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搜神记卷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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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高祖宠姬戚夫人有个婢女贾佩兰，后来出宫嫁给扶风郡人氏段儒做妻子，她说：“在皇宫里的时候，曾经用弦管伴奏歌舞来取乐，大家争着穿各种妖冶的服装来欢度那美好的时光。十月十五下元节，大家一起到灵女庙，用猪肉、黍酒等祭享神仙，吹笛击筑，唱《上灵之曲》。接着大家互相挽着手臂，用脚在地上打着节拍，唱《赤凤皇来》。这是当时巫祝的习俗。到了七月初七乞巧节，大家来到百子池，演奏于阗国的音乐，音乐奏过后，就用五彩丝线互相扎头，大家管这叫‘相连绶’。八月初四，大家走出闺房北门，在竹林中下围棋，赢的人就整年有福气，输的人就整年生病。只有拿一些丝线，对着北极星祈求长寿，疾病才可以免除。九月，佩戴茱萸，吃蓬蒿做的饼，喝菊花酒，可使人长寿。菊花盛开的时候，连茎和叶子一起摘下来，把它和黍米拌匀后酿酒，到第二年九月初九酒才能酿成，就可以喝它了，所以，人们把它叫做‘菊花酒’。正月上辰日，出门到池塘边洗手，吃蓬蒿做的饼，来祓除妖怪邪魅。三月上巳日，在流水边设歌舞。皇宫里就是这样来度过一年的。”
李少翁请神
汉武帝时，幸李夫人，夫人卒后，帝思念不已。方士齐人李少翁，言能致其神。乃夜施帷帐，明灯烛，而令帝居他帐遥望之。见美女居帐中，如李夫人之状，还幄坐而步，又不得就视。帝愈益悲感，为作诗曰：“是耶？非耶？立而望之，偏①娜娜，何冉冉其来迟！”令乐府②诸音家弦歌之。
【注释】
①偏：通“蹁”，蹁跹。
②乐府：古代的音乐机构。
【译文】
汉武帝在位时非常宠爱李夫人。李夫人死后，汉武帝老是思念她。齐地的方士李少翁自称能招来她的鬼魂。于是他就在夜里设置了帷帐，点亮了灯烛，让汉武帝坐在其他的帷帐里，远远地观看。汉武帝看见一个美女坐在那帷帐中，很像死了的李夫人，环绕着帷帐坐下或行走，却不能走近细看，汉武帝更加感伤了，为此写了诗说：“是她么？不是她么？站在那里远远望去，她翩翩然婀娜多姿！她为什么慢慢地走，来得这样迟？”于是传令乐府中的乐人配乐歌咏李夫人。
营陵道人
汉北海营陵有道人，能令人与已死人相见。其同郡人妇死已数年，闻而往见之，曰：“愿令我一见亡妇，死不恨矣。”道人曰：“卿可往见之，若闻鼓声，即出勿留。”乃语其相见之术。俄而得见之，于是与妇言语，悲喜恩情如生。良久，闻鼓声悢悢，不能得住。当出户时，忽掩其衣裾户间①，掣②绝而去。至后岁余，此人身亡。家葬之，开冢，见妇棺盖下有衣裾。
【注释】
①户间：门缝。
②掣：拉，拽。
【译文】
汉代北海郡营陵县有一个道士，能够让活人与死人相见。有一个和他同郡的人，他的妻子死了已经好几年了，听说后就来求见他，说：“希望你能让我见一下死去的妻子，那么，我到死也没有什么遗憾了。”这道士说：“您可以去见你妻子。可是，如果听到鼓声，就马上出来，千万别再逗留。”于是这道士就告诉他相见的法术。一会儿这人就见到了妻子，于是和妻子谈话。悲喜、恩爱就像妻子生前一样。过了好久，他听见鼓声，十分惆怅，但不能多加停留。当他出门的时候，忽然他的衣襟被夹在门缝里，他拽断衣襟就离开了。过了一年多，这个人死了。家人把他和他的妻子合葬，掘开他妻子的坟墓时，现棺材盖底下有他那片被扯断的衣襟。
白头鹅试觋
吴孙休有疾，求觋①视者，得一人，欲试之。乃杀鹅而埋于苑②中，架小屋，施床几，以妇人屐履服物着其上。使觋视之，告曰：“若能说此冢中鬼妇人形状者，当加厚赏，而即信矣。”竟日无言。帝推问之急，乃曰：“实不见有鬼，但见一白头鹅立墓上。所以不即白之，疑是鬼神变化作此相，当候其真形而定。不复移易，不知何故，敢以实上。”
【注释】
①觋（xí）：男巫。
②苑：花园。
【译文】
东吴景帝孙休生病，找男巫来治病，找到一个男巫，想先试试他。于是杀了一只鹅埋在花园里，搭建了一间小屋，摆上坐榻和桌子，把女人的鞋子、衣服放在上面。让男巫看这些东西，并告诉他说：“如果你能说出这座坟墓里死的女子的样子，就重重地赏赐你，而且就相信你了。”男巫一整天没有说话。景帝问得急了，他才说道：“我确实没有看见鬼，只看见一只白头鹅站在坟墓的上面，之所以没有立刻说明，是我怀疑那可能是鬼神变化成鹅的样子，想等到它现出真形再确定，但是它没有改变，不知是什么缘故，冒昧以实情相告。”
石子冈朱主墓
吴孙峻杀朱主，埋于石子冈。归命即位，将欲改葬之，冢墓相亚，不可识别，而宫人颇识主亡时所着衣服。乃使两巫各住一处，以伺其灵。使察战监之，不得相近。久时，二人俱白见一女人，年可三十余，上着青锦束头，紫白袷裳，丹绨①丝履，从石子冈上，半冈而以手抑膝长太息②，小住须臾，更进一冢上，便止，徘徊良久，奄然③不见。二人之言，不谋而合。于是开冢，衣服如之。
【注释】
①绨（tí）：光滑厚实的丝织品。
②太息：叹息、叹气。
③奄然：突然、忽然。
【译文】
吴国的孙峻杀了孙权的女儿朱主，把她埋在石子冈。吴末帝即位，准备把她改葬，但许多坟墓排列在一起，不能辨别哪一个是朱主的坟，只有宫人还记得朱主死亡时所穿的衣服。于是就让两个巫婆各自待在一个地方，等待她的灵魂。吴末帝派查战监督她们，不准两个人接近。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两个巫婆都说：“看见一个女人，年龄大约三十多岁，头上用青色的丝巾包着，穿着紫白色的夹衣与红色的厚绸缎鞋子，从石子冈上山。走到半山时，她用手撑在膝盖上，长长地叹气。稍微停了一会儿，她又向前走到一个坟上便停了下来，在那坟边徘徊了很长时间，忽然不见了。”两个巫婆的话，不约而同，于是掘开坟墓，那女尸穿的衣服正像巫婆说的那样。
夏侯弘见鬼
夏侯弘自云见鬼，与其言语。镇西谢尚所乘马忽死，忧恼甚至。谢曰：“卿若能令此马生者，卿真为见鬼也。”弘去良久，还曰：“庙神乐君马，故取之。今当活。”尚对死马坐。须臾，马忽自门外走还，至马尸间，便灭。应时能动，起行。
谢曰：“我无嗣①是我一身之罚。”弘经时无所告。曰：“顷所见，小鬼耳，必不能辨此源由。”后忽逢一鬼，乘新车，从十许人，着青丝布袍。弘前提牛鼻，车中人谓弘曰：“何以见阻？”弘曰：“欲有所问。镇西将军谢尚无儿，此君风流令望，不可使之绝祀。”车中人动容曰：“君所道正是仆儿。年少时，与家中婢通，誓约不再婚，而违约。今此婢死，在天诉之，是故无儿。”弘具以告。谢曰：“吾少时诚有此事。”
弘于江陵，见一大鬼，提矛戟，有随从小鬼数人。弘畏惧，下路避之。大鬼过后，捉得一小鬼，问：“此何物？”曰：“杀人以此矛戟，若中心腹者，无不辄死。”弘曰：“治此病有方否？”鬼曰：“以乌鸡薄之，即差。”弘曰：“今欲何行？”鬼曰：“当至荆、扬二州。”尔时比日行心腹病，无有不死者，弘乃教人杀乌鸡以薄之，十不失八九。今治中恶辄用乌鸡薄之者，弘之由也。
【注释】
①嗣：后代。
【译文】
夏侯弘自称见过鬼，与鬼说过话。镇西将军谢尚骑的马突然死了，他非常忧愁、烦恼。谢尚说：“夏侯弘，你如果能让这匹马死而复生，你真的是见过鬼了。”夏侯弘去了很久，回来说道：“庙神喜欢你的马，所以要了它去。现在就要活过来了。”谢尚对着死马坐下，过一会儿，有一匹马从门外跑进来，来到死马处便消失不见了，随即死马动了一下，站了起来。
谢尚说：“我没有儿子，这是对我一辈子的惩罚。”夏侯弘过了好一段时间，没有说任何话。他说：“近来见到的都是些小鬼，一定不能弄清楚这事的缘由。”后来夏侯弘突然遇见一个鬼，乘着一辆新车，随从有十多个人，穿着青色丝绸布袍。夏侯弘走上前提起车上的牛鼻绳，车中的鬼对夏侯弘说：“你为什么阻拦我？”夏侯弘说：“我想请问你一件事。镇西将军谢尚没有儿子。但他英俊风流，声望很好，不能让他后代断绝。”车中的鬼感动地说：“你所说的人，正是我的儿子。年轻时，他与家中的婢女私通，并誓说从此不再结婚，后来却违背了誓约。现在婢女死了，在阴间申诉，所以他就没有了儿子。”夏侯弘把这些情况告诉谢尚。谢尚说：“我年轻时确实做过这件事。”
夏侯弘在江陵见到一个大鬼，提着矛戟，有几个小鬼跟随。夏侯弘害怕，走下路边躲避。大鬼走后，他捉住一个小鬼，问：“这是什么东西？”小鬼说：“用这把矛戟杀人，如果刺中心腹，没有不马上死的。”夏侯弘说：“有办法治这种病吗？”小鬼说：“用乌鸡制成药，敷在心腹处，立即痊愈。”夏侯弘问：“你们现在打算去哪儿？”小鬼说：“要到荆州、扬州去。”当时正流行心腹病，得病的人没有不死的。夏侯弘于是教人杀乌鸡来敷心腹处，十之八九都好了。现在治疗这种恶性心腹病，总是用乌鸡敷涂的方法，正是夏侯弘传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