的威胁,只是一抹浅笑而已,“我黑牙一个侍卫统领而已,怎么敢动漠妃娘娘,只是圣命难违,岳丞相既然可以继承云翳国大统,便知道,君无戏言!莫非,岳丞相刚继承大统,便要打破这条规矩吗?”
岳然的手,松了。黑牙的话是一种束缚,如果惭洛刚刚昭告了天下,他岳然会是下一任君王,那便是说惭洛将云翳国的规矩交到了他的手上,现在的他,已经被规矩牢牢困住,是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以他对洛的了解,洛就是伤了天下人也不会舍得伤了纤漠。可是,能这样将他岳然一军的,又还能有谁?
大殿里是沉闷的,直到离儿明白了一切后痛苦的哭声才将那沉闷打破。
阳光灿烂,纤漠只是拥着离儿哭泣而已。透过大殿的朱漆红柱,能看见一片湛蓝的天空,纤漠想,她不怕死,不怕,也许,在那天上,洛在笑着等她。
惭洛出殡那天,天上飘着蒙蒙细雨,落在脸上的时候,冰凉冰凉的,如人心一般。纤漠身穿白衣牵着离儿的手,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身后,便是惭洛的棺木。忍不住回头看一眼,棺盖紧紧的贴合着,黑色的木头沾染上雨水,似乎亮了几分。
“娘……”离儿仰着头,连睫毛上也有些细密的雨珠,“娘会丢下离儿吗?”
纤漠笑了,摇摇头,“不会。”
如果这世上没有人能保护她的离儿了,那她会带他走吧,因为她八岁的时候便知道,没有爹娘的日子会有多难过,所以,她不会让她的离儿如她当年一般的辛苦。
岳然骑着马走在棺木的后方,在他的视线里,只容得下一抹白色的身影而已,心,一阵阵剧痛,他却只能远远的望着。他讨厌这样的感觉,明明纤漠离自己并不远,可是却任他怎么努力都触不到丝毫。
队伍行过的街道都戒严了,所以通往皇陵的路上都是寂静的,整个世界只剩下错落的脚步声而已。直到到了皇陵的山脚下,队伍才停了下来,能进皇陵的只有陪葬的人。只是,只有纤漠和黑牙知道,这皇陵早在当初寻找凤印的时候便毁了。
十几名死士抬着惭洛的棺木往山上走,纤漠沉了沉步子,牵着离儿的手只抬头望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眉头拧紧,跟了上去。离儿迈开步子的时候,也学着纤漠的模样看了一眼天,只是他的眼里夹杂着更多的苍茫而已。
岳然的手中拿着一支玉箫,玉箫三尺长,那颜色,比最清澈的清泉还要纯净几分。看着朦胧细雨中,纤漠白色的绸衣渐渐消失在山中的时候,岳然的心,碎了。碎了,便不知道痛。他将手中的玉箫放在了唇边,薄唇微起,动人的箫声便随风弥漫开去。
那箫声,在寂静的天地间,有些孤单,有些痛,只可惜懂的人却不多。
黑牙走到岳然的马前,和往日一样身着黑色劲装的她,今天不知怎么的却给了人一种不一样的感觉,似乎从她的身上,冷酷消逝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恬静的释然。
她踮起脚尖,扬起头,凑近岳然的面,奇迹般的对岳然微微一笑,只说了一句话,可是,这一句话,却让岳然的箫声硬生生的停住了。
“皇上驾崩之前,还让属下转告岳丞相一句话。他说,那个人欠了你好多,这些年,苦了你。现在,他将本来属于你的一切都还给你。”
岳然睁大了眼,手中的玉箫惊得落下,白色的玉萧在泥泞里招摇着惨淡。
黑牙转身,向山中去了,由始至终连头也不曾回过一瞬。岳然盯着黑牙的背影,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许久之后,他却仰天大笑了起来。他的笑,让众人不解,可是却也没有人敢问。
岳然猛的一夹马腹,勒马便往来时的方向奔了回去。雨不大,却也是冰冷的触觉,落在他的,他的眉,他的眼……
直到跑到一片空旷的草地,整个世界除了茫茫的荒草便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他终于抑制不住的哭出了声。
“洛!那个人既然将这江山给了你,我便从来没有想从你的手中抢走过。没有爱,便没有亏欠,他既不爱我,便不会亏欠我……洛,你知道吗,其实,我也想叫你一声,哥哥……”
草地上的风好大,雨似乎也大了很多,岳然仰着头,任雨水落在脸上顺着脸颊往下滑,只有这样,他的泪,才会无影无踪。
云翳国的天,变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在惭洛出殡后的第一天,岳然便继位了。只是,在继位的时候,岳然改了自己的名字,从那日开始,岳然不再叫岳然,而是叫惭然。
这天下,依旧是惭家的天下。
文武百官中本来支持岳然的人便不少,再加上云翳国最后与离音国和珞榖国的对决都是由岳然最终出面,天下的民心经过那一遭,更是向岳然聚拢了过来,所以当他登基的时候,天下的百姓都是高兴着的。
皇宫是越的沉静了,每每岳然从皇宫的一头走到那一头的时候,竟然连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伴晚的时候,岳然总是会站在西面的城墙上看着远处的天边,突然间明白纤漠为什么会喜欢看苍茫的天了,因为苍茫的天上,也许,有自己深深思念着的人。
从他登基以来,已经一个多月了,一个帝王的生活,是孤独而悲哀的,只是,心碎死掉的他,已经开始慢慢的习惯了这样的孤单。他想笑,可是迎着渐渐冰凉的晚风,面上的肌肉早已经僵硬,竟是连半分笑也挤不出来。
城墙上的风,很大。从这里望出去,能看见落霞都经历过的辉煌。天色渐暗,城中的百姓相继点上了灯,一点,一点,在岳然的视线里亮了起来,却让他眸子中的哀伤凝重了许多。
他得到了天下,却失了她。
岳然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转身下了城墙,那背影,飘渺得险些被风吹散。这天下之于他,不过是孤寂的枷锁而已。
天黑到了尽头,皇城里的宫灯早早的已经亮了起来,岳然恍恍惚惚的走着,当脚下的步子停下的时候,回过神来才现,原来他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当初惭洛居住的院子。这里,在他的吩咐下,从惭洛驾崩之后,便保持了原样,没有移动过分毫的布置。
大门是关着的,门口两盏宫灯摇曳着晕黄的光芒,岳然站在门下,凝眉扫了那宫灯一眼,取下其中一盏拿在了手中,推门便进了院子。
出乎岳然的意料,院子里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黑暗,宫灯虽不如别处的明亮,可是到底还是有些摇曳的光芒。岳然刚走进院中,一名老太监正走出转角,见了岳然,面上一惊,匆匆的便行了一礼。
岳然看着惭洛的房间,那门却是锁着的,他淡淡的问,“那门锁着干嘛?把门打开。”
“回皇上的话,皇上有所不知,那屋子不知怎么回事,像是有股子腐肉的气味,那味道极难闻,可是却又找不到根源,奴才也是不得已才将门锁上了。奴才这就去开门。”老太监面露惧色,有些仓惶的转身向那屋子走去。
岳然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刚步上台阶,便能闻见一股子隐约的奇怪味道,他正疑惑,那老太监手快,已经将门猛的拉开了。
一阵刺鼻的味道涌了出来,冲进鼻中,险些让人呛出眼泪来。岳然抬手用袖子捂住了嘴,那老太监更是连连退了好几步才站稳了身子。
“皇上,就是这味道,从先皇驾崩的那天开始,这股味道便越来越浓了。”那太监退了几步,却又不好表现出过于的胆怯,一边和岳然说话一边又向前迈了一步挡在了岳然的面前。
岳然没有说话,只是越过那老太监走进了屋内,每走一步,眼里的目光便深邃一分,面色似乎也沉重了不少。当走到屋子的正中间,看着那香炉里还残留的小半截檀香,他眼中的深邃瞬间变成了看不清楚的颜色。
那檀香呈紫色,连烧掉的香灰也弥漫着点点的青紫,岳然凝眉,用指尖沾染了些紫色的灰尘放在鼻端,眼里的深邃瞬间释然了,连嘴角也不禁勾起一抹笑意。
“洛,早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死的。”
岳然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便走出了房间,离开之前不忘吩咐那老太监将那香炉彻底倒掉。
回到御书房的时候,岳然便迫不及待的将太医宣到了面前,有些话,他一定要问清楚。
“你说,当初洛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你们要找的神医到底是谁?”岳然的声音有些冷,坐在书桌后的他,手中的茶却是温热的。
跪在地上的老者不知道岳然用意为何,唯恐岳然是要追究救惭洛不力的事情,额头上瞬间惊出了不少泪水,口中结巴道:“是……是……”
“是不是叫曲婆婆?”岳然冷冷的问,那眸子,深如寒潭。
老者惊讶的抬起头望着岳然,“皇上怎么知道?”
岳然笑了,那笑声说不出的无奈与哀伤。他摆摆手将那老者打了出去,却令宫女上前将那温热的茶换成了酒。
岳然抱了两坛酒走到了城楼上,揭开美酒的封皮,迎着风,酒香瞬间肆意开去,让整个天地都多了一种朦胧的醉意。
他想起了惭洛房间的里的檀香,嘴角的苦笑弥漫开去,仰天笑了几声,抱着酒坛便灌了一大口酒。
他到底是被惭洛骗了过去。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种紫色的檀香便是传说中的续命香,香灰奇丑无比,点一支,就是一只脚脚跨进了鬼门关的人,恐怕也能吊着半条命。而这种香,天下只有一人有,便是神医曲婆婆,只是即便是她,恐怕也只是她师傅传下来的一支而已。
既然那香能点在惭洛的房中,那就是说,也许黑牙早就找到了她吧,否则,这么珍贵的香,谁又能拿得到。也是,以惭洛和曲婆婆的交情,要找她又有何难?
当时他便有些奇怪,惭洛的葬礼似乎过于的仓促,一个帝王的葬礼,怎么会着急成那样,才刚刚驾崩,第二天便出殡?现在想来,无非是那用来假死的药,药效并不长久,所以黑牙才会那么急。
而纤漠,岳然想,她是不知情的吧,否则,她的哀伤定会成为这个布局的最大破绽。
岳然又灌了一大口酒,仰面躺在了城墙上,头顶上,是一望无际的天空,只是这天空,是黑色的,苍茫得让人心痛。
他得了天下,却失了她。
“哈哈……”他笑了,笑声被孤单充斥完全。“洛,如果可以,我也愿意用这江山来换……纤儿。”
风好大,那夜,城楼上酒香弥漫。
天下安定了,银决和厄尔浦西元气大伤,短期内是不可能对云翳国有什么新的动作,云翳国的百姓终于又过上了普通但安定的日子。
沉静了很久的落霞都,仿佛一夕又繁华了起来。夜已深,可是大街小巷里,人们的步子还有些慵懒,醉酒的大汉,急着回家的摊贩,将街道点缀出一种幸福的味道。
谁都不知道,就在这夜空下的某个角落里,也许,会又那么几个人正相互依偎靠在一片草地上,男的俊美到一张无限的脸,女的更是有着倾城的容貌,而缩在他们之间的,是一个懂得装冷酷的六岁孩子。
“洛,这好像梦,我们都还好好的活着,一起活着。”那女子如是说,红唇当着那六岁孩子的面印在了那男子的脸上。
那男子笑了,笑容幸福、灿烂,而那孩子却是摆出了冷酷的模样,小手猛的一把推在那男子的面上,冷冷的道:“不准笑,娘是我的,以后不准娘吻你。娘只能吻离儿!”
“哈哈!是吗?那就要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从我的怀中将她抢走了……”那男子的笑更大声了,在天地间仿佛荡漾成了一种浑然的霸气。
有时候,人生,只要简单就好,拥着自己真爱的人,或笑,或痴,或傻,也只是幸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