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这一家人,何时能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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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家这日子,简直就是掉进了十八层地狱,苦得没法形容。父亲刚一命呜呼那阵子,母亲赵翠花整个人就像丢了魂儿似的,成天恍恍惚惚,嘴里不知道念叨些啥。没几天的工夫,就因为这一连串要命的打击,一下子病倒在了炕上,起都起不来。
躺在炕上的母亲,那脸色黄得就跟放了好几年的老玉米皮似的,一点儿血色都没有,喘气都跟拉风箱似的,呼哧呼哧,费劲得很。整个人瘦得皮包骨头,骨头节都支棱出来了,风一吹好像就能给刮跑喽。妹妹张洁这丫头,平常对家里人那是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没个好脸色。可这节骨眼上,也麻爪了,守在母亲身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眼神里头虽说还是带着她那股子倔劲儿,可到底还是能瞅出那么一丝藏不住的担忧。
“哥,这可咋整啊?娘这病要是再这么拖着,怕是要出大岔子啊。”张洁这时候也没了平日里的嚣张跋扈,声音都打着颤儿,带着哭腔。
张二牛把牙咬得咯咯响,腮帮子上的肌肉一抽一抽的,“妹子,你就在家老老实实照看着娘,我出去想法子弄钱给娘治病。”
说完,张二牛抬腿就出了门。他先去了村东头的老王家,到了门口,抬起的手犹豫了好半天,才哆哆嗦嗦地敲了敲门。
“谁呀?”屋里传来老王头那不耐烦的声音。
“王叔,是我,二牛。”张二牛的声音小得跟蚊子嗡嗡似的,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老王头开了门,一瞅见是张二牛,那张脸立马就拉得比驴脸还长。
“二牛啊,你来干啥?”
张二牛两只手不停地搓着,脑袋耷拉得快贴到胸脯子上了,“王叔,我娘病了,病得邪乎,我想跟您借点钱给我娘治病。”
老王头哼了一声,把嘴一撇,“二牛啊,不是叔不帮你,叔家里也穷得叮当响,实在是拿不出钱来啊。”说完,“哐”的一声就把门关上了,差点没把张二牛的鼻子给撞歪。
张二牛在门口站了老半天,心里头那个憋屈啊,就跟堵了一团棉花似的。没法子,又耷拉着脑袋去了村西头的老刘家。
“二牛,你瞅瞅你家这烂摊子,我借你钱那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嘛。我可没那么傻!”刘婶子双手叉着腰,扯着嗓子喊,那嗓门大得能把房顶上的瓦片震下来。
就这么着,张二牛在村里转了一大圈,腿都快跑断了,嘴皮子也磨破了,遭受了无数的白眼和拒绝。心里头又气又急,又恼又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张二牛咋就这么窝囊,这么没出息呢?连给娘治病的钱都借不来!我还算个男人吗?”他一边走一边狠狠地扇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打得脸上火辣辣地疼,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可就是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
这一路上,张二牛的脑子里像放电影似的,一幕一幕都是母亲的事儿。小时候,家里哪怕只有一个鸡蛋,母亲也总是偷偷地给他和妹妹留着,自己一口都舍不得吃。过年的时候,父亲把家里的钱都赌光了,连块肉都买不起。母亲就去野地里挖野菜,回来做野菜团子,还笑着跟他们说:“这野菜团子可香了,比肉都好吃。”每次父亲发起脾气来打人,母亲总是把他们兄妹俩紧紧地护在身后,自己身上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却一声不吭,还反过来安慰他们。
“娘啊,儿子对不起您,儿子没本事,让您遭了这么多罪。”张二牛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哗哗”地往下流,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村长李老汉家。张二牛在门口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心里头跟揣了个兔子似的,七上八下的。最后一咬牙,一跺脚,把心一横,还是鼓起勇气抬手敲了敲门。
“谁呀?”李老汉那粗嗓门从屋里传来。
“村长,是我,二牛。”张二牛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就跟寒风里的树叶似的。
李老汉开了门,看到张二牛那副狼狈样儿,心里大概也明白了个八九不离十。
“二牛,进来吧,有啥事儿进来说。”
张二牛进了屋,“扑通”一声就给李老汉跪下了,膝盖磕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村长,我娘病了,病得快不行了,我实在是没招了,您能不能行行好,借我点钱给我娘治病啊?我以后指定还您,哪怕给您当牛做马,我都心甘情愿。”张二牛一边说一边磕头,脑袋磕在地上“砰砰”直响,不一会儿脑门子上就起了个大包。
李老汉赶紧把他扶起来,“二牛,你先别着急,快起来,快起来。我这手头还有几百块钱,你先拿去给你娘看病。”
张二牛接过钱,感动得眼泪鼻涕流了一脸,“村长,您的大恩大德,我张二牛一辈子都忘不了。等我以后有了钱,一定加倍还您。”
拿着李老汉借的钱,张二牛一路小跑着去了镇上的药店抓了药。回到家,他顾不上喝口水,喘口气,就赶紧生火给母亲熬药。
“妹子,你去给娘端点水来,动作麻溜点!”张二牛扯着嗓子喊张洁。
张洁应了一声,脚下跟踩了风火轮似的去厨房端了碗水过来。
“娘,您醒醒,该吃药了。”张二牛轻声呼唤着母亲。
母亲赵翠花吃力地睁开眼睛,看了看儿子和女儿,嘴唇动了动,想说啥,可就是发不出声音来。
张二牛把药一勺一勺地喂到母亲嘴里,又小心翼翼地让她喝了几口水。
“娘,您好好养病,啥都别想,肯定能好起来的。您可一定要撑住啊,儿子不能没有您。”张二牛轻声细语地安慰着母亲。
可母亲的病还是不见好,那几百块钱买的药很快就吃没了。张二牛又开始愁得睡不着觉,整宿整宿地在院子里转圈,烟头扔了一地。
这时候,村里的李大婶挎着个篮子来了。
“二牛啊,我听说你娘病了,这是我家里攒的一点钱,你拿着给你娘看病。”李大婶说着,把一个手绢包着的东西递给张二牛。
张二牛打开一看,里面是零零散散的一些钱,有一块的,有五块的,还有几个钢镚儿,加起来也有个百八十块。
“大婶,这我咋能要呢。您家里也不宽裕,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呢。”张二牛推辞着。
“二牛,你这孩子,跟大婶还客气啥,先给你娘看病要紧。”李大婶不由分说,把钱硬塞到张二牛手里。
张二牛感动得不知道说啥好,“大婶,等我以后有了钱,一定还您。”
有了李大婶的帮忙,张二牛又去抓了几副药。可母亲的病还是反反复复,一会儿好点,一会儿又加重了。
这天,张二牛跟隔壁的王麻子在村口的大柳树下唠嗑,听说隔壁村有个老中医,医术那叫一个高明,治好过不少疑难杂症。他一听,心里头又燃起了一丝希望,就像在黑暗里看到了一点亮光。
他回家找了块破木板,叮叮当当钉了个简易的板车,又从柜子里翻出一床旧被褥铺上,把母亲轻轻地放在车上,拉着就往隔壁村走。
一路上,张二牛累得气喘吁吁,汗珠子跟下雨似的,“滴答滴答”地往下掉,衣服都湿透了,贴在身上,能拧出水来。可他不敢停歇,咬着牙,使出了浑身的劲儿,一个劲地往前走。
“娘,您再忍忍,马上就到了。”张二牛一边拉车一边安慰母亲。
母亲躺在车上,有气无力地说:“二牛啊,别管娘了,娘这病是好不了了,别浪费钱了,留着给你娶媳妇。”
“娘,您可别这么说,儿子一定能把您的病治好。就算砸锅卖铁,我也在所不惜。”张二牛的声音带着哭腔,肩膀一抽一抽的。
终于到了老中医家,老中医给母亲把了半天脉,眉头皱得紧紧的,跟个疙瘩似的。张二牛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老中医的脸,就盼着能从他嘴里听到点好消息。
老中医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开了几副药。
“孩子,你娘这病啊,拖得太久了,身子骨太虚。得好好养着,千万不能再让她操心受累,受刺激了。这药先吃着,看看效果。”老中医一边写药方,一边嘱咐张二牛。
张二牛连连点头,“谢谢大夫,谢谢大夫,您可真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
拿着老中医开的药,张二牛又拉着母亲往回走。这回去的路更难走了,全是上坡,张二牛累得两条腿直打哆嗦,拉得浑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回到家,张二牛精心照料着母亲,熬药、做饭、洗衣服,啥活儿都抢着干。也许是老天开眼,可怜他们这一家子;也许是张二牛的孝心感动了上苍。反正母亲的病终于慢慢有了起色,能坐起来喝点粥了,脸色也比之前好看了一些。
“二牛啊,娘拖累你了。”母亲拉着张二牛的手,眼里含着泪,声音哽咽着。
“娘,您说啥呢,只要您能好起来,儿子做啥都愿意。您好好养病,咱们家以后的日子指定会好起来的。”张二牛擦了擦母亲的眼泪,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那笑容里充满了希望和期待。
经过这一场磨难,张二牛仿佛一下子长大了许多。他知道,这个家还得靠他撑起来,不管前面的路有多难,多坎坷,他都得咬着牙,硬着头皮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