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两败俱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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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丘里峰早就醒了，本来他在柴房挣扎，现在被沈千寒直接带到了顾凌霜面前。顾凌霜深吸一口气，取出她的项链，放到左丘里峰眼前：“左丘少爷，现在请您告诉我，这枚戒指，是哪来的？”
沈千寒在一边看着，表情十分严肃：好好回答，不好好答就弄死你。
左丘里峰咽了下口水，回应道：“不是，阁主啊，这你得理解我啊，我其实就是看您攀上影阁了，想和您套个近乎，真没别的意思啊……”沈千寒开口：“你再答偏一个问题，我就卸你一块骨头。”顾凌霜也在气势上压迫：“请您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左丘里峰身上冒冷汗，低头，声音极低：“这其实，是我娘的。”“什么？”顾凌霜撑大了眼睛：“你再说一遍？你娘是谁？左丘夫人是谁？！”沈千寒一把拉住了顾凌霜，避免她情绪过于激动，左丘里峰心里害怕，但他表面仍是较为平静道：“我娘生我的时候难产，我对她没什么印象，我听下人说我娘原来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夫人，我爹从小就喜欢我娘，我娘是我爹到他们家做下人的时候怀孕的。”
顾凌霜嘴唇发白：“那大户人家姓什么？”
“这么多年的事了我怎么知道。”左丘里峰似乎不耐烦提起关于他娘的事，“好像听说他们老爷有毒瘾，经常打他的老婆孩子，然后那老娘们肯定就是受不了了才跟的我爹呗。”他说的毫无愧疚感，就好像那个人不是他娘，那个浪荡女人怀上的孩子和他没有关系一般。
“你胡说！你在污蔑！”顾凌霜几乎是尖叫出来的，不可能啊！她的娘不可能做出那种事！怎么可能啊！她那么爱他啊！沈千寒眼见拉不住，一把环住了顾凌霜的腰，大喝一声：“你冷静！”顾凌霜眼前模糊一片，她不信！她怀着最后的期待问道：“你今年多大？”
“二十二。”
顾凌霜整整比他大四岁。她脑袋里一时混乱，因为混乱，她也没力气仔细去想，只是简单的想了想：四岁，她当时出海事的时候是五岁，那她的娘就是在还没和爹和离时怀的孕！她一瞬间感觉到她的信仰全部坍塌，眼前一黑，她踉跄了几步，死死地抓住了沈千寒的胳膊，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沈千寒的胳膊里，她手指发白，但似乎意识到不妥，颤抖着松开了抓在沈千寒胳膊上的手。
沈千寒本来是皱了眉头的，但看着顾凌霜嘴唇指尖发白也在费力地控制着松开自己的手的时候，不觉有些心塞，他想扶她，手又不知道放在哪，只是环在她身体外围，没有触碰到她。左丘里峰也被顾凌霜这副表情吓到了，他挑起眉：“你怎么了？”顾凌霜现在什么都不想，向后踉跄了一步，轻轻地抓着沈千寒的胳膊：“我……让我回去……”
沈千寒虽说内心有些可怜顾凌霜，但也有些担心上当，他没作声。
顾凌霜看着沈千寒胳膊上的指甲印，整个身体都软了下来，慢慢瘫坐在地上，抱着旁边的桌子，眼神涣散。
焉九辰“砰”的一声推开门进来，手里提着风华，顾凌霜脑袋轻轻的靠在桌子上，没有理会他。焉九辰看着这情形，抬手，剑刃精准的对准了沈千寒，嘴角扯出一抹笑：“沈大人不会是想和我同归于尽吧？”沈千寒面无表情的从衣服里掏出了一张纸，一抖开，是刺杀顾凌霜的任务单，他眼睛泛红：“如果，你要阻止我的话。”
焉九辰看了看周围的情形，换了一副面孔：“谈谈？”
“没兴趣。”沈千寒冷冰冰道。
“你这至少还欠着我一个人情呢，腿上的伤好了？”焉九辰把剑收起来，看着沈千寒的左腿。“……”沈千寒没说什么，看了看焉九辰，又看了看顾凌霜。最终，他还是把剑收回了剑鞘，低着头不说话。“这不就对了吗，有话好好说。”焉九辰看出了顾凌霜的不对劲，“他俩不是成亲吗？让咱俩给搅和了，现在你俩回你俩的洞房呗，我和沈千寒说点事。”
顾凌霜如梦惊醒。幸好今天早上焉九辰在她还没到左丘府的时候就上了花轿，幸好在拜天地的时候她一直藏在花轿里没出来。想着他们俩亲姐弟要是拜了天地，她头脑就一阵发昏，一手抬起她倚靠的桌子，用尽身上所有的力气朝左丘里峰砸去。
沈千寒手疾眼快，白光一闪，那张桌子就成了碎片，零零落落地砸在左丘里峰身上，收剑一把揽过顾凌霜，控制住她道：“我让你冷静！他说的要是真的，那他可就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在场的三个人全愣住了，顾凌霜有种被点醒的愣神，左丘里峰和焉九辰是完全不知实情的震惊。
焉九辰内心十分混乱，任务干着干着，这两人混成兄妹了，要是他想收编顾凌霜，就不能碰左丘里峰；但不碰左丘里峰，他回去还得完蛋。连着两次任务失败，那尊主会不会接着信任他都是一个问题。沈千寒搂着顾凌霜，神情严肃地看着焉九辰，哼笑道：“看来这次，我们扯平了。”焉九辰眯缝着眼，转过了头，没说什么。
继左丘府娶亲以后，一夜之间，本来应该张灯结彩很久的街道一下子变得很普通。整个镇上的人都感到很奇怪，但他们也只敢私下议论。左丘府保密极严，现在几乎所有人都闭门不出。
气氛沉闷，无论哪里都很沉闷。就像一潭死水，现在急切需要一块石头来打破宁静，搅一搅这死寂。
凉雨靠着茶韵儿软乎乎的身体窝在树荫底下小憩。自从和茶韵儿混在一起后，他的床即刻失宠，有一个有温度的肉垫子，谁还稀罕那冰冷的床铺。他摸着茶韵儿软乎乎的毛，纯纯的眼睛望着她：“小狼，你说，茶韵儿会没事吧？”茶韵儿并不理他，这一天天的全是这一句话，烦死了。“最近她都没消息了。”凉雨接着絮叨，“她不会死了吧？”
茶韵儿动了动身子，凉雨的脑袋往下滑了滑。
凉雨没在乎，又把脑袋往上拱了拱：“应该不能，蓝希那么厉害，他六尾呢。更何况，他说过让我放心的……”茶韵儿把耳朵合上了，天天听他絮叨，她感觉凉雨都快要魔怔了。凉雨在这自言自语了很久，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他起身坐在茶韵儿旁边，猛然说道：“小狼，你在这呆着，我出去一趟。”
茶韵儿不耐烦地朝他嚎了一声。
见他真的起身走了，茶韵儿在心里骂他：这傻小子不会真要跑去梨山吧？茶韵儿一蹬腿站起来，扯住他的衣角。凉雨被拽得顿了一下，摸摸茶韵儿的头：“我去找辰哥，带你不方便。”茶韵儿瞪着一双狼眼瞅他：又是焉九辰，凉雨这货离了焉九辰像是活不了了似的。
她也没有过多的管，只要他不去梨山，去找谁和她也没关系。茶韵儿松了口，心里盘算着焉九辰哪来这么大的本事，让凉雨对他这么服服帖帖的。她的脑袋飞速旋转，焉九辰和凉雨交好，对他俩哪方面都没有益处。影阁方面，影阁阁主或许会默认焉九辰利用凉雨，但他俩内在关系也好成这样，这绝对是影阁阁主没法容忍的；凉府方面，凉景冥看到自家儿子不和自己亲近，反而和仇敌关系这么好，心里大多也会不痛快。焉九辰这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会做出两方面都不利于自己的蠢事呢？茶韵儿看着凉雨的背影，她心里还是挺稀罕这个人的，只要她还站在凉雨背后，焉九辰不敢耍什么烂花样，她只需要静静地看着就好。
焉九辰现在可不怎么好过，他趴在床上，光着上身，嘴唇发白，满身冒着虚汗，伤口赫然可怖。房间门被推开，焉九辰脸朝着墙，没看到来人是谁，以为是接着拉他去受刑的，没动弹。那人坐在了他的床边。焉九辰懒得转头，眼睛也没睁开，弱弱一声：“谁？”
“我……”来人比他的声音更小。
焉九辰一下子转过头，头上的汗珠经他这一动弹滑落了几颗，他一脸惊讶：“你？你不在云裳阁好好呆着，你跑回来干什么？你受委屈了？”
秦挽妖抿了抿嘴：“我听说你的事了，回来看看你。”
焉九辰把抬起的头又放下了：“不是第一次看了。你可别哭啊，我没力气哄你。”
秦挽妖沉默，又接着道：“我没哭，尊主让我带你回去。”
焉九辰大口喘了气：“这几天过得还挺快。你扶我一把。”秦挽妖轻轻地把他拉起来，给他披了一件外衣，见他脸色苍白，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背你？”焉九辰抬眼笑眯眯地看着她：“你背得动？别到半路把我摔下来。”“我背得动。”秦挽妖仍旧轻轻地说，仿佛她的声音大了会伤到他。焉九辰朝她笑了：“扶我回去。”秦挽妖没有表示异议，默默地把她的手臂扛在自己的肩膀上。
躺在了床上，焉九辰也没有了过多的力气，准备睡觉。秦挽妖看着他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皱着眉头道：“你先上了药再睡吧。”焉九辰没抬头，支支吾吾地道：“你回去吧，我会自己上药。在这呆久了，别引起云裳阁怀疑。你要是再露馅，我就真的什么都搞砸了。”秦挽妖俯下身子：“不着急这一会，你自己上药不方便。”焉九辰有些烦躁地抬起头：“影阁这么多人，哪一个不能给我上药？你要是任务失败了，我就把你弄成这样信不信？赶紧给我回去，我不喜欢不听话的人。”
秦挽妖愣了一会，叹了口气：“那，你别忘了，我先回去。”焉九辰朝她挥挥手：“走吧。”他心里一阵苦涩，尊主给的药每次就那么一点，上次已经用完了，他现在哪还有药啊。他把脑袋埋进枕头，不想让她担心，秦挽妖是他最后的筹码，他不能再失误了。
门一打开就传来了秦挽妖略带吃惊的声音：“凉少爷？你怎么来了？”焉九辰心里一紧，两手一撑回光返照一般窜下去“砰”地关上了门。这一声响把门外的两个人都吓坏了，凉雨不敢让其他人听到，轻轻地敲了两下门：“辰哥，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关门？”
秦挽妖刚还看到他虚弱地趴在床上，她简直怀疑这门是怎么关上的，她用手掌拍了拍：“九辰？是你关的门吗？”
门又打开了，焉九辰衣装整齐地站在门口，笑嘻嘻对凉雨道：“来啦？进来吧。”紧接着对秦挽妖一记眼神杀：“快去吧，顾凌霜兴许正等着你呢，以后别随便跑回来。”凉雨迷惑地看了秦挽妖一眼，直接被焉九辰拉进了屋。秦挽妖完全不知作何反应，就被焉九辰关在了门外。她盯着已经关上的门，怀疑刚才的人到底是不是被人掉包了。
凉雨坐在椅子上，看着焉九辰有些不自然的姿势，皱着眉头：“辰哥，你这房里怎么血腥味这么浓啊？”焉九辰往床头上一靠，笑着去捞床边桌上的水壶，道：“我房里一直这样，你要受不了，咱出去聊？”水壶一到手，里面是空的，焉九辰有些尴尬地缩回了手：“忘打水了，就不请你喝了。有什么事你说说看。”
凉雨总觉得焉九辰怪怪的，但又有点说不上来，经他这么一说，他打算先把疑惑放一放，对焉九辰说道：“辰哥，你最近有梨山的消息吗？”
焉九辰盯着凉雨：“怎么，又开始担心茶韵儿了？”
凉雨抠着自己的手指：“她当时受伤挺严重的，我也没收到梨山的消息，她也没来找我，尤其……梨山现在处于一个封锁的状态，我也不敢贸然过去。所以，想来问问你。”
“茶韵儿啊，你大可不必担心她，”焉九辰说了半句，想到了什么似的，放出一些内力让屋里噤声，又接着说道，“她好得不得了，我看她原本就没受什么伤，当时的情景应该是她为了掩人耳目故意装出来的。”
“……辰哥，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鉴于我现在的情况，我不能跟你说太多。”焉九辰有所掩饰，“你回去别和茶韵儿多嘴，要不然我这条小命可能不保。”
“茶韵儿？我好多天都没见到她了。要不然，我也不会过来问你的。”
焉九辰盯着凉雨。他知道的比凉雨多得多，有些猜测，他也只敢和凉雨说说。但是茶韵儿就在凉雨身边呆着，凉雨就算想特地为他隐瞒，那匹老狼心思也不浅，想套出他的话来还是很容易的。想了一想，他叹了口气，此事毕竟涉及到了梨山的机密，凉雨和茶韵儿关系现在也不深，万一茶韵儿发现凉雨了解的比她想象的多了，这对他俩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反正，我最近去了御灵，看到茶韵儿在修炼法术了，她没什么大事，其他的，你就别管了。”焉九辰最终这样说。
凉雨明白焉九辰有事在瞒着他，他看着焉九辰，抿了下嘴，假意笑道：“好，谢谢辰哥。”焉九辰笑了笑，拿着水壶起身：“回去吧，你到这来有点冒险，别让有心人看到。”话音未落，凉雨忽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焉九辰完全没料到凉雨会突然攻击他，一点反应都没有，直挺挺地被他按到了地上。
水壶落地发出清脆的一声响，焉九辰双手抓着凉雨卡在他脖子上的手腕，嘴里甜甜的一股铁锈味，他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又因为剧烈的疼痛皱紧眉头：“你要干什么？想杀我，在这动手，你可跑不出去。”
凉雨在焉九辰身下垫了一下，他没料到焉九辰会一点反应都没有，慌忙松开手：“辰哥，我没想伤你。”他只是想拉住他，压根就没想到焉九辰的身体已经伤成这样。焉九辰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抓着凉雨的手臂喘息着。凉雨心里发慌，一把拉下焉九辰的外衣，他刚抚上九辰内层的衬衣就被焉九辰一手拍开，焉九辰皱着眉：“干什么？”
凉雨手上红了一片。他心脏突突地跳：“辰哥，我知道你状态不对，你这是怎么了？谁，谁伤你了？”焉九辰靠在凉雨身上，闭上眼睛，微微笑道：“知道我状态不对还下死手，你这是要替你爹清理门户啊？”
凉雨手摸在焉九辰胸前，手上的湿气不断加重，心慌的紧：“药在哪？我给你上药。”“一个个的。”焉九辰难得生气了，“出去！”凉雨顿了一下，一咬牙，一手托起焉九辰把他放在了床上。焉九辰没过多抵抗，冲着凉雨无奈的笑了一声：“小鱼儿，你搞这一出不会是在向我示威吧？”凉雨自知理亏，他皱紧了眉头，急于解释：“辰哥，我真没……”
“出去出去，你在这呆着对我们俩都不好。”焉九辰示弱道，“你养的那匹狼，别和她说太多，她和茶韵儿的关系不一般。茶韵儿本身……这个再说，你先回去吧。”
凉雨握紧了拳头，心一狠：“辰哥，我去给你找人，你受伤了不能拖着。”
焉九辰没想到他会冒出来这么一句，火速抓住他的手：“你回来！”话音未落，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站在门口的萧枫看到屋内的情况，马上拔剑对着凉雨：“你？你怎么在这？”焉九辰心漏跳了一拍，赶紧从床上下来，挡在凉雨和萧枫之间：“别误会，一大早的火气都别这么大。兄弟，你把门关上。”
凉雨自知给焉九辰添了麻烦，没有说话。萧枫并不打算就此罢手，他用剑锋指着焉九辰：“辰哥，尊主纵容着你和他来往，可没有让你做到这一步。现在凉府的人都能随意进出影阁了，这以后，还会有安生日子吗？”
“哈，尊主都没管的事你倒是来掺和什么。”焉九辰笑了，走上前去抓住萧枫握剑的手腕，像他身后一闪，“砰”地关上了门。萧枫一把甩开焉九辰的手，他虽然不服气，但是现在还不敢忤逆焉九辰。
焉九辰在萧枫甩开他的一瞬间断没有犹豫，萧枫的手还未落下去又再一次被焉九辰抓到。焉九辰扯了扯嘴角，一股略带杀气的笑慢慢浮现在脸上：“兄弟，我在给谁卖命我心里还是很清楚的。所有的分寸我都把握得很好，要是没有人从中掺合的话……”萧枫明白他的意思，恨恨地看了凉雨一眼，收起剑，极其不情愿地从袖口里掏出一个小白瓶子塞给焉九辰：“我知道你的药剩的不多了，给你送了点来，尊主这次下手太狠了，我来看看你有没有差池，没别的意思。”
焉九辰握着手里的小瓶子，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凉少爷也是凑巧过来。”
“看你还活蹦乱跳的，我白担心一场了。你俩好好聊吧，我不打扰你们。”萧枫明显有些不高兴，他拉开门，临走前回头看了焉九辰一眼，“你别把自己玩进去。”
焉九辰嘴角用力挑着向萧枫摆摆手，一面又转向凉雨：“走吧，我的屋子不是个隐秘的地，谁都能进来，要是再进来不该来的人，那我就保不齐会发生什么了。”凉雨并不甘心，他定定地看着焉九辰道：“辰哥，我回去给你拿药。等你伤好了，我想和你说说话。”
看着凉雨出了门，焉九辰拧开了手里的药瓶，凑在鼻下闻了闻，嘴角露出一副难以揣测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