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序幕（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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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寒身体僵了僵，肌肉反射性绷紧，之后又慢慢松弛下来。
他侧过头，光屏的光线照射过来，面无表情的脸显得苍白而冰冷，像是一个毫无生机的雕像，却愈映衬着那行同样冰冷的泪，惊心动魄至极。
沈澜的身高比赵寒要微微高上那么一点，这时候便微微垂下漆黑如深海的眸，凝望着怀中的青年。当看到赵寒静默地流泪的侧脸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地懊恼。接着，便自然而然地抬起右手，将那行冰冷的泪光轻轻拭去。
温热的指节从脸上掠过，好似清风轻柔掠过，带着缱绻的温柔。
赵寒抬眼看着面前的男人，漆黑得近乎墨蓝的头下是俊美深邃的五官，专注凝视的瞳孔中倒映着他的身影，仿佛穿越了无尽的时间和空间，传递给他的灵魂以无尽的静谧和安宁。
青年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漠然的神情忽然变得有些茫然。但是下一秒，他就回复了冰冷的表象，毫不犹豫地挣开了沈澜的怀抱，只是后退的脚步有轻微的踉跄。
沈澜正看着他。
当赵寒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的心跳居然加快了片刻，就仿佛这具本就应该长眠于地下的身体，重新拥有了人类鲜活的温度。
他沉默着，到底没有开口问沈澜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还好吗？”沈澜却仿佛什么事也没有生过一样，轻声道。
只是垂在赵寒看不见的另一侧的手，微微攥紧。
“……我先回去了。”赵寒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有些不自在地道。
而一说完，他就径自转身离开了。
只是看他的背影，怎么也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沈澜看着青年离去的身影，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眼中闪过叹息般的情绪。
——
联合军训在突意外之下不得不提前结束。
在各个军校生家长们的担心之下，帝国的飞船将军校生们分批护送回各个军校中。而当这些年轻人顺利回航之后，这次事件的风波也很快平息下来。也多亏于这次事件除了少数人受伤，却并没有造成重大的伤亡，社会上除了一时骚动，并没有什么大的动荡。
菲比·布鲁克的失踪也被隐秘地压下，但这件事的隐患，到底还是无法完全压制。
这只是一个□□，而这条引线有多长，能烧多久，现在谁都不知道。
赵寒走下飞船的时候，天空中是一片阴沉沉的乌云。
风声萧索，枯黄的叶从空中纷纷扬扬地飘落。一声惊雷划过，淅淅沥沥的雨便落了下来。
姬岑和奥菲莉亚等人和他打过招呼之后便各自离去了。
赵寒独自一人缓缓走在校道上，飘扬的雨丝纷纷扬扬地落在身上，在防水的布料上凝成细细的水珠，静默的滚动。他并没有像星际时代的普通人一样设置了在下雨时自动打开的防雨装置，而是任由雨水从脸上滑落，这让他想起了末世的时候，那同样漫天纷飞的雨丝。
只不过，那时候，落下的雨是鲜血浸染而成的色彩，透露出残酷而冷冽的味道。
天空已经越的阴沉。
自那天离开之后，赵寒已经有数日没有见过沈澜了。
他们是最后一批回程的军校生。
姬岑他们曾经讨论过，为什么这次联合军训竟会如此无疾而终。毕竟，kf-12星球虽然出了问题，但这次突意外其实并没有造成很大的影响，帝国大可以转移军校生们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继续进行联合军训，而不是在刚刚热身完毕的时候，就已经为这次军训举行了落幕的仪式。
同样不寻常的还有元老会。之前激烈的弹劾仿佛一场荒唐的闹剧，在某一天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拦住，戛然而止的同时，却一反常态传出了对军部的维护声音。
网民议论纷纷，而沈澜在光屏上出现的频率，也并没有太大的改变，他的姿态一如既往的沉静而优雅，带着深入骨髓的自信，让人不自觉信服和追随。
而却也是这个人。
生生在他被坚冰覆盖的灵魂盔甲上凿出一道细小却无法忽视的缝隙，然后消失了踪影。
赵寒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雨水滴落在眼中，有点微微的酸涩。
他突然就有了一丝心悸。
仿佛有什么事情，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生了。
宋末看到推门而入的赵寒的时候，心中是惊喜的。但是随后，这份惊喜就被惊讶所覆盖。
水滴从防水的衣物静静流淌下来，淌在地上形成一片小小的水迹。
湿润的梢上，浑圆的水珠顺着脸颊滑落，一直流到锁骨，隐没在衣服下。而那双时刻冰冷的眼眸，此刻也氤氲着雨水的湿气，平白添了几分柔和与脆弱。
看到这样的赵寒，宋末那句“你回来了”就被卡在喉咙中，再也吐不出来。
赵寒却已经绕过他，走进了房间中的浴室。
宋末在房间中呆了半晌，还是估摸不清楚赵寒的想法，只好无奈地笑了一声，走进厨房煮了一杯姜茶，走进青年半掩着的房门，轻轻放在桌子上，悄悄退出了房间。
他知道自己并没有什么能力能够为赵寒解决他的烦恼，也正如他不清楚赵寒是怎样养成了这般清冷的性情，所以满腔的关心和不为人知的情感，便只能融入到这杯姜茶中，无声无息。
当赵寒拿着浴巾从浴室中走出来的时候，吸引住他目光的，却并不是桌面上仍旧冒着热气的那杯姜茶，而是那是联合军训前，被他摘下来放置在枕头边的一条项链。
水滴状的血红色宝石挂在精致的银链上，流转着动人的光泽。
他走到床边坐下，一只手拿着毛巾擦拭着半干的头，另一只手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冰凉的项链上，眼眸垂下，睫毛打下一层淡淡的阴影，似乎神游天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他把手中的浴巾放下，把项链慢慢地握在了手心。
他闭上了双眼。
“——进入星网。”
项链上的宝石闪烁着迷离的微光，一层常人看不见的保护光膜将青年笼罩，同时也将他带入数据和精神所组成的星网世界。
唯有那杯尚且温热的茶，在桌面上散着袅袅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