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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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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老太穿着土布做的装老衣服,静静地躺在厨房里的门板上,双目紧闭一副熟睡的样子,任凭天龙、秀芬的呼唤,痛哭、无动于衷。大黑围着赵老太一圈圈转着,不时发出悲鸣。

“娘,你睁眼看看,大黑来看你了,娘,俺是天龙,俺和秀芬就在你面前,你睁眼看看俺吧,娘你怎么了?你不能扔下俺们不管啊……”天龙跪在母亲面前泪如雨下。

大黑停在赵老太头前,伸出舌头舔她头发舔她的脸。有人制止,有人把制止的人拉到一边:“你没看这狗痛苦的样?让它送送老人吧……”

围观的战士和村里的百姓被大黑的举动深深感染着,有人发出感叹:“都说狗对主人忠,今儿个让俺开了眼界……”

郎中脸上堆积着愁云,把手伸到赵老太鼻子下感觉她的呼吸,好一会儿说:“这老人太顽强了!”他的话意是老人还有呼吸。

天龙心里又萌生新的希望,抓着母亲的手使劲摇晃:“娘,你睁眼看看,俺是天龙,俺和秀芬都在你跟前呢……”

“俺来的还赶趟吧?门外传来天龙丈人沙哑的声音。

妮子从门外跑进来扑到赵老太身上边哭边叫:“奶,奶,你快起来,俺不让你死,你快起来……”孩子天真无邪且真诚的呼唤,催下了大人们的泪水……

秃子舅睁开眼看看天牛,慢慢站起来,天牛要去扶被他推开,秃子舅说:“俺睡非睡,你醒非醒。”

“舅,俺娘不太好……”

“醒时观花花入梦,梦时撷花未留香,一梦彰显一世界,一花残败一秋容。”秃子舅痴人说梦般说着天牛听不懂的话。

“舅,你没事吧?”天牛又气又急又不敢发作,“俺是天牛!”他怕秃子舅睡迷糊了没认出他,“俺娘够呛了,你去看看她吧。”

秃子舅双眉皱起来:“哦……”伸开左手捻了几下,“庚寅月乙亥日,天合地合……”出屋站在院里看看天,“西南有云天不空,东北无云冲不动……”看看天牛,“你是说你娘病了?”他好像刚明白过来。

天牛生气了:“舅,你干啥呢?俺干啥来了?俺娘快咽气了,你不想去看看她?你们出家人不会六亲不认吧?!”他的眼睛湿了。

秃子舅笑了:“呵呵,大牛别生气,你娘病了你舅急着呢,你等着,俺去拿点东西跟你去看你娘……”

天牛赌气的先走了,门口的两个小和尚和他说话他也不理,秃子舅背着褡裢很快跟上来,一声不吭默默地跟天牛后面。路上的行人都纳闷:一个俗人,一个出家人,赌气囊揣的在干吗?!走出几里路了两人还是谁也不说话,天牛忍不住了,站下等落在后面几步之遥的舅舅。

“大牛,累了吧?”秃子舅道。

“不累。”他从秃子舅肩上拿过褡裢放在自已肩上,见秃子舅还穿着单薄的衣裳,放下褡裢脱下棉袄甩给他,“出门也不穿棉袄!”

“你快穿上吧,俺多少年冬天里也不穿棉衣了。俺这还热呢,不信你看。”秃子舅用手抹了一下额头,手上正沾着汗水。天牛心里纳闷:他穿着棉袄还冻得受不了,秃子舅怎么就这么扛冻?!

“大牛,冷热,饥渴,都是人为的感知。不知你注意没有,你看那些傻瓜,还有精神不好的人,不管冬天夏季衣不裹体、食不饱腹,却很少见他们生病,为什么?因为他们没有生病的念头。俗话说相由心生,病也由心生。”

天牛心里有气,心想俺娘就快不行了,你跟俺唠叨这些没用的干啥!他没好声地道:“舅,出家人都像你这样没心没肺吗?”

“啥意思?”秃子舅笑了,“你是说你舅痦症了(傻了)?哪能呢,呵呵,生者居也,死者归也,心是啥?肺又是啥?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一钵千家饭,孤身万里游,青目睹人少,问路白云头。’知道是谁说的话不?这是弥勒佛来世间留下的话,真好啊!”

“谁知道你说的是么?俺娘要是咽了气你见了会哭不?”天牛生气地回他。这会儿他觉得秃子舅真是修傻了,人间的情感丢的一干二净,早知道是这样他就不该来找他,他这样疯疯癫癫去了有啥用!他不说话了,快步走着,听着脚踏积雪声,看着白雪覆盖的路。

天牛猛然想到一个问题:他们现在是去桃花岭,和去李家庄方向相反,可舅舅连问也没问就这么闷头跟他走,是他的脑袋出了问题还是早就知道?!还有这些事发生前的事在天牛心里一直是个迷。“舅,俺问你个事——”他放慢脚步和秃子舅走个并肩,看着他的脸,“俺家出了大事你知道不?”

秃子舅没有惊讶:“啥大事?不就你娘病了么,这还算大事。”

“不是这事,俺是说上回那事。上回你来告诉俺有事去王官庄找俺表舅……你知道俺家要出事?你要知道为啥不先告诉俺?你看现在弄的,俺杀了人,俺娘让保安团抓走了,放回来就被折磨得快不行了,俺哥带着俺嫂跑回了娘家,俺和俺媳妇也不敢着家四处流浪,俺这一家子现在有家不能回,这是为啥?舅,你说这到底是为啥?”天牛说完眼睛不动的盯着秃子舅看,想从他脸上发现点什么。

“为啥?一切皆因果,一切皆因缘。呵呵,你舅也说不好,你舅又不是神仙,你舅就是个想修成佛的人,其码现在还是和你一样的凡夫肉胎。莫瞎想,多行善,纯想即飞,纯情即坠。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太阳每天早晨升起来,你不让它升做得到吗?若是晚上升起来哪不是见鬼了!这是这个理,这是这个理……”秃子舅绕了半天也没说出原委。

天牛急了:“舅你别总弯弯绕,你跟俺说句实话,有些事你事先知道不?知道为啥不说?俺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在一边看热闹,这是出家人应该做的么?”他的话咄咄逼人,把秃子舅说得头低下去半天不抬起来。“舅,你是怕泄露天机还是怕啥?”

秃子舅用手摸摸鼻子,抬起头看天牛:“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是很自然的事情,有谁可能种下瓜却得了豆?人只知道有来春,所以留着来春谷。却不知有来世,所以不修来世福。拉肚子是病吗?当然是病,一是吃了坏的东西,二是体内积火太盛。那到底该怨哪一个?告诉你不吃坏的东西,有时是饥不择食,让你不要上火,又是身不由己。你说咋办?”

天牛听得晕头转向:“舅,俺问你俺的家事你又整出这么多没用的话,行了,俺不问行了吧。”他气得鼓鼓的,却不敢冲秃子舅发火。

“大牛啊,凡事都有个因,种善因得善果,做事千万莫鲁莽。俺那儿有几本易经的书,想看的话俺送给你,抽空去拿回来吧。”

“易经是啥?不就是算命的东西嘛!俺又不算命俺要那东西干啥?”听了这话天牛心里更气了,“你不想说俺不问了还不行嘛!俺就不信当哑巴能死人!”

“还是小时候那股犟劲,呵呵,你一直想问个为啥,让你看看易经你又不看……”

“啥?看了易经就能明白为啥?!”天牛睁大了眼睛。

“易经是老祖宗留下的宝贝,秦始皇焚书坑儒都没烧这书,你说东西是不是好东西……”秃子舅不看他,仰着看被风吹动的云朵……

北城的天空飘着雪花,路上的行人无一不身沾白雪,远远看上去就像路边堆的雪人,只区别于这些人会动。

秋香头上围着一条大围巾,双手抱膀站在胡同口,不时和经过的男人打着招呼,她的脚冻得像猫咬一样,但她还在为找到一个半个光顾的客人坚持着。近来她的生意非常不好,房钱好几天都交不上了。房东扔下话:“我这儿不是救济院,没本事挣钱趁早滚犊子!”

生意不好的原因不只是因为她除了遇到穷人就是遇到好人,最近她们跟前又多了几家半掩门,表面看着是茶馆酒楼,实际上啥都干,无形中抢了她们的生意。她们降低价钱,更努力、更不辞辛苦的去接客,还是有时连肚子也填不饱。有的姐妹卷起铺盖走人了,有的姐妹自嘲说最后挣的钱恐怕不够给自己看病的!饥饿秋香不怕,苦难对她已见多不怪,但她怕传染上性病,干这行的十女九病!想起惨死在红梦楼的姐妹们她不寒而栗。可在冰天雪地的北城她举目无亲,她无处可去……

雪花满天飞舞,秋香头上身上落了一层雪,她的脚由麻变疼,疼得钻心,她实在受不了正要转身回去,突然迎面过来的一男一女印入她的眼帘,她为之一震,瞪大眼睛望去,认出那位身穿裘皮大衣的年轻女人是喜鹊!她大喜过望,顾不得脚疼跑着迎过去,嘴里叫道:“喜鹊!喜鹊!真是你呀!”

对面的女人愣了一下,沉下脸:“你谁呀?你认错人了!”声音带着十足的火药味。

“我是秋香!你认不出我了?”秋香伸手要拉她被她甩开,秋香一下子懵了,怀疑自己真认错了人。

“神经病!”这女人挎着男人有说有笑的走了,不理会傻愣在那里的秋香,走出很远了又回头看了秋香一眼。

秋香尴尬万分,从那女人的面相和走路姿态上看,她感觉没有认错人,却不明白喜鹊为什么装作不认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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