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金屋藏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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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丫鬟传回的消息, 知晓柳达已经离开了，佟嫣然又去了柳氏的院子。
她是很看不起这位舅舅的, 游手好闲、好·色嗜赌, 真真是一个败家子。她实在不明白娘亲为何对舅舅有求必应，每每看到舅舅对娘亲那样凶狠, 她都恨不得抄起花瓶里的鸡毛掸子将这舅舅赶出府去。可娘总是拦着她，日子久了, 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进了屋，她看见柳氏伏在桌上低声哭泣, 连她进了屋都没察觉到。
“既然心里头不愿意，为何不拒绝？”
看着柳氏这般痛苦, 她既哀其不幸又怒其不争。
柳氏听到女儿的声音, 哭得更狠了。
过了一刻，她歇了下来，泪眼婆娑的看着佟嫣然, 声音沙哑：“嫣儿, 娘以后就能指望你了，你可一定要争气啊。”
佟嫣然抱住柳氏, 轻拍她的后背, 柔声安抚：“娘，我永远都是你女儿, 自然不会对你坐视不管的。可是娘, ”
她推开柳氏, 正色道：“您也别说女儿冷血, 可舅舅那样的人，咱们早应该断了。您自己算算，这么些年他从您手上要走了多少银子？借着爹爹的名头惹了多少权贵？
更何况，女儿和哥哥都要说亲事的，有这样一个舅舅，我们能说到什么好亲事？”
提及一双儿女，柳氏的心肠狠了起来，可…她就是拿柳达没办法啊，柳达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若是逼急了，他什么话都能说出来，那…那这个家就毁了。
柳氏对着女儿摇了摇头，十分无奈。
佟嫣然见她仍是犹豫不决，心中怄气，索性不劝了，喝口凉茶平复心头的怒火。
柳氏收了哭声，问她：“这些日子，世子给你写信了吗？”
佟嫣然摇头。
“那可有礼物？”
佟嫣然仍是摆头。
“怎会这般？嫣儿，你跟娘说实话，你和世子是不是吵架了？”柳氏脸上浮现一抹焦虑之色，“娘之前就跟你说了，这身为女子就该温柔大度点，怎能骄纵任性呢？你这下可满意了，将世子给气走。”
佟嫣然一听柳氏的数落就不满，反驳道：“娘，你到底是信他还是信我啊？我跟他没有吵架。”
“那世子最近怎对你如此冷淡？”
柳氏可是将长平侯府当作了保命符，是决不允许出差错的，她催促道：“嫣儿，你赶紧去一趟长平侯府，看看李润最近在干什么，身边是不是有了可疑的女人。”
佟嫣然早已经习惯了李润对自己的殷勤爱护，即便外出也会送回路上的特色小玩意，还有他的信，三两日交叉着送来，如此即便李润不在她身边她也不会觉得被冷落。可最近一连十日她都没有收到任何关于李润的东西，她知道自己一向任性骄纵，也相信李润不会变心，可架不住亲娘洗脑，她也有些动摇了。
“娘，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她无措的看向柳氏，“我不想主动去长平侯府，他都不来瞧我，我为何要主动去找他？那样岂不是倒贴，女儿家还是要矜持点的好，免得被人看轻。”
这话又戳到柳氏的伤口了。她当初就是自荐枕席，被佟清华给这样责骂过。不过，到底还是让她拴牢了他。若不是柳达的存在，让她担惊受怕，她也是个人生大赢家。
“会不会说话，那叫倒贴？那是两情相悦，琴瑟共鸣。”柳氏也觉得女儿说的有些话在理，她当年是没有任何选择、奋力一搏，自然顾不得什么脸面，可女儿却是从小被宠爱着长大的，要跟自己一般豁出去确实难。
她想了个折中的法子，“你给李静写封信吧，探探口风。静丫头是个妙人，她得了你的信，自然会帮你打探消息的。”
佟嫣然点点头，回了自己的院子，提笔写信，命人即刻将信送过去。
***
比信件先到的是大礼包，名副其实的大礼包。
郑老夫人似乎是早已计算好了的，京城里同锦乡侯府稍微有交情的人家都能分上礼物，物多量大，够她送出去作人情。
赵玉卿拟定的名单上，长平侯府独得优宠，不管貂皮药材还是熏肉，都比旁的府上分得多些。
“郡主，可真是个玲珑心肝的人。”李润的母亲李夫人拿着貂皮在身上比划，神情很是高兴。
李润的祖母，侯府的老封君摸着粗大的山参，赞同道：“往常老是听见人说郡主性子不好，我看呐，就是人云亦云。连照面都没打过，又能知道些什么？媳妇儿，下次再有人拉着你议论郡主，可别给她们好脸色。”
“是，媳妇知道了。”
听着祖母和母亲对赵玉卿的评价，赵思远竟觉得与有荣焉。
老太君转头看见笑意柔和的李润，撇了下嘴，不满道：“这男人啊到底比不得女人贴心，都一样是去绛州，郡主带了不少东西回来，连我这老婆子也分到了。我的大孙子哦，回来时却是两手空空。真是太伤祖母的心了。”
李润见祖母取笑他，也不为自己辩解，只道：“那孙子给您找个贴心的孙媳，可好？”
“那不一样。”老太君哼道，“你要说的是佟丫头，我可不指望了。”
他说的也不是佟嫣然。
李润觉得自己近日想起赵玉卿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这样不好。
李静刚挑好一块肉，打算送到厨房里做晚饭的添头，门房便拿了信过来。
“小姐，有您的信。”
“谁的？”
“佟家大小姐的。”
佟嫣然？
“确定没送错？”李静有些迟疑，她还以为这信是给哥哥李润的。
门房坦诚道：“送信的是说给您的。”
李静挥手让门房下去，拆了信封查阅。
看完后，便将信递给李润，打趣道：“哥哥，你居然会冷落嫣然，还是这么长时间。
你是不是在外面金屋藏娇了，陷在温柔乡里便忘了还在京城等你等得望穿秋水的嫣然？”
李润的心跳漏了一拍，为自己脑海中那个大胆的想法感到震惊。方才，妹妹说他金屋藏娇时，他眼前竟浮现了长乐郡主的那张脸。
怎么又想起赵玉卿了！
他握了握拳，不该这样的。
“瞎说什么话呢，咱么家的规矩你又是不知道。”他看着手上的信，温吞道：“这些日子我忙得不可开交，竟忘了这事，我明日就去看嫣然。你要去吗？”
李静摇头，“我才不去妨碍你们呢。”
“那我先去准备礼物了。”李润扬了扬手上的信，回了自己的屋。
李静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神色渐渐郑重起来。
哥哥方才的话……她刚才打趣的话不是头一次这样问，只是哥哥这样的回答却是头一次。哥哥从前答的可是“有了嫣然哪有心思看别的女人”，可这次哥哥说的却是规矩。
规矩，李家的规矩是四十无子可纳妾，难道哥哥真对别的女人动了心思？
***
李家人口简单，用饭都是一起的，不分院落。
用过饭，老封君开了口，“我听说郡主前两日救了西宁侯家的儿子，自个儿却是倒下了。郡主千里迢迢从绛州给咱们带了礼物，如今她病了，咱府上也合该派人去探望一番的。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郑重的宴席，媳妇儿去不合适，还是静儿你去吧。”
“是，祖母。”
用过饭，离开饭厅时，李润拉着李静去了僻静处。
“你今日打算何时去锦乡侯府？”
李静微微思忖，“再过一个时辰吧，用了午饭再回来。”
“那你等我，我同你一道去。”李润说。
“你也去？你去做什么？更何况你今日不是要去佟府陪嫣然吗？”
李润道：“此次去绛州的路上，我马车损坏，得了郡主的帮助，我还未向她表达过谢意。至于嫣然，我今日先将她稳住，日后再好生赔礼道歉便是。”
李静只好答应，“那你快些去，我等你回来一道出。”
李润带着礼物出了侯府，朝会仙街的方向走去。
马车在佟府门前停下，蹲在大门口等候消息的小丫鬟立即跑回佟嫣然房里汇报。
佟嫣然飞快的坐到梳妆台上，描翠眉施花钿。
“世子好。”
听到院门口传来的问候声，知晓人已到，她立即坐到美人榻上，拿起书册，作出一幅痴迷样。
“嫣然，我回来了。”
佟嫣然移开书页，看了他一眼，又继续看书，试探道：“回来了啊，我还以为你乐不思蜀呢。听说北边的女人身量高挑，肤色莹白，五官深邃迷人，说吧，你被哪个小妖精给给勾住了。”
李润淡笑，并未直接回答佟嫣然的话：“你这是哪里听来的话，谁跟你说北边的人都是迷人的妖精？在我眼里，她们还比不上你一根手指头。”
这话听得佟嫣然身心通畅，嘴上却嘟囔道“我不信。”
李润哪看不出她信了自己的话，便温柔道：“真的。绛州没你想得那么好，当地人五官深邃是好看，但北地人形体上略显丰腴，而我更喜欢~”他一把揽住佟嫣然的腰肢，“你这楚宫腰”
佟嫣然尤不信，揶揄道：“是吗？我还以为你们男人都喜欢丰腴的呢。”
“你是什么样，我就喜欢什么样的。”
“讨厌~”
佟嫣然嘴上说着讨厌，心里却十分高兴。
得了肯定的答案，佟嫣然便不再克制，又恢复了先前那般自得的心态，她将手伸到李润面前，“我的礼物呢我的信呢？你是不是打算攒到一起给我，当作惊喜？”
李润抿嘴，偏头失笑，这次真没惊喜，他就是没买也没写。他想，也许是赵玉卿在他身边，他不好意思写。
他找了个由头，“路上染了风寒，精神疲惫，我便忘记了，下次不会再忘记的。”
“哼”佟嫣然讪讪收回手，脸上很不高兴。
“你看这是什么？”李润将出门前临时抓的礼盒拿了出来。
礼盒是赵玉卿送的，他昨日见祖母和母亲拆了礼盒十分高兴，心想佟嫣然亦会如此。
佟嫣然原本以为真没礼物，心情十分低落，突然一下子看到那么多礼盒，心情又雀跃起来。
“我就知道你会给我惊喜。这大概就是书上说的欲扬先抑吧，本来只是一件小礼物，因为你这奇特的送礼方式，价值更高，带来的惊喜更多。李润，你现在的小心机可是越来越多了。”
不过，她喜欢。
但是，等礼物拆开后，她脸上的笑意便维持不住了。
居然是貂皮。
“李润！你这是惊喜还是惊吓啊？”
她不喜欢貂皮，一股子腥臭味，尤其是这颜色她最不喜欢的黎色，既没有黑色的庄重大气也没有金色的俏皮，这颜色穿在身上显得寒酸。
李润看她脸色便知道她不喜，只好道：“我以为你们女孩子都喜欢的，那我下次先问过你的意见再买吧。”
佟嫣然挑眉，将李润的话回味了一般，“都？你还给谁送了？”
“祖母、母亲，妹妹。”
听到是这几人，佟嫣然心头的警报撤去。她打开了第二个盒子，一株三百年的野山参，也算好东西了，可惜还是不合她的心意。她将所有的期盼都放在最后一个盒子了。
哗~打开后，映入眼帘的是几条暗红偏黑的肉干，硬邦邦的，手指抹过，油腻腻的，又黑又脏。
佟嫣然不解的看着李润，不过就是去了一趟绛州，怎么回来就这么接地气，从前跟她一起看流星看皎月看雪花的李润去哪了？
还是说李润根本就没给她准备礼物，因着要见她不知从何处随意拿了东西来搪塞她的？
娘先前跟她说，男子成亲后同成亲前是两副面孔，让她提防着点，她原本还以为是娘杞人忧天，如今细想却是颇有道理。
恰好柳氏过来了，见女儿和李润都沉默着，心头微讶，“世子来看你了，你怎么还不高兴了？世子没来的时候，你每日可都是念叨人家几遍的。”
佟嫣然却没顺着柳氏的话接下去，指着面前那一堆东西，没好气道：“娘，你看看他，都送的什么东西啊，没一个是我喜欢的。不想送就算了，非得拿这东西来敷衍我。”
柳氏的目光落在桌上，扫过貂皮、人参时，心头一喜，这些东西可是好东西。柳达才将她打劫了一番，她手头紧，没什么好东西，这花貂皮都是可以撑撑场面，那人参送给老爷，老爷定会喜欢。至于那些肉，瞧着十分正宗，京城这边也难买到。
柳氏看向李润，对这个女婿越满意，千里迢迢的还带这么多东西，又都合她心意，实在难得。
她便劝女儿：“瞧瞧你说的什么气话？世子对你还不够爱重？绛州离这里几千公里，辛辛苦苦的将这些东西带回来，换个人有这般体贴细心？”
佟嫣然犟道：“可我就是不喜欢啊。”
“你这丫头，真是被我给宠坏了。”
柳氏不管她，向李润道了谢，又吩咐丫鬟加菜，打算留李润用饭。
“伯母，不必了，府上还有些事务需要处理，我先告辞了。”
不待柳氏挽留，李润拱了拱手便离开了。
“哎！”佟嫣然见自己低呼，李润竟没回头，气得跺脚，“娘，你看看他，对我真是越来越敷衍了。我都还没嫁给他呢，就是这幅模样，真要是嫁过去，指不定被磋磨成什么样了呢。
娘，年后他来提亲，您可千万不能轻易应允，得好好刁难他一番，让他知道我也不是非他不嫁的。”
柳氏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凉凉道：“你哪来的自信，他会对你死心塌地、非你不娶？”
“娘？”
“从我进来开始，他便没再跟你说一句话，连离开时都没跟你招呼过。他可是被你给气着了。”柳氏分析道：“我早就跟你说了，在外头要顾着男人的脸面，有什么话私下慢慢说。你再看看你，我一进屋你就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对他不满的话，他能高兴吗？
欢欢喜喜的拎着礼物来，却被你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换我，我也不想见着你。”
这般点明了，佟嫣然才慌了，向柳氏求救，“娘，那我该怎么办啊？”
她爹有权有势，长得又儒雅，最是招蜂引蝶了，但这么多年却对容貌不算出色的娘一心一意，可见娘的本事绝非一般。
柳氏便道：“你们从小青梅竹马，感情自是深厚，他没那么快变心的，你快追上去，跟他说上几句软话，他的气说不定就消了。”
“那要是没消呢？”
柳氏扶额，“那你就继续讨好他啊，想想他平日做了什么事情哄你开心，你照做便是。”
“哦。”
佟嫣然得了柳氏的指点，立即出府去追李润。
等到了李府，却被告知李家兄妹都不在府上。
“公子和小姐去锦乡侯府探望长乐郡主了。”
郡主？赵玉卿？
那个明明答应做她及笄礼上的赞者，却趁机羞辱了她一番的赵玉卿？
李润明知道她跟赵玉卿不合，明知道她在气头上，却抛下她去看赵玉卿？简直是气死她了。
她不干了，凭什么要她去哄李润，她都还气得胸疼呢。
佟嫣然气冲冲的登上马车，“回府。”
马儿跑了一阵，她又改了主意。
“不回府了，去锦乡侯府。”
不，她偏要去，他们凭什么要撂下她啊。不让她去，她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