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再见旧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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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钟进贤听完金如珍关于过继子嗣给意沛之后，他拿起了一盏茶不断地用茶盖撇着茶叶却不曾喝上一口。好不容易他把茶送到嘴边，却又马上放了下来。眉头皱了皱又舒展开来。
金如珍见状便小心地问道：“老爷，您看这事儿．．．．．．”她顿了顿道：“她哥也是为了她的将来。毕竟无儿无女，将来她靠谁去？而且这样也能给孝和留个后。”
“嗯．．．．．．”钟进贤微微点头，好像对这件事表示赞同。“亲家的顾虑．．．．．．”他抬头看看金如珍，叹道：“有个孩子她也有个指望，也不用整日侍奉着春妮了。”燕春妮常为难意沛这件事也让钟进贤很是头痛，屡劝都无果。虽说过继来的孩子不是孝和亲生，但给孝和留后也总算是个正当的理由。“我同意过继个孩子给意沛，不过这时间上．．．．．．”他想了想道：“还有过继男孩儿还是女孩儿，这都要等小鱼生了之后再作定夺。”
“那是自然。”金如珍连声赞同，“小鱼肚子里的才是钟家的长孙，若是生的是女孩儿，那过继来的孩子也得是女孩儿。”金如珍深知钟进贤的心思，她一边说就看到钟进贤不住地点着头，她的话句句紧扣他的意思。
钟进贤也不用多说什么了，金如珍都已经领会。“春妮那里我会去说。你就劳心多问问远支中有哪家人家要生孩子吧。”钟进贤特地强调了远支的亲戚。
燕春妮乍一听说要给意沛过继孩子简直要从座椅上跳起来，“她凭什么还想要孩子？生来就是克夫克子！”
“你别这么说！”钟进贤板着脸说道：“你总是对她这么苛刻！她好歹也是你的媳妇儿，也当了孝和这么多年的未亡人。你又何苦为难她呢？过继来的孩子也是给孝和留后，难道你愿意看到将来孝和孤寂一人，无人拜祭吗？”
被钟进贤一说燕春妮想起了孝和，不住地流起泪来。“我苦命的孩子．．．．．．”
“你知道孝和苦就行了，这都是为了他着想。”钟进贤忙趁机劝道：“你放心，这件事一定慎重处理。等小鱼生了之后再寻适合过继的孩子。”
“老爷！”燕春妮不再反对，但是她拉着钟进贤的手哀求道：“孝和命苦，找个媳妇儿还是这么个命硬的女人，这回要给他过继孩子，您一定要擦亮眼睛啊！”
“行啦！找到了一定先让你过目。”钟进贤见她松了口忙连声答应她的要求。
孝恒得知了父亲允诺了过继孩子的事情，心头也是一松，总算是了却了岑意沁的一块心病。他还帮着金如珍去打听远支亲戚中是否有合适的人选。
过了半个多月，孝谦回来了。回来后只说上海客人那里并不适合丰源号，风险太大。这件事也就做了罢，钟进贤也并未多问，本来他对进沪做生意的兴致就不大。
晚上孝恒和孝谦在书房里喝茶聊天，“上海虽然离杭州不远，但那里多为租界，我们并不熟悉。这生意不成也不要紧，兹当你去上海玩儿了一次。”
“大哥说的对，上海和杭州到底是两个样子。咱就算有庄园，恐怕也兼顾不了两个地方。”孝谦也不以为然，半个月的上海之行对他来说仿佛就是去了次踏青，留下被晒黑的肤色。
“你在上海定去好好玩儿了一番，怎么样？好玩儿吗？”孝恒笑着问道。
孝谦坏坏地一撇嘴，道：“自然比杭州有更多好玩儿的地方。”他磕了颗瓜子，问道：“嫂子在西霞镇也半个多月了，还不打算回来吗？”
“她来信说在西霞镇很开心很自由，所以想多待些日子。”孝恒笑着摇摇头道：“其实她只是想躲清静，免得在这里成天被娘旁敲侧击地催生孩子。”
“哈哈～～嫂子倒是清静了。恐怕大哥你的耳根子就清静不了了吧？”孝谦大笑起来。
孝恒苦笑一下说道：“不过这几日娘也为了给孝和过继孩子的事情操心呢，没空理我。”
“什么？给孝和过继孩子？”孝谦将送到嘴边的瓜子放了下来。“怎么会提起这事儿？”
“你还说呢！幸好这次送你嫂子去西霞镇的时候意沁哥跟我旧事重提。”孝恒埋怨起孝谦来，“意沁哥说早就托你跟爹说，可却从未听你提及。这次过去，他郑重嘱托我要跟爹说。”
“你说啦？”孝谦瞪大眼睛看着孝恒。
孝恒点了点头道：“说啦。爹也同意了，还让娘好好物色呢。”
“你．．．．．．”孝谦“霍”地站了起来，瞪着孝恒说不出话来。
孝恒懵了，抬头看着他。“你怎么了？”
“我．．．．．．”孝谦重重地叹了一声，“我是故意不提，你却偏偏．．．．．．唉～～”
“为什么？”孝恒茫然地问道：“意沁哥说的没错，给意沛过继个孩子，让她将来有个指望和寄托嘛。这有什么不妥的呢？”
“这．．．．．．”孝谦无奈地摇着头，起身往外走。看他的样子显得非常地沮丧，“都决定了还能怎么样？找就找吧。我累了，先回房睡了。”说着就开门快步走了出去。留下不明就里的孝恒，他着实找不到什么理由来反驳这个决定。
孝谦一个人走在夜色里，他知道孝恒也是无心之举，但却将这件事弄得更加复杂。如果站在意沛将永远为孝和守寡的立场想，过继一个孩子无疑是百利而无一害。可孝谦并不这么想，他已经为意沛想好了将来，而过继孩子无疑会给这个将来平添阻碍。
他在花园里踱步，不愿回房。大哥也是好心才帮着说辞，他也对刚才的态度感到内疚。这一次去上海他做了很多事，回来的途中还憧憬着和意沛的将来。可偏偏想不到后院起火，这给了本来心情不错，冀望满满的他一个不大不小的打击。
坐在石凳上约摸半个小时，眼看着夜色越来越沉了。他终于起身要回房去，“唉～～算了。办法总比困难多。”他小声安慰着自己。
孝谦回来后依旧忙碌，有时候也会应酬一些客人。这一日一位客人提议要去飘香院，一定要孝恒作陪，孝谦知道大哥不爱去那些烟花之地，而又不能拒绝客人，于是他代替孝恒陪客人去飘香院。
十三姑许久没有见到孝谦，一看到他就热情地前来招呼。“哟！谦少爷！好久不见啦！您就算贵人事忙也不能忘记咱们这里的姑娘们呐！”
“哈哈～～我怎么会忘记呢？都在这里呢。”孝谦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客人笑着问道：“原来谦少爷也是烟花丛中的高手啊！”
“哈哈～～都是陈年旧事了。”孝谦摆摆手，对这个称呼实在不敢接受。
十三姑命人开了一桌花酒，叫了好几位姑娘来作陪。姑娘们一进门孝谦就愣了愣，这些姑娘们都好面生。“这．．．．．．”他看着两个姑娘坐到自己身边，并把酒送到他嘴边。
“谦少爷，您太久没有来了。咱们这里多了好几位新姑娘呢！”十三姑招呼着新姑娘们服侍各位客人。“看看，都是年轻貌美。过几天还有两个要来呢，那可是我重金请来的。”
“呵！十三姑的生意真是做的越来越大了呢。”客人竖起大拇指，“到时候一定要大张旗鼓，我一定来捧场！”
“放心放心！我一定让各位大爷争花魁！”十三姑笑看着孝谦，“谦少爷可有兴致？您兄弟川少爷可早就订了最前头的位置了呢。要不要您也订一个？”
孝川这小子．．．．．．孝谦心里骂上一句。“到时候再说吧。”他对身边的两个姑娘有些不习惯，“十三姑，凌心呢？还是让她来吧。”
“凌心？”身边的一个姑娘撇了撇嘴道：“她呀？”她脸上透着轻视。
十三姑笑道：“咱们这里多的是年轻貌美的姑娘，谦少爷又何必总是惦记着凌心呢？就连川少爷也很久很久没有找她了呢。”
“她呀～～十天都接不到一个客人。”另一个姑娘不屑地说道：“这会儿大概在房里给姐妹们做鞋子吧。好歹也能赚几个零花儿。”
孝谦听了很是吃惊，他抬头看着十三姑，起身说道：“带我去见她。”
客人笑道：“哟～～看来这位凌心姑娘是谦少爷的老相好吧？”
十三姑陪笑道：“是啊！咱们谦少爷念旧。行！我带您去！”说着就带着孝谦出了厢房。
孝谦还记得凌心的房间，可刚走到楼梯口就被十三姑拉住了。“谦少爷，她已经不住在楼上了。”她指了指楼梯后面的几间房间，“已经搬下来了。”
“为什么？”孝谦皱着眉问道。
十三姑耸了耸肩说道：“谦少爷，您也是明白人。干咱们这行的吃的是青春饭。”
“她也不过二十三岁啊！”
“这不是还有十六七岁的吗？”十三姑指了指厅堂里年轻的姑娘们，“二十三岁，不小了。再说这两次我买回来的姑娘，各个都是粉黛娇艳。客人们也喜欢新鲜是不是？这凌心么．．．．．．这种事儿在青楼里再平常不过了。”说话间就到了最后一间房，“到了，她在里面。我就不打扰谦少爷和她叙旧了。”十三姑敲了敲门，“凌心！接客了！”
“来了！来了！”房里传来熟悉的声音。门打开了，眼前是那个再亲密不过的人，“大爷．．．．．．”凌心一抬头看到是孝谦，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硬了，“是你．．．．．．”
十三姑觉得这场面有些尴尬，于是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请谦少爷进去说话啊。”
凌心扶了扶耳边的发髻，挤出笑容来说道：“谦少爷里头请。”
进了房关上门，孝谦环顾了一下这间小房间，比起之前楼上的厢房要小很多，就连床都变成了简单的架子床。桌子上凌乱地放着针线，有几双刚做好的鞋面。
凌心见状忙把桌上的针线收拾起来，慌乱之下手指被针扎到了。“哎哟～～”
“怎么了？”孝谦忙凑过来，看到她手指上渗出血来，她忙把手指送到嘴里。孝谦瞬间觉得很是凄凉，她的容貌其实一点都没有改变，怎么短短一年不到就变成了这样？难道仅仅是因为外面的女孩子们更年轻？那些老爷少爷们更喜欢年轻的？“凌心．．．．．．”
“你不是已经不再流连青楼了吗？怎么又来了？”凌心故意背对着他。
“这次我是陪客人来的。”孝谦想看着她，可她却不允许。“好久不见了，我还以为孝川他还跟你．．．．．．”说到这里他看到凌心低下头去，不知道她的是什么表情。
“青楼里哪里有什么长久？”凌心似乎已经调整好，转过身来笑看着孝谦，“谦少爷你不就是吗？其他客人也难保长久。男人都喜欢年轻漂亮的，不是吗？”
孝谦抿了抿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眼前的女人虽然是青楼女子，但好歹也曾经是自己的枕边人。看到她现在的近况孝谦也颇为心酸，他迅速地算了算自己手头尚能动用的钱，然后说道：“凌心，我替你赎身吧。总好过在这里被人轻视。”
“赎身？”凌心笑了，却笑得那么凄凉。“就算你替我赎了身，我出去后又能干什么？我除了床笫之事，还会什么？哈哈～～整个桃源镇，乃至邻近的镇子，谁不知道曾经的花魁凌心？难道还指望有男人娶我？”凌心给孝谦倒了杯茶，“算了，就在这里有一日没一日地过下去吧。好歹也是我生活了十来年的地方。”
凌心的话让孝谦难受，就算他能为她赎身也无法替她安排生活，别说她就连自己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排。外头是新人的笑声，里面是旧人的哀叹。脂粉丛中难道真的是喜新厌旧，毫不言情的吗？孝谦反省着自己的过去，曾几何时他也是外面的那些花花公子，他也喜欢新鲜的、漂亮的。凌心也是他换了几次之后的第三个保持着长久关系的女人，那些更久之前的女人，包括曾经在阴山县和他有过几夜的玉叶姑娘，现在身在何地都不知晓。自己的风流可能是一时之快，倒不知这韵事给这些女人带去了多少的伤害。她们不再相信男人，不再相信感情，她宁愿留在这个无情无义的地方也不愿意冒险出去接受自由。男人给女人的痛苦远远比他想象的多。而此时此刻他除了给她一些经济上的弥补，其它的也是无能为力。
凌心看孝谦站在那里兀自纠结，于是拉着他坐下。曾经多么亲密的两个人，而现在只不过是拉一下手都显得那么无措。“我想你来找我也不会是为了那事儿。不如就当是老友重聚，咱们聊聊天吧。”凌心看了看屋里的摆钟，“离子夜还有两个钟头。”说完就温柔地坐在他对面。她依旧记得他子夜必须回家的习惯，他始终是她心里说不出和不承认的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