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忽有故人心上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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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若卿和微生晓歌磕磕绊绊，最终还是跨越路途，辗转到了伊卡小乡。路上有所弯折，但就像有神人在身后帮忙一般，赶路还是相当顺利的。刚来的前几年，他们两个日子过得清贫。年后一场瘟疫，顾若卿凭着父亲传下的医术，成功研制出治疗瘟疫的药，小乡的人凭借此度过了难关。因为这次大的疫灾，使得顾若卿在乡上有了名望，四里八乡的人都愿意赶过来让郎中看病，伊卡小乡药材也相当丰富，他们的生活逐渐变得富足。
等到小药铺彻底变成了当地赫赫有名的顾府，伊卡小乡也变成了伊卡县城。顾若卿最终娶了微生晓歌，他们二人的生活，人人都很羡慕，直到顾若卿被贼人下的一记草丸子彻底粉碎了两人多年努力编织起来的梦。
树大招风。
等到顾晓歌听到了顾若卿和顾凌霜的死讯，内心彻底绝望。左丘府却恰巧在这时搬了过来。左丘玉斋一直对微生晓歌心怀愧疚，这么多年，他派人暗中帮济着，听到了顾若卿的死讯，他心中难受，又不好说出口。顾晓歌本就打算跟着丈夫女儿去了，却猛然发现自己的肚子有了反应。
左丘玉斋养着顾晓歌直到她生产，都没有敢再见她一面。
怀胎期间，顾晓歌身体日益消瘦，等到生下了一个小男娃，即将要气绝。她叫了左丘玉斋，将手中的戒指摘下放到了他手里。左丘玉斋看着这个儿时的玩伴，年少时的一个梦，哽咽半天没有话说出口。
顾晓歌最后关头，心灰意冷，脸色和纸一样煞白，她请左丘玉斋把孩子送回微生府，若是微生府不要，便丢弃了吧。说罢，咽了气。
左丘玉斋抱着孩子，孩子在他怀中大哭，他一辈子未娶。年少时青楼逛的多了，他染上了病。他不想娶妻，也没有孩子。他私自做主，没有将孩子送回去。左丘玉斋知道，微生老爷容不得这个孩子，送回去也是吃苦。他觉得怀里的孩子就像当时微生晓歌和他的那个没出世的孩子一般。孩子在他怀里哇哇大哭，他给孩子取名叫左丘里峰。
两只戒指紧紧依偎在一起，像是跨过了多年，他们又一次重逢了。
顾凌霜看着无言的微生南陵，沉闷开口：“让我见见姥姥吧。”
微生夫人自从女儿走后意识一直不是很清醒，等到被人称作老祖宗之后像是得了遗忘症，把能忘掉的人都忘掉了，只记得自己的儿子和女儿。
嬷嬷还在逗着老祖宗玩，微生南陵在外面敲了下门，然后进门，满脸苦笑：“娘，最近醒来的时间变长了啊？”老祖宗听到这话可不太高兴，当即转过身去不理他了。“哎，老娘别生气，你看我给你外甥女带回来了！”微生南陵把顾凌霜往老祖宗面前带。嬷嬷愣住了，她是当年微生晓歌的嬷嬷，看着顾凌霜和微生晓歌相类似的脸，顿时有些错乱。
“外甥女？我看看。”老祖宗把头转过来了，一见顾凌霜，顿时高兴地拍手，“哪是什么外甥女啊？这不我囡囡吗？哎呦，囡囡这么多年了你可算回来了……”老祖宗说着说着眼里流下了浑浊的泪，急得就要下炕去抓顾凌霜。顾凌霜赶忙凑上前去抓住了老祖宗的手。老祖宗的眼睛已经看得不是很清楚了，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
“囡囡……我闺女啊，早知道你当时走的那么彻底，一连几十年也不回来看我，我就是死在那老头子那我都不会给你嫁给左丘家做媳妇啊……我的囡囡，我们不嫁了，这是我的囡囡，不给，谁都不给……”老祖宗听不得任何解释，抱着顾凌霜便开始放声哭。
顾凌霜眼眶湿润了：“姥姥……”
“娘，这是你外甥女，叫顾，凌，霜。你还有一个大外甥，叫左丘里峰，等小霜把他带回……”微生南陵的话还没说完，老祖宗突然开始大叫：“不！不嫁给他！这是我的囡囡！我的囡囡！”“不是，娘……”微生南陵还想解释，老祖宗的情绪变得激动，一直嘶吼着不要嫁给左丘，他只能作罢，让顾凌霜和老祖宗说话。
凉景冥派给微生府的任务单派了这么多人，还损失了白虎令，最后却让影阁的人得逞，心情自是有些郁闷，不想和旁人说话。
凉雨在外面敲了敲门，而后迟疑了一下，朝屋里道：“爹，你睡了吗？没有吧，还点着灯呢。”凉景冥现在不想看见凉雨，抬起身来就走到床榻上去：“走，我要睡了。”
“爹，有些事情说不清楚，我们怕是会一直有分歧。”凉雨脑袋抵在门上，“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凉景冥停顿了一下，深呼了一口气，一挥手，门闩被拉开了。凉雨身体重心在脑袋上，门闩一开一头撞了进来，身体踉跄了两下，抬头嘿嘿笑着：“爹，你怎么不亲自开门呀，这样我就能撞进你怀里了。”凉老头看着自家儿子这副贱贱的样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双手背后走向他写案书时的长凳。凉雨摘下腰间的岁寒，把剑柄递到凉老头面前，笑得黑光灿烂：“爹，你看岁寒今天有什么不一样？”
“能有什么不一样，岁寒出问题了你去找你小姨。”话虽这么说，但凉老头还是怕凉雨的佩剑出问题，便转过身随手拔了出来，原本是岁寒剑身的地方，被他拔出了一束花。
“好看吧？我也觉得。”凉雨嘿嘿傻乐，“爹，送给你的。”
凉老头抱着手里的一簇花，陷入了沉思，本来想吃人的心情也被凉雨一束花化解。他“哼”了一声，随手把原来花瓶里的花拔出来扔掉，把这一束塞了进去。他的心情有些好转：“你是来和我解释微生府的事的？”
“不，爹，我是来审问你的！”凉雨抢走了凉老头桌上的笔筒，抱着笔筒坐在了凉老头桌子上，“你为啥要干掉微生府啊？你不喜欢顾凌霜？”
凉老头抬手，一层大的隔音间铺展开来。凉雨左右看了看，目光又回到了凉老头脸上。“雨儿，这东西你拿回去看。”凉老头从怀里掏出了一本书。凉雨奇怪，顺手接过，往里一翻，这字迹应当是凉老头亲笔写的。
“我从接任这凉府老爷以来，有什么要注意的，都写在里面。”凉老头借着烛火观察着凉雨，“若是你愿意，趁我还健在，这个位置，我现在就让给你。等你做了两年的活计，我就可以放心去了。”
凉雨心里一颤：“爹，你不想听我说，也别拿这事刺激我啊，您老身体好着呢，正值壮年！怎么过两年就……”
“就什么？你个臭小子！我指导你在凉府干两年尊主，然后就去别的地方隐居去了，小王八羔子你成天的想什么！”凉老头气不过骂了两句。凉雨脸一红，马上从桌子上下来，委屈道：“爹，你别吓我，我还真以为你不想活了呢。我就说呢，我的爹，活到八百岁没问题的！”凉老头被气得笑了一声，接着说道：“你回去看，等你明年生辰，我就把这位置让给你。”凉雨趴在桌子边上胡乱翻了一遍，注意留在了一页上，页首是：凉府影卫不得有所牵挂。他抿了一下嘴唇，抬头，目光里是一股清流：“爹，这东西我能交给千寒哥吗？”
凉老头手里一顿，爬上了桌子：“这么好的位置，你真的不想要？”
凉雨笑了一声：“爹，桌子不结实，您别摔了。我觉得千寒哥确实比我更适合这个位置。”凉老头回坐到长凳上，双手一撑：“你看看第一页。”凉雨半信半疑，把书合上，又打开了第一页，上面写着凉府四大使将，白虎令那里被划了一道深红色的叉号，在玄武令那边，后面清清楚楚写着“沈千寒”三个大字。
“影阁我不知道怎么安排的，凉府从来只有三个使将，玄武令一直都是安排的府里实力最强的那个人。若是沈千寒当位，凉府的使将就只剩下青龙和朱雀两个了，这样凉府的防御系统会有危险。但是，我现在看顾凌霜的实力也足以当配，只要沈千寒再教她一两年的近身防御，她当得起凉府的玄武令一位。”凉老头在脑海里寻思着，“这事我不逼你，你爷爷当时为了不让我上位废了不少功夫，我也吃了不少苦头，毕竟这个位置掌管着御灵御武两界的事宜，还要注意影阁的防范。沈千寒确实更加稳重一些，你们两个谁坐上这个位置，我都是放心的。”
屋里沉默了一阵，凉老头再次小心开口：“你和你小姨的关系，现在还行吧？”
“啊？挺不错的，小姨对我很好。”凉雨乖巧回应。
“那就好，毕竟是一家人，有个人靠着总归是好的。”凉老头松了一口气，“你也别偷懒，你这臭小子，好好练练你的控火术，剑术也别落下，咱自身有自保的能力比什么都重要。被人欺负了就来找我，只要你老子还活着，谁也别想动你。那本书你先回去看吧，顾凌霜的事，那本书里有解释，不能领悟的，回来找我。”
凉雨点头，把书揣在怀里，正准备出去，又忽然回头：“爹，有些规矩，我自己能改吗？”凉老头看着凉雨，眼睛里像是掉入了两粒火：“老祖宗的规矩，凉府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你确实有修改的权力，但我劝你不要改。毕竟御武界不是只有凉府这一个组织。”
天色暗得很，凉雨在手中燃了一把火借着对凉府的熟络缓步走回自己的小房间。刚走到一个岔路口，他顿了一下，转了方向，朝一处侧房走去。
凉雨走来的时候，沈千寒正在屋外看月亮。见凉雨从墙角拐过来，他站起身来向凉雨抱拳：“大少爷。”凉雨走进院子里，一眼便看到了沈千寒摆在石桌子上的绿豆糕，这些应该不是凉府自做的，像是在街上买来的，晶莹剔透，其中一块已经被咬掉了一半。
“哎？这东西是有什么魔力吗？好像你们都很喜欢吃。”凉雨看着桌上的东西，淡绿色的糕点在月光下披上了一层白纱。沈千寒转头看着桌上的东西，嘴角轻微地扬了扬：“不是很好吃，太甜了。”凉雨看着沈千寒脸上的笑意，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想到了什么似的，带着一脸诡异的笑凑上前来：“千寒哥，我记得你是不喜欢吃甜食的。你这反应也不对啊，你不会是动了凡心了吧？”
沈千寒没有掩饰，低下头轻轻笑了一声。
“哦~”凉雨像是撞破了什么秘密，来这的目的也忘记了，揪着沈千寒的衣袖，“寒哥，你这可太难得了。说，谁家的姑娘，你一声令下，我明天就去给你提亲。”
沈千寒表情变了一变，目光柔和的看向天上的月亮：“我还不知道他的意思，大少爷，这事就不劳烦你了。你今晚来是……”
凉雨对上沈千寒的目光，原本打算说出口的话突然哽在了喉咙里。说不说？刚才看本子上的意思，沈千寒很大可能不知道自己就是凉府的玄武令，如果说了，他会不会因为凉府而不愿意娶亲？凉雨晃了晃脑袋，看着沈千寒这一副清冷的样子，感觉他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啊，没事，我就是来看看你，那个千寒哥，睡个好觉。”凉雨最终还是挤出一脸笑，向沈千寒挥了挥手，“祝你梦到你喜欢的姑娘。”
这事太大了，凉老头不是个能理解小辈心思的人，还是得去找茶韵儿说说。凉雨一边走着一边想。
“小姨小姨！”凉雨趴在窗外，敲茶韵儿的窗框。茶韵儿在屋内修炼法术，身旁是一层蓝色的冰晶。听到凉雨叫唤，身旁的冰晶慢慢消散，她睁开眼睛看向窗外：“什么事？”
“你怎么不关窗啊，外面多冷。”凉雨把窗户关上顺带进了屋子。茶韵儿把凉雨的事和安玥说了，梨山便把凉雨当成了自家人，凉雨也有幸成为了能自由进出梨山的第一人。
“我修的就是冰系法术呗，你别过来啊，我周围太冷，身上的斗篷也别着急脱。”茶韵儿往里边挪了挪，“想喝什么自己弄。”凉雨笑了笑，召了一团火弹到了茶韵儿支的火炉里，屋里顿时暖了一个度。
“小姨，”凉雨笑嘻嘻地坐到茶韵儿身边，“你知道我今天晚上发现了什么吗？”茶韵儿看着这个不听劝的小侄子，扬了下嘴角：“看到了什么？在冬天里看到了一只还活着的蚱蜢？”“我哪有那么幼稚！”凉雨盯着茶韵儿的脖子，“你这就好了？”茶韵儿看到凉雨的目光：“早就好了，希儿的能力你放心。”
凉雨拼命点头，嘴角都要裂开了：“不愧是我大表哥。”
“少贫嘴。”茶韵儿笑着拍了下凉雨的脑袋，“说说，你今晚发现了什么？”
“哎我和你说。”凉雨故作神秘地凑茶韵儿近了近，脑袋还警惕地四周转转，“我发现，千寒哥有他喜欢的姑娘了。”
“什么？”茶韵儿的眉头瞬间拧到了一起，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完了，焉九辰没戏了不会来骚扰凉雨吧？
“真的！”凉雨还以为茶韵儿是过于震惊，“我也没想到，在我印象里千寒哥一直是一个特别冷的人，对女孩完全没有兴趣，谁能想到他也能栽了呢！我特别想知道，到底是谁家的天仙下凡了。”
茶韵儿在脑袋里过滤着凉雨的话，觉得有点蹊跷：“你不知道是谁家的姑娘？你怎么知道沈千寒心里有人的了？”
“虽说不知道，但一定就是。”凉雨语气肯定，“千寒哥很少碰甜食，但是今天！就在今天晚上，我看到他在院子里放了整整一大盘的绿豆糕！他既然不吃，那一定是送给哪个姑娘的，而且我问他的时候，他也大方承认了！”
茶韵儿的表情在听到绿豆糕以后就变了，几次想控制一下自己的嘴角，硬是没扯得下来。凉雨极少见茶韵儿这样的表情，他吓得往后挪了几下：“小姨你别这样，我有点害怕。”“哦，哦。”茶韵儿快把自己的嘴憋成倒8字了，她回头，语重心长的对凉雨说道，“小家伙，你沈哥眼光高着呢，一般的人他看不上，你也别去管人家的闲事。等他把他喜欢的人弄到手了，你自然会知道的。”
“嘶，小姨，你这表情不对啊，你是不是知道啊？”凉雨眯着眼，傻傻凑近，“谁啊，你告诉我，我闲来没事也可以去撮合撮合他俩啊。”
“他俩不用你撮合。”茶韵儿干脆挡住了自己的嘴，笑得脸有点僵硬，“水到渠成的事，你别瞎捣乱。”
凉雨好奇心很大，但他套了茶韵儿半天的话，也没得个所以然出来，便只好作罢转移话题：“那行。小姨，我来找你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我爹已经把凉府的内层机构谱图交给我了，我本来不想接这个手，我今晚去找千寒哥的目的其实是想把我爹交给我的书给他，以后凉府的尊主就让给千寒哥。但是……你也知道，千寒哥若是心有所属，我怕他难免会分心，破坏了这一段好姻缘，所以我想来问问你。”
“你不想做凉府的少主？”茶韵儿有些意外。
“真的不想，我才二十。但如果寒哥不干的话，就只能我上。凉府再没有能担得起这个任务的人了。”凉雨仔细想了一下。
茶韵儿轻轻点了下头：“这个你不用担心，你面前的选择很多。你想当凉府少主完全可以，有梨山罩着你们，没人敢过多为难；你不想当凉府少主，就把这事推给沈千寒，沈千寒和他那个金枝玉叶的心上人准保会把御武界治理的妥妥当当的。到那个时候，你想呆在凉府还是梨山，抑或是隐居，都随你。”
凉雨盯着茶韵儿，睁大了眼睛：“是霜姐吗？”
“不是，顾凌霜没那个实力。”
“比霜姐还厉害的女孩？”凉雨扒住了茶韵儿的腿，略带震惊之容，“是人吗？”
“滚，他总归是要带回来给你看的，你别着急。”茶韵儿一掌盖在了凉雨脸上把他推到一边去，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