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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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漂亮的好似黑玛瑙一般的眼睛此时像是蒙上了一层纱，她的视线落在虚空之中，眉心似蹙未蹙，右手微微抬起，食指和中指动了一下。
那是把脉的动作。
“风姑娘的内伤尚未痊愈，余毒未清，为何如此着急离去？”
如玉的脸庞泛着困惑不解。
苏听云动作停了停，微微侧耳，似乎在认真倾听某人的诉说，但那话非但未解开她的疑惑，反而让眉心紧紧皱起，“以卵击石，明知不可，而为之，云不解。”
苏听云说的是神医谷谷主流云的台词！
流云自幼双目失明，医术无双，一生未出神医谷。
因为女主的一次重伤，两人在神医谷相遇，在女主养病期间过了一段与世隔绝的生活，但风熙始终放心不下沈言，于是在伤势好的差不多时，向流云辞行。
苏听云表演结束。
陆明远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他双手撑在桌上，看着前方闭了下眼的苏听云，意味不明地勾起唇角：“你的表现不错。”
陆明远以严苛出名，得他一句“不错”已经是很高的评价了。
再睁开眼时，澄澈的目光落在陆明远身上，明亮而通透，不禁让所有人心头一跳，想来，如果流云的眼睛能复明，约莫也是这般清透纯净。
丁玲的角色很容易就敲定，因为她角色形象比较容易把握，但流云就有一定的难度。
双目失明是其一，哪怕是很多当红的演员都不一定能演好盲人，演技是从生活经验中的一种提炼，一个健全的人又如何能体会到盲人的世界？
所以要么会表现的无神，要么表现的呆滞。
其二是流云从小就生活在与世隔绝的环境下，虽然医术卓绝，但其实有如一张白纸，要表现出这种不谙世事的纯净，但又聪颖睿智，很难。
“……可惜你是个女生。”
陆明远的语气里有些遗憾，但眼底的喜悦却是显而易见的，这次来名都的试镜给了他一个惊喜，这样有气质灵气的璞玉很少遇见了。
正在他想着下一部戏专门给苏听云空出一个角色的时候，苏听云抬手把头发别在耳后，莞尔一笑：“若不是呢？”
“不是？怎么可能不……”
陆明远嗓音一顿，眼前的人一身中性打扮，身材修长，比例完美，若是忽略胸前的起伏，倒有种男女莫辨的美感。
“神医谷主，医术无双，”见陆明远顿住，苏听云缓缓开口：“面容白净，温润如玉，若非先天顽疾，身材稍显瘦弱，当称的上温雅卓绝……”
这是剧本里对流云的文字描写，越听着，陆明远心跳的越厉害。
隔着几米远，他直直地看向优雅站着的苏听云，肤白如玉，气质无双，每一点都和描述相符合。
是了，谁说不能反串呢？
似乎已然看到她一身古装的扮相，陆明远拍了下桌子，兴奋道：“你叫什么名字？”
“苏……听云。”
“同样有个云字，看来流云非你莫属了，”陆明远心情好得开了个玩笑，“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两个重要的角色，一前一后，同时拍板定了。
等着试镜的学生全都石化了，尤其是那些兴致冲冲来试镜流云的男生，有没有搞错？流云竟然被一个女生给抢走了？
“这不可能！”
苏子彤失态地大叫声引来工作人员的侧目。
林以修也是一脸便秘的表情，她真拿到角色了？还是男二？！
开什么玩笑？！
陆明远这么儿戏的？！
还是说苏家……也不可能！苏听云在苏家早就是弃子废物了，苏启凯不可能为她走后门。
“真是肤浅。”
银环阴凉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苏听云笑容灿烂，心情极好地回它一句：“你在嫉妒？”
俗话说，男主是留给女主爱的，男二是留给观众爱的，她本来的目标就是流云，丁玲那种没什么挑战性的角色，她完全没兴趣。
银环怒：“瞎子很适合你。”
苏听云抬了下眼，笑容凉薄：“习惯了黑暗，重新站在阳光下的感觉，十分愉悦。”
躺在冰凉的铁床上，眼睛被器械扩张到极致，眼角膜生生从瞳孔上剥离的感觉，她绝对不想体验第二遍。
流淌于全身的血液温度一瞬间骤降，一种危险到极点的气息隐藏在深不见底的黑暗处，被这种恐怖震慑到，银环哑然。
她没学过表演，但她学习能力极强。
更何况原主理论知识丰富，只是性格原因踏不出那一步。
这次表现获得好评，属实意料之中。
直到林以柔和苏听云一并被叫到会议室商谈签约事宜，林以柔才恍然意识到，苏听云是真的拿到了角色。
不再像以往一样瑟缩，她的表演甚至让陆明远同意了女生反串这种匪夷所思的主意！
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着，指甲在掌心印出几道浅痕。
陆明远和他的助理坐在沙发上，眯起的眼睛打量着对面两位姿态迥然不同的女生，若有所思地笑了下，说：“林以柔，双木娱乐的千金小姐，我跟你父亲倒是见过几面……”
“陆叔叔好！”
林以柔目露欣喜，捕捉到陆明远话里的信息，随即就改了口，状似亲昵的称呼一下显得他们关系亲近了不少。
哪怕陆明远和她父亲只不过是点头之交，这时候也不会对苛责于一个小辈的称呼。
“我真的真的很高兴，有幸能出演陆叔叔执导的舞台剧！”
陆明远一愣。
随即笑了一声，点头道：“温柔有礼，你父亲生了个好女儿。”
林以柔羞涩一笑，“陆叔叔过奖了。”
“别左一个叔叔右一个叔叔的了，”陆明远眯起眼睛，“签约了我们就是工作关系，签约的具体事项我晚点直接发到双木娱乐，没问题吧？”
一句平淡的话却夹杂着威严的气场，林以柔唇角微微一僵，“陆导，我知道的。”
“那么，你……”
转向苏听云，陆明远眉宇间泛上一抹欣赏，“苏家大小姐，你打算怎么签约？”
特意让助理查了下苏听云的资料，才发现她原来是苏氏财团的大小姐，如今进组的两个新人演员，意外都是有背景的。
如果是普通学生，一般会以个人的名义签约，或是直接签给投资公司，但因为她的背景，他姑且问上一句。
苏听云抬头，表情认真：“我想以个人名义签约。”
似没想到这个回答，陆明远一怔，“没有经纪公司会很麻烦，这次舞台剧场次排的多，反响好可能还会有全国巡演，如果因为你的缘故耽误了，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最轻的后果就是会换掉角色，最严重的，就可能无法在圈子里混了。
“我可以。”
双眸明亮有神，透着强大的自信。
对视几秒，陆明远皱着眉，“既然你清楚后果，那随你，但要是想在这一行长久待下去，一个人是办不成事的，若你想签公司，我可以向星辉推荐你。”
星辉在整个圈子里都是数一数二的经纪公司，当红的一线二线明星中许多都是星辉公司的，甚至于，星辉签下的每一个新人，都会引起格外的关注。
他欣赏她的潜力和灵气，相对于平时多说了一些。
有些很有潜质的新人有时过于自傲，和经纪公司闹不愉快，自立门户的例子也不少，但到头来，都渐渐没什么消息了。
知道陆明远是为她考虑，苏听云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刚想说话时，一道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听云，你可以签来我家公司，这样我们一起也方便。”
林以柔的笑容温婉地说：“你不是说很喜欢蓝心姐，不如让她当你的经纪人？”
看着苏听云忽然深邃莫测的眼神，她彷如置身于无形的压力落下，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她难道看穿了她的心思？
直到陆明远开口，这种被窒息般的感觉才骤然散去。
“你还有三天时间考虑。”
陆明远的目光在对面两人之间转了一圈，“对了，学校方面提前请好假，今天就到这里。”
“谢谢陆导。”
目送陆明远一行的车子缓缓驶离学校。
林以柔收回视线，看向一侧的苏听云，她一手插在兜里，姿态散漫而优雅，头发别在耳后，一张素净而清丽的脸庞展露无遗。
和印象里那个含胸缩背的苏听云俨然判若两人，这才是真正的她吗？
林以柔紧紧地抿了下唇，“听云，我的提议你好好考虑考虑，陆导说的只是场面话，星辉有多难进你应该很清楚。”
抬手拂过清隽的眉眼，眸色忽明忽暗，看向林以柔那张每个表情都像是刻意调节好的脸，讥笑开口：“所以呢？想要我签入双木娱乐？”
林以修刚走近，就听到苏听云的那句话，想当然拒绝：“你说话前怎么不照照镜子？！”
一抬头，看到和记忆里截然不同的耀眼脸庞，林以修愣了一秒，补上一句，“演艺圈不是全靠脸吃饭的。”
林以柔皱眉，“哥！”
签进自家公司就能更方便拿捏苏听云，所有资源和包装都掌握在她的手里，但假使苏听云真的进了星辉，她怎么可能甘心！
不知林以柔心里所想，苏子彤又嫉又恨地鼓起嘴，“以柔姐，你别那么好心，不过是走狗屎运，我等着看她笑话！”
他们厌恶的眼神丝毫没有影响苏听云的好心情，双眼弯成月牙的弧度，嘴角噙着愉悦的笑，与林以柔擦肩而过的时候，压低了声音：“账要一点一点算，你觉得呢？”
低沉的嗓音好似从地狱爬上来的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