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嫘祖之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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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循声望去,一见随翠竹氏走进的这个人,都吃了一惊。
随着翠竹氏走进的这个人穿着一身精制虎皮袍,脖子上缠着两条狰狞的毒蛇。二十几岁的样子,白煞煞的一张长脸,一双鹰眼射出阴冷幽寒的光芒。嘴唇发紫,嘴角挂着一丝奸笑。双手像鹰瓜一样,不时把伸长的蛇头挡回来。
翠竹氏道:“这位客人自称叫共工,来自西域,说来找他朋友相柳、浮游……”
“哈哈!是共工小弟呀!”
相柳、浮游站起身。相柳击掌大笑起来。
浮游笑道:“差点认不出你来!难怪,十多年了!那时还是个孩子哩!快坐!”
翠竹氏似乎有点怕共工脖子上的蛇,倒了热水,急忙走了。
共工在相柳、浮游身旁坐下,笑道:“我正想离开这里就去看望两位大哥,不意却在这儿遇上了。把这几位跟兄弟介绍一下吧。”
相柳就把榆罔、玄律和玄大师介绍给共工。
共工逐一打量,点头致意,然后道:“我叫共工,当年和相柳、浮游两位大哥在狼群里长大,后来去了西域拜师。直到现在还没混出样儿来!听说这西陵族是人间仙境,在我师父死后就寻思来逛逛。进来时听说不少人来求婚,当然也愿意凑凑热闹儿!”
相柳讶道:“令师死了?他……”
共工淡淡一笑,道:“死就死了,人总得有一死呀!”
听口气他说的好像不是他师父,轻松得好像在说与他毫不相干的人。
相柳道:“可他想当年在西域名头比蓐收还亮!怎么说死就死了?是谁杀了他?”
共工叹了口气,道:“是我一不小心杀了他。就像我当初一不小心气死我的老爹。没办法,他们都太老了。岁数大的人早点死是解脱了,也是去享福去了。”
玄律第一眼看见共工就从心里厌恶,听他这么一说更觉得他简直就不是个人。起身对玄大师道:“咱们走吧,出去换换空气!”
说完,先自走出。
玄大师边往外走,边对榆罔点头陪笑道:“失陪!嘿嘿!有事联系啊!”
回到两人住的小屋,玄律喝了口冷开水,道:“这个共工一定不是好人!瞧他那德行!”
玄大师道:“遇事你总沉不住气!唉,少年心性,也难怪!现在我心里基本有数儿了!让他们先斗去吧,我们也许能坐收渔人之利!”
玄律坐到榻上,道:“什么叫坐收渔人之利?”
玄大师道:“就是……捡便宜,啥劲儿不费的捡便宜。”
玄律笑道:“可我觉得绝不会太简单!特别是那个共工的到来,我感到好像有一种危险。你知道他师父是谁吗?西域比蓐收还有名的人是谁呢?”
玄大师道:“我听小丝她父亲好像说过,原来仅他知道,能和‘五神’抗衡的,一个是‘北海神君’,还有一个叫石疯子,在西域。莫非他师父就是那个石疯子?”
玄律神色凝重地道:“共工这个人给我的感觉比相柳、浮游还危险!我们要小心他!”
玄大师点头道:“应该的,一个连师父都杀的人,谁他还不能杀!”
晚饭时,玄大师对五女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告诉五女要刻意惕防。现在他们是来虎嘴里拔牙,不能乱说,不能乱动,特别是又来了一个极具危险的人物。
玄大师和玄律都意识到了小丝已经引起了相柳、浮游的欲望,加上新来的共工,他们决不会善罢甘休。
而奇怪的是,相仰、浮游却一直未来找碴子。这样的平静一直保持到好戏开场。
好戏的导演当然是西陵族大母神凌烟仙子了。她也许征服不了所有的部落,但她却自信能够征服天底下所有男人。
因为她除了拥有绝世的美貌,还有——绝世的智慧!
她认为作为女人,智慧比美貌更容易让男人着迷。
三天之后,包括玄律在内的求婚者应邀前往大母神洞府拜见大母神和族长。规定应邀者每人只需带一名随从。
玄律当然要带上玄大师了。
大母神洞府是个宽敞的窑洞。陈设讲究,装饰华美,玄律当然是见所未见。
靠北墙下是一张矮卧榻,上铺虎皮。卧榻是放在一层尺许高的木制地板上。地板下分两侧摆放着矮几,地上是厚厚的兽皮。墙上挂着兽皮拼成的好看的图案,有的像鸟兽,有的像山水。在墙下放着许多盆各色的花草,显然都是野花挖进盆里养着的,为整个洞府增添了勃勃生机和盎然春意。
玄律和玄大师走进时,见榆罔和相柳已经坐在矮几左侧上首。
他们被安置到右侧上首,和榆罔两人坐了个对面。
接着又来了共工和浮游,显然浮游是以共工“随从”身份混进来的。他们被安排坐到榆罔两人隔几的位置。共工的脖子上依然缠着那两条蛇。
衣装特别,相貌凶恶的荤粥族使节团代表和随从被安排到榆罔两人身旁第二席。
夸父和随从则坐到了玄律两人身旁。
玄律留意打量了夸父,给他的第一印象,这夸父就是“高大”。他年纪好像和自己相仿,但比自己要高出一个头。如果他最终“长大”会有多么高大!他有着无比雄伟的身材,大脸、大眼、大嘴,当然还有无比的大手与大脚。他目光率直,看上去老实巴角的,坐在那儿就像一座低调的沉默的山。
随后又进来四位老者,看衣装就知是西陵族的族内首脑。其中赫然有接待过玄律他们的那个笑呵呵的小老头。
有四位俊美少女为他们倒水,又端上冷藏的水果。
玄律不由想到了在山谷里后土带给他的那篮子野梨,又想到了皇娥。少野说皇娥死了,也是欺骗自己吗?母亲不是还活着吗?
“大母神、族长到!”
洞府门口有人高声喊喝。
众人起身站立,见一位妇人和一位中年人走进来。他们对众人点头微笑着,走到木板台上的卧榻前,并肩坐下了。
一看这妇人,玄律心猛的一颤,她怎么这么眼熟?她当然是大母神凌烟仙子,而自己当然从未见过她!
凌烟仙子穿着件雪白的狐皮袍,秀发披散在脑后,一张白皙洁润的脸泛着无比圣洁的光辉,一双美目透着超人的智慧和非凡的胆识。漾在丹唇边的笑意又让人感到女性不尽的温柔。
她旁边坐着的当然是她丈夫,族长雷泽。雷泽乍看上去并无什么出奇之处,神态闲适,目光平和。但无形之中却透出了一种威严,这种威严是让人感到的,而不是让人看到的。就是说,他身上散发出一种气势,就像是一头狮子,既便它在睡着,你也能感到它的气势。
这时凌烟仙子环顾众人,微笑道:“听说大家已经来了几天了,让你们久等真不好意思。负责接待你们的人已经对我和族长介绍了你们的一些情况。我们很高兴,你们竟能这么看重小女。经过和族长商量,我们决定在你们当中为小女选择一位夫婿。荤粥族的少主人我们见过,另外四位请自报家门,咱们认识一下。”
榆罔昂然站起,朗声道:“有蟜族焦山之子榆罔!”
玄律站起道:“有熊国轩辕少典之子玄律。”
夸父站起,憨声憨气地道:“巨人族偓佺之子夸父!”
共工站起,微微一笑,道:“西域石疯子之徒共工!”
凌烟仙子微笑点头,道:“好,都请坐下吧。”
几个人复又落座。
凌烟仙子道:“一看即知,四位都是人中龙虎,不同凡辈。谁与小女婚配都十分够资格。但我们只有一个女儿,难以让你们都满意。所以我们只能择优而嫁了。现在,我每人问你们一句话,如果我认为智商过关,就有资格参加决斗,而决斗优胜者,就是我们为小女选定的夫婿!你们有意见没有?”
共工扬声道:“当然没意见。但我有个请求,是否让令公主出来和我们见一面?”
那个笑呵呵的小老头道:“阁下是怕到时候我们说话不算数,用别人冒充公主吗?”
共工投目小老头道:“岂敢!西陵族享誉天下,就算做得出那种事,也怕丢不起那个脸吧!况且就算见面我们又怎知真假?”
凌烟仙子笑道:“说的好。那就让小女先与大家见见面。”转对一旁恭立的使女,“去叫小姐来。”
那使女恭应一声,轻盈走出洞府。
荤粥族的使者这时道:“我们族长在我们来时吩咐,如果你们同意把小姐嫁给我们少主人,我们回去时就一并接了回去。”
小老头道:“现在不是我们同意不同意,是看你们能不能自己争取到!你们族长让你们来,显然你们必是族中的高手!也可以代表你们少主人了!”
雷泽开口道:“你天桑是荤粥族第一高手,又是你们少主人铁格的师父。如此决斗取胜,难道你还不认为是占了便宜?” 顿了顿,又道:“就是你们族长,面临此种形势,也不会单单就答应了你们吧?有熊族、有蟜族和巨人族哪个不能和你们比!此外,西域的石疯子难道你们族长就可以不放眼里吗?”
天桑脸色胀红,道:“当然,我们对贵族这么做也没意见。”
他身旁的随从附声道:“我们会全力为少主人争取。”
这时,那使女陪着一位少女婷婷袅袅地走进洞府。
众人的目光都“刷”地投向了这位少女。
玄律心头剧震:她不是月蝶吗?怎会是嫘祖?
她投目玄大师。莫非自己看错了?难怪自己见凌烟仙子有点眼熟,原来她们母女长得这么相似。
玄大师却给了玄律一个不让他吱声儿的眼神。
凌烟仙子道:“她就是小女嫘祖。几位和她认识一下吧。”
榆罔起身道:“我是有蟜族榆罔。”
玄律、夸父、共工也都起身,又自报了一遍家门。
“月蝶”一一见过,均点头致意,却不说话。
但玄律分明感到“月蝶”与他目光相对时,眼中迅速地掠过一丝惊异。
凌烟仙子又道:“嫘祖,你先回去吧。”
“月蝶”就飘然离去,留下一缕芳香。
玄律瞧见一直到“月蝶”消失门外,共工还没转过脸。这家伙一定被“月蝶”迷住了。
天桑道:“大母神想问什么就问吧?令公主国色天姿,我们就是拼了命也要把她给少主人娶回去!”
共工笑道:“愿望不错,能不能实现当然是另外一回事了!”
显然,他根本不把荤粥族的这位第一高手放在眼内。
凌烟仙子道:“下面我开始问话了。榆罔你一生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榆罔想了想,道:“能为本部族,乃至所有部族尽力,争取让人们的日子过得好。”
凌烟仙子点了点头,投目玄律道:“玄律,假如你母亲和你妻子同时掉进河里,你只能救一个,你会救谁?”
玄律脱口回答道:“救我母亲。”又补充道:“母亲只有一个,妻子可以再娶!”
凌烟仙子怔一下,追问一句:“假如你妻子就是嫘祖呢?”
玄律坚决地回答道:“我还是要救我母亲!”
凌烟仙子投目夸父道:“假如有一天你回到家,正看见你妻子和别的男人睡觉,你是杀了她,还是把她撵回娘家?”
夸父道:“也许我会饶过她一次……”
凌烟仙子追问道:“如果她不改呢?”
夸父道:“这就难办了!撵她走倒成全了那个男人,杀了她我肯定还下不去手。”
凌烟仙子投目共工道:“共工,你说人生什么最重要?”
共工笑道:“缺什么,什么就最重要。”
凌烟仙子又道:“你不认为生命最重要吗?”
共工笑道:“谁都会为了他需要的东西去拼命,生命当然不是最重要的。”
凌烟仙子投目天桑,道:“天桑,你替铁格来回答一个问题。一条狗追一只兔子,兔子无路可逃时,会怎么样?”
天桑笑道:“兔子也许会回头咬那狗一口。”
凌烟仙子点了点头,道:“好了。我要问的话都问完了。现在你们可以回客舍休息了。晚上听消息,听到通知的就可以参加明天的决斗了。”
回到客舍的小屋,玄律问玄大师道:“你说我回答的怎么样?”
玄大师坐下笑道“不错。”
玄律笑道:“别逗了!他们一定不愿意听。”
玄大师道:“真话有时候总是不太好听。其实他们需要听的也是你的真话,因为诚实永远是一种可贵的品德!”
小丝等五女涌进屋来,样子都很关切。
燕莹坐到玄律身边笑道:“怎么样?瞧你这开心的样子,莫非一下子就选中了你?”
玄律笑笑,道:“怎么可能!明天决斗,我有没有资格参加还不知道呢!”
玄大师道:“出乎咱们的意料,那个嫘祖公主居然是月蝶!”
怡春和思秋同时惊呼:“真的?”
小丝却冷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让月蝶假扮嫘祖公主?”
玄律脱口道:“可月蝶和大母神长得很像啊!”
小丝道:“万一那大母神也是假扮的呢?”
玄大师道:“怀疑不能算是缺点,而多疑却是毛病!”
小丝瞪了玄大师一眼,冷道:“你才有毛病呢!你不说混水摸鱼吗!现在摸着啥了?”
兰香氏笑道:“没摸着鱼,摸着蝴蝶了。”
玄大师急忙点头陪笑,道:“对对,是摸着蝴蝶了!”
晚饭后,翠竹氏来告诉玄律,让他参加明天的决斗。地点是在牧场。
玄大师问翠竹氏道:“不知道参加决斗的还有谁?”
翠竹氏道:“来求婚的都参加决斗。另外好像听说还有族内的四大高手,他们都一直在争着娶公主。”
玄大师咕哝道:“他们倒会决定,这样省着得罪人了!谁娶到娶不到,就靠真本事了!”
压力再一次袭上玄律的心头。决斗再无花假可言,别人不知底细,单是榆罔,现在自己已很难胜他。
入夜,玄律和玄大师正准备登榻睡觉,忽然小丝领着鹿娘来了。
鹿娘放下手里拎着的一篮子野梨,对玄律和玄大师道:“若不是我们小姐看见你们,我们还不知道你们也来了。”
小丝一旁道:“鹿娘先到我们那屋去过了。她说月蝶遣她来看望咱们。”
玄大师急忙让鹿娘落坐,笑道:“你们这么大的地方,也不知道去哪儿找你们,所以就没去打扰。月蝶姑娘可好啊?”
鹿娘道:“还好!”投目玄律,嗫嚅道:“小姐让我来顺便儿问玄律小哥一句话……”
玄律道:“啥话?你说吧。”
鹿娘道:“小姐说你怎么想到来这儿求婚了?”
玄律道:“其实求婚的事都是玄大师说的。我来西陵族原本是为了救人……”
玄大师干咳了一声,给玄律使了个眼色。
玄律一怔,道:“我觉得还是不要瞒她们的好……”
玄大师笑道:“当然不要隐瞒。鹿娘,我们可没拿你当外人,实话告诉你,我们来是想请嫘祖公主帮个忙到九黎族去一趟。因为玄律他母亲被九黎族扣为人质,非要用嫘祖公主换不可。否则……唉,九死一生啊!”
鹿娘惊道:“那把嫘祖公主送去九黎族岂非害了公主?”
玄大师道:“我们已经想出万全之策,救出玄律母亲之后,也会安全的让嫘祖公主脱险。饶是这样,我们觉得也很难为公主,所以不敢明说,以期通过求婚,或许还能有几分希望。”
顿了顿又道:“我们和你交底儿了,你能否告诉我们一个真相?月蝶是真公主,还是假公主?”
鹿娘道:“当然是真的。公主嫘祖和我养女月蝶一般大。那年夏天她到牧场去找月蝶玩,偏巧月蝶和别的孩子出去玩了,她就等着。就在这时玄冥突然来了,把我们掳到了九黎族的鹿苑,我不敢说破她就是公主,便谎称是我养女月蝶。”
玄大师一拍大腿,道:“哎呀,原来是这么回事!”
玄律叹喟道:“我真的不希望这样……”投目鹿娘,道:“请回去转告你们公主,我放弃了求婚,也放弃了……”
玄大师急忙道:
“现在你放弃也晚了。况且对公主名誉也有影响。别人不明真相,还寻思怎么回事呢!”
转对鹿娘,道:“我们一定把求婚的事坚持到最后。公主国色天香,金枝玉叶,没有哪个男人不喜欢。别看玄律嘴上说放弃,其实他心里对公主……嘿嘿!早那啥了!”
鹿娘道:“你们是不是也希望我对公主说明真相?”
玄大师笑道:“说不说都行。明天决斗开始,只怕也由不得公主了。要想娶到公主,就得靠咱们的玄律自己了。咱们只能暗暗祈祷,愿老天爷保佑他们了!”
鹿娘道:“那我就回去了。愿玄律小哥明天能打败所有对手!”
小丝陪鹿娘离去,玄律对玄大师道:“我真的想放弃,你何苦拦着!回去再想别的办法救我娘,我不想连累月蝶……”叹了口气,又道:“如果知道月蝶就是嫘祖,说什么我也不会来!”
玄大师笑道:“想不到你对月蝶的感情比对你娘还深……”
玄律急道:“这是两回事!我怎能为了救自己的娘,把那么好的人送进火坑!你说救,万一救不出来呢!”
玄大师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是否想过,如果这次求婚成功可以两全其美。”
玄律道:“你是说娶了月蝶……”
玄大师道:“从现在开始应该叫她‘嫘祖’才对!她嫁给了你,就是自家人,当然要与你同舟共济,帮你救出你母亲。你也不会对她产生什么负罪感了。”
玄律笑道: “还是你用词儿准确,正是‘负罪感’!我就是有这感觉……”
玄大师道:“嫘祖如果成了你妻子,正如你母亲已经掉进了河里,她帮你去救,而她救出你母亲自己却掉进河里,你还有机会救她……”
玄律点了点头,道:“听你的,求婚到底!”
玄大师这才上榻躺下,笑道: “好了,这回睡觉吧!明天决斗可谁都帮不上你了!养足精神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