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仓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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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啊……你要去王城。”
“嗯，不过……现在那里应该是人类的根据地吧。”
当天晚上，艾蕾塔隔着桌上的蜡烛与弗洛伦交谈。
艾蕾塔想事先告知弗洛伦自己的行动。因为安琪拉公主公开处刑的那天，艾蕾塔等人一旦有所行动，肯定会对弗洛伦等人造成影响。
“如果还留有以前的痕迹就好了……不对，如果会感到怀念，反而会更难过吧。”
“是啊……如果是我，可能会哭出来。”
艾蕾塔与弗洛伦相视苦笑。
艾蕾塔明天要去王城。因为她对人类们说‘如果明天早上方便，我可以帮忙搬运’。
她还加上‘顺便参观一下勇者大人过去与魔王战斗的城堡’这个好奇心旺盛的少女会有的理由，人类们便轻易地答应，将搬运货物到王城的工作让给艾蕾塔。
“明明三年前大家还住在那里的说。”
“是啊……”
艾蕾塔确实记得。
艾蕾塔她们这些警卫队成员所住的宿舍、城里的人们聚集的餐厅、花草美丽的中庭、壮丽的玄关大厅、弗洛伦他们工作的服装间和厨房。
那里的景色、那里的香气、那里的笑容，她全都记得一清二楚。
甚至到了难以相信那些已经消失的地步。
“……我以前很喜欢偶尔会在餐厅吃到的水果蛋糕。”
艾蕾塔忽然想起这件事，弗洛伦听了，微微一笑。
“我知道。你喜欢的是把盐腌肉煮软，加入大量生姜、西红柿和香草的汤。还有土豆薄饼、松软的欧姆蛋……以及用糖浆和酒浸泡过好几次，充分发酵的水果蛋糕！”
“你记得真清楚。”
“当然，因为那全都是我擅长的料理。啊，还有石榴也是……虽然那不是我做的。”
“啊哈哈，对啊。石榴是大地做的。”
艾蕾塔也记得很清楚。温暖的餐点、围在餐桌旁的人们的笑声，全都是珍贵的回忆。
而弗洛伦也记得。
弗洛伦擅长的汤，是她第一次端给在餐厅角落孤零零吃饭的艾蕾塔。
土豆薄饼是弗洛伦喜欢的食物。欧姆蛋经常出现在王城的早餐。
水果蛋糕则是在大家欢笑的节日经常出现，这些食物都包含着回忆。
艾蕾塔似乎喜欢这些食物，以及与之相关的回忆。
弗洛伦也对艾蕾塔的这种特质感到欣赏……并带着怜悯与痛心。
“哎～真怀念……”
“我说，艾蕾塔。如果你有空，去餐厅角落看看。队长杀虫杀过头时留下的伤痕，还在柱子上吗？”
“的确有呢。”
血鸦为了驱除潜入餐厅的虫子，不小心太用力在柱子上留下伤痕。
帕克斯跌倒打翻葡萄酒，染上墙壁。除此之外，城堡里还留有许多魔物在那里生活、欢笑的痕迹……虽然不知道现在变成什么样子。
艾蕾塔心想。
如果实际找到那些痕迹，自己会怎么想呢？
艾蕾塔觉得继续想下去会很可怕，于是停止了思考与怀旧。
明天，就算真的去了王城，艾蕾塔也必须将在那里看见的一切，都当成“第一次看见”。她必须装出这样的态度，骗过人类的眼睛。
因此，她不需要感伤。不如说，感伤只会成为她的枷锁。
“不过，难得有这个机会，我一定会好好表现。虽然能去王城是件令人高兴的事，但也不能出错。”
“小心点哦，艾蕾塔。”
“当然，没问题的。蝙蝠最擅长混进人类之中了。”
艾蕾塔笑着回答弗洛伦。
她注视着桌上摇曳的烛火，将回忆悄悄收进心底。
于是，隔天早上。
艾蕾塔拉着装有三十六把枪的推车，抵达王城前。
王城，过去是魔王的居城，也是许多魔物生活的地方。
但现在，这里成了人类的堡垒。
王城现在被人类当成“开拓地开发”的根据地。人类在这里生活，储存物资。人类忙碌地来来往往，城门有少数人类卫兵看守。
“你好，我来送东西。”
“哦哦，辛苦了。”
艾蕾塔向卫兵打招呼，在名簿上写下名字……艾蕾塔的人类文字读写能力相当优秀，甚至比一般落魄的佣兵还要好上许多。
艾蕾塔轻松写完名字后，便在卫兵的带领下，走进王城腹地。
穿过大门后，眼前是庭园。过去花朵盛开、整理得美轮美奂的庭园，如今已面目全非。
花朵被人类践踏，无人修剪的草皮恣意生长。
自从人类统治这里之后，魔法机关的喷水池就不再喷水，如今早已干涸，积满尘埃与枯叶。
然后，当艾蕾塔踏入玄关大厅时，她感到无比愤怒。
描绘魔物之国历史的大厅雕刻，全都被铲平了。
魔物们建造、累积的历史，人类却完全不觉得有价值，嘲笑、舍弃这一切。
掠夺还不满足，甚至加以破坏，然后不以为意……艾蕾塔再次对人类涌起憎恶。
“哦哦，送东西吗？东西在这里。”
不过，艾蕾塔还是对亲切地为她带路的人类露出笑容。
我一定要杀了这些家伙，然后笑着践踏他们的尸体。艾蕾塔一边在心底如此强烈地想着，一边笑着。
人类带她来到的地方是餐厅。
餐厅似乎被当成单纯的仓库使用。就她大略扫视一圈的结果，这里已经完全看不出过去的模样。
这里没有大家围着用餐的桌子，只有并排的架子。灰泥墙有些脏污，清扫得干干净净的地板上积着灰尘。
艾蕾塔停下拉着板车的手，茫然地站在餐厅的入口。
“啊，板车进不去吧。”
看到艾蕾塔的反应，带路的人类似乎找到了其他理由，他担心地来到艾蕾塔面前。
“没关系，我可以拿进去。”
现在应该把心封闭起来，这才是聪明的做法。
艾蕾塔对人类微微一笑，将拉着的板车停在餐厅入口旁，然后将堆在板车上的两个装枪的箱子叠起来，装出有些摇摇晃晃的样子，将箱子搬进餐厅。
“啊，小心点！那很重吧？”
“还好，有一点重。”
艾蕾塔始终带着笑容回答，同时按照人类的指示搬运箱子。
最后，枪支被放在一个明显是武器收藏处的角落。
“这个箱子是装药的吧？那应该放在那边才对吧？”
“嗯？哦，这个啊……”
艾蕾塔歪着头询问，人类先是卖了个关子，然后才打开艾蕾塔搬来的枪支箱子。
从箱子里出现的，是一块沉重的铁块。如同艾蕾塔所知，是枪支没错。
“好厉害！”
艾蕾塔用仿佛第一次看到枪支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盯着枪支。
果然，光是用看的还是无法理解构造。不过她昨天就已经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并没有特别沮丧，相对地——
“这个，会不会也发给志愿兵呢？”
“哈哈哈，这可难说。因为数量不多，所以可能很难吧。”
“嗯～我有点兴趣呢。虽然没有实际摸过，这个东西要怎么用呢？”
艾蕾塔随口向人类问道。人类并没有觉得艾蕾塔的言行可疑，直接回答：
“只要把火药和子弹装进枪管里，扣下扳机就好。扳机上的石头会喷出火花点燃火药，所以这里要经常调整。一开始装子弹可能会比较花时间，不过习惯之后就很快了。”
人类轻描淡写地回答的内容中，混杂着艾蕾塔不太熟悉的词汇。
“……火药？”
她可以假装知道陌生的词汇，但既然要问，就应该趁现在问。就算会因此稍微引起对方的怀疑也一样。
“对，火药……矿山不是会用到吗？你不知道吗？”
人类似乎觉得艾蕾塔有点可疑，看来“火药”这种东西在人类之间并不稀奇。
“啊……因为我家住在没什么山的地方。那个，不知道这个很奇怪吗？”
艾蕾塔偷偷观察人类的表情，困惑和些许不安直接表现在脸上。
这么一来，人类应该会觉得她是个“对事物不太了解，对此感到有些羞愧的少女”吧。
“不会不会。不过，住在城镇或农村的人应该没听过吧。”
人类像是要缓和气氛般笑了。
这下应该能蒙混过去了吧。不如说，对方甚至对她产生了“无知”的印象，接下来可以再问其他问题。
“原来是这样啊……呃，火药是什么样的东西呢？”
“呃，火药是……这个吗？”
艾蕾塔立刻接着问，人类便亲切地将架子深处的盒子拿过来，打开，里面装着几个用油纸包起来的小纸包。
“这就是火药？”
“里面是。你看，就是这个。”
人类打开小纸包，里面装着黑色的粉末。有点像铁砂，但有着不同的气味。那是某种岩山的气味……类似硫磺的气味。
啊啊，好怀念的气味。艾蕾塔心想。
这个气味，对艾蕾塔来说是与人类战斗的气味。她杀死了许多散发这个气味的人类。然后，也有许多同伴死在飘着这个气味的战场上。
“哎呀，差不多该收起来了。要是受潮就不好了。”
艾蕾塔的记忆被这个气味唤醒时，人类轻轻将纸包重新包好，然后又仔细地用油纸包起来。
“看来不能受潮呢。原来如此，所以才用油纸包起来。”
“没错没错，水是大敌。只要稍微受潮，火药就点不着了，所以必须小心注意。要是在击毙魔物的时候子弹卡弹，那就太蠢了。”
艾蕾塔对人类的话笑了笑，又看向火药的箱子。
看来只要想办法处理这个，就能封锁住枪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