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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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美人间四月天，怎奈四月春半芳菲尽。
午休时，班长韩俊拿着几封信走进教室。一般情况下，寄到学校的信件，都由传达室传递给各班班主任，班主任再由班长带回班级，送到同学手中。
韩俊把手里的信分别给到几个同学，只剩最后一封时，走到卫兰桌位前，轻声道：“卫兰，最后一封是你的。”
正在看书的卫兰抬头疑惑地说：“我的？”
韩俊点点头，把信放在卫兰桌上。
卫兰拿起那份包裹着褐色信封皮的信，心想：“一定是谁寄错了吧，自己既没有笔友，又没有远方的朋友......”
但信封上确确实实写着 ‘高一(6)班 卫兰(收)’ ,是谁给卫兰写的信呢？她带着疑虑迅速看向信封的署名 ‘二中 孙志’。
‘孙志’这个名字很熟悉，卫兰在脑中回忆着：他是卫兰初三同学，皮肤黝黑，身材高大健壮的一个男生。
初三下学期坐在卫兰的后面，因为他是体育生，经常出去训练不在教室，老师发的试卷和作业，卫兰会帮他收好，放在课桌上。
这是两人仅有的交集，卫兰少言寡语，而孙志在教室时就是睡觉，不睡觉时就出去训练，所以两人根本就没说过几句话。
“他为什么突然给我写信？”卫兰带着疑问，慢慢撕开信封。信上写道：
“卫兰：
你好，好久不见。
突然给你写信，你一定感到很意外，其实这封信我已经想写了很久，但是一直没有勇气提起笔。
当此刻有勇气提起笔，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那就从我坐你后面说起吧。
谢谢善良的你，经常帮我整理作业，没有因为我的成绩差，而去嫌弃我。
谢谢善良的你，经常帮我捡起我掉落在地下的笔，还有借给我文具用。
虽然平日里你言语很少，跟我更是很少讲话。但我坐在你身后，这么静静地看着你，觉得特别美好。
中考后，你上了一中，而我去二中，两所中学一个城南一个城北，不远也不近，我们没有遇见过。分开后，我很想念坐在你身后的那些日子，宁静又安心.......
所以高一上学期末，我曾去你们学校门口偷偷等过你，那天见到了你，却不敢走向前给你打招呼......我知道自己在胆怯什么，我想还是先给你写信，让你知道我的想法......我喜欢你。
一个压抑很久的想法，我想让你知道，有个人喜欢着你。
如果可以，请给我回信，谢谢。
孙志
2003年4月10日”
卫兰的手紧紧攥着信，看到‘喜欢’这两个字时，她神情不由紧张，脸颊发烫，她把信快速叠了起来，塞进书包里。
“你怎么像做贼一样。谁给你写的信啊？”吴宇屾不知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卫兰身后说。
卫兰被吴宇屾突如其来的话吓得微微一瑟，然后随口回了句：“朋友。”
“朋友？你外地还有朋友，看不出来你交友很广泛嘛。”
“你怎么知道是外地？”
“信封上不是戳着邮票呢，本地直接找同学送就可以了，还麻烦邮递员叔叔干嘛。”吴宇屾一手抱着篮球，一手指着桌子的信封说。
卫兰这才发现信封忘记收，连忙把信封也塞进了书包。
“恐吓信吗？你慌里慌张的.......”吴宇屾汗流浃背地坐回到位子上，伸手示意卫兰给他点纸巾擦汗，接着兴高采烈地说：“你都不知道，今天咱们班几个球进的又多漂亮，我的那个过人三分，更是是帅爆全场.......”
卫兰听着吴宇屾移开了话题，心里稍稍安心了些，自己确实是做贼心虚，还好吴宇屾没有看到信的内容，不然他又要戏弄自己、嘲笑自己。
给孙志回信吗？如果回应该写些什么呢？这个问题纠缠了卫兰一整天。这是卫兰第一次收到情书，她既紧张又害怕。紧张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样的事，害怕是被家长或是老师知道。
‘早恋’这个词是敏感的，卫兰不想也不敢去触碰它，她只想安安稳稳，好好学习，顺利考上一所不错的大学，毕业后有一份工作，有一份稳定的收入，可以替父母减轻经济上的负担。
卫兰清楚地明白自己的家庭，自己的能力，所以‘多做小事，少想大事’，这样脚踏实地，才能更幸福些。
而她对孙志的印象并不深，更不了解，如果不是这封信，再过两年，她已想不起这个人。
“写信直接回绝，会不会太伤人。如果不回信，孙志会不会明白，自己这是再间接的拒绝他呢......”晚自习放学回家的路上，她的脑子里还在烦恼的想着这个问题，“嗯，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他收不到回信，应该会明白什么意思的......”
“吃个疙瘩梨。”吴宇用食指猛地在卫兰后脑勺弹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你有病啊，好痛.......”卫兰拧着眉，捂着头说。
“能有多痛？你弹我一下，让我感受感受.......”
“懒得理你。”
“又生气，跟你开玩笑的。”
“开玩笑有这么开的吗？不是扯别人头绳，就是这样弹别人，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行为，给别人带来了困扰，让人觉得很烦。”
“你今天怎么了？像吃了火药一样。”吴宇屾被卫兰一顿臭骂，不解地问。
“反正你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卫兰凶完，转身往家楼下跑去。
吴宇屾如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愣愣地站在那里纳闷：“她又怎么了？生理期到了？以前给她开玩笑，她就是瞪瞪眼，今天那么大的火气.......”
第二天午休，韩俊又递给卫兰一封信。
信封上‘孙志’两个字特别晃眼，卫兰拿到信慌忙把它塞到书包里。
“你不拆开看吗？”同桌吴宇屾好奇地问。
“不看。”卫兰缓了缓神，面无表情地答。
“你是怕我在旁边偷看吧？昨天我不在的时候，你都拆开看了。”
“幼稚。”
“我怎么幼稚了，你就是怕我偷看。”
“我就是怕你偷看，可以了吧。”卫兰生气地怼道。
“直接说啊，说我幼稚，你还虚伪呢........”
吴宇屾这么一闹，卫兰更心烦意乱，她从书包里攥出那封信，大步走出了教室。
卫兰来到洗手间的角落，踌躇了一下，打开信封，信上还是昨天的字体：
“卫兰：
你好。
上封信你应该已经收到了吧，没收到你的回信，不知道你的心意，我的心情很忐忑不安，所以又给你写信了。
在写信的过程中，我发现，初三许多美好的时光都回来了，时光里有你。那个静若幽兰，坚强善良的你，总能让我心里安宁又甜蜜。
我喜欢你，喜欢这样的感觉......”
卫兰没看完，她把信使劲握在手里，来回搓捻着。理智的告诉她，应该给孙志回封信，直接回绝，不能在这样拖泥带水，会让他误会。
卫兰把信撕碎扔进了冲水池，她明白自己撕碎的还有一颗心，不禁默默地念道：“对不起，孙志......”
放学的路上，卫兰在小卖部买了信封和邮票，可是回到家中，握着笔看着空白的信纸，又不知道怎么写......
卫兰把信纸放在了一边，先做起了作业，做完作业已是深夜，明天，明天再回吧.......
后面两天，卫兰没再收到孙志的信。
卫兰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她猜想孙志没收到回信，明白自己是拒绝的意思，所以不再写了。
可是事情并没有卫兰想的那么简单，更不会那么快回归平静。
紧接着，后面一天午休，韩俊走到卫兰桌位前，说：“卫兰，桥哥让你去一下他办公室。”
“现在？”卫兰问。
“嗯，现在。”
“好，知道了。”卫兰放下手中的笔，犹犹豫豫地走出教室。
这是上高一以来，桥哥第一次叫她去办公室。平时，她埋头学习，安静乖巧，从不惹是生非，上学期末那次作弊事件，桥哥也没有叫她去办公室问话，这次叫她去是有什么事？她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卫兰惴惴不安地走到办公室门口，办公室的门是敞开的，桥哥的办公桌正对着门口，此刻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人，其他老师应该去午休或是坐班了。
卫兰轻轻地敲了敲门，喊了声：“报告”。
正伏案批改作业的桥哥，应声回道：“请进。”然后停下手中划动的笔，抬头望向门口。
“老师，您找我？”卫兰手攥着衣角，局促地走进办公室。
“嗯，你过来，这里有你三封信。”桥哥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信件放在他的办公桌上。
卫兰的心咯噔一下，惶恐不安地看着信上的名字－孙志。
“这个星期，加上前几天的两封，已经五封了。同城二中寄来的，以前的同学？”桥哥温和地问。
“嗯，初中同学。”卫兰地声音极小。
“本来私人信件是隐私，我不应该扣下，但是卫兰，你是一个懂事的孩子，目前你的学习一直保持在20多名，比进班时进步了很多，老师不希望有些事情影响到你，明白吗？有些事情太早尝试未必是好事，就像一朵花，含苞待放时就迫不及待地把它摘掉，怎么还能闻得到花香......”
从看到那三封信后，卫兰就羞愧地低着头，手不停地抠着衣角，她身上穿着一件浅棕色薄外套，那是她妈妈的衣服，衣服早已泛旧，胳膊肘处已磨出破痕。
桥哥的话，她每一句都听得懂。越是听得懂，她越是觉得对父母对老师歉疚。
桥哥看着眼前这个清秀朴实的女孩子，此刻垂着头，低着眼睑，脸涨的通红。他不忍心再多说，缓了缓语气，轻声道：“把信先拿回去吧，老师相信你会做个正确的决定。”
“谢谢老师。”卫兰窘迫地拿起桌上的信，跑出了办公室。
然后，她一口气跑到洗手间，把那三封没拆开的信，扔进了冲水池。卫兰觉得老天在给她开玩笑，她一直平平无奇，从没想过招人垂爱，为什么突然间冒出个孙志给自己写情书？
“卫兰，我和江汐到处找你呢。”赵文静拍了一下卫兰的肩。
卫兰被突如其来的拍打和声音，吓得一哆嗦。
“你怎么了？看上去心神不定的。”江汐摸了摸卫兰的额头。
卫兰看着一左一右两个关心自己的好朋友，顷刻间红了眼睛，“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吞吞吐吐地说。
“什么怎么办？”
“卫兰，你别慌，慢慢说......”
三人坐在梧桐树下的凉亭里，卫兰把这件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卫兰，你收到第一封信的时候，就应该给我们说的，我们好给你出主意。”赵文静激动地一跃而起，情爱的话题她最感兴趣，并接着问：“那你喜欢那个孙志吗？”
卫兰使劲地摇了摇头，小声说：“我和他都不熟。”
“熟不熟又不影响喜欢，要不哪来的一见钟情。”
“大小姐，是让你出主意的。”江汐提醒赵文静说。
“噢，对对对......那个叫孙志的，也是个人才，憋了那么久不表白，这突然间像轰炸机式地不停表白，他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不过，管他受什么刺激，我来帮你给他回信怎么样？保证他不会再给你写信或是来找你之类的。”赵文静自信满满地说。
“真的吗？”卫兰提心吊胆一个星期的事，被赵文静说的那么容易就搞定，她有点质疑。
“肯定是真的，走，我请你们两个吃雪糕，没什么是一顿雪糕解决不了的事，相信我，嘿嘿......”赵文静揽着她俩的肩朝小卖部走去。
卫兰舔着雪糕，看着嘴巴上粘着奶渍的赵文静和江汐，她扬起了嘴角。
晚上放学，卫兰、江汐和赵文静三人告别时，赵文静把那封帮卫兰写好的回信，给卫兰说：“放心，你把这封我替你写好的信寄给他，他以后绝不会再打扰你了。”
“真的 ？”
“肯定是真的，你要相信我，oK？”
卫兰看着赵文静一脸自信，笃定地点了点头。
“你们女生就是婆婆妈妈，放学了还有说不完的话，聊什么呢？”吴宇屾看卫兰和江汐、赵文静分开后，快步走到卫兰身旁说。
“没聊什么。”卫兰怎么会把事情告诉吴宇屾这个‘男八婆’。
“敷衍我......我明明看到赵文静给你一样东西，你还偷偷摸摸地装进了书包里。”
“你眼花了，你能不能不那么好奇。”
“我眼花？好! 就算我眼花了，那中午的时候桥哥把你喊到办公室去，我是亲眼看到了，你又有什么解释？”
“我没什么好解释的。我刚才说了，你能不能不要什么事情都那么好奇。”
“我好奇，还不是因为你......你......是我同桌。”吴宇屾话说到一半卡住，又结结巴巴说道：“前两次我受伤，你不是经常帮我嘛。这几天看你心神不定的，所以做为同桌，又基于人道主义，我这不是想想帮帮你嘛。”
“谢谢，我很好。”吴宇屾的话让卫兰心软了，她语气变得柔和起来：“我之前做的都是举手之劳的小事，你不用记得的。”
“你这话扯的，让我做忘恩负义的小人啊......”
吴宇屾一句话让卫兰脸上挂上了笑容，卫兰无奈地说道：“随便你做小人还是君子，反正你不要在做‘十万个为什么了’。”
“我有那么多问题吗？”
“你有.......”卫兰正笑着和吴宇屾聊着天，看到前面有个高大健硕的身影，那个身影缓缓走来，渐渐靠近。
卫兰在昏暗地灯光下，慢慢地看清了那张皮肤黝黑的脸，是孙志。她像被钉住了一般停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怎么不走了？杵在这里吓大神呢。”吴宇屾望着呆若木鸡地卫兰打趣说。
“卫兰，你好......”孙志走向前，给卫兰打招呼。
“你好......”卫兰忐忑地回道，她手摸向书包，心想：“书包里的信还没有寄出去，他人怎么来了？我要怎么办？”
“我突然出现是不是吓到你了？今天正好来你们学校找我哥们，所以......顺便看看你。”孙志解释。
“噢。”卫兰小声应道。
“......卫兰，我前几天给你寄的信，你收到了吗？”
孙志一提到信，卫兰不由地开始紧张，她微微点了点头。
“你没有给我回信，是吗？”
卫兰又心虚地点了点头，但想起书包里有赵文静帮她的回信，她又连忙摇了摇头。
“前几天是你给她写的信啊，没回信怎么了？来兴师问罪来了？”一旁的吴宇屾霸气地回道。
此刻，吴宇屾已看懂孙志的心意：什么找朋友顺便来看卫兰，都是借口，就是专门来找卫兰的，这和寒假的自己不是很像嘛，假装偶遇，果然还是男人最了解男人。
“关你什么事，你是谁？”孙志不示弱地回道。
“我是她同桌......兼男朋友。”吴宇屾说着，把手搭在了卫兰肩上。
这气氛燃起了吴宇屾的好胜心，也打翻了他的醋坛子，他看孙志听到 ‘男朋友’ 这三个字，脸迅速耷拉了下来，显然自己得逞了，他接着说：“请你以后不要再给她写信了，或是像今天一样 ‘顺便’ 来看看她了。”
“卫兰，他说的是真的吗？”孙志没有理会吴宇屾，他表情落寞，但眼里还挂着一丝希望地问。
“我应该怎么回答，实话回答不是，那是在给他希望，撒谎回答是，会不会太残忍.......”卫兰埋着头，在心里做着心理斗争。
“她不回答，就代表默认了，就代表是。”吴宇屾一脸得意地说。
孙志愣在那里，像丢了魂，过了片刻，他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跟卫兰说话，声音微弱：“......晚了，还是晚了........”边说边落寞地转身离开。
卫兰看着孙志的背影如寒风中的落叶，摇曳着渐渐消失在夜幕中，与这个春暖花开的世界是那么格格不入，她不禁心生怜悯，赵文静帮写的回信用不上了.......
当卫兰缓过神时，发现吴宇屾的手还搭在自己肩上，她忙把他的手拍掉，略显尴尬地说：“以后别乱说话？”
“乱说话？你过河拆桥啊，我刚帮了你。”吴宇屾悻悻地缩回手。
“谁让你帮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吴宇屾突然拉住刚想走的卫兰凶道：“你是不是喜欢刚才那个‘大猩猩’？”
“你又乱说什么。”
“我乱说，你刚才看他的眼神满是怜爱，你是不是也喜欢他？”
“懒得理你。”卫兰不想与吴宇屾吵，甩开他的手，举步往前走。虽然晚上，路上只有寥寥无几的行人，但在街道上大声争执还是不雅。
“你必须说清楚才能走。”吴宇屾不依不饶追上去，又扯住卫兰的胳膊。
“说清楚什么？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我怎么样了？”
“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是啊，我无理取闹，是谁让我变得这样的？”吴宇屾双手抓着卫兰的肩膀，咄咄逼人地说。
“你放手，我要回家了。”她试图挣脱。
此刻，吴宇屾已把卫兰一步步，逼退到路边的墙角。他的胸膛贴在了卫兰的胸前，他感觉酥酥软软，瞬间一怔，他和她的脸颊只有一纸之隔。
卫兰如樱桃般的嘴唇，像有魔法，让吴宇屾心底涌现出强烈地冲动，他缓缓地低下头，轻轻地吻上了卫兰的唇。
这一刻，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下来了，只有他们的心跳声在空旷的夜色中回荡。
卫兰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吻震惊得几乎无法呼吸，她心跳加速，眼神从最初的惊愕，逐渐转为愤怒和害怕，她双手紧握成拳，用力推开吴宇屾。
“你疯了。”卫兰胸口起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吴宇屾吼道。
吴宇屾看着卫兰凌乱的长发在风中飘舞，眼中闪烁着愤怒，不禁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克制住刚才的欲望。
可情若能自控，要心有何用？
心若能自控，又何苦要动情？
“对不起，我......”还没等吴宇屾道完歉，卫兰就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吴宇屾独自站在夜色中，虽对卫兰心怀歉意，但宛如蜜糖般的甜蜜在唇齿间流淌，让他心醉神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