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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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已经不在了。
梦到爸爸，徐芊芊醒了过来。此时才凌晨三点多钟。失去爸爸的悲伤似乎被她从梦里带了出来。
她是流着眼泪从梦里醒过来的。醒来时，只觉得脸上模糊一片，脑袋下的枕头都沾上了泪水。徐芊芊伸出手把脸上的眼泪抹了，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已经醒来。那些分明已经死去多时的回忆此刻好像都活了过来，争先恐后的来攻击她。
在床上呆坐了几分钟，她才清醒了一点。这才发现自己灯都没关，就这样睡着了，还梦到了很多她不愿想起的往事，一时间恍如隔世。
好不容易回过神，她下床去洗了把脸。初秋的天，夜里已经有了凉意。她随便披了件衣服，站在窗边。
五年前六月七号那一天，大概是她一生中过得最漫长的一天。
她跟着救护车一起去了医院，医生从早上忙活到下午，然后告诉她，抢救无效，病人已经死亡。
她当时拿着爸爸入院时填的那本薄薄的病历本，坐在医院长椅上失声痛哭。后来又跑去她爸爸的遗体旁，哭得昏天暗地，最后大概是哭晕了过去。
她哭爸爸的离开，哭自己期盼了许久的高考，哭她还没来得及拥有便已经失去的美好未来。这些对她来说特别重要的人和事，她一天之内，都失去了……
徐芊芊记得以前自己浑身充满了劲儿，不管日子多难，她都觉得未来一定越来越好。自己这么努力活着，以后一定有回报，可现实却让她崩溃。
当时她想着那个空荡荡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家，想着错过的高考，想想教导主任老婆骂她时，周围人嫌弃冰冷的眼神，突然就觉得日子没了盼头，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日子会这么难，妈妈走了，爸爸也走了，高考也考不成。
不过，现实也没给她时间继续想下去。
她要送爸爸最后一程。徐芊芊在亲戚和邻居的帮助下，办完了爸爸的丧事，然后把家里的那所老房子低价卖了，就连厉北辰送的那些衣服和鞋子，她也找售货员退了。
那些新衣服和新鞋子，有八成她都没拆封，软磨硬泡之下，人家终于同意。厉北辰出手倒是阔绰，衣服鞋子退了大几千。想起来这件事，她还要感谢厉北辰。钱对她来说，真的特别重要。
拿到这些钱以后，她便紧着邻居的钱先还了，然后是欠谁家的比较少，也先还了。可是还远远不够。
教导主任老傅和他老婆也过来给徐芊芊拿了一些钱，不知道是因为徐长生当时是在那女人面前倒下的，还是因为那女人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她男人给骗了，所以理亏。他们给徐芊芊拿了几万块钱。
其实爸爸倒下，跟教导主任老婆也没多大关系。医生说，他本就是强弩之末，就算没有那女人去闹一场，大概也撑不过两天。说不定徐芊芊从学校考完试回来，爸爸可能已经在家里咽了气。
徐芊芊当时没有去讲那些骨气啊面子什么的，她直接接过了钱。教导主任给她钱本就是应该，他那天晚上打的那一巴掌，让徐芊芊左耳被打出了毛病。但当时的徐芊芊没有时间，更没有闲钱去治。
从那天起，她再没起过回学校读书的念头，只是去学校拿了高中毕业证。
徐芊芊除了满身的债务和绝望，孑然一身，什么都不剩了。
她开始疯狂的找活儿干，最累的时候一天要打三四份工。但她依然没有还清欠下的债。老何劝她复读，来年再考一次，以她的成绩，考个好大学肯定没问题。她直接拒绝了。
徐芊芊那时候就只想着赶紧挣钱，把欠的债还清，这也成了她努力活着，坚持辛苦上班的动力。
直到事情过去几个月了，她才在偶尔的空闲时间想那些发生过的所有事情。
即便爸爸没出事，她想上大学也不太可能。考上又怎么样呢？她连学费都拿不出，一个女孩子背井离乡去上大学，还要勤工俭学供自己读书。且不说，她能不能挣够自己的学费。就是那些被他们家借了钱的人家，也不会让她这样离开出去读书。
谁知道她出去以后，还会不会回来……
徐芊芊开始信命，大概自己跟大学是没有缘分的。
她把所有人所有事都想过来一遍，究其根本，竟然找不出一个可以责怪的人……如果非要怪，那么事情的最初，就是爸爸的病。可是生病是爸爸的错吗？
她在聊城呆了半年左右，挣的钱除了房租和自己吃饭全部用来还债。最后差不多就剩下几个亲戚的钱没有还完。
也许亲戚们不想看她一个女孩子太为难，也许是她每个月也都坚持按时还债的做法让他们感觉到了放心，所以冬天来临的时候，徐芊芊要去别的城市打工，他们也没做多余的阻拦。
这些事情，徐芊芊来到宁市这几年都没有想起来了。如果不是厉北辰再次出现，她觉得自己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她来到一个新城市，就好像迎来了新生。那些曾经经历过得乱七八糟的事情，已经遥远到成了上一辈子的事。她对自己现在的生活很知足，亲戚的钱很快就能还完。她跟着张总工作期间，张总对她也看重，鼓励她去参加成人高考。她用了差不多快三年时间，终于拿下了本科学历。
所以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她天天过得特别忙碌，或者说充实，上班挣钱，下班学习，哪里还有多余的时间去想上辈子的事。
可厉北辰突然出现，徐芊芊本能的觉得惶恐不安，好像又回到了五年前的夏天。她害怕自己安稳的生活又出现什么变故。
徐芊芊看着窗外，对面旧楼房上已经褪色掉落的墙面，才突然意识到，天已经大亮。
本来昨天挺累，身心俱疲，可梦醒后徐芊芊竟然就这样站了几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