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把她大卸九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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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翎一身素白孝服，乌发间一朵白花，俏丽动人。
“不必参加医官院的考试，仇叔就能让我进慈心院？”她惊讶问。
仇嵩头发不厚，今日梳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头顶像是被斧子横着劈过去，窄而长的脸，额头就占去一半，层层皱纹堆叠，高高的颧骨凸出来，眼睛也往外凸，嘴巴和下颌则回缩得厉害。
他望着沈翎，郑重道，“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安排。”
沈翎敛眸沉思。
她是想调查父母叔叔的死因。
但时隔二十年，慈心院里不可能再找到任何关于沈家那三人生前或身死的痕迹。
至于慈心院的秘密，仇嵩主动让她去，便会藏得好好的。
也或许，打算等她一进慈心院，就对她下手，将她牢牢控制住。
“我是很想到父亲母亲和叔叔生前任职和生活的地方去看看。”沈翎神色怅惘，“可仇叔知道，我自和离至今，满身非议。若不经过医官院考试便去慈心院，世人得知，无人相信我是去任职的，只会认为我真的疯了。”
仇嵩皱眉，平静时便堆叠的皱纹由近乎平行的横条，往中间积压，“我以为，你早不在乎那些了。”
“我是不在乎，只是觉得，没必要。”沈翎认真道，“仇叔知道的，我已报了名，在准备医官院的考试。只要我考过了，便能光明正大地当医官。我的心愿，就是完成母亲生前未竟的心愿，做太医。”
“是，你说过。”仇嵩叹气，“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才会希望你到慈心院去，我可以护着你。”
“我知道仇叔是好意。”沈翎淡淡道，“我会小心提防，不让想害我的人得逞。安国公和八公主都有皇上约束，林修远实在像个苍蝇，伤不到我，没完没了地膈应我，这次竟还找上了仇叔。仇叔有办法帮我报复他吗？”
仇嵩一愣，“你的意思是……”
沈翎轻哼，“他毕竟是状元，若死了，我第一个会被怀疑。但他好好活着，我不高兴，又不方便跟他接触。”
“让你不高兴，他的存在，就是错的。”仇嵩霸气道，“此事交给我，我会帮你教训他！”
“多谢仇叔。”沈翎点头。
仇嵩离开后，邹衍回来了。
“方才那个丑八怪就是仇嵩？”邹衍没好气地说，“真是长得叫人倒胃口！竟还敢觊觎你！”
“小山好吗？”沈翎问。
邹衍点头，“他挺好，就是在家无聊得很，不能去上学，老想来找你，被他爷爷拘着。”
穆屾最爱的舅舅没了，他只要出门，就得在外人面前演伤心难过。太累了。
穆远舟不让他来找沈翎，也是怕他跟沈翎在一起太开心，叫人看到。
穆远舟能猜到秦铮是奉皇命假死，自然明白事关重大，恐怕有人盯着沈翎，不能掉以轻心。
“过几日我去找他。”沈翎说。
邹衍又问起仇嵩的来意。得知他想让沈翎去慈心院，邹衍怒了，“他吃了熊心豹子胆，连你都敢动！”
沈翎神色淡淡，“只要我真听他的去慈心院，那个封闭的地方他就是皇帝，掌控一切。他料定不管对我做了什么，我作为女人，都会极力隐瞒，不敢让外人知晓。如此，他又有何惧？”
邹衍闻言，更是怒火中烧，“又丑又贱！”
沈翎从头到尾都在演一个信任仇嵩的侄女，勾得仇嵩隔几日就来找她，先是设计利用安国公和八公主想把沈翎弄进慈心院，都没成，今日又亲自来蛊惑她。
她知道慈心院水深，不会轻易涉足。
……
林修远派人给慈心院送出那封信后，一时后悔，担心出岔子，得不偿失。一时又期待有人帮她对付沈翎。
虽然他并不了解慈心院，但想也知道，那地方不简单。
入夜时分，有人来到林家，告诉林修远，他的信慈心院掌事医官看过了，感谢他的告知。
来人走后，林修远兴奋地在房中踱步，口中喃喃自语，“沈翎你等着……”
林叡冷眼瞧着，也没问林修远到底做了什么，无非还是找沈翎麻烦。
若沈翎当初乖乖被控制，林叡怀疑林修远即便惦记她，也不会跟她多纠缠。但沈翎失控，导致林修远心中生了执念，且随着一次次的风波，执念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快要把他吞噬了。
……
秦铮出殡这天，晴空万里。
明面上是皇上尊重秦铮生前的意愿，没让他回安国公府，停灵在属于他自己的将军府，并由礼部安排，从将军府发丧。
实际是为避免棺材放在安国公府被人撬开，发现异样。
但秦铮的葬礼，安国公的人不可能不参加。
一大早，秦华信带着妻儿来到将军府。
秦华信脸上的伤还能看出来，颜歆月伤心流泪演得非常逼真。
沈翎第一次见到原名叫秦镝，在皇上要求下，改名叫秦锐的安国公府二公子。
秦锐和秦铖是孪生兄弟，容貌极为相似，但秦铖健康开朗，秦锐病恹恹地坐在轮椅上，苍白瘦削。
“大嫂。”秦锐拱手作揖，看向沈翎的眼睛死气沉沉的。
颜歆月还生了三个女儿，其中十七岁的秦潇潇和秦芸芸是一对孪生姐妹，肖母，娇娇柔柔的模样。十五岁的秦蓉蓉容貌更像秦华信，也是最漂亮的一个，眉眼英气十足。
对于秦蓉蓉毫不掩饰的敌意，沈翎只当没看见。
值得一提的是，忠信侯府颜家又来了。
说又，是因这家人上次出现，是在秦铮和沈翎成亲那日，没进门，被秦铖赶走了。
虽都是侯府，但跟长信侯府薛家相比，忠信侯府因男性一代比一代废物，早已败落，只剩个空壳子。
颜家最后的荣光，是忠信侯颜中霆的长女颜清月嫁给秦华信，当上安国公夫人。
但好景不长，颜歆月跟秦华信搅合到一起，闹得满城风雨。颜清月病故，颜歆月成为安国公继室。
秦华信自己没多大能耐，如今支撑安国公门楣的是明着跟他断绝来往的嫡长子秦铮。
颜家一直想跟秦铮修复关系，但秦铮幼年时对于颜家为了笼络住秦华信，纵容颜歆月欺辱颜清月的行为十分失望，成年后颜家又几次三番想把小姐塞给他，甚至某次设局意图生米煮成熟饭，让他厌恶至极。
颜中霆带着儿孙出现，一进灵堂，全家人就开始哭丧，哭得一套一套的。
不知内情的，还以为秦铮是颜中霆亲自养育长大，跟表兄弟姐妹亲如一家。
这场葬礼本就是戏，越热闹越好。
直到出殡队伍即将出发，穆屾才出现。
他没有理会安国公府和忠信侯府的人，拉住沈翎的手，闷声道，“舅母节哀。”
“小山你也节哀。”沈翎微叹。
穆屾小手指在她手心挠了挠，两人对视一眼，伴随着高亢的唢呐声和秦家颜家人的哭丧声，往墓地去。
百姓夹道送秦铮，不少人都在抹泪。
出殡队伍缓缓靠近风月楼。
雪衣站在三楼窗边，静静望着下方队伍中的沈翎。她牵着一个小男孩，淹没在一片白茫茫中。
阳光下，漫天纸钱飞舞，一片哀戚。
突然，人群中窜出四个蒙面人，挥舞着大刀，朝沈翎冲去！
哭嚎的，尖叫的，乱做一团。
青辞一把抱起穆屾护在怀中，皇上安排的护送官兵迅速把他们围起来，跟刺客交上了手。
刺客实力很强，下手狠辣，随时可能冲破官兵的防线。
雪衣转头看向闭眼躺在软榻上假寐的男人，蹙眉道，“师兄，下面的刺客，不会是你安排的吧？”
“嗯。”赤焰没睁眼，直接承认了。
“师兄要杀沈翎？为何不亲自动手？”雪衣不解。
赤焰轻哼一声，没有回答。
因出现刺客，官兵都去保护沈翎和穆屾，其他人往远处躲，棺材一时无人看守。
人群中突然又冲出四个蒙面人，手持斧头，瞬间出现在棺材四角！
斧头高高举起，又同时落下。
棺材盖被掀起，扔到一边，一股异香弥漫开来。那是一种延缓尸体腐烂的香料，价格昂贵，一般皇室和贵族才会用。
持斧开棺的四人动作迅速，打开棺材后就朝不同方向又冲进人群中，百姓纷纷慌乱避让。
赤焰站在雪衣身后，眯起眼睛往下看。
只见棺材里躺着一具尸体，银色铠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双手置于胸前，手中握着一柄长剑。
那是秦铮的佩剑，赤焰认识。
一阵风吹来，尸体脸上盖着的白布落在一旁。
“看着像秦铮。”雪衣凝眸道。
赤焰苍白的眸子直勾勾盯着下方棺材，片刻后，又转移到那抹纤细的白影身上。
若棺材里完好的尸体是秦铮，那他当初在悬崖下方找到的残肢又是谁的？
秦铮根本就没死！沈翎从头到尾都知道！
赤焰想到这里，脸色铁青。
眼见着刺客即将突破防线，逼近沈翎，赤焰冲窗外做了个手势。
一声哨响，刺客开始撤退。
雪衣挑眉，“师兄你是声东击西，只为看秦铮的尸体，不想伤了沈翎。”
话音未落，就见一支泛着幽蓝光泽的利箭破风而来，瞄准沈翎心口！
沈翎一把推开青辞和穆屾，她侧身，险险躲开那支箭，箭头几乎全都没入地面，可见力道之刚猛。
雪衣再回头，房中已没了赤焰身影。
第二支箭不知为何射偏了，没有冲着沈翎，却飞向安国公一家人所在的位置。
秦华信大惊失色，一把拽过离他最近的人挡在身前！
那支箭在伤到他们之前落地，而被秦华信情急之下拉过来挡箭的颜歆月，眼里再次涌出的泪水，比给秦铮哭丧时真心多了。
没有第三支箭射出，刺杀风波平息了。
棺材被再次封上，当街很多人亲眼目睹秦铮身着铠甲手持佩剑的遗体。
沈翎抬头望向不远处的风月楼，正对上雪衣的视线，她立刻消失在窗边。
倒有些此地无银。
但沈翎不认为是雪衣干的，大概率是赤焰，目的是为开棺查看尸体。
不过，最后那两支冷箭，倒像是另外一拨人。
因为沈翎当时看到刺客要撤了，也听到了哨声。
青辞把两支箭都捡过来给沈翎看。
沈翎一眼便知，箭头抹了见血封喉的剧毒。
真有人要杀她，不是赤焰，会是谁呢？
出殡队伍集结上路，之后没再出现任何意外。
……
下葬后，沈翎和穆屾乘坐马车回去。
“舅母看到秦华信拉人挡箭那一幕了吗？”穆屾小声问。
沈翎点头，看到了，看得真真切切。
所谓的顶着世俗压力也要在一起的真爱，简直是个笑话，根本经不起考验。
“怎么总有人找舅母麻烦呢，真是的。”穆屾很想搬去跟沈翎一起生活，但知道现在不是好时机。在沈翎身边有危险这一点，穆远舟就不可能同意。穆屾也不想给沈翎添麻烦。
只能寄希望于他家亲爱的舅舅秦铮能赶紧回来。
沈翎先把穆屾送回国公府，然后再回将军府。
邹衍今日在暗中保护她，并未出手，这会儿不见人，应是追刺客去了。
回到房间，刚关上门，就听到并不陌生的声音。
“秦铮没死。”
赤焰站在房中，脸上戴着鬼面具，阴鸷的眸子死死盯着沈翎。
沈翎没承认，也没否认，开口问，“最后放冷箭的是谁？”
赤焰眸光微眯，“我如何知道？”
“不是你去找那人，才导致他第二箭射偏了么？”沈翎淡淡道。
赤焰无法否认，这是事实。
“被他跑了。”赤焰描述了那人的样貌身形后，看着沈翎问，“你可认识？”
沈翎微微摇头。不算认识，但像是当初在青山村，陪同孙良去抓他的那个老者。
慈心院的幕后之人，要杀她？
“这个月的解药呢？”赤焰伸手。距离月圆之夜还有几日，有备无患。
沈翎拿出一个药瓶交给他。
赤焰打开，里面只有一颗小药丸，他冷哼一声，“我今日帮了你，你如此小气。一次给我三个月的吧，万一我在外面一时回不来。”
“你派人当街刺杀我，撬了我男人的棺材，还叫我谢谢你？”沈翎轻哼道，“你有病还是我有病？”
赤焰噎住，顿了片刻问，“秦铮在哪儿？”
沈翎平静道，“当然是在我心里。”
“你不怕我继续追杀他？”赤焰幽幽道。
沈翎摇头，“我会让你死得比他难看百倍。你本就比他难看百倍。”
赤焰怒了，“姓沈的！你再敢骂我丑，我要翻脸了！”
“你把脸皮翻过去，可能比现在好看点。你翻，马上翻。”沈翎轻嗤。
赤焰大怒，又碍于中毒，不敢对沈翎动手，甚至要主动示好，担心她不给解药，心里憋闷得要死。
但他也算冷静下来了。毕竟那毒不致命，沈翎愿意给解药的话，他也不是很介意每个月来找她一趟，甚至，心底深处还生出隐隐的期待。
沈翎先前有句话没错，他本就受制于人。
而近日，尤其是今日，赤焰莫名觉得，他的人生会因为沈翎发生无法预知的变化。
未必是坏事。
因为他原本的人生，也没有任何好事。再坏，又能糟到哪里去呢？
这样想，赤焰面对沈翎时心态就好了很多，对既已发生的事不再耿耿于怀。他唯一不能接受的是沈翎总把他跟秦铮的样貌相比，然后骂他丑……
至于要不要继续杀秦铮，赤焰打算静观其变。如今世人都以为秦铮死了，他也当秦铮死了，等秦铮复活归来之后再说。
沈翎磨墨作画，没叫赤焰走，他就抱臂站在一旁。
“是这人吗？”沈翎把画像举起来给赤焰看。
赤焰眸光一缩，“没错，就是他！你为何说不认识？”
“见过，但不知道是谁。”沈翎淡淡道，“你帮我找他。”
赤焰冷哼道，“真把我当你的奴才了。”手却很自觉地接过了画像。
“我看你乐在其中。”沈翎平静道。
赤焰眸光一暗，转身就走，“早晚我要把你大卸八块！”
“我喜欢九，大卸九块吧。”沈翎淡淡道。
赤焰无语，没回头暗骂一句“神经病”，苍白的眼眸中却浮现一丝笑意，突然觉得人生开始变得有点意义了。
暂时的目标，跟沈翎斗，摆脱她的控制。
成功后，把她大卸九块！
……
盛京慈心院。
仇嵩凝眸看着坐在对面的老者，“主公有何吩咐？”
老者亮出一块令牌，冷冷道，“有个叫沈翎的女人，你认识，尽快除掉她。”