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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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刚好在第十年的时候,甘夜突然明白自己这么多年抗争的那些东西都是无用的,除非,自己不生活在这片土地上。
放假了带着孩子坐车去任丘车站,当车子越来越往东离家越来越远,原生家庭的烙印消失了,取而代之是《圣经》里新造的人去往新征程。
当太阳从东方升起,身边多了冰玉,甘夜发现自己就身处在多年前自己创造的未来里面,有一个女儿,取得一定的悟性,逃离原生家庭。
既然都得到了,当年是因为什么而懊悔?可能就是另一条没走的路,那条路上有穆雷、父母、姑妈等等那么多人。
一天中午闲来无事,冰玉和奶奶在院子里面玩,甘夜在那边画画,突然外面有声音传来,甘夜出去看马上喊冰玉,
“冰玉,快来。”
婆婆和冰玉都赶来了,门口是一辆车子拉着一口亮黄色的棺材,棺材四周雕刻了精致的花纹,而且,棺材上还有顶棚在上面,遮住了上面的光线。
冰玉问,“妈妈那是发生什么了?”
“有个人死了,被放在棺材里面,送往墓地。”甘夜回答,
“人死了是怎么回事?”冰玉问,
“就是意识离开了肉体,他回去天上的家园了。”甘夜跟她说,
婆婆看着那棺材行使过去,脸上满是平静,就好像是一场生命中最平常的事情一样。
此刻,甘夜才意识到这个老人比自己想的要能够承受苦难,她对待生死的态度比自己的母亲要好很多。
那列通往坟墓的车子热热闹闹的往前慢慢行驶着,后面跟着一大家族的人在那边披麻戴孝,很可惜,死去的人早已经离开了肉体飘荡在高空中,他们都看不见。
死亡时时刻刻提醒着人们人生紧迫,要去做一些什么,必须留下点什么在这个世界上。
甘夜隔壁家的大伯去世,那栋坟墓里面做了两个侧墓室以及一个主墓,里面放了锅碗瓢盆什么都有,当年总是怀疑人死了一切都消失了,如今看来更不只是一种寄托,而是灵魂会真的继续回到那个墓室里面怀念自己那一世和家人之间的纠缠。
如果,死了不是永久的消失,而是灵魂的解脱,那么这样一来人们都不敢在肆意妄为,因为死去的灵魂也受到约束和管束。
那个村子往北走是第一道大坝,到了第二道大坝那边,甘夜走去河流那里。
冰玉在河边玩冰块,甘夜看着河流远方的水一直蜿蜒到远方。
被直觉引领了一样,烈士的亡魂依然在坟墓里面,如果他们的死亡没有意义的话,那么,如今这个时代到底是谁的时代?
抗日的时代已经远去,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战争也远离了人们,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远处的地道遗址证明这个地方从前发生战争和杀戮事件。
甘夜一直以为这只是太过寻常的一天,直到看到烈士墓园和远处的天空,从前好像一下子都被打开了一样。
一切都在为这一天做着准备,一切都有种冥冥之中的指引。
当灵命破碎了一个缺口,那些灵魂迫不及待的等着涌入这个皮囊中,想要夺舍这副躯壳的主人。
在那个农村学校的时候,甘夜还不明白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回到老家只是在整合自己的灵魂,希望能够找回遗失在生生世世的自己。
那天光从侧面穿了进来,简易的桌子上放着很多试卷,对面的人从自己跟前走过,甘夜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就像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一样。
再次在烈士墓园醒来后,那是另一个人格,那个人格具有更大的包容性,可以驾驭一切的光和暗黑。
从前那个间谍的身份已经消失了,走到了尽头。
甘夜那一刻意识到,你心境里有什么你便是什么命运,很多年前为了革命牺牲的那些人,他们并未真的死去,他们依然活着,而且,他们是为了信仰而生,为了信仰而死的人。
一个人的伟大不在于生的伟大,而在于如何死的光荣。
活着本是有限的,可是,要让本就短暂的人生活得无限长,这才是生命的意义。
那天那个间谍的灵魂悄悄的死了,取而代之是一个烈士的灵魂。
甘夜总是会回想起来三年级的那时候,老师给大家讲刘胡兰、小英雄雨来,站在国旗台下宣誓,总觉得那些烈士死的好可惜,他们看不到如今这个时代,他们永久的死在了过去的那个时代里。
从决定维护自我的那一刻,让那两个男生开始打斗的时候,甘夜就想着像一个间谍那样活着,至少可以明哲保身便好。
这样的日子总会有尽头,到三十多在那个学校里,便和现实冲突起来,甘夜知道这个世界上人的种类,并且也知道有的人可以为了信仰而死,可是,那时候的自己还真的不能做到为了信仰而死。
既然不能死,那么就先选择生,苟且的活着,因为人总是要过一段没有波澜的日子,在岁月里渐渐老去,等到了真到了那一天,再为了信仰而死也不迟。
死只是一个瞬间,而为了那死亡的那一刻,却总是悄悄的准备了那么多年的时间。
总是会记起来那个刑场,前世的灵魂死去了,而今生依然还在延续着前世的一切。
过完年要走的那天,还闹了一场乌龙事件,雪花漫天纷飞中要去另一个车站去赶火车。最后,还是姐夫开车从小路那边走,路过一家棺材铺那里,看着一个个棺材被制造好,等着盛放一个个死去的肉体,那些行走在世界的身体终点就在那个盒子里。
棺材在这一时刻,已经成了一个符号,而不是一件实质性的物体。
原来亡灵的世界就在身边,并且,一直指引着自己的路,让自己继续往前走过去。
真如那句话所说,“死亡之后不再有死亡。”
死亡只是一扇门,而那边是另外一个世界,当甘夜打开那扇门之后发现那个世界其实并不可怕,而是多年前被父母同化之后忘记了自己来时候的路,以至于找不见未来。
父母的那个世界就是在那个时代里,而甘夜要从他们的时代彻底走出去进入到未来里,冰玉从甘夜的身上跨过去,完成一代到下一代的托举。
无论是城门口的那个冬日下午,还是在吉山的那栋从汉代一直传承至今的宅子,或者是在那个农村学校里,还是在河北烈士陵园里面,无论是在那个场景里面,都被一股强大的能量贯穿过去,那就是甘夜的今生,一切都是她自己所选择的人生。
甘夜体内可能真的住过了很多灵魂,也许,造就这个命格的时候就设计过一生所要遭遇的事情,根据意识心的设计,所遇见的一切都是灵魂计划。
到末了了,每个人都会被装进那个盒子里,那是今生肉体的归宿点。
到末了,今生生命的终点那头,便是一切业的解脱。到那时候便不用去撬动什么,更不用去费心去做什么事情。肉体消亡之后,再也不用存在在物质世界里面,物质世界的一切法则都不适用了。
结婚十年,甘夜第一次意识到早就在当年结婚的那一年,就已经和赵公明葬在一起,生同寝,死同穴。
婆婆找人给两个人算命,说到两个人属相不和,那时候甘夜还以为那些人是故意这样子为难,实际上,根据命理、八字的确是可以推算一个人的命。
亲生父母一直塑造的甘夜,把她送往更高的地方,而后来那个甘夜是要被打碎重建,不然,怎么获得新生?
结婚十年才明白自己到底在对抗什么,自己到底在和谁斗争,可能女人的一生就是如此。在他人的客观世界里才能有自己的立场,如果不是对抗,怎么证明自己的立场?
站在河北的婆家院子里,甘夜拿着一本《时空之外》,看着寂静的院子和十年前没有任何区别,而自己的心境早已经翻天覆地。
结婚那天穿着凤凰绣制的旗袍配着红色披肩,婆婆让自己去敬拜祖先的时候,她说什么甘夜便跟着说,那是赵家的祖先,意味着甘夜已经入了这个家的宗庙被祖先所认可。
跨过火盆的时候,纱裙差点被钩住,回头看了看院子里那么多的人,他们到底是为了谁的事情在那边待着,那一年,大伯也来了坐在院子里,那个老者的耳朵长得很奇特,眼睛洞穿一切。
敬酒的时候,甘夜才意识到自己多年来只是希望有一场婚礼,能当正妻,而不是谁谁的小三或者情人。
那时候的甘夜还活在“我”的里面,还没看清楚自己已经置身因果里面,十年就是一个契机,破碎掉灵魂的同时也让内我从灵魂里面觉醒。
十年了,玉华洞的石笋只长了一毫米,甘夜的人生却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生也就短暂的几个十年就结束了。
甘夜看着婆婆依然会在年三十的晚上在那边摆弄香炉、井龙王,甘夜问婆婆,“那个香炉是从什么时候买来的?”
“你奶奶在的时候买的,看起来时间太长了。”婆婆说,
如果不做点什么,那么一切都会被时间所掩盖,一切就如有一年回去河北的婆家一样,杂草长得人那样高,房间里到处都是灰尘。
一想到这里,甘夜在过年的时候给婆婆买了麦乳精、奶粉、枣泥糕、牛奶,沙发上买了一个新的盖毯,家里添置了很多新盘子、碗筷、案板,最主要的是买了一个梅子青的香炉换掉那个旧的。
甘夜存在的证据就是她所在的时代,一个人能够调动多大的能量,便可以让周围一切都变化。
既然活,那么就好好活着,争取活得潇洒一点。
想做什么马上便去做,想吃什么便去买,争取这一生没有什么遗憾,因为,下一世能不能来到这个世界上还两说。
婚礼的那天,更像是满足婆婆的一个心愿,来往的人那么多,即使她脸上被画满了毛笔印记,依然是开开心心的。
她觉得她的儿子终于成家了,那天甘夜想起来具乐,如果具乐结婚的话估计他妈妈和他脸上的表情是一样的。
身为父母养育孩子,他们希望把孩子推向世界的时候能够得到更大的关注和爱,一路上顺风顺水的前行,比起来事业,他们更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
那一刻,甘夜明白了他人篱笆上的果子不要动也不要看是什么意思。
自从能够感受到那个世界的东西之后,甘夜做事情也渐渐的开始敬畏起来,在婆家的时候夜里也不再害怕,更多时候会觉得那些死去的人会保护着自己的意识心。
从前一直被母亲的那句话困住,她说,“你以后都是要出嫁的,这个家的什么都和你没关系。”
为了那句话,甘夜一直给娘家付出,孩子小的时候六个月都要抱着回娘家,只为了在那个家里能有一块地方住,真的意识到自己是婆家的人好像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甘夜自己买票带着冰玉回去河北,那天到了任丘太阳高照是个好日子。
小时候能走的亲戚也就是姑妈家、舅舅家、姑姑家、、三叔家、干爷爷的家和认的姑父家,长大后走的亲戚更多了,赵公明那边的亲戚中,甘夜再去走的时候发现,竟然和自己家的亲戚没什么区别。姑家的表哥和自己的表哥也很像,唯一的区别是舅是一个中医,还有姑父当年参加过金门岛战役。
活到后半生才发现,世界上其实人都还是那些人,只是换了一张张脸谱,行为模式背后大同小异。
每次路过赵公明干娘家里,她都会很热情的叫上甘夜去那边玩,他们家的院子很大,有一棵枣树靠在边上。北方的天空总是很高很高,显得特别空旷高远,房屋总是很矮很矮,让人觉得天太大以至于人太小。
每次回到南方,看着满眼清脆的绿色,觉得自己快要被绿色包围了,每逢下雨就连鼻腔里都是霉菌的味道。
每次换时空,会觉得心好像随着环境一直在变,每次见到那些人都会有不同的感悟。以前眼里有是非、对错、贫富的感觉,到了后来,看所有的人心中会生出一股悲悯感,觉得他们都是可怜的人。
这一生,已经过半,只是后半生不在迷茫、恐惧和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