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府汉宋对兵 鸡笼山潘杨结怨(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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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大早,两军对垒在太原城南二十里的鸡笼山。
这鸡笼山乃是三年前杨继业战胜赵匡胤的地方,那一次战斗,杨继业提刀上马,一气斩杀宋军大将萧龙、赵凝、王国利等六人,尤其是那个王国利,被杨继业的滚龙金刀一刀劈做两段,脑袋掉在地上还在呼叫“刀太快了!”吓得宋军个个闻风丧胆,杨继业的“无敌”名声瞬间风起。
接下来,杨继业直奔赵匡胤杀来,二人一前一后赶进山里,演绎了一场“铜锤换玉带”的故事,随后便罢战、议和,以杨家的胜利而告终。
说实话,别看有人叫得挺欢,十万宋军中敢于和杨继业父子交战的人一把手也查不过来。其中的高怀德、石彦超、高怀亮可算是三个,但也不是心无余悸;潘仁美只是嘴头上不服,真叫他上阵,他还没有那么大的胆量。只有呼延赞和韩延徽算是两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新人,他们俩既血气方刚,又立功心切,所以他们俩不怕!
所以,两军刚刚排开阵势,呼延赞又与杨五郎杀成了一团。
战了不到二十个回合,宋将韩延徽按奈不住,扬起他的三股叉叫阵,汉军中的六郎杨延昭拍马挺枪上前接战,二人也厮杀在一起。
这韩延徽的功力比呼延赞稍逊,而杨六郎的能耐则比杨五郎稍强,二人激战不到十八个回合,杨六郎一枪挑在韩延徽软肋之处,韩大叫一声,负痛策马逃了出去,杨六郎欲待追赶,宋军士兵们已将韩延徽救回。
出师不利,宋太宗和八大王都紧锁眉头,暗暗地担心。
潘仁美十分清楚眼下的局面,昨夜在御营大帐中,太宗叔侄曾商议招降杨继业之事,因为第一阵在太原城外,汉王刘继元就在城头上观阵,与杨继业不好明讲,宋太宗才将第二阵主战场定在鸡笼山……八大王赵德芳是力主要招降杨令公父子的,他的代价是不惜一切代价!潘仁美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尤其是宋太宗昨日答应杨继业“封王拜帅”的承诺,很令潘仁美酸溜溜的,他跟随赵家三十余年了,不过是个“代国公”而已!一个弹丸小国的狗屁降将,值得吗?
他心中越酸,就越是看不起杨家的人。
当然,他越看不起杨家人,心里也就越酸。
这会儿,他看到太宗叔侄又在叽叽歪歪的想什么鬼主意,急忙传令三军:“擂鼓!鼓中加锣!给左先锋呼延赞将军助一助军威!”
古人作战有古人的规矩:擂鼓三通是出战,鸣锣三声是收兵,而鼓中加锣,锣鼓齐鸣则是“用劲打呀!打胜了,回来,我奖励你:打败了,回来,我要处分你!”这个滋味当然是不好受的!
呼延赞这个粗人不在意这些东西,他越战越勇。
杨五郎更不在意,他抡开双斧,大有拼命的劲头!
八大王见他们两个招招危险,枪枪致命,便心有忧虑地告诉太宗:“叔皇!两虎相斗,必有一伤,这对招降杨令公可大为不利呀!”
太宗心里自然如明镜一般,他心思重重地“嗯”了一声。
潘仁美观察思考了半天,想起一个坏主意。
他怪笑两声:“八千岁不必担心,这杨家将在本帅眼中草芥不如,他不是要打完这一仗再说吗?好哇!我立刻就要他结束这一仗……”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左手取出宝雕弓,右手搭上羽翎箭,将箭头瞄向五郎杨延德准备实施偷袭。按照他潘大元帅的能耐,这一箭射倒杨延德当然是不费吹灰之力的。若是侥幸射死了杨延德,再一个冲锋,全力攻打过去,杨家父子就可以被他潘大元帅揍得屁滚尿流,一败涂地了!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升官财是小事,太宗和八大王叔侄二人想招降杨家父子,甚至“封王拜帅”的念头也就不攻自破了。
潘仁美想得很美,但问题远没有那么简单,只因为呼延赞和杨延德杀
得难解难分,两个人缠绵在一处,这一箭还真不好出去……
就在这潘仁美偷施暗箭欲未的紧要关头,汉军阵中的杨七郎一眼瞥见了他的无耻行径。这位活祖宗暗骂一声:“你奶奶的!竟敢偷袭你五爷?”他拎过雕翎箭,搭上金雀弓,瞄也未瞄就射了出去。
这一箭正中潘仁美左腿,把他疼的大叫一声,险些落下马。
宋军阵中登时大乱,潘龙、潘虎抢上前去救护父亲,高怀德、韩延徽指挥着二百御林军以长枪、短刀和盾牌分三层围在太宗、八王和潘仁美身边警戒,以防备杨家父子乘势杀来。
正在和杨五郎交战的呼延赞见势不妙,也虚晃一枪,圈马退走。
五郎延德见呼延赞退走,只是勒马叫道:“乘人之危,胜之不武,呼
延将军!今日五爷权让你,明日再与你大战八百回合!”
身受箭伤的潘仁美此时心中倍感窝火:自己偷袭未成,反被人家偷袭,腿伤了,阵乱了,这一仗胜负分了,杨家的威风更抖起来了。真是应了那句话——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怪谁呢?恐怕只能怪自己的命!
太宗、八王、高怀德、呼延赞一起过来与他商议怎么办?太宗、八王坚持再战下去对招降杨家不利;高怀德、呼延赞也认为今日一战未占半点上风,还是收兵为好。潘仁美权衡半天无法可想,只好同意全军撤退。
宋军护送受伤的潘仁美徐徐撤退,杨家人并不追赶。
忽听喊声大作,耶律沙带领着三万辽军乘势杀了过来。他看到杨继业按兵不动,惊奇道:“杨老将军!宋军溃退,你怎么不追呀?”
杨继业久经沙场,岂不知追杀溃敌最是扩大战果的好时机,但他心中有个疙瘩解不开,不愿意去扩大无用的战果。他冷冷地告诉耶律沙:“制人要制以服,不要制以死,吾意只在守护太原,何必赶尽杀绝呢?”
耶律沙大笑起来:“哈哈哈哈!高论!高论!”他一半儿是嘲讽一半儿是吹嘘地叫道:“老将军真乃仁义之师也!既然如此,我耶律沙可就冲上去,打垮宋南蛮,活捉潘仁美,白拣这个大便宜了!”
他一挥手,三万名辽兵扯旌旗吹号角抡枪抡刀地追杀宋军而去。
杨继业望着这些夷人莽汉的身影远去,只是连连冷笑。
其实,杨继业不愿追杀宋军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宋军在撤退,不是在溃逃,溃兵可以追击,撤兵必须提防,弄不好的话,便宜没得半分,还会吃大亏!这一点儿耶律沙却万万不会想到。
当耶律沙带领辽兵凶猛追杀过来时,宋军元帅潘仁美却强忍住腿上的伤痛,沉着指挥道:“不要乱!大家不要乱!区区三万辽兵在我十万雄师眼中有何惧哉?呼延赞将军殿后,高怀德、高怀亮、石彦超保护陛下和八大王,抢过横山涧安营扎寨!”
逃乱的队伍稍作调整,呼延赞与耶律沙交上了手。
宋军毕竟是一支精锐之师,面对杨家将时他们心有余悸,避开杨家将面对辽兵时,却一扫其懦弱心态,作战勇气大增;呼延赞三五个回合就干掉了耶律沙的两个副将,耶律沙知道上了杨继业的当,这个便宜拣得不是时候,急忙圈马撤军狼狈逃回。
呼延赞带兵追杀了一阵,竟然收获颇丰。
战败之忧没有了,箭伤之痛又袭上潘仁美的心头。他的两个儿子潘龙、
潘虎叫来几个士兵、用一副担架抬起他小心翼翼的随大军撤到了横山涧的南岸。绵延十数里的大营扎起来了,中军大帐也扎起来了。潘仁美这才被抬到中军后帐,请随军郎中给他涂了金疮药,做了包扎。
他疼得呲牙咧嘴,脸上冒汗,还不住声地责骂:“奶奶的!你们速给我打听打听!那个射伤我的小兔崽子姓甚名谁?”
潘龙报告说:“那箭杆上刻有‘杨延嗣’三个字。”
潘仁美立时便知:“杨延嗣,那应该是杨继业的七崽子!”
潘虎安慰道:“爹!您老人家先好好的休息休息,一般箭伤不算重,您就不要想那么多,您不想它,就可以忘记疼痛了!”
潘仁美两只手狠命地抓着潘龙和潘虎的手腕儿,愤愤地叫喊:“我怎能忘得了?我怎能忘得了?这奇耻大辱,我要记一辈子!杨延嗣个小兔崽子,你给我等着!我潘洪日后若不让你乱箭穿胸,誓不为人!”
潘杨两家的仇恨由此就算是种下了根子。
大宋忠臣潘仁美由此也就开始一步步沦落为乱臣贼子。
其实,无论潘仁美在赵宋王朝有多么的资历深深,又有多么的功劳赫赫,对杨家归宋都不应该怀有太大的嫉妒心——招降杨家,有利大宋也同样有利你潘家;两军对垒,各为其主,你杀我斗的本属正常。偷施暗箭在先,负箭受伤在后,若是大度的人定而一笑了之……而宋朝老臣潘仁美却将这点小摩擦铭记在心,甚至因此而嫉妒怀恨,胡作非为,背叛朝廷,甘做奸贼,最终落了个千古的骂名!
说来说去,还是一个嫉贤妒能心理作怪啊!
后人有诗评曰:
潘杨仇怨谁铸成?追根寻源在鸡笼,
奉劝世人多宽让,心底无私一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