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挺好小姑娘长了一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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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车厢,邱鹿鸣看到一个中年女人正一脸严肃地和对面女生讲话,“...但是你进入雅州了,牡丹江这块号称小联合国啊,......触犯了军权就可以抓他,但你们为了什么啊,为了碎银几两!你这兵不硬啊......我告诉你!他不听命于杜康,他属于合作方!”
邱鹿鸣好奇地多看了她一眼,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却觉得这个世界莫名的亲切,一切都陌生又熟悉,新奇又理所当然。
心情忽然好了起来,脑子也越发清明,她扯开一个笑容,对自己说:管它哪个是梦哪个是现实,我就是我,我就是邱鹿鸣!永不服输的邱鹿鸣!
天光透过厚厚的窗花,照亮了车厢,原来,天已经大亮了。
邱鹿鸣笑着朝座位走去。
“哎嘛谁吃黄瓜了?”忽然有人大声惊呼,“咋这么清香呢!”
“艾玛可不咋的!”许多人都抽着鼻子,附和着。
邱鹿鸣笑嘻嘻拧开洗面奶的瓶盖儿,在几人鼻端晃了一下。
“是洗面奶啊!”一个大姐恍然,笑着说,“还有这味儿的洗面奶啊,可真好闻!我就说这大冬天的,谁那么有章程,能弄到黄瓜吃呢,还给我馋够呛!”
周围几人也笑。
邱鹿鸣收起洗面奶,继续跟着列车员向前走。
老远就能看到有一排座位上方,挂着一个红袖箍,上面绣着黄色的五个字:治安联防员。
邱嘉树是警察,但凡穿制服坐火车,乘警必定要把这个红袖箍挂到他座位顶上。
邱嘉树不放心妹妹,几次站起来张望,他远远看到妹妹脸上的笑容,知道她不生气了,忍不住也笑了。
这个妹妹,从小到大,一直是全家关注的焦点,她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也是唯一的女孩,又长得玉雪可爱,爱笑爱闹,一双鹿眼圆溜溜黑漆漆的,定定地看着你,你就会忍不住想好好爱护她。
只是,妹妹自小就不会爬,膝盖一着地就大叫,一步也不肯爬,两周岁才开始走路,三周岁了还不说话,要什么东西都是伸手一指,像个指挥官一样。
邻家的捣蛋孩子都叫她小傻子,因她属猪,还叫她笨猪,为此他们哥仨没少出去揍人。
直到三岁半,妹妹一开口,语惊四座。
那是晚饭后,爸随口嘀咕了一句今天笔记本好像落医院了,就听妹妹突然接口说:你咋不把脑瓜子落在医院?
全家面面相觑,足足十秒钟后,才哄堂大笑,妹妹一开口就是一整句话,声音清脆,吐字清晰,语气语调还跟妈平日训斥他们哥仨的一模一样,这小孩子说大人话,就别提多逗人了。
全家人心口的大石头算是一下子搬走了,爸大笑着把妹妹举得老高,“太好喽!我老姑娘会说话喽!”
从前是全家发愁妹妹不说话,后来,又都发愁她挺好看的一个小姑娘偏偏长了一张嘴!——这小妮子,嘴忒黑,纯粹就是不开口则已,开口必伤人!
妹妹单纯直率,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根本不过脑子,除了对父母能有所顾忌,就连三个疼宠她的哥哥,怼起来也是毫不留情。
她怼完人转头就忘,跟没事人一样,你刚决心不跟她一般见识了,她一转身,又怼你一个大跟头!
那年妹妹四岁,他十岁,带她去副食商店买绿豆糕,她走累了,非要他背,大夏天的他累一头汗,到家还被她取笑,“谁让你不会骑自行车呢!”
邱嘉树自然会骑车,只是十岁了,掏裆骑车总有些挂不住脸了,再说,他自己骑还可以,带着妹妹就有些不敢,摔到她,绝对得挨全家的打。
然后妹妹又补了一句,“你腿太短,够不着大梁,只能掏裆!”
邱嘉树气得冒烟,也舍不得动她一手指头。
后来跟着体育队打了几年篮球,长到了185的大个,却仍然被妹妹诋毁是五五分身材。
妹妹七岁上学,脑子根本不开窍,算算术都是扒拉手指头,急了还 要脱鞋掰脚趾头,因成绩太差,在一年级蹲了一年,当时几乎轰动全县城了,大家奔走相告:邱大夫和贺老师家的老闺女数学考了8分,艾玛俩大学生,生出个蹲级包子!
妹妹就是这样,书本知识咋也记不住,损人骂人的话却一套一套的,谁要骂她一句,她准能还回去十句,噎人半死;谁要敢跟她动手,打得过的她就立马报仇,打不过的就回家找哥哥。
捱到初三,她的俄语和数理化四科加起来勉强超过了一百分,语文试卷也全是错别字,为此当高中老师的母亲坚决不去开她的家长会,父亲去了也一直不抬头。
为了让妹妹拿到初中毕业证,他突击给妹妹辅导功课,结果气得差点得了高血压,头发都揪掉不少。
好在她是勉强初中毕业了,家里郑重开了个家庭专项会议,讨论妹妹的升学就业问题,最后一致决定,既然不是读书的料,那就赶紧上班吧!
父亲一贯反对不正之风,也从不求人,这次,舍出脸面去,跟院长开口,将妹妹安置到了医院收费窗口,一家人才算稍稍安心了。
可惜没几天,妹妹就跟患者干起来了,原因是她算盘打得慢,又总是出错,患者挤兑了两句,这主儿哪是肯受气的,一拍桌子就跟人家吵起来了。
没几天,她又抱打不平,替一个护士出头,跟内科李大夫吵起来了。总之,不是跟患者吵,就是跟同事吵,爸在医院几十年的好人缘,都让她给祸祸光了。
其实十八岁的呦呦,长得真很好看,也善良乐观,除了性子急点,嘴巴毒点,眼里揉不下沙子,得理不饶人,也没什么大缺点。
但邻里邻居的,都在暗地取笑他们邱家,只因一家六口,其余五口都非常优秀,不说父母都是五十年代优秀大学生支援边疆,各自在岗位上有所建树,就说他们哥仨,也是个个品学兼优,全都考上了大学。
所以邻居私下都说,邱家一家子人精,把心眼子都用完了,到最后一个,不够用了!
说来说去,都是取笑妹妹智商不高的话。
对于别人的非议,妹妹从来都是当面回怼,怼完心里舒服了,就不往心里去了。妈劝她既然不在意,就不要图口舌之快,使自己像个泼妇一样。她却坚决说:不行!必须说!不说我不开心!
妈是嘉阳县一中的优秀教师,后又当了教导主任,从教近三十年,兢兢业业,诲人不倦,教育局副局长和一中校长都是她的学生,见了贺老师也要唯唯诺诺。——她却独独拿自己的女儿毫无办法。
其实他看得出,爸妈并没真的忧虑妹妹的智商,他们似乎很接受妹妹的平庸,觉得那样无忧无虑也挺好的。
爸在他们哥仨小时候就说,“没有任何人和家庭能够十全十美,也许真的是你们三个都太优秀了,老天为了平衡,才让你们的妹妹替你们承担了苦难。所以,你们更要爱护她,保护她,让她快快乐乐的。”
邱嘉树看着洗漱过后神清气爽的妹妹,觉得她似乎有哪里不大一样了,却又一时说不清。
广播里又在播报,说列车即将到达汤河站。
呼啦啦,车厢里半数乘客都起身去取行李架上的行李,然后都急急忙忙堵到车厢门口,好像慢一点就下不去火车了一样。
邱嘉树倒不急,停站十分钟,怎么都够用了。
他们兄妹共有四个提包,邱嘉树的是最小的那个草绿色帆布提包,重量却不轻,里面除了给父母买的书,就是他的专业书籍和笔记。
余下三个大提包,都是邱鹿鸣的,里面除了衣服就是鞋,再不就是吃的,最后一个提包装了十来本书,足有一半是什么《六个梦》、《梦里花落知多少》,还有明星画报和海报,及一沓沓的明星贴纸,还有一堆流行歌曲的磁带。那几本课本,若不是邱嘉树一再要求,就被扔在哈市了。
火车即将靠站,邱嘉树一手提两个提包,示意妹妹走在自己前头,谁知妹妹却伸手去接他手里的提包,他哪能让她出力,“照顾好自己就行,下车注意,下面没有站台,跳下去的时候,别崴脚。”
但邱鹿鸣坚持要帮他提一个,邱嘉树无奈,只得让她提了一个。
看着她吃力地往门口挪步的背影,邱嘉树忽然就挺开心的,妹妹终于知道心疼二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