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美丽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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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雅又梦见他了。
在梦中，她悲伤而不安，她知道接下来要面对谁。这是自己无法控制的。头顶群星闪烁，星空亮得炫目。仿佛天空受人操控，亮得刺眼。甚至比奇幻森林天空的都要强上几倍。
这片星空时常出现在她的脑海里。顿时，一名男子出现在沾满露水的草丛中，低声吟唱着。
他和夏普太像了。
“这个故事，明明应该由我和你共同开启。充满某种情愫的漫长旅途。”他说。
一缕朝阳洒在男子柔和的脸部曲线上，微风裹挟着香草的气息，吹动着他齐颈的黑发。美得不像话。
“这么多年不见，纳雅，长这么大了，变得亭亭玉立了吧？”
“纳撒尼尔……”
她动了动嘴唇，踏着青草向他走过去。
视线突然变得模糊，这时她才发现，是泪水在眼眶中汇聚。
“为什么你还要出现在我的梦里……为什么我就是忘不掉你呢？”
“那个男生，长得很像我对吧？”纳撒尼尔笑着说。“你把对我的情感投射在他身上，从而寻找慰籍，我说对了么？”
“我从来没有哪怕一点点的在意过你，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纳雅毫不留情的回答。
星空开始动了，是天旋地转的那种动。像蛋黄和蛋清搅在了一起。
这里到底是哪？
长发男子的身影渐行渐远，他就要离开了。而纳雅似乎与他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屏障，谁也触碰不到谁。
那一缕朝阳……不，那并不是阳光，而是坠落的星星。
“你也学会杀人了吗？”
“我是迫不得已……”
熟悉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从连续低语变成了一声声悲鸣。
草地枯萎，花朵凋落。星空变成了被尘埃覆盖的昏暗云层，顿时，世界变成了一片灰色。只剩下纳雅一个人。
“不……别这样。”
巨大的孤独感向她袭来，恐惧如同潮水似的淹没了周遭一切。
“时间对于我来说不是问题，纳雅，等待也许是必要的。”长发男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纳雅身后。“我怎么舍得让我的未婚妻被别人夺走呢？”
他张开双臂，从后面抱住她。
“我会带你回家的……”
“放开我——”她挣扎着，想摆脱纳撒尼尔的怀抱。
然后梦就到此为止。伴随而来的是身上盖着的衣服掉落的声音。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趴在夏普的病床前睡着了，汗水打湿了床单的一小片。
纳雅松开床前的金属扶手，那根柱子被她捏的变了形，手指在金属上留下了深深的印痕。直至今日，她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潜意识在自导自演着这段根本不存在的对话。
纳撒尼尔......已经死了。十多年前，他死在了那场毁天灭地的天地之战中。
可他的亡魂仍旧在不依不饶的纠缠自己。
她只是希望一些事情能简单一点，不会威胁到这个她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小小世界”。可这里的情况远比纳雅想象中的复杂得多。为了夏普，为了这个小镇的人们，她需要做到更多事情。
角落里，赵琳环抱着身子，缩在由两张椅子拼起来的椅子上，时不时打着冷颤。纳雅掩盖住了脚步声，把衣服小心盖在赵琳肩上。
“金鹿角会带给你好运的，夏普。”摩挲着他的手掌，纳雅眼里闪过不易察觉的情绪。“我可能要离开几天，去寻找一些答案......”
在与夏普做了简单的道别后，纳雅取下别在腰间的海螺，把它放到夏普的手心里。在此之前，这海螺已经陪伴了她快二十二年。
“请原谅我的任性。”
医院外边，最后一片云朵在天边显现。纳雅重新换上标志性的鹿族服饰，抬头望向东升的旭日。她在这安静的氛围中感受到了更深的宁静。
至此，少女再度踏上了寻找自我的旅途。
......
福德旺古董商店处在一个绝对不起眼的门面。路过的人来来往往，却很少有人驻足观望。
阳光照亮了商店的彩绘玻璃窗，给里面的房间洒下了一抹光辉。焚香渲染了宁静的氛围。
被邻居们戏称为大舌头的商人，也是这家店铺的老板，一边在前庭若有所思的扫视，一边听着收音机，手中的折扇有规律的摇摆。这些令人震惊的报道随便一条都具有十足的威慑力。
“——深城各企业一夜之间爆发对头牌企业宝座的争夺，以落日集团为首的超级企业试图操控整个城市的命脉——”
“——科学家证实，在某些极度隐蔽、保持原始性的高纬度区域，仍有可能存在鹿族人的后裔，甚至他们当中的一小部分已经与现代社会交融——”
“V集团的专利产品——紫星，真的拥有治疗癌症的作用吗？针对性试验表明，摄入过量的的紫星会产生依赖性......”
大舌头摸摸八字胡，放下手中的算盘，抬起头来。离早上的开门时间还有十几分钟，所以这条街上基本空无一人。
除了一个打扮奇特的年轻女孩。
她看起来很不舒服。半张脸被薄纱布挡住，只露出一对清澈的眼睛。大舌头分辨出这位来客并不像是本地人，但同时也注意到她似乎在纠结着什么。
难道又是一个痴迷于鹿族文化的游客吗？他一眼便识别出来那身衣服所属的风格和类别。确实是有人专门制作和传承他们的服装，还有的甚至特意把鹿族服饰摆上国际性的展览会，带来了不小的反响……同时，这也让市面的一些鹿族文物假货泛滥。
“姑娘，还有十五分钟才开门呢……要不你先等等?”他随意的打发道。
“我看到你珍藏着许多宝贝，是从哪来的?”纳雅小心翼翼的地开始了话题。
“嗯，大多数是从小商贩那里淘过来的，都没什么价值……你要看的话，我很乐意让你进去逛逛。”
“也许我可以试试帮你辨别真假。”她笑了笑说。
“哦？”
大舌头显然不相信她能做到这些。因为有些连他这样的老油条都无法分辨。
“请进。”他客气道。
两边的红木货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眼尖的纳雅立刻识别出来几个做工完全与正品匹配不上的文物。上面还特地注明是属于鹿族人用来传唤信息的工具——一个大的离谱的海螺。
“这个海螺，是从河边随便捡的吧。”纳雅把它拿在手里，忍住笑。
“不，那好歹也是从海边弄过来的。”见被一眼识破，大舌头也不好得辩解，挠着头承认了那是个仿品。
“还有这根皮腰带，怎么可能有这么重呢？”说罢，她指指自己腰上系着的那根，对比了起来。“他们常常需要借助高大的树木来进行快速移动，所以会尽可能减轻身上的重量。这种皮带的材质过于厚实了。”
“姑娘你很懂啊，是研究这方面的专家吗？”他的态度发生了转变。说句实话，大舌头可能根本不会料想到面前的这位女孩就是货真价实的鹿族人，也不会想到她此番前来的目的只是为了找个人谈谈心而已。
“要不要尝试进军古玩鉴别市场？以你的眼力......会发一笔横财的，姑娘。”
“也许是这样吧。”纳雅苦笑着坐在长椅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墙壁上挂着的图腾。
谈到这里，他觉得这个可爱的女孩似乎有些什么难言之隐。她一直在焦虑着。
“我见过许多你这样的人，我的意思是......他们喜欢打扮成一些自己不了解的角色，但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与之不同的东西。”
纳雅怀疑这位朴素的老板从来没遇到过她这样奇怪的人。
她决定冒险试一试。随即缓缓揭下面纱，毫无保留的露出了脸上足以能证明其身份的鹿纹。
大舌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脸上开始出现一种不安的表情。纳雅感受到他的脉搏在不受控制的加快。
“我其实是鹿族人。”她说。“今天是我来到这的第七天。”
这位老板的反应比她预想的要淡定多了，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请来警察。他似乎明白纳雅现在的处境有多么艰难，但这其中包含了太多的利害关系，随便走错一步，就会导致两个民族的命运截然不同。
“你是希望我帮你出出主意吗？”大舌头问道。
“不，我只是对现在的处境感到迷茫——我一直以为我是我的族人中唯一存活下来的，直到他们当中的一部分找到了我。”她并不打算给他讲述一段鹿族过往的历史，所以尽量把话说得含糊。
“这不是好事吗？”
纳雅摇了摇头。“他们只会带来战争。”
尽管十多年已经过去，圣殿骑士团的首领穆斯和大祭司阿纳尔·勒菲发动那场内战的悲惨情景依旧历历在目。这已经是纳雅七岁时发生的事了。而后，她和金鹿角便被爷爷带到了奇幻森林，从此与世隔绝起来。
回忆的潮水总是会在她最脆弱的时候涌现。
“我在乎的人、帮助过我的人都被牵连了进去。恐怕再晚一点，连你们也要因为我而付出代价。”由于担心说得太多，纳雅站了起来，慢慢离开长椅。
“我不会再让任何无辜的人受到伤害了。”这话仿佛是她讲给自己听的。纳雅重新戴好面纱，准备跨出门槛。
“很抱歉，我和你说了一堆奇怪的话吧。”
大舌头摇了摇头，表示否认，手中的折扇“啪”的合起来。
“也许你可以不用这么自责......这里的人，包括全世界的人，你都不欠他们什么。”他提出了最好的建议。“你想活出什么样的人生，全都由你决定。”
“欢迎来到全新的世界，姑娘。”他语重心长的说。
纳雅坦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