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约翰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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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米娅夫妇自以为生活过得称心如意了。远的有绿卡在招手；近的是，搬进夏华家省了一大笔房钱和水电费，每月的开支除了食品就是供养汽车。他们一下子多出了1000多块钱。我盘算着，两年以后，他们存够了头款，可以申请贷款买房子了。

天气开始有了凉意，早晚比较明显，总是有风，吹得树叶索索作响，夏天被卷在风速里面，进进退退，终于和落叶一起让位。中午仍旧很热，有时候比暑热的温度还要高，有点像回光返照般地不甘，但是，很快就过去了。

唯一遗憾的是，不能邀请朋友来家里玩。高坤家没有做任何规定，是他们自律，觉得不好意思。不过话说回来，原来租房子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客人，从来不在家里聚会。那么有什么好遗憾的呢？约翰说不清楚。总是觉得心里有一颗种子，一粒有生命的种子，只要去上班，只要见到妮可，心里总是隐隐作痛，她埋在我的内心深处，蠢蠢欲动。

本来担心搬进来以后寄人篱下，缩手缩脚，结果是房子的主人晚上经常不在，约翰下班回来，她就走了，有时候打个照面，有时候，人影都不见。他们反而变成小楼夜晚的主人，过得像以前租房一样自由自在。从道理上说，他们的空间在地下室，但是，高坤邀请米娅约翰用那个无人进出的书房，书房在二楼主卧室的对面，珊珊的隔壁。约翰完全没有必要去书房的，既不在家里做研究，也没有多少藏书。楼下有个小客厅，在落地灯旁边安静地读书，或者看会儿电视，已经足够了。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约翰还是去访问了楼上的书房。书房原是卧室结构，只有一张大床和梳妆台的面积。窗和壁橱面对面，壁橱旁边就是门，站在门口，左面的墙是一排书架，右面是写字台。窗口是两张单人沙发和一个落地台灯。沙发前面有一张低矮的咖啡桌。有趣的是，他们家实在没有什么书。书架的搁板上都是一些装饰品，比如蓝白相间的日本瓷盘，中国制造的粗糙玉雕，树根造型和色差鲜明的京剧脸谱。米娅说夏华夫妇跟我们一样都是华人，珊珊就是在华盛顿州的产物。那么这些陈列品也应该是她从中国或者亚洲的什么地方带回来的吧！嗨，美国人！那么容易上当受骗。没有见过的东西，哪怕是垃圾，如获至宝。

米娅在沙发上坐下，打开灯，环视室内的一切。沙发布是青黄两色的宽条纹，白色的扶手，咖啡桌是玻璃台面，青铜色的金属框架。没有地毯，木色地板。这些都不像是女人的品味。不知怎么地我联想起夏华。难道是他的布置？米娅想再找一点他留下的痕迹，比如钓鱼或者登山的书籍，比如美国的历史和现代政治，翻来翻去，书桌的抽屉里都是空的，什么都没有。显然，这个书房已经被整理过了。也许就是为了给米娅使用而整理的。高坤没有把我们卧室旁边的房间改造为珊珊的活动室，却把书房腾出来给米娅用，可见她的诚心。这也是米娅原来估计不足的，因为米娅给她打工，她是老板，高人一等。现在看来根本没有主仆之分，反而感到宾至如归。

米娅想不通这么善解人意而且容貌出众的夏华夫妇的生活、工作实在是太忙了，他们两家灯火阑珊影视传媒公司忙的竟然没有太多时间照顾孩子珊珊，大女儿彤彤基本不用他们操心了，她已经拥有自己的生活空间了，但家里始终有彤彤的一席之地。无论什么时候。

约翰把灯关了。外面还没有黑透，白昼的余光衬托着墙壁的惨白，室内阴森森的。这间寂寞的书房，一定知道高坤夫妇的故事，但是，却以空荡荡的形式展现出来，好像考试卷上的填空，令人绞尽脑汁。这种形式仿佛就是夏华夫妇的生活方式。她急切地盼望我们搬进来，慷慨地让我们分享这个住所，岂不是因为内心的孤寂和无聊？哎，男人需要女人，女人也少不了男人。结过婚的人享受了床上的安慰和快乐以后，始终牵挂着另一半。只要两人在一起，环境自然就不重要了。他们有的时候住在公司，有的时候住在酒店，在家的时候很少，人呢，就是不知道究竟为了什么，拼命地忙碌，在这个时空有自己的位置，还要为自己的孩子创造生存空间。这就是人生，每个人都大致差不多，只是命运不同罢了。

约翰坐到天全黑了，听到米娅叫我吃饭才离开。心里还在想，高坤为什么要出去？为什么？甚至在这秋雨萧瑟的夜晚？如果说我们的到来填补了这栋小楼的一些空白，那么她应该靠自己的魅力让夏华过来，填补床上的空白，何必到外面去过夜？其实，他们完全可以不上楼，就像房客一样，井水不犯河水。转而一想，也许是因为他们搬进来，给高坤夫妇带来不必要困扰的。 平时白天发生了什么事情，约翰都不知道。米娅工作了一天，晚上还要加班操心孩子，约翰都不好意思打扰她的休息。只有到了周末，约翰才看到蛛丝马迹。

一个闷热的下午，正巧星期天，是米娅在打扫卫生的日子。清洁的时候，楼上的三个女子都出去逛街买东西，约翰在后院的躺椅上看书。气压特别低，逼得约翰时不时地想做深呼吸。忽然天上乌云滚滚，一道闪电从云层间挣扎出来，紧接着是轰隆隆的抗议。约翰拔腿向楼里跑，生怕被雷雨逮着了。说时迟那时快，滂沱大雨毫不留情地倒了下来，窗外的景色如雾一般化在水里。她们还没有回来，约翰却想出去，莫名其妙地想到高坤，不知道她今晚有没有出去？这个坏天气，应该把她留在家里了吧！约翰不由自主地去了车库，冒雨开向一家超级市场。过了两个街口，约翰停在红灯面前。雨刷哗啦哗啦地来回忙碌，车里的收音机正播放着柴可夫斯基的音乐，播音员假模假样地介绍一些音乐家的生平和作品，然后堂而皇之地播放饭店和购物场所的吃喝玩乐。约翰心里暗暗好笑，这么糟糕的天气，玩什么玩呀！心里盼望着家中的女人们赶快回来。停完车，约翰冒雨奔向超市去，挑了一盒最贵的猪排和一棵大白菜，本来还想买粉丝，没有找到。否则粉丝猪排煮白菜，热气腾腾，连汤带水，在这秋雨的夜晚，一定吃得很温馨很畅快。平时高坤夫妇不在家，总是请我们陪珊珊一起吃晚餐，今天应该我们请客。

回到家，听到楼上珊珊的声音。我把米娅叫下来，说今晚 我想吃中国菜。然后把楼下的冰箱打开，让她拿到楼上去做。吃中国菜，没有问题。米娅拎着两个塑料口袋上去了。结果，到了做饭的时候，约翰去楼上一看，高坤夫妇不在。 谁开车送你回来的？我问米娅。我自己开的呀！

你能开车啦？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工作需要么，都要汇报吗？米娅灿烂地笑了，五官都挤在一起，像个调皮的孩子。

约翰当然为她高兴，在约翰的概念里，米娅那么小的个子，坐在车里连车头都看不着，怎么可能开车？她到底学会了，自己开回来，真行啊！

高坤夫妇呢？约翰问。

在购物中心，有人来接她。

谁啊？

我哪里知道？

米娅一边说，一边把猪排用刀背拍碎，撒一点芡粉上去，然后开油锅把猪排炸脆，她正在用剩余的油炒白菜的时候，约翰说，做沙拉吧，给珊珊吃油炸排骨，白菜留着他们自己吃。米娅也不问原由，照约翰说的做了。

吃饭的时候，约翰说，米娅，高坤去哪里过夜？大雨天也要出去？

关我们什么事？米娅白了约翰一眼。

约翰解释说，看她这样dAtING挺辛苦的。雨天干扰谈恋爱的气氛。

米娅说，美国人说不定就是喜欢在雨中谈恋爱，淋得衣服都透明了，才浪漫呐！

约翰说，女人脸上的化妆都给破坏了，还有头发，被雨水粘在脸上，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你操那么多心干什么？他们说不定什么地方都不去，就在公司住下了，和下雨有什么关系？

约翰笑着说，你好像对他们很了解，你对夏华很了解吗？米娅“咣当”地一下把刀叉搁在盆子上，翘起了下巴，提高了嗓门，不耐烦地说，你为什么不去问他？

哎哟，随便问问，你发什么火？

我发火了吗？米娅只是希望你不要管人家的闲事。

没发火就好。约翰笑着说。直觉告诉约翰，米娅知道很多事情。约翰忍不住问道，

不知道。

你不是说他很怪吗？

我没有说！她大叫一声，听得约翰吓了一跳。

你怎么啦，米娅，干嘛激动啊？

她不理睬约翰，低着头只顾自己吃饭。

雨点敲击窗户，如呜咽的哭泣。小楼黑黑的，只有晚餐桌上方，我们三人的头顶上盖着黄澄橙的晕光。珊珊已经吃完了，按照以往的顺序，应该把她放下来，洗脸洗手，看儿童电视节目。米娅不做，约翰便站起来，上前去抱她。

米娅也站了起来。

你不是说很怪吗？夏华？ 约翰瞪着困惑的眼睛问她，

谁呀？不是你在问夏华吗？她抢在约翰的前面把孩子抱了下来。

你见过夏华？长得好看吗？约翰居然追问到底，不到黄河不死心。

哎，约翰，我们过自己的小日子，不要把别人扯进来，好不好？米娅双眉打结，眼光冰凉，夹着一丝忧愁。她的目光盯在我的嘴唇上，好像要把约翰冻住一样。

oK，oK，换个话题。你明天对高坤说，我们要请吃一顿晚饭，吃中国菜，时间由她定，好吗？

行。米娅笑了。

好险呐！要是在过去，他们一定吵起来了。现在总是约翰让着她，有时候让得愿意，有时候让得委屈。今天晚上约翰心里就不是滋味，约翰敢肯定地说，米娅在许多事情上捉弄我，瞒天过海。这个感觉后来被证明是正确的。就在这天，一个夏秋交接的雨夜，我做出一个荒谬的决定：要到高坤的卧室看看。

约翰像往常一样，帮米娅收拾碗筷，打扫厨房，然后看一会儿电视，等她照顾完珊珊，他们一起下楼。可是今天晚上，约翰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